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商特别喜欢工体“茉莉”清幽的露台,经常在夜晚来这里喝一杯,梳理一下人生的头绪。朗朗夜空下,萨克斯在耳畔低旋,几盏青灯带着阑珊之意,压制着纸醉金迷,柔花和芳草铺在身边的甬道,沉静的夜晚,心中有风情召唤。当此际,林商独执一杯黑啤,月满身、风满襟、情满怀、酒满杯,人生却有所不满。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5)
而今晚,一个大男孩坐于她对面,在水晶小麦清凉的灵魂中对饮。林商喜欢喝黑啤,黑啤像一个黑色情人,有种铁的素质。何况,今晚她面对的是曾经让自己闪亮出轨的男人。
这样的夜晚适合低语,突然听到吴华新一声低唤:姐。林商扬起头,把长发撩向夜空:在。吴华新:姐还是应该少喝啤酒。林商一笑:怕姐发胖是么?吴华新:嘿嘿,女人总是瘦些好。林商盯着吴华新的眼睛:你又不是没见过姐。吴华新避开与林商的对视:见过,不错。
林商:哈哈,那就跟姐喝一个。见过我身体的男人,没有理由不跟我喝一个。吴华新:即使没见过姐的身体,你也是值得我喝一个的女人。两人撞完杯,林商问:姐靠谱么?吴华新:非常靠谱。林商:一年前跟你的那个夜晚,靠谱吗?吴华新:更靠谱。林商:那个夜晚,我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想起来,挺不靠谱的。林商说完,把一杯黑啤饮尽:威特,再来一瓶艾丁格。
吴华新也干了:再来两瓶!姐,你永远靠谱。林商:要觉得姐靠谱,就坐姐身边,别坐姐对面。
65。
在骇辣火锅店,范世纲、戴川邦、老嗨、贾靓聊得比较入境。关于“骇辣”品牌推广和形象包装,老嗨说:就交给范总、戴总二位了,我下面要敬各位。
老嗨与范世纲碰杯:范总,品牌推广你得帮着哥们儿忽悠,你点子多,好玩概念,争取把“骇辣”的形象树起来。范世纲:没问题,所谓概念,就是一概而论,以气概打动观念。老嗨:好,牛!接着跟戴川邦撞杯:戴总,啥都不说了,“骇辣”的形象包装就归你了。戴川邦:没问题,我肯定要让“骇辣”有一种火红的视觉冲击,把贾靓包装成火红的“辣妹”。
贾靓很兴奋:那意思我要成中国的“辣妹”了?戴川邦:比贝克汉姆他媳妇还牛逼!范世纲:所谓“骇辣”的意境,绝不是简单的辣翻了、肤浅的辣骇了,而是要辣到灵魂中去。表面上看是锅辣,实际上是情辣,用一种爆辣之情,渲染骇辣至尊之位。
老嗨:欧耶!句句说到我心窝。贾靓,我敬你一杯,把我广告拍牛逼。贾靓:嗨哥,我努力。戴川邦:只要贾靓敢脱,我就敢拍。贾靓:我不脱,但我敢不穿!老嗨:牛逼!集体走一个。
四人又干了一个。老嗨:一会儿去哪儿?戴川邦:我约了徐船梅去“洞房鸿”,最近要办个画展,让她帮我在《文化时报》上先忽悠一把。老嗨:她跟我说了,我一会儿也过去。戴川邦拍着老嗨的肩膀:嗨总,我可不是对女名记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们就是业务关系。老嗨:哪里,我跟她也是业务关系。
戴川邦一指范世纲和贾靓:你们还不一块儿过去?吴华新的酒吧今儿是女士之夜,我哥还不请靓妹继续喝点儿。贾靓:去!范世纲:好吧,那就去。
老嗨站起来:稍绷。他从包里拿出五捆钱,往饭桌上一放:范总戴总,不成敬意,这把的费用就这5万,你们两家各两万五,象征着二万五千里长征,记着给我开发票。范世纲:这合适么?活儿还没干,就先点钱?老嗨:当然合适,我相信你们哥俩的实力。钱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不是坏东西,我对钱的感觉就一点—不要看不起钱,你老觉得钱是王八蛋,钱就会让你滚基霸蛋!
