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这是我第一次挨巴掌,也是我破例打女人!”
“破例?那么我应该感谢你的耳光?”
“你应该感谢我舍身救你!虽然我们安然无恙。”
混帐呀他!朱令予揪扯住他的衣襟,一副与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怒嘶,“本公主 可没有哀求你救我,是你自己逞英雄!”哼!
“刁女!”他拍开她的手,与她的火眼金睛相视。
她突地想哭,但是倔强的忍住心中的委屈。
“我是刁,怎样!要温柔、要风情,去月西楼找,那里多得是!会琴棋诗画的倌姐 更是任君挑选!”
班扶风眼一眯,危险的亮芒隐隐闪烁,“你果然是‘侠女’!”
朱令予一怔,慌张的扯著谎,“去你的!半路乱认人。”
她想玩弄他于股掌间?他旁若无人般的以手袖往她脸上粗鲁的擦拭。
由于落水的缘故,她脸上精采的颜色早已掉落大半,经他蛮劲一抹,没一会,素白 细嫩的真面目已然还原。
“假男人!”他抿唇一笑,以手掐握她的美丽下颚,“为什么欺我、骗我?”
他的冷气逼人使她畏惧,但是她就是嘴硬。“是你自己没问,我并没有否认我是十 四公主,只是没有主动说明而已,你凶个啥劲!”
“该死的你!”他咬牙。
咦,他干么恨不能将她拆卸入腹的吃人模样?
“你才该死!出言不讳,诅咒当朝公主可是大不敬。”朱令予从未这样恼怒,他敢 吼怪她,他自己还不是隐瞒他的将军身份。
班扶风气疯了,一把掐住她的颈项,“既然明白你的高贵身份、为何还和莽汉村夫 一同大闹洞房?为何不知检点的邀我进妓院?”
四周抽气声不绝于耳。
原本怔愣住的皇帝和太后不得不出声了。
“班卿家,放手!”
班扶风放了,却仍然以杀人似的目光凌迟脸色苍白的朱令予。
轻咳几声,她也不甘示弱的直眼瞪去。他以为他是什么天神地鬼啊,骄傲个屁。
受惊过度的太后泪痕未干,气弱的哀哀求著,“予儿,先回宫歇歇吧,你一身湿淋 淋的,若是受了风寒怎生是好?”皇帝忙说:“好妹子,依了母后的话。”
“好!反正好女不与恶男斗!多瞧他一眼,本公主可能要减寿一年!”
“呸!予儿长命百岁!喔,不不,你是千千岁的公主!”太后喘著气道。
“‘某人’恨不得我香消玉殄!”她觉得她的心口正冒著大火,狂炽燃烧。
姓班的居然不再瞧她一眼,干啥,以为她是瘟疫啊!
皇帝揉揉太阳穴,挥摆下手,“扶公主回宫,好生伺候!”
“是。”九名宫女不敢怠慢,生怕脑袋瓜连得不紧。
“班卿、连卿,你们出宫吧,朕累了。两位公主也跪安了。”
福全搀扶著皇帝往大殿的方向而去。
太后也在老宫女们的服侍下回返慈安宫。
嫌命太长的连隆冬拐了班扶风一记肘子,“嘿嘿,这个十四公主和那个侠女朱公子 原来是同一人哟!班兄,你娶是不娶啊?驸马爷不好当哟!”
皇大后懿旨查班扶风将军允文允武,气宇轩昂,堪为表率,兹命其教授十四公主 学艺武术,特令不召即可入宫。
接了懿旨的班扶风几乎咬断牙根,然而不及一刻,圣旨又下。
竟是命端王爷代他镇守边关之职!
理由乃是他从一员大将“降格”为一名女流小辈的师尊!
可恶!他差点把圣旨撕扯成两半。
圣旨天威,命令他明日午时进入宫门,不必行大礼,立即传授十四公主四大派、八 大路拳脚武功。
很、好!
