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士……龙隐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了这个名字。
因为在数年之前,据说巫皇接见过几位炼气士的头领,这在大巫朝的官方是列入记载的。再怎么说,这些炼气士还是东方族群,起先也源自于巫族的一个分支,依旧是巫皇的子民。
这消息传播的范围不广,龙隐到皇城厮混好久之后才偶然听说。
类似于这样的分支部落,其实天底下还有不少。龙隐在四方游历之时,也曾见过一些,所以此时倒是见怪不怪。
据这云中子称,他们当初是住在梁州一带的。后来战乱频发,实在有些生存艰难,这才举族搬迁到了这昆仑山之中。远离了战火,所以生息繁衍倒是比以前昌隆了不少。
“久仰了。”龙隐谦虚的说,“以前听说巫皇陛下接见过炼气士首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云中子也稍稍惊讶:“想不到,贵客竟然知道我们的这些事情。当初巫皇陛下的接见,只是皇城一些高层才知道。看样子,贵客竟然是皇城之中的大人物了?”
别说,这云中子还是比较机灵的。
龙隐笑了笑:“哪算得上什么大人物,不过我倒是从皇城来的。”
云中子点了点头,道:“既然是皇城来的贵客,我这小部落倒是不敢怠慢。既如此,待我禀明我的师叔。”
毕竟,巫族才是整个族群的主体,其余任何分支都处于绝对的弱势。若是以皇城大人物的身份出现,也足以惊动对方的最高层。其实这还是龙隐刻意低调,要是他说出自己是巫皇继承者,还不把这些小部落给吓坏了。
而让龙隐感到好奇的是,这部落之中竟然还有“师叔”什么的。看样子他们有自己的传承,而且并非一个种姓,而是不少家族姓氏汇合组成。
而且,这昆仑山之中的炼气士部落,总人数其实很庞大的。比如眼前这个小部落,只是三十六部落之一,并且只能算是中型的。这一点,倒是让龙隐微微惊讶。
“您的师叔?”龙隐问。
云中子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当初被巫皇接见的三位本族前辈之一。当初被接见的三人,便是我师父和两位师叔。三位本族前辈终日在外游历修行,如今只有这位二师叔在家主持事务。哦,他的道号为‘道德’,不知贵客可曾听闻。”
不好意思,这等小喽啰,实在没听说过……龙隐有点小小的尴尬。
“哦哦……久仰久仰……”龙隐咕哝道。
昆仑篇【6】
不一会儿,一开始带路的那人匆匆回来了,对云中子嘀咕了几声。
云中子随即对龙隐说:“贵客,请移尊步到里头大部落之中,道德师叔会在那里与您会面。他老人家身在昆仑深处,距离此处较远。”
龙隐和大白一听就明白——这个道号“道德”的家伙有点摆谱儿呢。
龙隐是皇城来的贵客,要说不接待吧,或许有些怠慢,而且有可能惹来祸端。但要是一听说皇城来个人,道德就直接跑出来迎接,却又仿佛失了身份。
所以,道德干脆折中了一下,大家都挪两步得了。
龙隐觉得这个道德有些搞笑,也确实有点脾气,不过倒也不是太在意。毕竟这是人家部落里面,想不想见面是人家的事。
“劳烦带路。”龙隐笑了笑,随即跟着云中子一同走过了山谷的尽头。沿着羊肠小道走了不到两里地,而且地势似乎又高了些,便见到了另外一处聚居区。
这里,便是炼气士三十六部落之中一个较大的。刚才山谷之中那个,充其量千把人。而眼前这个看木屋数量规模的话,少数也得有三千人以上,相当于一个镇子了。
一路上云中子也都说了,炼气士三十六部落之中,少则五六百人,多则四五千人。而这昆仑闪里所有炼气士的总数,当有五六万。
五六万人,算是一个不小的族群分支了呢。
刚才云中子所在的部落,名字就叫“云中部落”;而眼前这个大的部落,名字则是“多宝部落”。多宝部落的首领叫做多宝道人,也是第二代了。
这些规矩可真奇怪。
……
到了一间最大的木屋之中,龙隐进去之后就看到居中而坐的,是一个相貌不凡、举止大度之人。身穿一袭炼气士们的道袍,虽然不是很修边幅,但却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之态。唯独有些特殊的是,这人虽然精神矍铄,但却一头的白发。
龙隐暗思:眼前这家伙虽然久居穷乡僻壤,但气质确实不凡。想不到在这等偏僻之地,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龙隐觉得对方虽然不是巫族,但却有着一些强大的本事。通过气势来看,只怕是处在下品或中品天巫的层次。
大惊。
当今天下功法以巫修为主,倒也存在一些别的旁门别类。但是,旁门别类终究难成大器,最高能修炼到相当于上品大巫的层次,已经堪称造化。
可是,这位“道德”竟然能修炼到这一步,实在惊人了。若是他们三个师兄弟都达到这般修为,便只能说炼气士族群实在不容小觑。
要知道,巫族已经传承了近万年,各种功法被一代代巫族大能推演研究到了极致,才繁衍出如此纷繁复杂、高深莫测的巫法。但是,炼气士的传承才百余年,充其量两百年!