戴川邦拿起钱:谢嗨总,金融危机年代挣着钱真不容易,还是你体谅哥们儿。戴川邦把两万递给范世纲,把两万搁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另外的一万拆开封条,拦腰从中分开:范总,看看我的手艺,你那边是五千,我这边是五千,你信么?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6)
范世纲:不对,我这边是四千八,你那边是五千二。戴川邦:哈哈,英雄所见尽同。戴川邦把两摞钱掉下个儿:我哥,五千二归你,四千八归我,我输两百。
贾靓感到惊奇:真的吗?我数数。戴川邦拦住贾靓:人一到数钱的份儿上,就俗了,就没追求了,就被灵魂嘲笑了。戴川邦从范世纲的那摞钱上拿过两张,塞给贾靓:拿着,这是范总给你回家打车的钱。现在他那边是五千,我这边是四千八,你手里是两百。
贾靓:不行,我非得要数一遍,我就不信你分得这么准。戴川邦:别数,你当着仨大老爷们儿数钱,外人还以为我们要集体包你呢。
66。
晚10点之后,“洞房鸿”的女士之夜开始。来人渐多,以老外居多,北京人喜欢管老外叫“鬼子”或“色糖”。
两个女人喝聊尽兴,一瓶干白已净。温妙可:还喝吗?庄鸿雁:喝呀,这酒不错,柔劲儿拿得比较合适。于是又叫了一瓶好望角莎当妮。温妙可:干红喝多了,容易发闷;干白酸酸的,比较清爽,越喝感觉越往上扬,有一种焕发神志的飘。庄鸿雁:姐你真懂酒。
女人之间,尤其是闺密之间喝酒聊天,一般是针对自己,直指别人。特别是在小酌之际,微醺之时,自己纠结完了之后,再去聊别人的纠结。女人视男人为蓝颜知己,管自己的闺密喜欢叫我老婆或我媳妇,爱称自己为老娘,以老娘的姿态漫步光阴,应对人生。
庄鸿雁和温妙可都属于在夜生活中混的女人,她们有自己的事儿做,但也需要有自己的酒喝,有自己的人爱,有自己的梦做。温妙可33岁,庄鸿雁28岁,她们没结婚,没实质上的男友,单身却不独身,偶尔扬起艳帜的风帆,寻找遥远的港湾,轻舟能过一重山就不错了,经常是中途搁浅,或被激流冲回岸边。
可以说她们是剩女,在盛世做个剩女,用盛情款待自己,寻求内心虚无的胜利,聊以自慰总比无力自慰强。她们不像剩男那样成为圣斗士,却有着优雅剩女独特的盛装舞步。有一位文化圈的实力人物,比庄鸿雁大十来岁,某天一高兴就认她为外甥女,并调侃道:我外甥女别真成剩女了。庄鸿雁:没事儿,要剩也剩舅舅手里,肥肠不进外人嘴,肥水不留外人田。
我们是剩女么?庄鸿雁忽然问温妙可。温妙可:怎么突然问这个?庄鸿雁:一喝了酒,就怕自己被剩下。温妙可:什么叫剩女知道么?庄鸿雁:姐说,啥叫剩女?温妙可:剩下一颗坚强的心,拒绝男人!庄鸿雁:哈,妙,这就是剩女的最高境界。温妙可:像我们这样气质的女人,剩下的越多,男人的世界就越荒芜。庄鸿雁:这话太OK了,姐,为了剩女的圣战,干一个!
67。
在21世纪零零年代,50后还在战斗,人们不禁好奇地问—那40后呢,他们撤了吗?