他一定不辱皇恩,绝对克尽为人师的职责。
朱令予连接两道旨意。
第一道懿旨让她给踩烂,第二道圣旨则是摔丢到福全的圆脸上。
“想当本公主的师父?哼哼,做梦。”她一定叫他走著进宫,躺著出宫。
第五章
的确不驯!班扶风唇角微扬。
禁卫军统领无可奈何的对他表示,“十四公主昨夜出宫,回宫时便骑回这一匹狂暴 的黑鬃马。属下曾经劝说……”
“她不会听你的。”任性的么公主。“皇宫内苑不是禁止骑马纵驰吗?尚未惊动圣 驾吧?”
“将军,皇上他已得知此等情事,也传下口谕,交由你处理。”
“哼!我又不是她的奶娘!”竟然丢给他!
马蹄声往他这方向达达奔近,直至他面前,高高在上的朱令予卷玩著软鞭子,挑战 的勾笑道:“侠士将军,想当本宫的师父?行!先过我骑的这匹悍马出的关,只怕你不 敢?”
禁卫军统领忙不迭地惊喊,“不成啊!将军若是死于马下……”
挥挥手,班扶风不怒反笑,他的瞳眸直直锁扣恍如女王般的她。
“游戏如何玩?我奉陪到底!”
狂妄。“不准使用轻功,必须让我的悍马追你半住香的时间。倘若你不幸葬生于马 蹄之下,本公主送你一具紫玉棺房,够义气吧?”
“如果本将军过关了呢,你是不是愿意乖乖的当我爱徒?”
爱徒?羞羞脸。“行!但是你可要有这个命……”
班扶风退后两步,摇摇手,接受这场攸关生死的游戏。
她就是讨厌他总是悠然自若的神气。
“黑鬃马,展现你的威武勇猛,把他吓出一裤子屎尿!”朱令予软鞭一挥——黑鬃 马仰颈一啸,发狂般的朝著前面的班扶风奔跑过去。
班扶风并没有拔腿冲跑,因为无论他的脚程多快,绝对敌不过日行千里的骏马。
所以他采取绕跑小圆圈的方式,把黑鬃马搞得头晕脑胀。
他想,无论如何了得的宝驹,转圈圈对它而言都是最弱的罩门。
朱令予气红了脸儿,“奸诈!”完了,马蹄似乎交错杂乱,甭说踩死他了,恐怕自 己会被马儿给摔跌下地。
禁卫军统领和众土兵个个汗如雨下,他们意欲救驾,但是又怕靠近只有被转昏脑袋 的黑鬃马给踢踏死的份。
情势兀地丕转——班扶风轻功一使,利落的坐上黑鬃马,他一手环抱朱令予的纤盈 小腰,另一手则是抚揉马颈和马的侧身。
未近片刻,灵性的黑鬃马渐渐安静下来,甚至低低吟啸,表示友好之意。
“你可恶!”她转头,想咬他个吃痛。黑鬃马居然“变节”背叛她,投向敌人!
班扶风凉凉笑讽,“大明皇朝的公主难道不知救命大恩,不分是非?”
“你、小人、恶兔、坏魔!”气不过,她干脆偏转身子,抡拳揍他。
练武十年的她手劲强过七尺大汉,这粉拳著实难挨。
然而班扶风胸膛忍痛,心窝却是涌上几许柔情,最要命的是他深知自己毫无抵抗的 能力。
男孩气的她别有俊俏风采,独特的自我风格,使他忍不住想逗逗她,惹她气恼羞愤 。
现下的她虽然使著坏脾气,却是不经意的显露出极其难见的娇嗔味,仿佛是可爱的 娘子正在对他这夫君撒赖,而他颇为享受。
“喂!你被我打傻了吗?”笑个鬼。
他将缰绳一扯,纵马骑入宫苑。
“游戏的胜败已定,十四公主,你这爱徒,本将军不得不收了。”
一边拴好马匹,一边扮鬼脸的朱令予没好气的嗤骂,“阴险。”以为他委屈啊。
“智取胜过蛮武!”这算是第一堂教战课程。
他很臭屁哦。朱令予忽地漾开无害的甜甜粲笑,“既然班将军是承旨奉召的‘师父 ’,令予应当向你敬茶、行礼。”小孩把戏,瞒得过长年征战沙场的他?“依你。”
回到自己的宫殿,朱令于即吩咐小苔准备,她好正式拜师。
不一会,小苔端上茶酒盅杯。
朱令予接过,双手执起,弯身行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班扶风的深眸飘上沉不可见的笑意,“爱徒请起。”
接下她手中的盅杯,眼明手亦快的他早已防备,等著她出招。
暗暗得意的朱令予趁著他取杯啜饮的一瞬,弯身长脚一扫,企图来一招秋风扫落叶 ,叫他跌个四脚朝天,颜面无光。
然他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当她勾扫到他的霎时,他反而出手将她撂倒,压钳 著她的娇躯。
她挣扎著,他则为了要驯服自以为不让须眉的她,在一阵扭扯抓握之下,两人隔著 衣料紧紧相贴靠。
朱令予窘困极了,双肩使劲一挣,原是想脱离他的压钳,不料却反而送上自己的两 片唇瓣。
“唔……”她瞪直眼,难以置信竟发生这个嘴对嘴的吻。
他的深眸亦是紧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的,他想加深这记亲吻,但是,时候未到。
他得忍一忍!
