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在J省北部,临近大江,正是防洪的第一线。差不多年年都要搞抗洪抢险。
柳晋才喝了口茶,说道:“去看过,不容乐观。”
“防洪抗洪是大事啊……”
柳俊隐晦地提醒道。
“嗯,问题是现在财政吃紧,到处都要花钱啊,防洪大堤的修建,就是个烧钱的活。”
柳晋才也有些无奈。
穷家难当!
柳晋才仿佛又回到了初任向阳县革委会主任的时候,当时的向阳县,就是一穷二白,全县经济濒临破产的边缘。可是柳晋才也未曾感到像现在这般无奈。
毕竟一个县的经济建设,远远不能和一个省相比。
“爸,我觉得在整个J省的建设上头,存在一个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的问题……”
柳俊沉吟着,说道。
J省的经济现状,就是北方和中部,相对比较发达,南部就很封闭,连铁路都未曾修通。而J省的许多已探明的矿产资源,都在南部地区。
“如果能把南部地区的矿产资源开发出来,省里就有了一个巨大的财源。”
柳俊这个是源自宁北县煤炭能源公司的思路,觉得用在J省,或许也会比较合适。只要手里有足够的资本,那么撬动一个省的经济发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柳晋才就露出赞许的神色,夸奖道:“你能想到这个,确实又有长进了。南部的矿产资源,如果要启动的话,就是个大工程,没有几十个亿的投入,很难起步。光是修路,都不得了……”
几十个亿,在当时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但是值得干!”
柳俊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有了指挥千军万马的豪气。
“资金总是有办法的,一方面,可以申请国家支持,只要能够立项,中央财政应该会有拨款。我还是那个思路,政府的资金,主要用于基础建设。纯商业开发,可以通过招商引资来解决。商人重利,只要有利可图,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柳晋才也被儿子的态度感染了,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些痒痒的了。我明天就叫他们搞一个初步方案出来,再拿到省长办公会议上讨论一下。如果真的可行,倒是不妨一试。”
柳俊也笑起来。
父子俩分别日久,还是这么有默契。
……
“省长,我听说,J省那边,已经中止了与日本银行方面的谈判。不打算搞那个无息贷款的事了。”
这是在省委书记办公室,严玉成和张光明沟通了一些干部调整和经济建设方面的问题之后,严玉成像是很随意地对张光明提起了无息贷款的事情。
张光明微笑道:“我也听说了。”
严玉成就说道:“那么,省长有没有了解一下具体的原因呢?”
“呵呵,我倒是与晋才同志沟通过。晋才同志好像有点担心日元升值的问题。”
张光明明知道严玉成一定早就和柳晋才通过电话,却还是按照规矩做了回答。他总不能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张光明轻松的态度让严玉成担心起来。
貌似省长同志对此事不以为然啊。
“省长对此事怎么看?”
张光明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我倒是认为不必担心。八五年广场协议之后,日元一直在升值,日本的经济形式也就一直都比较严峻。目前我看应该没有多少升值的空间了。再升上去,日本的经济怕是要更加倒退。”
要说张光明身为省长,对国际金融形势还是有一定的认识和研究,做出这个判断不算离谱。
严玉成略微滞窒了一下,说道:“还是小心一点好。虽然贷款规模不是很大,但是无息贷款的初衷是帮助我们搞建设,如果演变成变相的高利贷,就不大好了。”
严玉成的提醒很隐晦。
张光明微微一愣,缓缓点了点头。在调任N省之前,张光明的仕途一直都是走得比较顺利的。当上N省的省长之后,就起了一些变化,遇到了比他更加“牛市”的严玉成和柳晋才,处处缚手缚脚。尽管他现在省长做得十分强势,终归是没有进这一步,不免有些遗憾。
原本听了柳晋才对日元升值的判断,他也在犹豫之中。倒不是说二十亿日元升值之后的利息,N省承担不起。而是万一真的升值,事实证明柳晋才的战略眼光在他之上,这个却是张光明很难接受的。
何况严玉成现在又这么郑重其事的提醒他,看来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官场上,很多事情都很微妙,往往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能演变成很大的“推手”。而这个推手,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五百四十一章 金融论文见报了
“小色魔,你又在搞什么?”
电话里头传来何梦莹腻腻的声音,就一句“小色魔”也叫得人心里痒痒的。
柳俊躺在天鹅宾馆三号套房的长沙发里头,将话筒搁在耳朵边,一双穿着拖鞋的大脚很不雅观地高高摞起,形象全无。
“是不是很久没挨揍,屁股又痒痒了?”
柳衙内很“下流”地说道,想起何梦莹玲珑剔透的身材,自己心里先就痒痒起来。
何梦莹就咯咯地笑。
“哎,你在《经济日报》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到底啥意思啊?”
