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白千张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街心花园的椅子上画圈圈。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立刻抬起头来,结果一看来人,眼里的狂喜神采又迅速黯淡下去。
宁秦假装没看到她脸上的泪痕,笑:“是不是很失望?你们家那位还站在街上发呆呢。”
白千张抹了一把脸,接过宁秦递来的可乐,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了。”白千张觉得如果此时地下有一个洞,那一定是为她准备的。她这么一出华丽丽的狗血八点档被宁秦从头看了个遍,宁秦这个路人甲还被卷入无辜受累。这脸,简直是丢到外婆的外婆家去了。
而她讲完那句话然后很琼瑶式的跑开以后,言陌也没有追上来,看来果然是在街上呆住了。
宁秦喝了一口可乐:“没什么,更狗血的我都看过。”
白千张抽了抽,这算是变性的安慰吗?她无语泪花流,为毛这么囧的事情要被人看到……
“嗯,比我预想的要好。”宁秦说。
“嗯?”白千张疑惑。
“就是狗血啊。我以为你问出那句话后,你那位会说‘你听我解释’,然后你会捂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再跑开,”他耸耸肩膀,“就这样。”
“……”白千张想象如此狗血又经典的雷点,而自己就是那脑残的女主角,一时间被打击的怨念丛生,觉得人生更加灰暗。
宁秦说:“喂,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白千张可怜兮兮抬头看他:“我不要回寝室。”
宁秦想了想:“那去网吧好了。”
虽然是来到了网吧,不过白千张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没有啥心情上网,只是习惯性的开了炎黄奇迹,盯着千张肉骨头头上的称号“雨蓑风笠的娘子”半晌,突然愤恨的把鼠标按的啪啪响,把这个称号给撤掉了。
宁秦一声嗤笑。白千张默不作声的跑到了月老NPC那里,右键点了月老的胡子。列出来三个选项:结婚,夫妻任务,离婚。
她的鼠标移了又移,慢慢的移到离婚那个选项上,手指抖了半天,终于左手按着右手,把这个鼠标点下去了。
又跳出一个对话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您确定您要离婚吗?
其实炎黄奇迹里,强制离婚的惩罚是很重的。不仅需要缴纳比结婚多十倍的罚金,名誉值等也会下降。白千张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点了确定。
结果她囧了。她第二次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系统华丽丽的提示:对不起!由于您和雨蓑风笠已经有了BB,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您的申请不予通过,现驳回。希望您能好好经营婚姻关系。
……
“噗!哈哈哈哈!”宁秦过来瞟了一眼,然后在一旁笑得如魔似幻风中凌乱。白千张对炎黄奇迹如此BT的策划默然无语,召唤出娃儿风雨中炸排骨,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顿觉无力。
宁秦说:“喂,带你去泄愤。”
白千张情绪十分低迷:“你不用管你的氏族吗?”
“哦,不用。一般我不出头。”宁秦说着,很干脆利落的屏蔽了世界和氏族频道,关闭了好友信息,只开了一个队伍频道,发了组队申请给白千张。
白千张从萎靡中打起一点精神,同意了宁秦的组队请求。
跟着宁秦一路跑过去,路过牧场的时候,看到了她和言陌结婚时种的红豆。那是炎黄奇迹为了增加夫妻间的亲密度而推出的类似夫妻任务的一项活动,只要在牧场里种植红豆,等到收获了99颗红豆的时候,就可以交给金童和玉女编织成鸳鸯坠。白千张当时是一时兴起,拉着言陌种下了第一株红豆,不过因为红豆的成长期很慢,时不时的得过来浇水施肥除虫,再加上白千张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她后来也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此时看到,白千张突然觉得那红豆红的真够刺眼的,当下就想去农场主NPC那里买些啮齿类的兔子之类的,把这些红豆啃的七零八落才好。
宁秦把她带到一片地图上停住了。白千张吃惊:“新手练级区?”
“嗯。”宁秦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喏,这里的兔子,被杀的时候都会求饶的,你换成新手装去杀它们吧。”
白千张打了个哆嗦,莫名的觉得宁大神的心理有些异于常人,不过还是听从宁秦的指示,换了一身新手装,提了把生锈的破刀上去砍兔子。一团团白色棉花状的兔子被戳了几下后便开始哀嚎,可怜兮兮的做出一个又一个流泪的表情。白千张看着兔子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求饶样子,突然觉得心里果然畅快了很多。一边砍一边恶狠狠的唾弃:“奸夫淫妇!消失吧……去死吧!”