“这是意外。”而他喜欢这个意外。
她被他君子的拉抱而起,下一刻她拍开他假意温柔的扶持。
这男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吃她豆腐!轻薄大明公主可是可以推出午门斩首的大 罪。
“你的脸颊都红了,是生气或是害躁?”他戏言调侃她。
无耻男,什么儒雅战将嘛,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双面人。
“舌头疼麻了吗?怎么不开口骂个几句听听。”他记得他只是稍微吮吻她的红艳唇 瓣啊。
克星、煞星!朱令予无声的咒骂著。突然她转向一旁早已看呆了眼的小苔。
“方才一事不准碎嘴!”如果让我听见一字半句,本宫一定罚你每日喝酒喝到烂醉 !“
“呃,是,是是……”
不瞧身边那可恨的笑容,她迳自往殿外走去,骄傲的丢下命令——“练功啊!神武 过人的师父。”
他是故意的!
整弄她?!算计错了吧,她朱令予不是一般逆来顺受、委委屈屈、可磷兮兮的懦弱女 !
“乖徒儿,”班扶风笑,“永寿宫外的树叶都被你削落得只剩光秃秃一片。”
还不是他害的!“怎么,积沙成叠塔和吊在半空中本公主不是都照办了?我削的可 是我皇家的树叶,要你来心疼。”
他心疼的是她的手膀子。
“原来十四公主的坏脾性就是一有不顺心的事便拿花朵和叶片开刀?”
“要你这不相干的人多管闲事!”
“哦?”剑眉一挑,他以极温柔的口吻说:“小令儿,你可是师父惟一收教的徒儿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和我的牵系是一辈子哪。”他不容许不相干这三个字存在于 他们之间。
明明是揶揄、是调侃,然而他那好似抹上糖蜜的话语竟叫她心头一悸。
莫名的……仿佛什么已经被攻陷,不是她所能主宰的了。
为了掩饰这份无措,她怒叫,“有本事和我过招,不准留一手。”
他舍不得伤她,但是小野狮好像摩拳霍霍,想把他生香活剥好泄愤。
“使出你所学的吧,我倒是好奇那四个老头子所传授给你的所谓武功修为究竟到哪 个程度?”
看轻她?好,她就把他的牙齿给打掉,他的挺鼻给打歪,再把他打成要死不活的四 不像。
“来吧。”
慈安宫中,听闻回报的太后忧喜参半,神色复杂的频频叹气。
事母至孝的皇帝前来请安,担心的问:“母后因何郁郁寡欢?”
“还不是为了哀家的心头肉!”
“么妹?”皇帝展颜,笑说!“近日她已不再出宫和市井小民搅和胡来了,朕安心 许多。”
“但是她每日总是练武练得一身瘀伤,哀家难受啊。”
“令予练功已有十多年,往常她不也是东一片、西一块的伤痕斑斑?”
