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轻功展动之际,已然追上了阿紫,顺手扳过她身子,便想先制住她的穴道,再取金锁片来看。但忽然眼前一花,一张透明的渔网已迎面撒来。他心中一惊,但阿紫的功夫与他毕竟差得太远,脚步微错,已然避过渔网,阿紫诡异一笑,转手间已将渔网抖了开来,渔网中竟然夹有数十根明晃晃的银针,向段正淳刺去,那些银针色作青绿,显然是淬有剧毒。
段正淳虽然半生醉卧花丛,却还是有两分真功夫。脚下硬生生地停住,将前冲的势子改为了上跃。一丛银针堪堪从他脚底擦过,待他落下地来,已是出了一身冷汗,狼狈不堪。
阿紫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又跑。王语嫣皱起了眉头,方才阿紫才向自己保证过不再使用这些毒辣的功夫,转瞬间却又变卦,心中微怒,凌波微步展动,已拦在了她身前。
阿紫先是一惊,看见是她,马上眉花眼笑地贴上了前来,笑道:“姐姐……”一只手顺势向她肩上扶了过来。阿飞本冷眼旁观,忽地身形一闪,已跃上前来抓住了阿紫的手,用力一拧,阿紫一声痛叫,疼得连泪水都流了出来,几根碧绿色的银针丁丁当当地落到了地下。阿飞冷然道:“小小姑娘竟然如此狠毒!”手上继续加劲,竟是想要废掉她的双手。对于想伤害王语嫣的人,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他必然是不会放过的。
“住手!”段正淳抢上前来,他知道这少女极有可能是自己失散的女儿,自然是不愿让阿飞伤了她。低声劝道:“这孩子自幼缺乏管教,我们慢慢教她便是。”
阿飞冷哼一声,重重将阿紫手腕一抛。王语嫣心中微凉,自己是真心对她,她竟然还要这般对待自己?难道自己看错了,阿紫真的是天性凉薄、心狠手辣之人吗?若不是阿飞在旁,说不定此次自己便着了她的道。虽然那一点粗浅的毒自己也并不惧怕,但若是中了毒,也很是麻烦。加上见到段正淳如此偏心,又更是齿冷。
小镜湖畔(4)
阿飞见她面色郁郁不欢,暗叹了一口气,垂下袖子,在袖子下握住了她的皓腕。
王语嫣一震,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先是有些感动,继而又鄙视之,牵个手还要偷偷摸摸的,没胆鬼!反手抛开了他的手,接着扑上前去,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
段正淳等人见她如此大胆,均是一惊,段正淳张了张口,约摸是想念叨她几句不是,但转瞬想起王语嫣根本就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自己有什么立场去管教她?再说了,王语嫣比起动辄伤人的阿紫,又是好太多了。
阿紫经此一事,不敢再反抗,规规矩矩地掏出了怀中的金锁片,递到了段正淳手上。段正淳一看便惊呼了一声,大声叫道:“阿星,阿星,快出来!”
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美妇从竹林中走出,一双眼睛极是灵活,声音中却满是慵懒:“又有什么事了?”看到王语嫣和阿紫二人,立刻瞪大了俏目,冷笑道:“好啊,这又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找上门来了?”