两百年时间,便能自成体系培养出天巫般的存在,甚至可能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这可真是了不起!
此时,这位名叫道德的人说话了——
“贵客请坐,我便是道德道人。”这人言语之中自带一股冷漠,“不知贵客如何称呼,今在皇城任何职务?”
一开口便询问职务,显然很看重龙隐的身份和地位。或许若是一般小人物,对方还懒得搭理吗?
呵呵,这个道德道人也是够那啥的。
既然如此,龙隐也不再全然谦让,拱手说:“我叫龙隐,乃是巫皇陛下身边的龙禁卫副统领。”
原本,龙隐只是一等龙禁卫。但是现在龙隐的实力非常强,而且又是巫皇继承者,所以职位也提高到了副统领的级别。
巫皇身边亲卫军的副统领,这身份足够高了!
更重要的是,龙隐还如此年轻。能担任龙禁卫副统领,基本上需要中品天巫的实力。年纪轻轻达到这般修为,单是这一点便不可小觑。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道德道人似乎眉毛微微一抖,而后点了点头。
“装逼犯。”大白心里头不屑的哼哧了一句。
紧接着,龙隐又说道:“另外,还身兼九州按察使之职,代巫皇陛下巡按九州。”
这一回,道德道人真的无法继续淡定了。
九州按察使,倒是没有品阶高低,都是巫皇随时给予的职务。但是,担任这个职务的人肯定都是巫皇最最亲信之人。因为这九州按察使的权力很大,在天下九州寻访视察的时候,是代表巫皇亲临的。
除非遇到九州那九大天巫做了非法之事,按察使需要向巫皇禀报之后才能处理。其余之人若是犯事落在按察使手中,说不定当场被治罪都有可能。
这种身份,类似于后世的钦差大臣。
给龙隐安排了这个职务,也是巫皇和龙隐那次大殿对唔之后的事情。龙隐说过,为了提高自己的威信,不但要在巫魔战场厮杀,同时还得在天下九州做一些“收买人心”之事。所以,巫皇便任命龙隐为九州按察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炼气士族群居住在僻远的昆仑闪之中,可终究是巫皇的子民。而哪怕道德道人再高傲装逼,也终不敢得罪了巫皇。
于是,这道德道人似乎有点不情愿,起身回礼:“原来竟还是按察使大人,失礼了。年纪轻轻便身为龙禁卫副统领,单是修为也令人敬佩。若在外面,想必龙隐大人也已经是名满天下了。”
道德道人这家伙性格有点问题,但是不傻。
龙隐笑着坐下,没有直接说自己只是来寻找建木的。因为到了现在,他开始对这个炼气士族群感到一些兴趣了。
另外,他既然是九州按察使,代表巫皇巡视天下,那么自然也有义务体察此处的民风民俗。炼气士,也是巫皇子民。
而经过简单的了解,龙隐则越发觉得炼气士族群很有趣了。
比如说,他们的修炼体系都已经成熟,甚至等级也很明确。分别对应巫族的巫、大巫和天巫,炼气士们设定了真人、真仙和金仙三大境界,每个大境界也都分别上中下三品。
至于修炼的方式,更是显得匪夷所思。顾名思义,这些炼气士炼的是“气”!
炼气,这一点和着重炼体的巫族功法截然相反。
昆仑篇【7】
其实早在巫皇接见道德道人师兄弟三个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是下品金仙的修为,对应着下品天巫,相当了不起。
至于这些年过去,师兄弟三人又已经都达到了中品金仙之境,更加了不得。
而他们师兄弟三人的名号也比较有意思——元始道人、道德道人、通天道人。
龙隐点了点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炼气士另辟蹊径竟然能开辟出如此广阔的修炼体系,非常不简单。”
“最重要的是,修成炼气士的难度虽然比修巫稍大一些,但是不受巫种的限制,这一点最为难得。”
“假如这个办法可以推广,倒是修行界的一件大事。”
或许,道德道人压根没想到龙隐会是这样一个态度,所以表现出了一定的惊讶。
而且正因为龙隐对炼气士保持这样的肯定态度,所以道德道人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了一些。
而后,道德道人叹息说:“看样子,你也只是偶尔听说我们三个被巫皇召见,但是具体内容还是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
龙隐真的不太清楚。
道德道人则叹道:“其实多年之前接受巫皇接见,我们三人提出过在皇城开办道场,传授炼气士的功法。要说私心,有,就是想开宗立派,哪怕成为一个堪比周天星宫的学宫也好。但总体而言,还是想让这门功法开枝散叶,惠及天下苍生罢了。”
龙隐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件好事。”
道德道人苦笑:“可是皇城之中的权贵们,像你这种态度的并不多。大批的天巫们说我们是‘不入流’,甚至有激进者称我们为‘邪魔外道’。”
“说到底,还是怕炼气士的功法传播广泛之后,抢了巫族权贵们的饭碗,切断了他们的利益。甚至一旦出现大批炼气士高手之后,巫族高层那些豪门世家也便不能一直把持大巫朝的朝政了吧。”
“至于巫皇,本来倒是保持中立态度。可是,他也不得不考虑所有天巫们的意见。再说巫皇本就是以巫立本,连尊号都是‘巫’皇。说到底,他心底深处还是更偏重于巫修。”
龙隐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一切。
说到底,还是传承争夺的问题。嗯,巫修称之为传承,而炼气士称之为道统,都是一个道理。
道德道人甚至表示:“巫修,修的是体魄,而这对物质供养的要求太高了,普通老百姓修炼不起——连肉都不够吃,还修炼什么体魄?”
