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行,只要把我给你买的衣物都留下,就可以走。”他闪过她的攻击,平静的开口刺激她。
“说你的鬼话!全部留下,本姑娘怎么出这个门?!”她就算再不懂矜持,也没大胆到敢光着身子走出去。
“既然不能留衣服,那就留人。”他正色道,眼里有抹笑意滑过。
这女人还是一样冲动,一样顾前不顾后。
竟敢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解衣脱靴,这样明显是在拜托他吃她的举动,他要是不照做,外面的人知道了一定会笑他迂腐不懂变通。
“走开!谁要留人……你……你的手在做什么?别拉……”
“不这样怎么生孩子?”
“谁要生孩子?你给我滚……喂!姓宋的,你这个混帐……不许扯!”
“姑娘家别那么使劲,打坏我,谁来跟你生孩子……”
“滚开啦!你的手放在哪……不要这样……啊……”
随着数声震耳尖叫,房里所有声响瞬间停落。
门外,坐在地上手捧粥碗的聂朝阳,听不下去的直叹气摇头。
“已经泼辣粗鲁到没药医了,可亏得还有男人敢要她。”
“这个……聂公子,你要不要换个地方歇息?”数名守着聂朝阳怕他跑掉的马帮汉子,个个面红耳赤,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们家三爷遭劫一事,背后竟是这等真相,那个梅姑娘因为喜欢他们三爷,喜欢到要下药强占他们家三爷身子!
但,这聂家公子就这么大剌剌的蹲在三爷门前,捧着碗筷偷听门内传出的私密情事……
他到底是哪来的本事,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吃着饭?
第十章
隔天早晨,一群马帮汉子照例挤坐在饭堂,整间饭堂都是吵闹沸腾的人声。
宋沉夏走了进来,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却让正在扒饭说话的汉子们瞬间一僵。
许多人手上的筷子,纷纷掉了下来。
煮饭大婶手中的汤瓢,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被规定只许喝水粥的聂朝阳,更是夸张到连手上端的碗都摔到地上。
忍耐片刻后,聂朝阳不顾众人尴尬忍耐的脸色,当场喷笑出声。
“三爷,你这个样……还挺好看的,不过,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胆敢对大名鼎鼎的宋三爷出手,小弟非常佩服他。”
看见宋沉夏被瘀青占据的左眼,还有从右脸颊直抓到脖间的清晰红痕,使得原本的稳重冷静,忽然间消失,变成一种说不上来的狼狈,聂朝阳忍不住捧着肚子爆出笑声。
一旁和聂朝阳一样知晓发生什么事的某些汉子,尴尬又忍耐的纷纷低下头,不敢多事开口。
“三爷,是哪个混蛋敢弄伤三爷,兄弟这就替三爷去教训他!”不知情的鲁七冲动起身,护主心切的又想拿刀砍人。
“免了,只是只野猫撒泼抓伤的,我已经教训她了。”宋沉夏冷静说道,伸手将口中的野猫由门外拉进。
“放手!”听见他的形容,却碍于面子,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嚷生事,梅凤儿愠怒的压低声音。
昨夜她打了他几下,又抓伤他的脸,等发现他狼狈模样后,的确是有些过意不去,也很心疼。
但,他也没让她好过到哪里去好吗?
她的伤都集中在那些不能启齿的地方,脖子以下是他故意留下的咬痕,还有……双腿间不时发酸微疼,走起路来都觉得不对劲,又不能说的尴尬……
噢!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跟他缠到床上去,而且还当真做了会生孩子的事?
“野猫……”宋沉夏拉过她,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低喃,惹得她又是一阵微怒脸红。
没有再开口,他带着她走到摆在最角落的空桌,示意她坐下。
“别看我们,大伙继续。”知道她表面装得镇定,可心里却因众人的好奇注视,而非常尴尬不自在,他开口命众人转过头去。
掌厨的大娘走了过来,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到桌上,目光别有深意的笑望着两人,然后转身走开。
“都怪你……”见饭堂内吵杂说话扒饭声再次响起,梅凤儿脸带红晕,愠怒的踢了下宋沉夏。
“怪我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他拿起碗筷搁到她面前,看着她嘴里咕咕哝哝。多次想翻脸又碍于有人在场不敢出声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暖,眼神瞬间放柔。
“姓宋的,你这么看我干嘛?”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压低嗓音低嚷,却没发现自己此刻模样,在他眼中看来,有多令人心动难耐。
因为桌子阻挡,他有恃无恐的伸手到桌下抚向她的纤腰,依恋的在她腰侧缓缓摩挲画圆。
“你……”让他突来的大胆举动,惊得浑身一僵的梅凤儿,脸蛋绯红的伸出手,努力推着他。
“我看,我得赶紧向梅老爹提亲,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她的平坦小腹,眸光放得更柔了。
说不定她肚里已有一个长得像她的孩子。
如果是个女孩,可能会有像她的眉、像她的眼……
他心思飞到遥远却可见的将来,陷入某种愚蠢又充满期待的空想状态。
真的得快点,不然若肚子大起来……
听见他的话,梅凤儿艳丽脸蛋瞬间拧了起来。
要是出了什么事……
她误会他的话了,脑海浮现的是那几个成亲当天坠马或者淹死的倒楣男人。
惊惧又害怕的感觉忽然升起,梅凤儿颤抖的攀住他的手,只觉得所有话语都梗在喉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的命够硬吗?