阿飞冷冷瞥了她一眼,阮星竹只觉得阿飞的目光有若实质,冰冷一片,不禁打了个寒颤。
段正淳苦笑道:“阿星,别闹了,你看这是什么?”将手中的金锁片递了上去。
阮星竹接过金锁片,面色忽地大变,转头望望阿紫,又望望王语嫣,意似询问。王语嫣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将阿紫推到了阮星竹面前。
阮星竹一步上前,抱住了阿紫,便开始抢地呼天地哭泣不已。王语嫣历来便见不得这种煽情的认亲戏码,明明是自己将女儿送了人,现在却又假惺惺地哭个不停,着实讨厌。
她微微皱了眉,低声向阿飞道:“我们到林外守着,打发了段延庆后我们便回去。”挽着他向林外走去。
正在此时,只听见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磨擦般的声音叫道:“姓段的龟儿子,你逃不了啦啦,快乖乖的束手待缚罢!”王语嫣识得那正是岳老三的声音,心中大奇,当初在镇南王府中,阿飞明明已将岳老三擒下了,为何还会同段延庆一起前来?转念一想,想必是段家自诩名门正派,不愿为难无力反抗之人,竟然放虎归山,使得段延庆平白多了一大助力,当即转过头去狠狠瞪了段正淳一眼。
不多时间,段延庆、叶二娘、岳老三三人已奔到了近前。几人虽然以前都见过她,那她那时候是男装打扮,又只是匆匆一面,此时自然不识。但阿飞他们却是认识的,当初阿飞一人独闯万劫谷,与四大恶人一路上交战数场,虽然阿飞奈何他们不得,但四大恶人联手却也拦不住他毕竟是事实。见到他在此,三人心中一紧,均觉得此事看来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段延庆耗费大量人力,才查探到段正淳在小镜湖和情妇逍遥,只有四大护卫随侍在旁。这是难得的杀死段正淳的好机会。但却未料到计划中出了阿飞这一变数,虽然他知道有阿飞这一高手在旁,今日要杀死段正淳是千难万难,但让他轻易放弃,还是绝不可能。当下铁拐在地上怦然一柱,从腹中发出低沉的声音:“段正淳,此事是我段家的私人恩怨。你若还算是段家子弟,便不要让外人插手,与我单打独斗!”
段正淳等在大理领教过段延庆的手段,知道叶二娘、岳老三虽然厉害,也不难对付,这段延庆却委实非同小可。他身兼正邪两派所长,段家的一阳指等武功固然精通,还练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济,段正淳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本来有阿飞在旁掠阵,他也不必害怕,但段延庆上来便用话挤兑住了他,令他务必亲自动手不可。自知今日难幸,但若让他不顾段家颜面聚众围攻或是借助阿飞这一外人的力量,那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当下一挺长剑,飘身而出,指着段延庆道:“你要杀我,尽管来取我性命便是。我段氏以‘仁义’治国,多杀无辜,纵然得国,时候也不久长。”王语嫣轻嗤一声,低声道:“立身不正,何以立国?”阿飞忍笑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别胡闹了,你到底救他不救?”
“不救我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做什么?”王语嫣瞪他一眼,狡黠一笑,道:“不过先让他吃些苦头,为我母亲出口气。”
小镜湖畔(5)
两人说话间,段正淳已和段延庆战作一团。段正淳使出一套段家剑法,配合左手的一阳指,一时间竟不落下风。段延庆一声冷哼,杖法一变,以杖作剑也使出了段家剑法。二人皆都对这套段家剑法熟极而流,深知其中变化。段延庆早已决心要以‘段家剑’剑法杀死段正淳,他和段正淳为敌,并非有何私怨,乃为争夺大理的皇位,眼前当着众人一决高下,若是他以邪派武功杀了段正淳,大理群臣必定不服。但如用本门正宗‘段家剑’克敌制胜,那便名正言顺,谁也不能有何异言。段氏兄弟争位,和群臣无涉,日后登基为君,那就方便得多了。
段正淳见他铁杖上所使的也是本门功夫,心下稍定,屏息凝神,剑招力求稳妥,脚步沉着,剑走轻灵,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度。段延庆以铁杖使‘段家剑’,剑法大开大合,端凝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
虽然段正淳一时之间堪堪抵住了段延庆的攻势,但他内力功力均不及段延庆深厚,时间一长难免落败。众人虽然不知,但以王语嫣和阿飞的眼光自然是看得清楚。当下两人按凝功力,随时准备蓄机出手救人。
段延庆铁杖上内力不断加重,拆到六十余招后,一路段家剑法堪堪拆完,见段正淳鼻上渗出几粒汗珠,呼吸之声却仍曼长调匀,心想:“听说此人好色,颇多内宠,居然内力如此悠长,倒也不可小视于他了。”这时他棒上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铁棒击出时随附着嗤嗤声响。段正淳招架一剑,身子便是一幌,招架第二剑,又是一幌。
待到此时,王语嫣和阿飞已看出段正淳已染支持不住,转眼便要落败,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抢步而出。王语嫣使用的凌波微步步履翩然,飘渺若仙自不必说,阿飞使用的瞬步既然是专用于刺杀,虽然身法美妙比起凌波微步颇有不及,但胜在是无声无息,快捷之极。仿佛是毫无预兆一般,二人已拦在段延庆眼前。
段延庆大惊失色,心中暗恨。本来段正淳马上便要败亡在自己手下,却被这两人横地里跑来搅了局。冷哼一声,肚腹鼓动,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想不到大理段氏,尽是倚多为胜的宵小之辈!”转身面对段正淳,道:“这两人并非我段家之人,有什么资格参与我段家的家务事?还是说你段正淳为了苟且偷生,连段家的颜面都不顾了么?”