40后早撤了,在20世纪九十年代,歌厅桑拿还时常能看到40后流连的身影。在小姐身边,常有些年近半百的老哥,喝美了喜滋滋唱着《把根留住》;或者,听小姐唱着把根留不住的《一剪梅》;要不就跟KTV妹妹合来一首比地老天荒还没戏的《选择》;最后,起身要求妹妹一起跳舞,从华尔兹过渡到慢二。
偶尔,40后的大爷在70后的坐台小姐面前,也要弘扬一把爱国主义,神情激昂高歌一曲《我的中国心》,然后再来一首主旋律—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唱完扭头一看,小姐睡着了。 。。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7)
赶紧把小姐拨拉醒:你唱你唱该你唱。小姐就唱呗—喜欢你从背后抱着我的感觉,几许轻柔依恋着醉人的呢喃;喜欢你轻吻脸颊拨弄我的长发,多少骄傲缠绵着幸福的温暖。这句“喜欢你从背后抱着我的感觉”,激发出40后老干葱的想象力,果真弱弱地从背后半抱不搂挨近了小姐……
九十年代,40后酒力强悍,酒桌上必是双XO—人头马XO、马爹利XO。吃涮羊肉喝XO,起的就是一股范儿,一高兴还用暖壶去吧台打XO,就跟小时候去副食店小卖部国营饭馆打散啤一样。
那年代,解放前一点儿—黎明前的黑暗中出生的这拨大哥,酒桌上的即战力相当强,白洋色啤—白酒洋酒色酒啤酒,随便招呼,交叉乱喝无所畏惧,就为了镇住场子,弘扬面子,围好人缘,搞好关系。
40后是九十年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后率先起势的一代。他们得天独厚,抢占国有资源制高点;他们身先士卒,冲在酒酣耳热第一线;他们精力旺盛,从官场饭局到民间夜生活连轴转;他们马不停蹄,从沿海重镇挥戈锦绣江南。
50岁上下的男人,正是胃口大开之际,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搏的时刻。他们带着体制内的优越感扫荡江湖,在经济变革中左右开弓,内外双赢。在酒气飘洒的北京夜幕下,多少老大昂首挺胸,高视阔步,一头钻进奥迪100的黑色轿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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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我特想上班,巨烦考大学,理由很简单,哪有刚从学校出来又进学校的?还没玩够呢咋又上学了?虽然那是大学,能大到哪儿去?有社会大吗?有大千世界大吗?有我学农呆过的大清四人民公社大吗?有我住的大山子大吗?所以提高班瞎混,考大学瞎考,选择题瞎填,高考题瞎答,没旁的,就盼着进工厂上班,赶紧成为工人阶级。
没多久,我就从798转到一家军工事业单位,那时的事业单位,相当于现在的白领阶层,全都是太有才的人或者太能走后门的人才能入内。我既有才又能走后门,我能不去事业单位吗?何况我这么有事业心,事业单位能不把事业交给我来完成吗?
我在事业单位一干就是5年,上中学泡病假、骗假条的毛病没少犯。一个健康的人,不会泡病假,绝对是有病,没病也会招来病。我们现在所说的病人,基本都是没能掌握泡病假技巧的,所以病都窜到内心世界了。有一次,我挖空心思去单位医务室蒙假条,听大夫跟前面一女工说:你这是美尼尔综合症,多休息几天吧,给你开一个礼拜的假。我一听就兴奋了,轮到我瞧病时上来就说:大夫,我全身不得劲儿,我有尼泊尔综合症……
后来从军工单位我又换到一家行业报社,终于算当上梦寐以求的记者了。可头天刚上班,领导就跟我说:咱们是坐班制,8点上,5点下。我一听就晕了,心想你这还是人的思路吗,报社还坐班?我就是冲着不坐班才来的呀!沉吟之后鼓足勇气跟领导说:咱报社在西边,我家住东边,能不能晚点儿到?领导问:你家住东四?我说:还往东。领导问:东大桥?我说:还要东。领导问:东坝河?我说:还得东。领导问:东到哪儿呀,还得东?我说:东三省。领导说:我还以为你住东帝汶呢,只要你住在东半球,就必须天天准点儿来上班!
再后来,到了我热爱的《北京青年报》,终于不坐班了。条件越宽松,干劲才越高,越不坐班,越想上班,以至于我干脆从家卷着铺盖直接到报社洗洗睡了,彻底以社为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8)
记得1988年跟今天诗人多多喝酒,他提前要撤,我问他干吗撤,酒还没喝利索?多多说:明天早起得上班,哥们儿是个班儿爷!我们那时管准点儿必须上班的都叫班儿爷,不像现在叫什么上班族、打卡族,一看就是假冒港台而被伪劣了一把。
从工人阶级到班儿爷到上班族,从革命群众到痞子到小资。最后,咱们工人有力量,变成了咱们班儿爷都小资,你是进步了呢进步了呢还是进步到退步了呢?
