秒所有的空气都定格在那一瞬间我们相互对视内心缱绻着无法言说的翻腾
和复杂。
最后是他先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苏苏我一直以
为只要我够努力有耐心总会等到你想起我的那一天你会原谅我会发现我
对你的爱从未辜负当初你托付在我身上的期望。现在你终于想起来了可是你
却要再一次离开我我曾经说过我可以等多久我都可以等只要你不离开我
因为这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你了或许是我一厢情愿了吧这么多年发
生了这么多事有些东西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就连爱过的人都丢失了当初的
坚定。”
他抚开我额前的头发温柔的摸了摸上面的伤疤“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如果离开你能让你幸福那么就算我再怎么舍不得我还
是会去做的。”
我假装闭起眼睛不去看他的脸。
他站起来牵起小帅哥“谦谦是爸爸不好爸爸让你没有了妈妈。”
他转过头“如果以后有时间我希望你能多来看看谦谦你这一走他肯
定又要把自己关起来很长时间。”
“爸爸我不走我要妈妈。”小帅哥抗议道。
方少顷没有理会强制性的把小帅哥紧紧的抱起来朝病房外面走去。他的
脚步很缓慢影子拖得很长。走廊的灯有一圈一圈的暗线悬浮在半空中像凋
零的棉絮。
“我要妈妈我不走我要妈妈？？”小帅哥的声音里第一次带着浓重的哭
腔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从未听过他这样哭过哪怕摔得包成了木乃伊
的样子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因为我的离开哭声惊动了医院所有的人。
我背过身去忍着眼泪继续给安可削那颗蛇果。
安可拍拍我的背“苏苏小孩子最无辜你是爱他的对吗可是你为什么
要离开他呢如果是因为我的手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啊。”
我摇摇头擦了擦眼泪“不是的安可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给自己的一
个交代也是为自己做的最大的冒险。”
安可叹了叹气“我觉得方少顷说得最对的一句话就是希望你幸福。不论
结局如何我们都希望你是幸福的。”
幸福是什么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离开他或是他离开我都不是我们最好的
归宿我们没有在一起谁都得不到幸福。
风吹开了我眼角的发丝一寸一寸的扎到我黑色的瞳孔里。
像是稀薄的潮水漫过自己的内心瞬间崩溃了整个五脏。
4
意大利复古装潢散落一地的空酒品绿色的窗帘从西北角大片大片的漫下
来遮盖了浓重的墨黑。
方少顷坐在墙角喝一大杯威士忌他的头发散乱胡渣冒了出来手里点燃
一支大卫杜夫凶列的烟刺激了他的肺酒却让他更加的清醒。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点点的涌上心头那是他七年前最甜蜜却也是最懊悔的一
段时光。
七年前他来到一个名叫清榕的城市硕士毕业又样貌俊朗加上优越的身价背
景追他的女孩子多如石沙他只是想到这个城市度假休憩。
在白雅萍的强烈邀请之下他住进了许家的大屋。那个时候他并不是一个
喜欢言语的人正是因为这种冷酷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使得他一到许家就
受到了许千沫的强烈追求。
他并没有正面拒绝她他只想在这里度假度假之后回到美国发展自己的
事业。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儿她在喂一只瘸腿的小猫吃东西她看上去还没有
长大有一双小巧玲珑的眼睛沉默在夜色里透出一股冷傲和清冷。
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就用冷漠拒绝世人的小
孩孤独冷漠活在自己的世界不与外界联系。
她抚摸那只小猫小猫却抓伤了她的手她没有对小猫怒言相向只是握住
她的手站了起来。
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就是在那个晚上。
满园的满天星都开了陪衬着天幕上的星星她穿一件素蓝的裙子拎着一
只竹篮站在对面她看到他有一点点的诧异和吃惊很快就恢复了拒人千里的
冷漠。
她从他的身旁经过并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只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他向别人打听才知道她是许家老爷在外面养的情人所生直到情人死后
才把这个女孩儿接回来住平日里在许家并不招人喜欢特别是白夫人和许千
沫几乎没有好脸色对待她过。
无缘无故的开始留意她为她送去治疗疫苗的针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就强
行帮她打上。
“我叫方少顷你可以叫我少顷。”他这样介绍自己。
女孩没有理他盯着他打针的手咬着唇。
“我知道你叫许千灵以后我叫你灵灵吧。”他厚脸皮的说。
女孩看着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个女孩儿对待人的沉默和绅士完全消失不见
他只想靠近她给她温暖。
许千灵上暑期补习班他总等在他班级外面所有路过的人都投以异样的眼
光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追求自己心上人。
她并不理她走自己的路。他跟在她身后陪她走回家。
连续一周她终于忍不住警告他“不要再惹我我对你没兴趣。”
他却笑了为她像一个大人一样防备的恐吓。
第二天有人找她麻烦把她拦在路口强行要带她走方少顷上前把那些流
氓打倒在地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他听到警察鸣笛的声音拉起她朝远处奔跑。