段正淳站在旁边,气喘不已,听他如此说,灵机一动,大声道:“谁说他们不是段家之人?这位姑娘是我的嫡亲女儿,堂堂大理郡主,旁边这位是她未来的夫君,自然也不能算是外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阮星竹更是气苦地看了段正淳一眼,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王语嫣心中大骂不已,但也知道此时否认是相当不智的行为,若不如此说,段延庆决不会轻易罢手,只得站在一旁闷闷不语。
阿飞见她神色不豫,知道段正淳这次的行为虽然是逼不得已,但却丝毫没有顾及她心中感受,此举实是不该。但话既已出口,已经无法收回。只得轻叹一声,反握住了她的手。
段延庆见他二人没有否认,知道段正淳并未无的放矢,知道今日之事再不可成。冷哼一声,携了叶二娘和岳老三转身就走。
见到三人离开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段正淳极会察言观色,又怎会看不出王语嫣心中的不快?他也知道此事自己是做得冒昧了,但在下属情人面前,却又不能自降身份去请求王语嫣的原谅。转头对上她的眼眸,不禁略带惭愧地垂下了头去。
王语嫣斜睨了阿紫一眼,本来她还想将凌波微步传给阿紫,让她多一项绝艺防身,但却险些被她暗算,心中也自冷了。罢了罢了,阿紫自有她的父母照顾,与自己何干?虽然现下她失去了萧峰和庄聚贤这两大靠山,前途堪忧。但她如此顽劣不堪,不听劝告,便是被丁春秋杀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当下轻描淡写地将阿朱的事情告诉了段正淳和阮星竹后,拽着阿飞便离开了。
真相大白
两人顺路去了琅環玉洞一趟看了看后,转路向北徐行,路上商量起对付康敏和白世镜的方法来,最方便的办法自然就是将康敏一剑杀却,谅那白世镜一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这样虽没有了麻烦,但恐怕萧峰一生一世都要背负着杀死马大元的冤屈。
两人到了聚贤庄,与萧峰阿朱会合,此时阿朱已然伤愈,与萧峰二人神态亲密,看得王语嫣和阿飞均会心一笑。当下王语嫣便将自己的计谋对二人仔细说了,萧峰虽觉得此计有些取巧,却也是唯一可行之法,当即便应了。
本来由王语嫣扮作白世镜与康敏对答,自然是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但阿朱那种能够随意改变自己嗓音的功夫,王语嫣却是没有学会。几人商量后决定阿朱扮成白世镜一切见机行事,如有不妥为难之处,便由王语嫣传音提示。
当下阿朱将自己装扮停当,几人分工合作,由阿朱出面诱骗康敏说出实话,王语嫣在旁传音提示,阿飞在外守候以备不时之需,萧峰去擒下丐帮几位长老,令他们作为此事的见证。当下几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王语嫣、阿飞、阿朱三人按照萧峰指点的路途来到马家门外,只见一条小河绕着三间小小瓦屋,屋旁两株垂杨,门前一块平地,似是农家的晒谷场子,但四角各有一个深坑,若是萧峰在此,一定会认得那四个坑是马大元平时练功之用。
此时天色已晚,远处的景色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等到屋内掌起灯火,王语嫣向阿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上前打门,自己拉着阿飞绕到了屋后。
阿朱看他们已经隐藏好了身形,便上前打门,等了半晌,板门开了,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妇人来,正是马夫人康敏。
阿朱随着康敏走进屋去,见厅堂颇为窄小,中间放了张桌子,两旁四张椅子,便甚少余地了。一个老婢送上茶来。
康敏问道:“白长老大驾光降,不知有什么见教?”阿朱耳边听到王语嫣的传音之声,虽然略觉奇怪,还是依她所言道:“先让这名老婢退下,将门关上,我与你细细道来。”
康敏咯咯一笑,浑不似平常的端庄模样,道:“你又装什么了?赵婶既聋且哑,有话便直说罢。”