“炼气士则还好了,主要修炼的是‘气’。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所以受到贫富出身的限制也没那么大。”
“可是这样一来,大巫朝权贵们把持优势的程度就被大大削减了,说不定会涌现出大批贫民出身的高手。这一点,或许他们也不乐于看到吧。”
龙隐更加默然。
对于这一点,他更是感同身受。他出身于部落之中,得到的各种资源远不如皇城豪门世家的子弟。只有凭借更加的努力付出,才能脱颖而出。
可是要知道,他毕竟出自超级大部落!他的爷爷,也毕竟是超级天巫,是大部落的首领!
天下比他穷困之人,数不胜数。
龙隐从来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是资质天下第一,不可能。甚至当今天下可能有十个、百个比他资质更好的,只不过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根本没资格修炼巫法罢了。人家的天赋极限,从生到死都没机会展现过一次。
“其实……”龙隐沉默了一下,说,“我作为臣子,不敢妄言巫皇做得错了。而且巫皇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他没答应往炼气士在皇城开办道场,或许只是为了保持大巫朝的稳定,安抚天下各大巫家的心。”
“但是那些豪门世家们的心思,却真的是不对的。”
“天下修行,能够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是最好。谁有生命力,这个世界就会选择谁。而且我也不认为炼气士大兴之后,巫修就没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毕竟是传承万年的功法体系。”
“我只是觉得,大家各自修行,能够给当今天下培养出更多的高手,一同抵御魔族的侵袭,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道德道人畅快的笑了笑:“难得遇到一个皇城的有识之士,此前倒是小瞧了贵客了。对了,龙按察使若是有机会的话,是否可以向巫皇进言,放开对炼气士的限制?”
龙隐感觉出,这个道德道人虽然看似豁达,但是对于离开昆仑、返回九州的事情,还是非常在意。
但龙隐终究点了点头,道:“成不成不好说,但我会把这个意见禀报巫皇陛下。”
道德道人顿时大喜。
而龙隐则蹙眉问:“但是,你说大巫朝对炼气士实施‘限制’,这又是怎么说?虽然没同意你们在皇城开办道场,但也从未听说制定律法,反对炼气士在民间收徒吧?”
此时,道德道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愤怒,但旋即消失。
随后,道德道人冷笑道:“是,巫皇倒是没有下达旨意。可是从那次在皇城露脸之后,那些巫族高层就留意了我们。哪怕我们继续蜷缩在梁州发展,也受到了各种压制。”
“太甲天巫授意驻扎梁州的辛乙天巫,时不时以‘剿匪’的名义到我们各个部落里……呵呵。”
“我们曾向梁州牧(大州文官之首)诉苦,可人家不管,说太宰大人要求他们不能‘干预’军方做事;也曾向大巫朝的刑法司申冤,结果刑法司的歆宇天巫连见都不见我们。”
“你以为,我们真的是躲避战乱,才从富庶的九州之地搬迁到了这穷困的昆仑山?呵呵,与其说我们在躲避魔族,倒不如说我们在躲避巫族罢了。”
作为巫族的分支、巫皇的子民,他们背井离乡不是为了躲避魔族,却是为了躲避巫族。
莫大的讽刺!
话说得非常难听,但却字字见血。
龙隐的心隐隐作痛,暗道:大巫朝的权贵们,若是只有这般狭隘的心态,那么这大巫朝的未来真的堪忧。
而且最为哭笑不得的是,压制炼气士的大人物之中,不仅有自己敬仰的太甲天巫、辛乙天巫,还有大巫朝德高望重的太宰,甚至还有自己的岳父歆宇。
在这件事上,军政两界保持了高度统一的意见。
哎,既得利益的顽固阶层当权,变就是这个样子了。想要改变这一切,难度有多大!
“而且,”道德道人说,“或许担心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周天星宫为代表的一些学宫,也时不时派优秀弟子去我们那里捣乱,说是挑战,其实就是踢场子。混账,我们才发展多少年,哪能跟他们那些动辄传承数千年的门派学宫相比。有种再给我等百年光阴,看看谁能胜得过谁!”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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