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衙内老实不客气,就坐在五伯左首第一个位置。
我如今十五岁,刻意穿了深色的夹克和深色的衬衣,黑裤子黑皮鞋,显得成熟稳重些,单以外貌而论,基本上已经是一个小伙子了。
其实现在柳家山几乎每一个人都忽略我的年龄了。只有外公外婆例外。我每次回柳家山。不管多忙,都是必定要去看望外公外婆的。感谢上苍,两位老人家身体还结实,外公快八十了,居然还扛得动锄头下得地。记得上辈子地外公,也是一直到八十二岁才彻底放弃做农活的。
这回可是说好了,过几天接两位老人家到宝州市去住段日子。也没指望二老能在地委常委院那小别墅呆多久,估计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五伯,走出去的基本思路是这样的。柳家山不当路,名气也不大,只能作为生产基地。商业基地,必须走出去。第一站就是宝州市。我爸现在正准备在宝州市建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规模不小,我们要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
“那没问题,索性这个批发市场就由我们来建了。”
对于“十二弟”要做的事情,五伯历来是全力支持,绝不含糊。何况昨天盘了下底,柳家山实业账面上已经积余了现金六百多万元,急需要找一个好的投资路径。既然这个批发市场建在宝州市,老爸是宝州市的一把手,投到那里去岂非一举两得?既缓解了老爸的资金压力,又十分牢靠。
我笑道:“批发市场地投资还是要宝州市自己想办法,我们只是买铺面,不参与投资。不过可以预付一部分定金……预付全部定金也行。”
这个事情,其实我考虑了很久。我是柳家山实业事实上的大股东,虽然手续上十分撇清,毕竟知道内情的人越来越多。投资建设宝州市的项目还是需要小心一些。估计不久之后,国家就要出台“禁止领导干部子女经商”的相关政策。
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场的红火,是能够预期地,买下大批铺面,一部分自用一部分出租,是个长期的收入来源。同时以预付定金的方式,倒也可以帮助老爸缓解一下资金压力。
我说道:“暂定买下一百个铺面吧。”
五伯点了点头,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别的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买下一百个铺面也花不了多少钱,眼下账面上有六百多万,加上四月份的货款马上就可以回收,这几百万该怎么生利,小俊,你有思路没有?”
关于“柳家山企业管理委员会”,五伯是掌总的,内部管理问题不大,对外也逐渐有些创新意识,群策群力发挥得不错。比如洗衣机和冰箱的研制投产,基本上就是他们自己搞的,我只是给了一个思路。实际上,我如今的作用,越来越多地体现在“给思路”之上,具体的东西,已经很少插手了。
“五伯,我准备在今年下半年,调集资金,大举进入江口市。嗯,前期至少要调集五百万到一千万资金。”
“江口市?”
这回非但五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说起来,这个江口市听说过地人并不多呢。但在后世,却是大名鼎鼎,几乎每一任江口市长,都放出去做了一省之长。
“江口市就是D省地那个经济特区,国务院一九八零年就批准成立了的。”
一九八零年,国务院一共批准成立四个经济特区,其中有两个在D省,一左一右,夹河而立,对面就是著名地国际性大都市,东南亚金融中心,号称“亚洲四小龙”之一的“东方之珠”。
不过这时候的江口市,其名声也不比前身的那个小渔村更大。
“去江口市做什么?”
五伯浑然不解,大家也都盯着我,希望我给个解释。
“开工厂……另外,种点花草什么的都行。”
我又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
开工厂还则罢了,种花草就太过分了,纯粹扯淡么。有钱归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小俊……”
五伯不悦地“哼”了一声。
“五伯,具体太多的原因,我现在也不好解释。我只能告诉你,同时也告诉在座的各位,江口市作为国家最早成立的四个经济特区之一,其发展前景无可限量。这时候的地皮,应该便宜得很,我们多买地,多建工厂和商铺,不消几年,就是成百倍的回报。”
“什么?”
五伯头有点晕。
按照我刚才报的资金数目,就算五百万吧,一百倍的回报是多少?五个亿!
“对,至少上百倍的回报,可能还不止。”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有人在会议室外探头探脑。
五伯脸一沉,说道:“张会计,什么事?”
张会计就是徐国伟的老婆,判了三年缓刑的那个张云霞。她如今算是在柳家山扎下根了,连小孩都转到柳家山来读书。
“支书,柳书记打电话来找小俊……”
第二百零五章 跑官要官
一听张云霞的话,我一下就跳了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和五伯他们打,直接跑出了会议室。原因不言自明,老爸亲自打电话到柳家山来找我,一定是有要紧事情。
对自家老子的脾性,我清楚着呢。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腾飞厂的办公室,抓起电话:“喂,爸,是我……”
“跟你说个事,龙书记调省里了……”
老爸语调略显急促。
我前天就到了向阳县,一则和五伯黑子他们商量事情,二则陪陪外公外婆,不成想就这两天,地区居然出了这般大事。
“哦?这么快?省人大还是省政协?”