何梦莹问起了正事。
关于日元可能升值的事情,按照严玉成和柳晋才的安排,柳俊写了个文章,直接发在了《经济日报》上头。而且是比较重要显眼的位置。
要说以柳俊文学硕士的文笔,写个文章登上《经济日报》也不是很离谱,但要上全国性大报重要的版面和显眼的位置,那就不简单。
好在周先生挂着中宣部副部长的衔头,给得意弟子开个“后门”,还是不难的。
柳俊用的是真名,不是笔名。编者也明确标注此文的作者是N省宁北县委副书记,党务干部。这个就很讲究,党务干部写这么专业性质的经济理论性文章,而且还是预测国际上最主要的两种货币的走势,无论如何,能够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周先生的话说得很明白:“小俊,你人是下去了,思想不能下去,还是要站在全局的高度来看问题。不然三年五载下来,你就真的变成小官僚了。”
这个话倒是与严玉成如出一辙,果然不愧是师徒,思想都是一脉相承,现在又开始影响小弟子。
周先生如此“假公济私”,自然还是想为小弟子造个势。他已经六十几岁了,干完这一届,基本上会退下来。不过像他这种智囊型的高级干部,就算退也只是台面上。从正式的体制内淡出之后,估计还是会担任一些半官方机构的首席智囊,甚或仍然挂一个行政职务,成为顶级大佬们的重要幕僚。
周先生不大关注金融上的事情,但是不反对小弟子多了解世界经济问题。
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就得是个全才型的,这才符合高层眼下对中青年后备干部的要求。
“我那文章,有六七千字吧?就写一个日元,够清楚的了,你还看不明白?这个大老板怎么当的?”
柳俊就很是不爽。
何梦莹在一大帮三代“太子女”中,要算是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了,在南方市和首都搞的两个俱乐部,生意好得一塌糊涂,何大小姐眼看就要成为十亿级的大富婆了。这还指的是可动用的现金,不包括两处会所和在华兴置业占的三成股份这些不动产。
如此“经济女强人”,竟然问他这文章“啥意思”,叫柳衙内如何不恼?
何梦莹被爱郎骂了一顿,也不着恼,笑嘻嘻的说道:“人家笨嘛,不如你聪明来着,看不明白就是看不明白……要不你上首都来,当面给我解说解说……”
却原来心高气傲的何大小姐心甘情愿在柳衙内面前自称“傻蛋”,为的就是后面那句话。
“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手把手的教……真是的……”
柳衙内就在电话里嘀咕。
听了这个话,何大小姐就禁不住芳心荡漾,恨不得立马从电话线那头钻过来,一把将“小色魔”摁住。不过,每次当真见面之后,好像九成九都是何大小姐被摁住的!
“哎,说正经的,你有空不?有空来首都一趟,介绍几个金融界的朋友给你认识。”
何大小姐芳心荡漾一阵,总算是收回了心猿意马,谈起了正经事。
柳俊知道何大小姐的长城俱乐部里头,很有一些政界和商界的大人物出没,何大小姐是想给他拓展一下人脉。
“嗯,说说吧,都是些什么角色,够不够资格让我认识!”
柳衙内故意拖着官腔,拿捏了一把。
何梦莹又不禁恨得牙痒痒的,这人真是的!
“有一些是商界的,还有几个是体制内的,邱晴川,听说过没有?”
何梦莹就点了一个名字。
柳衙内很是不悦,说道:“讲一个厉害的来听听,什么阿猫阿狗我都要听说的吗?”
何大小姐差点被当场击倒,气得银牙暗咬,“哼哼”着说道:“你就牛吧!这世界上就你一个牛人……”
“你敢说不是?”
柳衙内益发拿捏。
何大小姐想了想,却觉得这人说的还真是有道理。别人怎么看“小色魔”她不清楚,只知道在她自己心目中,“小色魔”就是一等一的牛人!
“好吧,别吹了。给你说说邱晴川的事吧,男,三十五岁,北方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管理工程专业研究生。以前在东方明珠体改委、国家体改委、中央银行银行司都呆过,现在是央行货币政策司的副司长……怎么样,够资格让你认识了不?如果还不够资格的话,他老岳父是现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德山,舅舅是军委的王万天,总够资格让你认识了吧!”
何梦莹很郑重地推介道。
柳衙内顿时就跳了起来。虽然隔着电话线,何梦莹也能听到那头手忙脚乱,还以为“小色魔”被邱晴川的偌大来头吓到了,不料这家伙接下来一句话,差点将何大小姐气得背过去。
“喂,这人就一标准小白脸啊,怎么的,你看上他了……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过去,还反了你了……”
……
柳衙内很快就出现在了京师。
对于小顽童如此频繁地请假跷班,白杨姐姐原本大为不满,拉下脸来,摆出书记架子,准备给柳副书记好好的上一堂组织纪律课。
不料小顽童三言两语就将白书记堵了回去。
“咱得赶紧去见一下这个邱晴川,搞好了,能为国家挽回上百亿的经济损失!”
“上百亿”这个数字一下子就将白书记击倒了!