会撑到她死后才离开,还是和那些短命男人一样,连她家都还没跨进就死在迎亲的路上?
一想到他有可能和那些倒楣鬼一样,说要娶她却连客栈门都走不到,她就惊慌失措得想尖嚷出声。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过去那些男人死了就算了,因为她连他们的长相都不晓得,所以不会心疼,可唯独他不行。
他是她最舍不下……
是她这一生爱过且心动的男人,她不要见到他和那些人一样,枉死在迎亲路上。
所以这一次,她真的不能让他拿命去赌!
“我们……我们别成亲好吗?不要成亲,也别提亲……”她忍着心痛,勉强把话说出口。
还是别成亲的好,只要像现在这样,她就觉得已经拥有想要的幸福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听见她的话,宋沉夏脸色忽冷,低沉如冰的嗓音,震得她一凛。
“我们不要成亲,这样就好……我真的不能跟你成亲。”把话说出口后,她突然有种确定心安的笃定。
是的,这样就好。
只要不成亲,之后会怎么样都无所谓。
如果他愿意在她身边,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她愿意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他。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么最好的回忆她已经拥有,这一生至少曾经真正爱过。
“你说什么混话!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不嫁?”很少在马帮兄弟面前失控的宋沉夏,这会儿嗓音已经有点扬高了。
“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嫁。”
不愿当着一堆汉子面前,剖析自己的心事和担忧,她宁愿不澄清也不解释,但这样的态度,却惹得他更加恼火。
“都这个样了,不嫁我,你还想怎么办?”瞧见有些兄弟闻声回过头来,他忍耐的压低嗓音,厉声再道:“其他事你爱怎么胡闹都随你,唯独这件不许,该我挑起的责任,我自会担着,你只管穿好嫁衣等我上门迎娶。”
“我说了,我不嫁!既然不嫁,便不会穿嫁衣等你,你死了这个念头,不要再说了!”她黛眉紧拧,脾气也跟着上来。
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她为他着想,不愿见他枉死,可他却蠢得一直要往死路去。
要是迎亲途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要找谁讨人去?
“梅凤儿,你现在是存心想找碴?”问不出个所以然,又弄不清她拒绝意图,宋沉夏恼怒的一掌拍在桌面,震得杯碗同时弹了下。
饭堂里的汉子全部回头,傻眼望着两人。
现在是什么情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都说了,不嫁就是不嫁,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姑娘我不嫁!”梅凤儿站起身,脾气一来,便冲动得什么都顾不了。
“你敢!”他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狠狠瞪着她。
“我有什么不敢!本姑娘这辈子还不晓得『不敢』两字是怎么写,我就是敢!”见自己频频抬头,光气势就矮人一截,她不驯的站到板凳上,双手叉腰对着他大嚷。
“你不敢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压着你拜堂,”宋沉夏被她激得当场开吼,“来人!给我准备红烛喜幛,我现在就要跟她成亲!”
面露惊色的汉子们先是一怔,随时失笑会意的立刻动作起来,赶忙照主子吩咐行事。
“统统给我站住!”梅凤儿看不下去的尖声嚷道,惊人的河东狮吼声,震得所有人同时僵住身子。
“三爷……”原本喜孜孜的汉子们,这下为难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是他们当家主子,另一个是未来的当家夫人,该听谁的呢?