所以诗人多多说—我们已退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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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时报》女记者徐船梅一进“洞房鸿”,就看见庄鸿雁、温妙可跟那儿喝聊正欢,便凑了过去:什么情况?喝酒也不叫我。庄鸿雁:没啥情况,跟我老婆聊人生呢。徐船梅一愣:谁是你老婆?庄鸿雁:姐大呀,温妙可人的大美人。徐船梅笑弯了腰:哈哈哈哈,晕死……
温妙可:别听她瞎掰,她这话完全带着酒气往外喷。庄鸿雁:酒后吐真言嘛。姐大,你要敢嫁,我就敢娶!温妙可:别闹,你靠谱呆会儿好不好?船梅,坐,喝点儿干白。
徐船梅坐下:一点儿就够,我等人呢,跟戴川邦约着谈事儿。庄鸿雁:丫能谈出啥事儿?没准儿瞅上你了,借谈事儿,想办事儿。
温妙可:John,你往谱上靠点儿,成么?庄鸿雁:就喜欢姐叫我爱称,我不是庄,我是约翰,约翰红颜,越来越悍的红颜。徐船梅:庄姐你多心了,我净挤得戴川邦了,他还能瞅上我?何况他有个知性加感性的媳妇。庄鸿雁:没有啥,我就是心直口快,人比较二,二过之后,就归一了。
徐船梅:我喜欢你的性格。庄鸿雁:我是啥性格?徐船梅:个性鲜明的性格。庄鸿雁:嗨,等于没说,告诉你吧,我的性格就是—集文艺腔、小资范儿、二奶命、怨妇情、烈女志于一身。直说得徐船梅、温妙可大笑,徐船梅:你太全面也太卓越了。温妙可:综合品质无与伦比。
徐船梅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女士之夜,老板吴华新不在?庄鸿雁起身一寻摸:嘿,还真不在,不照顾自己的店,难道出去泡妞了?
此刻吴华新正在林商身边,坐拥一份幽情。在“茉莉”餐厅的露台上,林商依着吴华新,吴华新抚着林商的长发。时间在静止中有一种生动,男女在依靠中有一种灵动。
吴华新:姐,我该回店了。林商:好,撤。吴华新刚要起身,林商:还没吻呢。吴华新:还用吻吗?林商:用。吴华新:好。
吴华新转过脸来,撩开林商的长发,林商闭眼不看,静默的嘴唇微微翕动。吴华新的嘴唇滑过林商的唇畔,夏夜之吻已跌落尘埃。
林商睁开眼:嗯,满意了,你的吻就像流星划过。吴华新:内容不多。林商:可以了,一吻足矣,轻吻即可,再多的内容我无力承载。吴华新:姐,我明白,要不要到我店里再喝点儿?林商:不去了,我要去Face,有帮艺术家在那儿聚。你先撤,我再坐会儿。吴华新起身:那姐,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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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鸿”的女士之夜已渐入佳境,温妙可已被老外拉去跳舞,徐船梅问庄鸿雁:你不去跟鬼子混混?庄鸿雁:我不喜欢色糖。徐船梅:我也不喜欢,他们人味太足了。
舞台上的外国乐队正送出艾尔顿庄(Elton John)《今夜何温馨》(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的吟唱—夜色渐浓,她正犹豫如何装扮;略施粉黛,梳理着长长的金发。接着她问我:看上去还好吗?我说:是的,你今晚美极了。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9)
是的,今晚你美极了。温妙可跟一位西方沉稳中年正在曼舞,夜店迷幻的深处,有一阵灵魂的清幽,在虚无中飘荡。这位33岁的东瀛女海归,将东方淑女气质与西方贵妇情调,融为一体。“洞房鸿”中,温妙可温婉玲珑的气韵直指艾尔顿庄《今夜何温馨》的神韵—我们一同赴宴,宾客纷纷回首,这位美丽的女士,翩翩伴随我左右。接着她问我:你感觉还好吗?我说:是的,我觉得今晚棒极了。
庄鸿雁:姐大真美,具有一种操他妈般的优雅气质!我都想娶她。徐船梅:哈哈,你这个形容太销魂了,其实有时女的比男的还喜欢女的,是么?庄鸿雁:因为男的总比女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