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 第1部分

第一章　　初遇　（1）
几轮的面试之后，她坐定在一间书香气很浓的办公室。秘书对她说：这是叶总。

　　老板台后，一个灰色西装淡粉色衬衫的男人，只有干净的男人才能穿这种色调的衣服，无疑他是。

　　叶语风轻轻用指尖弹去烟灰，烟灰缸是一片暗红的叶子，泛着琥珀的光泽，上面除了叶语风的名字外，还镌刻四个字：钟爱一生。

　　他轻轻吐着烟圈，烟雾使他的目光有些迷离，她无所顾忌地对视着。这些年，她习惯了这种挑战的眼神——男人对欣赏的女人的眼神。

　　“每份工作不超过三个月，每座城市不超过半年，为什么？”

　　“没有理由，流浪，一直到厌倦。”

　　“……喜欢路上的感觉？”

　　“是，感觉很好。”

　　“你要在这个城市停留多久？”

　　“不知道，也许，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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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从骨子里透着冷艳的女孩，叶语风把烟狠狠地按灭在那片叶子里。

　　“张秘书进来一下。”

　　刚离开叶语风办公室半个小时，张秘书就电话告诉任小锦第二天来公司报道。

　　任小锦的办公桌在叶语风办公室外面拐角处，原来在那里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滴水观音。只要叶语风打开办公室的门，或放下侧面窗的窗帘，就可看到盆里的景致。不淡不雅，正合适。

　　叶语风眼里的任小锦，或许正是这样。

　　从任小锦上班没几天，她办公桌上的花瓶里都有十一朵新鲜的玫瑰，玫瑰滴着露水，让人心生怜爱。她下意识里知道是谁送的，但不说出来，只是冷冷地看，而且她也知道十一朵代表的含义是一心一意。

　　叶语风常有意无意地走出办公室，在大厅里走走，大家私下里悄悄说，叶总有些奇怪，平易近人多了，是不是有新女朋友了，只有恋爱中的男人女人才会这么反常。

　　“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只是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MSN上，叶语风发来一个笑脸。

　　小锦没理会他。

　　叶语风的呼叫又来了：“下班后，一起去喝茶。”

　　小锦回：“不去？”

　　“真的不去？高傲的小公主。”叶语风说。

　　“对不起，我有事。恕难从命。”小锦说话从来都是不留余地。

　　一个动漫的红吻送来，象阵阵的涟漪一点点散开。

　　她怒目抬头，看到叶语风正远远地望着她，满脸的柔情蜜意。追女孩子的时候，叶语风依旧像个不成熟的大男孩，充满了更多的孩子气。

　　近一周了，她明知道叶语风故意让她加班，她也故意不坐他的宝马。叶语风说，我送你，当他下到地下停车场时，她早已跑开。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但一点点也负担不起。她负担不起，对于爱情，她无能为力。

　　男人都是不可信的。这句话从母亲任玉那里传给了任小锦。

　　十八年前那座江南水乡的小镇，自父亲离开她们母女那天起小锦就姓任了。

　　黄锦秀这个被端端正正写在作业本上的名字，从此埋葬在童年的时光里。

　　父亲的不辞而别，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母亲又病倒了，一贫如洗的家更加冷清。她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许多。

　　从此她有了新的名字——任小锦。只是任玉的女儿。

　　她随着母亲漂泊在一座又一座城市，寻找父亲的影子。任玉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他不会丢下我的，明轩怎么能丢下我。

　　但那个叫黄明轩的男人，还是了无痕迹地走了，有人说他跟一个富商的二奶私奔了。

　　一个爱钱的男人不爱一个女人需要理由吗？这种对理由的寻找，残忍地侵蚀着流逝的时光，那在岁月里老去的中年妇人。

　　任玉的憔悴与任小锦的美丽渐成正比，母亲一天天变老，她一天天长大，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那种青春的美，势不可挡。

　　她走过的街巷，常有一群吹着口哨的男孩子。她的书包里总是有太多的纸条，她还来不及看，就被母亲撕得粉碎，男人都是不可信的，记住男人都是不可信的，母亲在她耳边吼着，象能吼出心底里长久的阴霾。

第一章　　初遇　（2）
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小锦桌上的内线电话笃笃地响起。叶语风磁性而温柔的声音飘过来：“小锦，今晚有个小聚会，你可是主角。”

　　小锦眉头一皱：“我晚上还有事。”

　　叶语风猜准了似的，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是你负责的亚历山大公司文案，对方很满意，他们江总监要亲自答谢你，”

　　对亚历山大公司这个项目，小锦可是下了番功夫。听到叶语风这样说，她的嘴角不免有了微微笑意。

　　叶语风又接着说：“他是我们一直合作很好的客户，可以借此见见面。而且你这些天太累了，需要放松一下。”

　　叶语风的语气里透着诚恳和关切，“江总提议去酒吧，大家都是年轻人。在红颜酒吧，离你家很近。”

　　“我……”小锦正想说什么，只听电话那端叶语风的手机响了，秘书把电话递到叶语风手上，“噢，江总你好，晚上不见不散。任小锦设计师会去，好好，晚上见。”