“哎,哀家总是没个好眠,舍不得她吃苦受罪,但又硬不下心肠拂逆她的心志。”
“母后请放宽心。”
“听宫女们说,予儿和班卿家好似有宿世冤仇一般,总是相互对峙,谁也不让谁一 步。”
“这不是母后所冀盼的吗?朕之所以下旨,不让班扶风回边关,命他出任令予的师 尊,遵照的可是您的意思。”
“当初衷家是算计著,班卿家翩翩风采和卓著的功勋,足以匹配予儿。”
“朕也深有同感!放眼朝中,惟有班扶风有资格娶得么妹这颗明珠。”
“班卿家二十几岁,父母皆亡,哀家属意他可以成为皇家快婿,所以才以师徒之名 让他们俩多亲近些,但是这一步棋似乎全盘下错?”
“不!朕觉得有趣极了。”
“皇儿?”
“母后试想,令予和班卿家全扎著男人圆髻,同穿黑布功夫裤装切磋武艺,远远的 望去像什么?”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打斗比武!”只是那“小男人”实际是个美丽的女裙钗 。
“是啊,这画面可是极为罕见的啊。”
“皇儿的意思是……”
“打是情,骂是爱。么妹的个性不同于一般庸俗女子,能够驻进她心扉的必定是个 傲世绝伦,可使她臣服驯从的男子。”
“打打骂骂中可以滋生情意?可能吗?依予儿那此男子还潇洒三分的俊俏模样!”
“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是良缘或是孽缘就不是我们左右得了。母后,您老人家就暂 且宽宽心,小儿小女的爱恼情暝并不是您忧愁就能解决的。”
“皇儿所言甚是。”
取下重如铅石的绑腿布条,朱令予整个人往锦榻上卧倒,呈现一个大字人形。
“累死我了!死班扶风、臭班扶风!他奶奶的可恶、可耻、可恨、可恼的家伙!”
一旁伺候著的小苔担心不已,“公主,要不要奴才去打个水来,泡泡脚也许舒坦些 。”
另一宫女小蝶也忙说:“或者到慈安宫的大浴清池去净净身,去掉疲倦。”
“不用了,我还死不了!哼,那个得意的小人以为让我挑担水桶几个时辰,我就会 吃不消,就会向他讨饶?作他的春秋大梦!”
小苔和小蝶面面相觑。这些时日,烈阳甚毒,公主和班将军镇日待在殿外刀来剑去 的,两人都晒得红通通的了。再这么下去,公主岂不是要成了小黑炭!
守在殿外的宫女进来传话,“传香公主来访,公主您见是不见?”
令予气若游丝,“让她进来。”
小苔和小蝶连忙出去,好沏茶、端果子。
“妹妹,你身体不适吗?”柔柔的关切声音出自甫进门美若嫦娥的朱传香。
朱令予仍然毫无仪态的平躺著,她轻问:“传香,有事?如果没啥生死大事,改日 再叙吧。”
朱传香面色微赧,“咱们好歹是姐妹,听闻近日你疯狂的练功,做姐姐的我不免忧 虑挂怀。”
“谢啦,我死不了,也不可能叫那小人永远得意!”
“小人?”
“不就是班公扶风。”
“你咒他死呀?”朱传香惊诧的倒吸了一口气。
“咒?本公主不愿把口水浪费在他身上哩。”其实她早已诅咒他千万次了。
“妹妹十分不喜欢他?”
“十三姐,你的用词太委婉了,讨厌就是讨厌!”
朱传香按住怦怦然的心口,紧张的问:“可是班将军英姿飒飒,待人有礼,内外兼 备,你怎么会讨厌他呢?”
“哼哼。”待人有礼?屁啦,他对她哪一次不是心存捉弄来著?
朱传香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们俩朝夕相对,难道无波无浪,不生半点儿情愫暧昧 ?”
朱令予嘴快的道:“笨蛋才和他搞什么情愫暧昧!”她可不是笨蛋。
“真、真心话?”
“废话!我干啥骗你!”然而心底深处好大一个声音正在抗议……她咬唇,厌恶这 种仿佛说谎的感觉。
心虚是不?呸呸,她朱令予豪放不羁,不是小鼻子小心眼的里脚千金。
为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