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的风和她手心的温度她温柔的目光小小的手掌
蓝色的裙子被风吹出沙沙的响动他孤独的心第一次有和另一个人相依相偎的
感觉他很惊喜又有点惶恐。
从那天之后她对他改变了态度。
有一次她看到许千沫剪坏了她爸爸送给她的裙子她抱着那条裙子坐在幽静
的楼梯上眼神空洞没有眼泪。他走过去心疼的搂住她“想哭就哭吧。”他说。
她没有哭只是在夜色中找寻到他的嘴唇印了上去深深的像是要从他的
嘴里找到遗失的温暖。
他的心口微微的翻腾为她心疼为她不忍。
他们就这样相恋了。
年轻气盛的他没有意识到在那个时候他对于许千灵来说是一个多大的
依附和依托在这苍茫的尘世之中她一直想找到那样一个爱自己陪伴自己走下
去的人而这个人出现了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
那个暑假他们游走了清榕所有情侣才去的圣地她和他在电影院里吃爆米
花和他在海边一起画心和他背靠着背看日落不管姐姐对她投来多少恶毒的
目光不管大妈私下对她骂得多难听她都微笑承接。
她认定了这个男人会给她一个盛大又幸福的未来他就是她妈妈临死前所
说的那个给她幸福的人她要跟着他不管未来有多艰难。
而这些丰富而坚强的内心她从未告诉过方少顷却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听到他要走的消息。
她内心的失落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知道亏欠她于是抱着她和她保证“你乖乖读书等你考上大学我就
来接你好不好”
“你骗我你不会来接我了你要和姐姐结婚的是不是”她低着头努
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
“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姐姐结婚。”
“那你带我走吧。”许千灵抬起头对他提出了要求。
“你还这么小十七岁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带你走呢你乖乖
乖的等我等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就回来。”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她抱着他怕他一走就不见了忘了是谁先主动
他吻了她。他们像一对爱了很久的恋人相拥在一起他打开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踏
足的禁地她小小的却已经长成的身体让他第一次有了迷失虽然她只有十七岁
可是浑身散发少女的芬芳让他无法让自己停止的拥有了她。
夜里醒来他坐在落地窗旁边抽烟她走过去靠在他的肩膀。
他对她说“对不起。”
她不敢问他“你爱不爱我。”她只是说了一句“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吧。”
她感觉到他释然的身体。
方少顷回美国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姐姐发现了这件事给了她一笔
钱让她去打胎她打电话问方少顷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说“听话打了吧
你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生一个呢”
她对这个男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和依靠。
她办了休学手续卖掉了妈妈留给她的所有值钱的东西来到了一个离清榕很
遥远的千灯镇居住。在这个孤独的尘世她找不到第二个爱她的人她想要生下
这个孩子成为她的寄托。
当方少顷在一年后从许千沫的手中接过一个可爱的小孩儿的时候他才知
道许千灵居然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么小小的如同另一个他的小生命就
这样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他得知了许千灵难产去世的消息。
他浑身冰凉关上了所有的大门把自己缩在冰冷的空间拼命的工作来麻
痹自己的内心。
这六年来他的事业风生水起而他的感情却一片空白夜里总是梦到她在
对他微笑招呼他回来找她。
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现在他回到了另一个城市遇到了长大的许千灵
她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却还是让他无法自拔的爱上她。他想对她弥补愧疚他
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希望她能原谅他可是她却恨他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
都不要了。
这是她的报复还是命运的捉弄。
是怎样的命运纠缠让他们所有的爱用了六年的时光演变成了一场痛苦
的灾难。
4
六月份的阳光照在景州这座古城里像是要把人狠狠的晒脱下一层皮。
景州各大报纸电视纷纷扬扬报导方许两家联姻的消息方少顷从我的生命里
彻底的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出现。
他终究选择了一个最适合他的女人一个这么多年处心积虑都要做他枕边人
的女人。
我成全这对佳偶修成正果。
我帮钱灿灿把她的行李从寝室里搬出来这一季的瑞柳花开出了像麦芽一样
的香气甜蜜芬芳让人渴睡。
“苏苏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要方老师他那么好一国家青年才俊
摆在你面前还有一个那么帅的儿子让你接手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还有还
有你和林安可怎么回事儿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我停下来把她的东西往楼梯上一放“你再八卦这么无聊的问题我就不