“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我晕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谁来做行署专员?”
“呵呵……”
老爸笑了一下,对我的快速反应很满意。刚一听说龙铁军调任,没有问七问八,啰啰嗦嗦,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周培明不走的话,地委书记已经板上钉钉了。要抢的,只有一个专员职位而已。
“刘文举昨天已经去了省里,康睿今天一早也动身了。你严伯伯如今还在青安县呢……”
老爸言简意赅,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去一趟省里找周伯伯?”
我马上就明白了。严玉成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扔下一大帮子专家去省里“跑官要官”的,老爸更不合适出面,没地让人误会他也有“野心”。貌似老爸去年六月才上的副厅级,如今不到一年,就想再上一个台阶,并且是上到行署专员这样的实权正厅。除非有“TZ党”背景,不然绝无可能。
就算不怕别人误会。一个地委委员跑省里去为另一个地委委员做“说客”,也太犯忌讳了,会招致所有领导反感。
所幸还有本衙内在呢。
“光找你周伯伯怕还不够……”
老爸很谨慎地道。
“可能的话,最好能找一下白书记,如果能见到廖省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周先生只是省委宣传部长,干部任免的事情与他不搭界。也不好置喙,最多是在省委常委会上表态支持或反对罢了。
白建明分管党群组织,廖庆开乃是省长,在这个事情上,都是很有发言权的。
“嗯……好的,我这就动身……过宝州地时候就不停留了……”
我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貌似上门拜访白建明和廖庆开几率并不大。且去了省城再说,见机行事罢。这么绝大的机会。不能不搏一枪。
至于严玉成那里,倒不忙着通知,无论所谋成与不成,他总不至于见责。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不要开快车。”
我时常会拿吉普车练一下手地事情,老爸也是知道的,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回会议室去找五伯。
“五伯,我有急事,必须立即去大宁。今天的会,你们接着开吧。资金一定要准备充足……”
“小俊,你爸那里……”
五伯关心地问道。在他心目中,十二弟的前程倒似比柳家山的“钱程”更为重要一些。其实五伯并非如此“官迷”,无非是因为柳家山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心里有底。而老爸侧身地官场。五伯却是插手不进,故而多关心一点。也属正常。
“没事。跟我爸关系不大。就是他现在脱不开身,要我去省里拜会一下周先生,还有廖省长他们。”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省得五伯心里老牵挂,觉都睡不好。却不料“廖省长”三个字随口说来,又让五伯惊到了。
哈呀,这个侄子,居然连省长都是说见就见,怎么就出息到了这个份上?
“好,你放心去吧,资金我会叫他们准备的。”
报出“廖省长”的衔头,居然有这般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让我惊喜了一下。原本以为要花很大功夫来说服五伯呢。
瞧来官衔这东西,在一个“官本位”流行的国度,不是一般的好使。
“五伯,去省里拜会这些大人物,总不能空着手进门,你给我准备点土特产吧。”
我眼珠一转,又将主意打到了五伯头上。
“行,这个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小俊啊,省里的大人物,看得上我们这山旮旯里地东西?”
“嘿嘿,五伯,这些大人物,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倒是山旮旯里的土产,不容易搞到。你给看看,谁家里有麂子肉,野猪肉,能搞到一点野味那是最好的。没有新鲜的,干货也行。”
柳家山背靠山北区,往北走十来里地就是延绵的群山,一些社员(貌似很快就要叫村民了,上头已经有政策,要将公社改为乡,将大队改为村)有农闲时候上山打个野物的爱好。不过大革命期间,这事不允许,只能偷偷干。而这几年大伙又都忙着赚钱,上山地时候少了,也不知能不能搞到这些野味。
五伯就笑了:“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果然便即放心,柳家山谁家有什么东西,再没人比五伯更清楚的了。
“黑子,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趁着五伯给我去搞野味这个空档,我叫上黑子来到物流公司办公室。
“我们账上。现在有多少现金?”
这个所谓“我们”,是指我占有绝对控股股份的“通达物流公司”和“秋水饭店”。
“七八十万吧,这个月与柳家山厂里地账还没结,结了的话,能有一百来万。”
这主要是物流公司的钱,一个小县城的饭店,如今赚头还没多大。只能与巧巧面包屋的盈利旗鼓相当。总要再等几年。向阳县的经济再上一个台阶,饭店才有较大的发展。眼下能有这个盈利。算是很不错地了。
“嗯……一百来万,也不知道够不够……”
我陷入了沉思。
黑子吓了一跳:“俊少,要干什么大事?”