“下来,姑娘家站这么高,又叫又骂的成何体统!”宋沉夏一把抱下她,却让她挣扎推开。
“宋沉夏,我说我不嫁,你别让他们去张罗。”她急声道。
“办不到!来人,立刻去找双红烛过来,我现在立刻就要成亲!”宋沉夏很坚持,表情狠戾毫无转圜余地。
“你……你这个傻子,笨木头……我不跟你说了,气死人了!我要回梅龙城!”她怒嚷,转头就往门口冲去。
“谁准你走的,要回梅龙城也得等成完亲后,由我亲自送你回去!”他抓住她,才把话说完,就听见后方传来某个家伙不知死活的鼓噪鬼叫。
“喂喂喂!还有没有饭啊?大爷我是个男人,光喝看不见米粒的水粥,怎么会饱,快来点饭啦!”聂朝阳粗鲁的一脚高踩在板凳上,手上拿着筷子使劲猛敲碗沿叫闹。
没料到表面看来形象斯文,气质儒雅的聂家公子,会做出此等不合身分的粗俗叫嚣,宋沉夏拧眉瞪了下,转头吩咐其他人拿饭给他。
同时间,发现众人目光都聚在聂朝阳身上的梅凤儿,逮到机会用力挣开宋沉夏,拎着裙襬越过发呆众人往门口跑。
“梅凤儿,你给我回来,不许走!”发现她跑掉,宋沉夏长腿一迈就追上去,却听见后头闹事少年,说出惊人的风凉话——
“宋三爷,你确定这样就追得到凤姐?”聂朝阳瞥了眼惊愕的众人,吊儿郎当的往下说:“宋三爷,小弟劝你如果还想要凤姐,就别追出去,让你的兄弟护送她回梅龙城。”他边说边将桌上众人吃到一半的菜肴,毫不客气的全扫进碗里。
“什么意思?”听见他的话,宋沉夏回头瞪着他,以眼神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路上男人就算全死光都无所谓,只有心上人不能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宋三爷还需要小弟我来教吗?你就先让她去,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聂朝阳挥挥手道。
不过,什么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凤姐病了吗?哎哟,随便啦,反正宋三爷会懂的。
宋沉夏仔细想了下,似乎有些懂了,随即招来数名汉子,吩咐他们道:“你们几个护送梅姑娘回梅龙城。”
听聂朝阳提醒,他这才明白她坚持不嫁的原因。
是啊,路上陌生人因为不认得,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放了爱的心上人,却是一点损伤都舍不得见到。
凤儿曾经过过三个男人同时枉死在迎亲路上的惨事,所以现在当然会怕。
这样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想通的这一剎那,他豁然开朗。
既然这样,他就暂时等一等,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知道他不是那些倒楣男人的。
两个月后的某天。
“闺女,你快坐下,别这么站着……来来,你一定口渴了,爹让人给你烧了枣子甜茶,你先喝几口喘下气。”
客栈里,梅老爹紧张的拉过梅凤儿,像呵护什么珍宝似的想将她扶到椅上坐下,小心的模样活像地上有什么窟窿,甚至恨不得想叫跑堂伙计全趴在地上,给她当垫子踩过去。
“爹,你别这样,我是客栈掌柜,不站着,怎么收银子?”站在柜台后头的梅凤儿,手拨着算盘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成,这怎么行!你现在可不一样,肚子里有爹的心肝孙,你坐着便是!算盘别打,爹会算!”一说到这,梅老爹喜怒参半,复又悲从中来的转头偷偷擦着眼泪。
两个月前他的心肝闺女,让马帮派人送了回来,然后约莫过了一个月,他的心肝儿忽然在家里昏倒,经过大夫诊治后,竟然说她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这是何等天大的事,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怀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问她孩子是哪来的,她也不肯说,却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又气又喜,喜的是宝贝闺女有了梅家外孙,可更气的是那个害惨他闺女的混帐男人,至今仍然不晓得他是谁。
如果让他知道那混帐家伙是谁,他一定先拿扫帚痛打那人一顿。
回过头,梅老爹期期艾艾的看着专心打算盘的梅凤儿,迟疑了半晌才说出那句每天必问的话。
“闺女,你能不能跟爹说……孩子的爹是谁?”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损害他闺女名节的男人,狠狠教训他。
“爹,你每天问这个不嫌烦吗?”梅凤儿愠怒的合上帐本,不想多说的将脸撇向一旁。
那个混蛋宋沉夏!
当日让马帮汉子送她回来,直到今天已经两个多月了,他就像从世间蒸发似的,连人影也没见到一回。
若非马帮兄弟前来转告,说人间堡有急事需要他回堡处理,否则她真会一把烧了他的马帮,以泄心中这口多日来让他放着不闻不问的怨气。
“闺女,话不是这么说,爹不能任着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人欺负!何况你肚子里的娃儿,也需要个爹来照顾他……”
“爹,你要再提那男人,我就这走!”这一个月来已经被烦得不知该怎么形容,梅凤儿再也受不了的站起身。
“好好,爹不提,你别恼,保重身子要紧,爹不说便是。”向来就拿闺女坏脾气没辙的梅老爹,紧张的赶紧将女儿按回椅上。
无奈的转过身,梅老爹心痛的真想当场哭出声。
养了这么大,捧在手里舍不得打骂的独生心肝儿,就这么让个混帐男人欺负去了,还怀了个爹不详的娃儿,那他闺女这辈子的幸福不就全毁了,不只再也没男人肯要她,还得拖着一个孩子悲惨到老……
想到这里,梅老爹忍不住暗泣了起来,后头正在清理桌面的小伙计,看见他这模样,不忍的上前安慰他。
“老爷,您别伤心,小的偷偷告诉您一件事,有人说欺负凤掌柜的混帐男人好像是马帮的,您老往这方向寻,一定可以找到人。”伙计小三附在梅老爹耳边低声道。
“马帮的?!那是谁?我立刻找人算帐去!”
“这小的就不晓得了,马帮那些汉子……老爷,您也知道的,嘴巴紧得像蚌壳,小的可也是问了许久,才探出这点风声的。”
“那是徐二还是张明?不然小叶、王大……”越听越气的梅老爹,咬牙吐出一串熟识人名。
“不不,梅老爹,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依据某个非常可靠的消息来源,他们说凤掌柜肚里娃儿的亲爹,其实就是聂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四公子……”不小心听见对话的某个熟客,忍不住小声开口向梅老爹通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