　　小锦知道再推托下去，就不识大局了，看在每天十一朵玫瑰花的情面上，她不想让叶语风太难堪。

　　已经过去99天了，上千朵玫瑰花，轻轻地触碰着小锦心中那部分柔软，小锦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叶语风也不是个令人讨厌的人。

　　叶语风的声音又传过来：小锦，下班咱们一起走。

　　小锦忙说：“不，下班我要先回去一下！”

　　叶语风高兴地说：“好，我到时在楼下等你。”

　　他是一个骄傲却又得体的男人，年轻有为，事业有成，身后的美女如云，他从没有主动追过一个女孩子，但对小锦，叶语风享受着追求的滋味。

　　小锦第一次坐在叶语风的车上，两个人离得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微微的烟草味道。　

　　“明天就是我们相识100天了。”叶语风柔柔地说，不象个老板更象是情人。

　　这是他唯一有感觉的女孩，从第一眼。

　　小锦看向窗外，默不作声，似乎听音乐已入了迷。

　　车里重复放着一首歌《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没有梦，所有感觉已成空，就让一切都随风，爱你爱你始终，恨你恨你不懂……

　　红颜酒吧。午夜十二点前是安静的，午夜十二点后才是热闹的午夜场。

　　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待着他们，一个是亚历山大公司项目总监江南，一个是市场部的经理美女洛菲菲。

　　江南和洛菲菲一起站起来迎接叶语风和小锦。

　　洛菲菲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显得妩媚动人，她的眼睛盯着小锦上下地看，她有我更出色吗？她怎么比我更夺人眼球。

　　其实小锦今晚的打扮很普通，天蓝色的真丝T恤，下身同样色调的小绸裤，头发随意地一挽，利落却别有韵味。她的皮肤白皙，有着婴儿一般纯净的大眼睛。只是表情冷冷，透着不俗。

　　洛菲菲下意识地看向江南，她太了解一直跟随着打拼了几年的这位老总的脾气了。每当这样的时候，她的心是痛的。

　　果真江南正色迷迷地看着小锦。

　　“我是江南，很荣幸认识任小姐，早听说你是一位美女，真是名不虚传呀！哈哈！”江南向小锦伸出的手蓦然停在半空中。

　　“秀儿？！锦秀！”他抖动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任小锦一惊，这是她已经遗忘了十几年的名字，尘封在飘泊的岁月，似水的流年。

　　“南哥？南哥！是你？！”小锦高声叫着，她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高傲，都抛在九霄云外，欢快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江南上前一把把小锦搂在怀里，紧紧地搂在怀里。

　　奇怪的是小锦并没有挣扎的意思，任由这位江总监这么搂着她。

　　自小到大，自江南之外，再没有一个男孩，与她如此亲近。眼前这个男孩就是来自烟雨江南，与小锦青梅竹马的江南。

　　他们记忆里的动人画面一点点地复苏……

　　“秀儿，又不听话，让你多穿一些，还这么臭美，快把我的衣服套上。”

　　小秀儿乖乖地穿上江南的小外套。“南哥哥，别生气嘛！看我给你跳个蝴蝶舞。”

　　“南哥哥，咱们去划船呀。”

　　“秀儿，南哥送你个水晶项链，”一串水珠从秀儿*的脖颈流过。

　　“好坏呀，你。”秀儿翘起小嘴，却高兴地追打着江南。

　　江南躲在一块礁石旁，秀儿笑呵呵地跑过去，但她跑得太急了，正要磕倒的瞬间，江南手急眼快地扶住了她，但他的左手却磕在礁石的尖上。

　　一股鲜血流了出来，秀儿吓得大哭。

　　“没事，不疼的，好妹妹。”江南安慰着秀儿，似乎磕破的不是他的手。

　　傍晚两个玩耍得湿漉漉的孩子各自回家。

　　秀儿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母亲坐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流泪，地上是一堆碎纸片。她默默地拾起。

　　那是一张支票，是父亲留下来的。一个有钱的女人掠夺了父亲的心。

　　父亲走后的一个月，她和母亲也离开了家乡，没有同任何人告别。

　　秀儿想再也不能和江南哥哥一起玩了，和母亲四处漂泊的日子，对家乡的记忆，唯剩下儿时的玩伴江南。

　　他在小锦的心里一点点模糊，又一点点清晰。

　　“秀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十年后的江南，还是青葱岁月时的模样，不过凭添了几多英俊之气。