这倒也难怪他,一百万,该是个吓死人地数字了。我居然还说不够。
“是这样,我想去江口市建一个酒店。规模要过得去地那种。”
后世地江口市,如果要建一个规模过得去的酒店。没有一两个亿,休要提起。实际上,我以前从未涉足过酒店业,也不知一两个亿够不够。现在虽然是一九八四年,一百万在向阳县足够建十个酒店,在江口市就难说了。那里毕竟是特区啊,在我的记忆中,繁华得不像话。
“又是江口市?”
黑子嘀咕了一句。
他也很是不解。这个千万里之外的江口市,到底有什么好的,令得俊少如此牵挂。
“是这样,我主要是想先去占下地皮。一百万光买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对黑子,我倒是一点都不隐瞒自己地想法。经过这许多年风风雨雨。特别是“严打”那档子事,黑子对我的忠诚和友谊,都无须质疑。
黑子还是有些不解。这也难怪,目前有几个人知道“地皮”的价值?眼下在江口市买下一块地皮,不要说十年,就是三五年后,其价格起码也要翻几十倍。
我专程到柳家山来召开这个“走出去”的会议,目的也在于此——大肆圈地!况且在江口市建起工厂和酒店来,也不能不产生效益吧?那里紧挨“东方之珠”,对比柳家山。拥有许多技术和观念上的优势。所产生的效益。应该远比在柳家山要大。
在法律和道德许可的范围内,以最小地成本博取最大的利润。正是商家孜孜以求的。利润最大化之后,自可再回馈家乡,正是双赢乃至多赢的策略。
这些年柳家山的企业和我私人控制的企业,都有长足地进步,毫无疑问,柳家山已经成为N省的首富村,而我本人,也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大阔佬”的头把交椅。然而愈是这样,我愈是觉得钱不够用,觉得时间紧迫。实在是因为想要办的事情太多啊。穿越回来多年,柳家山是富裕了,周边几个大队乃至整个红旗公社的经济发展都带动起来,甚或说向阳县的经济发展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但影响面还是远远不够啊,许多社员群众,依旧生活艰难,仅止温饱而已。
在带动大家“共同富裕”方面,穿越者的效益远远未曾达到最大化,这一点很是让我不安,老觉得亏欠点什么。而随着时间推移,穿越者的优势也会渐渐减弱,需要抓紧啊!
“你说具体怎么做吧?”
黑子见我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直接问到了操作层面。
这个态度让我很满意。
但是具体怎么做,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我上辈子不是在江口市打工的,对江口市地印象全都来自报纸和电视。甚至于江口市现在地经济政策到底与内地非特区有些什么不同,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
“具体怎么做,我这会子也不清楚。你立即动身去江口市,带上胖大海一块去,秋水饭店就交给嫂子打理。先把路子摸清了。但有一点,那就是一定要拿下地皮,越大越好,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明白了。我明天就走。”
“好。”我想了想,又说道:“培训中心电工班有个学员,叫武军辉,也不知毕业了没有。等会你去查一下,如果还在的话,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干。”
黑子微微一怔,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诺。
在他想来,但凡是俊少安排地事,总是有道理的。开头搞不清楚没关系,日子久了,好处自然而然显现出来。
作为前世的连襟,我对武军辉还是很了解的。沉默稳重,脑瓜子蛮好使。最关键的是,为人很大气,甚少斤斤计较。用得好了,能独当一面。再说,虽然前世妻子夏晓晴莫名其妙不见了,上辈子岳家的人对我着实不错,这辈子有了能力,自然要拉一把。
……
五伯果然不是盖的,干麂子肉干野猪肉搞到了二十几斤,估计将整个柳家山的存货全都搜罗来了。晚上在省委常委院周先生的家里,小保姆周芽炒了一盘野猪耳朵,一盘麂子肉,我和先生加上司机苏建中三人,一人一杯葡萄酒,就着野味,吃得酣畅淋漓。
“哎呀,这么正宗的野味,差不多有七八年没吃到了……”
先生喝了点酒,脸色红润,感叹道。
“伯伯喜欢的话,我每个月给你送点过来。”
我微笑道。这倒不是吹牛,只要肯出钱,大把人愿意进山去下套子。抓个麂子野猪,在我看来千难万难,在行家眼里,手到擒来。
“好。”
对我这个关门弟子,先生说不出的喜爱,从不讲客气。他离开向阳县多年,一直为我“函授”来着。虽然见面时间少了,不能再“耳提面命”,我的所作所为,却不曾令先生失望。
吃过饭,我起身和先生进了书房。
说起来,先生恢复工作后,最令他高兴的乃是自己那一堆宝贝书籍不但有地方收藏,部分破旧了的,也有钱修补裱糊了。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伯伯,工作顺心吧?当省里大官的感觉如何?”
我甫一进门,就调侃先生。
“嘿嘿,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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