理你了。自己把你的八大袋东西拎下楼去。”
“干嘛这么小气毕业了还让我留着疑惑离开是不是好姐妹儿啊”钱灿
灿咕哝着继续走下楼梯。
Eric已经在楼下停着一辆商务车等待钱灿灿的行李女生宿舍男生禁止入内
所以他也爱莫能助。
“你的东西还真的很多。”Eric感叹。
“东西多说明活得丰富又精彩嘛。”钱灿灿还要狡辩。
终于把东西搬完之后钱灿灿和我一同坐在车里她握着我的手看着窗外
缓慢划过的景色“苏苏姐你看你看这个操场我摔倒过好几次你每次
都笑我得了软骨症还有这个餐厅东西好难吃服务员态度又差我们发誓再
也不去了。哎呀又有人把被子拿到塑胶跑道那边的围杆去晒了风一吹准掉
地上？？”
这四年的记忆随着钱灿灿的话在我的脑海里次第的掠过心中不免感慨万
千钱灿灿的一如最初那般温暖灿烂如果说我这四年里有什么完全都是快乐
的或许只有她一个人。她给我的全都是美好的回忆没有哀伤没有不甘
没有绝望。是最纯净的感情。
把钱灿灿送到家楼下她的帽子戴歪了Eric帮她转正了过来笑着说“糊
涂虫总是这么马虎。”
钱灿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脸红了。
钱灿灿上楼之后Eric送我回去我对Eric说“对灿灿好一点儿不要让
她受伤。”
Eric打着方向盘“我想多疼她一点儿但是总怕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是你真心真意的疼爱女人多傻呢有时候明明知道是一个
陷阱都愿意跳进去就为了摸不着看不到的爱情。你就多给她一点哪怕是欺骗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Eric沉默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少顷他很爱你。”
我把头靠在后背垫上闭起眼笑了笑“他爱我那为什么会在六年前我
怀孕的时候让我打掉孩子独自离开我呢他爱我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做这么残
忍的事儿呢”
Eric一个紧急刹车转过来“你是谁”
我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虽然我换了一张脸但是我依
然还是六年前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
“你是千灵”Eric的声音很激动。
我睁开眼睛凝视着Eric“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小星星吗它们被挂在我
房间的房顶上它们后来被你妈妈一把拽掉丢到窗户外面去了。你那时候问我为
什么不和你妈妈吵架为什么安静的像是一个局外人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不和
你妈妈吵因为我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一个个体。和你们许家没有一
点关系。但是我又必须依附着你们才能活下去。那么活下去的代价就是丢失最
起码的尊严。”
“你是千灵你真的是千灵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失忆了最近才想起来。”我按着额头“想起来
并不是一件好事儿我宁可我什么都忘记了。”
“天哪难怪我觉得你和千灵那么像原来你就是千灵太不可思议了你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和少顷分手的吗”
“我只不过帮许千沫促成她六年前未完成的心愿。”我笑一笑“你说这次
她真的还能如愿以偿吗”
“千灵你要怎么样千沫是你姐姐你不能破坏她的幸福。”
“我破坏她的幸福是啊六年前你们每个人都指责我说我破坏了她的幸
福六年后你们还是这样看待我的。”
“千灵你想怎么样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理会Eric后面的话拉开车门走下车。
一抹刺眼的阳光洒进我的眼睛里。是到要面对的时候这个结害了我的前半
生我不会让它继续纠缠我的后半生。
我把手机打开放着那首方少顷和我一起弹奏过的《笙歌》我终于想起来
这并不是清榕所流传的小调这是一首方少顷自己创作的曲子他喜欢轻轻哼着
搂着我的腰肢和我一起站在满天星的花园里。
那年他的面容干净仿若婴孩。
那或许是他留给我的记忆中最早最早的时光。早到连晨曦都是清澈的看不
见焦黄和杂景只有他婴孩而纯净的脸。
5
六年前千灯镇。
这是许千灵妈妈老家的所在地。妈妈留着一套旧式的房子没曾想却成了
她如今安生立命的处所。
许千灵来的那个晚上有浓重的雾气。
这是一个有传说历史的古镇从清朝遗留至今一路上青山伴水融合夕阳
西下的风光像是世外桃源的无人之境。
“小姑娘你一个人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司机有些好奇的询问这里似
乎不是孤身女子该来的地方。
“见朋友。”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司机聒噪的声音。
隐约间她听到了清脆的鸟叫还有似乎从山谷里发出的笛声。
她让司机停下车千灯镇的牌坊大大的矗立在她的眼前巍峨有气势两边
挂着两盏宝蓝色的纸灯在风中凌乱飞扬。
她走在这个古镇里江南古镇总是水美风清船只漫漫但是千灯镇却笼罩
在一片浓重的雾气中看上去更像是画中仙境。
许千灵停在一栋红色木漆的木楼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拉开奶白色的灯光铜镜前瘦而干的身躯长而枯
燥的发直直的披散下来巴掌大的脸孔有些微微的苍白透着虚弱的模样她的
嫩粉色圆点长裙随着窗户吹来的风飘摇着眉心一点红色的痣嵌在精致的脸庞
上显得那样忧伤。
千灯镇上明灭的火光逶迤拖拽像是银河的桥笼罩在上空她倚靠在窗
棂前目光遥远。
她在这个古镇住了下来白天在一间糕点店帮忙夜晚她坐在灯下为她的孩
子织毛衣室内点一只毓草这种草点在室内可驱蚊也可让人心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