　　小锦下意识地碰到江南的左手腕，那里有一块疤痕，浅浅的迹。

　　“这是你的杰作呢！傻孩子。”江南笑着，目光温情而潮湿。

　　“南哥哥，江南哥哥。”小锦长吁着气，象绷紧的琴弦终于找到了能弹奏她的人，她的脸第一次绽放着春暖花开的笑。

　　江南一直看着小锦，小锦始终看着江南。他们叙旧，旁若无人。

　　洛菲菲和叶语风默默地喝酒。洛菲菲的眼神朝向江南，叶语风的眼神朝向小锦。

　　四个人各怀心事，四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四个本是清醒的人，却满是醉意。

　　从酒吧出来，小锦上了江南的奔驰，洛菲菲上了叶语风的宝马。

　　临上车时，洛菲菲忽跑到江南的车前：“江总，开车小心些，你今晚喝了酒。”她的声音有些飘，裸露的肩在夜风里吹。

　　小锦家楼下，一个走来走去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落莫异常，地下满是烟蒂。

　　叶语风把洛菲菲送回家，就马上来到了这儿，小锦的房间里没有灯光，他试着打她房间的电话，过了很久，听筒里传来一个严厉的妇人声音：“你找谁？”

　　在楼角处，终于出现了小锦的身影，还有一个男人，两人的头凑到了一起。

　　江南附在小锦的耳边说，秀儿，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他的唇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温柔无比。同时一只手不断地在小锦身上游走。

　　“不要，南哥。”小锦的身体有些发抖，她抗议地拿走江南的手，同时她远远地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宝马。

　　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叶子，叶子，对不起。”

　　从初相识，她在心中默默地叫他叶子，她有种预感，也许会有什么发生，也许会有什么飘走。

　　江南也发现了叶语风，生意场上的两个男人，象谈判桌前一样审视着对方。也许这里比谈判桌更紧张。

　　叶语风突然绅士地一笑，从车里抱出100朵玫瑰花，慢慢地走到小锦跟前。

　　他对着小锦说：“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是新的一天了。”

　　小锦没有去接，她从两个男人中间跑开了。

　　带露的玫瑰散落一地。

　　这一晚，她承受了太多，她知道她又回到从前了，或者说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一章　　初遇　（3）
“叶总，一个女孩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好象是黄小姐。”　张秘书小心翼翼地对下午才来到办公室的叶语风说。

　　“知道了！”他淡淡道。

　　从昨晚他的手机就有N个未接电话，那时任何人的电话他都不想接，他索性关了机，也关了家里的电话。　

　　今天的叶语风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他的眼有些肿，一看就没有休息好。

　　他看到小锦正在电脑前工作，那样子是让他心痛的美。小锦今天穿了一件红颜色的衣服，显得肤色越发地晶莹剔透。

　　“语风！我回来了哟！”黄夏天的电话终于接通到叶语风的办公室，这个娇滴滴而又懒洋洋的声音让叶语风有更加说不出的疲惫。

　　“是吗？这么快，玩够了吗？”叶语风用右手撑着额头，不咸不淡地说。

　　“都三个多月了，人家好想你耶！还在生我的气呀？”

　　叶语风说：“没有，从来就没生过你的气，去日本也是你自己要去的。”

　　“东京真的很美，咱们一起去那里渡蜜月好不好？”　黄夏天更加娇柔地说。

　　“夏天，咱们早已解除婚约了，你还太小，我们不合适。”叶语风不为所动。

　　“你什么态度？”黄夏天的声音高了八度。

　　“夏天，你的脾气还是不能改？”

　　“叶语风，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你和那个叫什么任小锦的骚货在哪儿*了？”黄夏天不依不饶。

　　“黄夏天！你他妈的给我住嘴！”

　　叶语风终于象火山一样地爆发了，之前任小锦的名字占据了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但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任小锦，而且是这样侮辱地说。

　　“好你个叶语风，呜呜……”电话里传来盲音，叶语风拿着话筒一阵发呆。

　　晚上下班刚走出写字楼，小锦就被一个戴着超大墨镜，浓妆艳抹的娇小女孩拦住，“你是任小锦？”

　　女孩说着，上下打量着任小锦。

　　小锦也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我不认识你。”小锦冷冷地说，就要走。

　　女孩伸出手又趾高气扬地拦住她，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别忙，我是叶语风的未婚妻——黄夏天。”

　　“跟我有什么关系？”小锦反感地看着黄夏天。

　　黄夏天看上去还很小，却打扮得过于成熟，大波浪的卷发披散着，装得风情万种却有些做作。

　　“你这个婊子，关系大了。”说着她的手已经掴到任小锦的脸上。

　　小锦没想到女孩会出手，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飞出一拳，将黄夏天甩了出去，曾经练过的跆拳道功底终于派上了用场。

　　黄夏天惨叫着，一下子跌坐在楼前的台阶上。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下班走出写字楼的白领们。

　　在人群外的张秘书惊讶地叫：“黄小姐。”

　　晚上，江南来到了小锦家。“任阿姨，你好，我是小南，江南，还记得我吗？”江南把一大堆礼物摆在任玉面前。

　　任玉的头发已经花白，目光呆滞。她看了江南几眼，喃喃道：“明轩！明轩！”

　　突然厉声大叫：“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锦，你怎么不听话。”她的眼里忽然滚出泪花。

　　“南哥，你先回去吧，你先回去吧！”小锦急急地推走江南。

　　江南走到门口，无奈地说：“好吧，我先在楼下等你。”

　　好不容易安抚好母亲睡下，小锦走下楼来，见江南还在那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