“那好吧,你也别请假了,因公出差吧,顺便给县里跑跑项目,弄点钱回来。”
白杨姐姐本来甚是清高,不屑于谈论“阿堵物”,如今摊上这么贫困县的县委书记,四处伸手要钱,眼见得彭少雄左支右拙,应付维艰,清高如白书记,也不得不开口闭口谈钱了。
虽说“书记坐船头,县长在岸上走”是官场常态,白书记太清高了,也不免会被同志们在背后指指戳戳,味道不大好。
柳衙内当时就晕了一下,嚷嚷道:“书记大人,咱县里可没什么项目够得上国家部委的资格……再说了,邱晴川是央行的副司长,央行只管政策不管钱的!”
“那也行啊!你叫这个邱副司长给市里的商业银行打个招呼,多贷两个亿给我们,也挺好的嘛!”
白书记才不管那么多,小手一挥就就做了决定。
见柳副书记还在搔头,白书记又“恶狠狠”的威胁道:“这个事要办不好,你就不用去首都了……哪都别想去,就乖乖在办公室给我呆着!”
柳副书记不由大是郁闷。
这种“痞赖”的手段,原是他柳衙内的专利,用在白杨身上,那是百试百灵,从无一回失手。熟料被白杨姐姐剽窃了去,依样葫芦用在他自家身上,居然也是应验如神,叫他无可抵挡。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说是因公出差,柳俊也没带秘书潘知仁去,就孤身前往。当然徐文和与魏春山是要跟着来的,同机抵达首都。不过大家装作不认识罢了。
何大小姐亲自接的机。
见到接机口柳俊高大的身形,何梦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原本就十分壮观的胸部更加高高鼓起。尽管明知道柳俊是开玩笑的,不过这人一听说“情敌”现身,就迫不及待赶了过来,也能很好的满足一下何大小姐小小的“虚荣心”。
何梦莹一身纯白裙装,只在胸口点缀了一串祖母绿项链,依旧是齐耳短发,高雅中显出干练。
“那小子呢?在哪?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柳俊一见何梦莹,就“怒气冲冲”地东张西望,四处寻找“情敌”。
何大小姐差点笑弯了腰,轻轻挽起他的胳膊,腻声说道:“别看了,没熟人。”
柳俊也笑了起来:“那可不见得。你现在是社会名流,你不认识人家,没准人家认识你!”
话虽如此,却也并没有将手臂从何梦莹的臂弯里抽出来,反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得了吧,我够低调的了,能是什么社会名流?”
何梦莹扁了扁嘴,说道。
“你在这里和南方市都搞起来那么大的场面,就差把你的玉照登到《时代周刊》的封面上去了,这还叫低调?”
柳俊不禁愕然。
何梦莹笑道:“那个什么《时代周刊》的封面,谁稀罕去上谁就去上,反正我是不稀罕……”
“嗯……一般来说,吃不到葡萄的狐狸都会说葡萄是酸的……”
柳俊就“狠狠打击”道。
“讨厌啦……”
何梦莹打了他一下,两人说说笑笑,登上了何梦莹火红色的宝马车,绝尘而去。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央行俊彦
长城俱乐部的射箭场,柳衙内几个人在玩一种类似“投枚”的游戏。离桌子大约五六米处,摆放着一个小口花瓶,里头稀稀疏疏的插着几支羽箭,而零零散散落在壶周的羽箭数目,远比壶内的多得多。
围坐的几名男女,每个人手头都持这几支羽箭,瞄着小口花瓶投过去,投进了壶内,算是获胜。倘若未曾投中,则要罚酒一杯。
天气炎热,罚的自然是啤酒。
在古代,宴席上“投枚之戏”,要算一种比较高尚文明的娱乐活动了。
柳俊他们原本是射箭的,玩过一阵,何梦莹说有点累了,大伙也就说说笑笑的,回到厅内休息,边喝酒边聊天,邱晴川就提议“投枚”,搞活一下气氛。
根据何梦莹的介绍来看,邱晴川要算正宗红三代,自己家族和妻子的家族,都是红色世家。而邱晴川自己,年纪轻轻做到了副司长,仕途亦是一帆风顺。
此人身材颀长,长相文秀,架一副黑框眼镜,神情儒雅,学者气息浓厚。
北方大学,本来就是国内排名第一的学府,声望犹在首都大学之上。能在北方大学读到研究生毕业,每一个都是颇有真才实学的。
但这只是他外表显露出来的信息,何梦莹说他是长城俱乐部的常客,会员金卡的持有者,由此可见,邱司长内里隐藏的峥嵘,远不是他儒雅的外表所能涵盖的。
这也很正常。
想柳俊同志,不过是内地一个贫困县的县委副书记而已,却是长城俱乐部一号钻石卡的持有者,又有几个人能意料得到?单论职务,怕是任何一个身在体制内的会员,都不会比他低。而况且,在京城这个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副处级干部,实在和大街上的“单车一族”,并无多大区别。
军委王副主席,也就是邱晴川的舅舅,乃是何老爷子多年的旧部,与何家来往甚密。每次邱晴川来到长城俱乐部,何梦莹只要在,总是要去和他聊上几句的。
这段时间,何梦莹发现邱晴川和客人们聊得最热烈的就是柳俊那篇预测日元走势的文章。自然,柳衙内也不是简单的做一回“神棍”,拍着桌子嚷嚷道:我说日元要涨就是要涨,你不信也得信。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