阿朱沉声道:“丐帮今日召开了长老大会,道是丐帮不可一日无主,虽然此时打狗棒尚未找到,但也准备推举我成为帮主。”
康敏“啊”了一声,显是十分激动,颤声道:“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阿朱道:“我来跟你说,自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我以后既居帮主之尊,自已不能再与你这寡妇有所牵扯!”
康敏大怒,道:“白世镜!你过河便要拆桥么?是你那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要与我做长久夫妻,现下却又想置身事外么?”
阿朱心中暗惊,却还是冷笑道:“马大元之死,全是你一人出的主意,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了?”
康敏怒道:“我只不过是在他茶水里下了些十香迷魂散,动手杀他的可是你!”
阿朱见她亲口突出了这惊人的事实,不禁惊呼了一声,却露了平常的女子声音,康敏立时听出了破绽,厉喝道:“你不是白世镜!你是何人?”
只听外面穿来数声冷哼,几道人影穿窗而入,正是丐帮的四位长老。王语嫣、萧峰、阿飞三人也随之跃进房来。
康敏一看之下,知道事情已暴露,顿时面如死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王语嫣已手疾眼快地拂了她的哑穴。
丐帮四名长老再不多言,转身向萧峰一揖,与他交好的陈长老更是面带愧色。众人皆知道是冤枉了萧峰,对于找出真凶的王语嫣等人更是好一番感激,若不是他们帮忙,马大元恐怕终生沉冤难雪,派人依丐帮律法惩治白世镜和康敏二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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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童姥(1)
与丐帮众人告别后,王语嫣看了一眼萧峰和阿朱,拉长了声音笑道:“大哥,大嫂——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阿朱立时飞红了脸颊,伸手去掐她,两人打打闹闹地乱成一团。萧峰也讪讪地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否认,道:“与爹爹会合后,便去寻找慕容博的下落。”
阿朱听到慕容博的名字,眼神黯了一下,显是还不能忘却慕容家的恩情,王语嫣看在眼里,笑道:“对你有恩的是表哥,又与慕容博有什么相干了?大哥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去为难表哥。对不对?”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萧峰说的。
萧峰大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找慕容复的麻烦便是!四妹你也不必用这话挤兑大哥!”旋又肃然道:“但若是他执意要与我父子为难,也不要怪罪愚兄得罪了!”
阿朱已从萧峰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现下既已经闲下,便想去大理寻找父母。萧峰自然应允要陪她同去。王语嫣犹豫了一下,想到萧远山对她毕竟还算是相当不错,便将萧远山身有隐疾,而少林寺的扫地神僧可以治愈的事情对萧峰说了。
萧峰大惊失色,当下便要赶赴少林。王语嫣眉头大皱,她心中还存了几份侥幸,说不定在武林大会上会如同剧情那般,萧远山和慕容博可以在扫地僧的感化下化解恩怨。又仔细地向萧峰解释了萧远山的病情,萧峰听说父亲的隐疾并不是太紧急,心下略安,总算是答应了王语嫣暂缓少林寺之行。待到武林大会的时候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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