宁秦看了看旁边某个显然已经陷入疯魔状态的女人,淡淡一笑。彼岸夜色格调在练级区野外的一株树下静静的打坐,前面一个疯魔的女人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兔子屠杀,谁都不会想到,本服一大名人和另一大名人的老婆,会窝在这无人来的练级区,荼毒这一片生灵。
宁秦做完一个副本回神瞥了一眼白千张的时候,白千张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眉微微蹙着,电脑屏幕的悠悠微弱蓝光下,脸上还有被泪水冲刷出来的泪痕。估计是因为不舒服的姿势,她睡的不是很安稳。
宁秦突然就屏住呼吸,看了她半天,手不由自主的就小心轻柔的穿过了她的肋下,将她小心翼翼的背了起来。白千张在被移动中无意识的发出两声呓语,又因为脸颊贴着的这单薄瘦削的脊背,终于蹭了两蹭,折腾了一番睡过去。
宁秦顿了顿,只觉得背部被她的脸颊蹭过的那一块肌肤,突然滚烫起来。她的发丝铺散开来,几缕垂下在他的脸颊旁,随着走动摩擦着他的皮肤,酥酥痒痒。
白千张又不安的动了两动,睡梦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宁秦侧耳去听,只听到她微弱的几个字:“言陌你这个王八蛋……”
他笑了一笑,继续背着她走去。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斜长。宁秦后来想,原来那个时候,不只是她疯魔了,连他自己也疯魔了。
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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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只神经大条的天然呆在陌生的床上伸了个懒腰做睡美人苏醒状爬起来的时候,在厨房煎蛋的宁秦立刻听到了刺破耳膜的一声尖叫,他的手一抖,蛋壳没被磕破就进了锅,在平底锅里惨烈的瘫成糊糊一团,冒出诡异的黑烟。
宁大神怒气冲冲,一把扯下围裙冲到白千张房间里,恰好看到白千张在上蹿下跳四处翻寻,一边还喃喃着:“我的学生证呢,身份证呢,手机呢,钱包呢……”
宁秦气结:“喂,一般情况不都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有没有失身吗?”
“呃……”白千张后知后觉的往自己身上一看,昨天的衣服还皱巴巴的穿在身上,显然她这只千张还打包的原封不动完整无损。她拍拍胸脯,大大舒了一口气:“啊,幸好我不用对你负责。”
“……”宁秦无语,她是太过低估自己身为女人的特质了呢,还是根本没有把他当雄性动物看?宁秦的男性自尊受到打击了,他好歹也十八岁成年了,古代人在他这个年纪,指不定连孙子都有了!
他青着脸没好气的扔下一句:“出来吃饭!”,掉头就走。
白千张好歹还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腆着脸笑嘻嘻的讨好收留她的主人:“咦,宁秦,这里是你家?”
宁秦其实很不想理她,但看到白千张狗腿的笑容,还是开了金口:“我表哥的。他出国了,我来W市玩的时候就住这里。”
宁秦把牛奶和煎糊了还带着壳的鸡蛋往桌上一放,然后把包扔给白千张:“你的东西。”
白千张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微弱的只剩一格电了。屏幕上38个未接电话,5个是余姗的,其余的都是言陌的。
“啊!!!”宁秦的耳朵第二次受到荼毒,白千张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宁秦!我要回学校了!忘了和余姗说,余姗一定担心死了!”
宁秦静静的看她,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千张冲到门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探头朝宁秦媚笑:“嘿嘿嘿嘿,昨天,谢谢你啊。”
宁秦没有理她,眉目疏离,静静的吃着那煎糊了的蛋。煎焦的部分入口一片苦味,他却浑然不觉,一口一口全部吃完。
白千张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等公车,手机已经由昨夜的无声模式被她调成正常模式了,此刻突然乌拉乌拉的唱起歌来,白千张刚一接起来,余姗怒吼爆发的声音就透过话筒惊起了一群早起吃虫的鸟儿:“白千张!你还知道接电话!昨天去哪鬼混了?!”
白千张妄图转移其注意力:“啊,余姗,我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其实清晨也是很美丽的……”
“美丽个屁!你赶快回来!你再不回来言陌就要把寝室楼拆了!”
然后嘟嘟几声,电话挂断了。
白千张握着电话,被几阵料峭的寒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哆嗦——她能不能不回去?
三十三
白千张躲在一棵纤细的小树后面探头,清晨的校园来来往往的人极少,但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努力把自己藏身于树后却完全失败露出一大截身体的传说中的校花,唔,莫非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儒雅斯文的大家闺秀了,反之是诡异行径的妖女横行?
白千张手搭凉棚查探前方敌情,她的那栋宿舍楼雄伟庞大的身躯静静笼罩在日光下,以一种伟岸之姿睥睨众生。白千张笑了:她就说嘛,言陌怎么可能拆的了宿舍楼!再四下一张望,唔,没有看见言大神一根汗毛的影子。白千张放心了,施施然的甩手走去。
但是很快,在看到阴影处那个影子时,她撒丫子的奔跑就抽搐了,白千张几乎想掉头就走,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千张。”
言陌斜倚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白千张心虚的看他,他好似一夜未眠,下颌上长出了青色胡渣,面容憔悴,狠狠吸了口烟,盯着她。唔,白千张想,即使是这样落魄的言陌,也有一种颓废的性感……咳咳,性感?!白千张及时打住了这个绮念,现在可是如同诺曼底登陆那样严肃惨烈的战争时期,这朵不合时宜的战争小花朵务必要掐死在胚苗状态!
白千张和言陌交往了这么久,也知道言陌平日不吸烟不饮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简直是居家好男人的典范。而此刻他站着的脚下散落着许多烟头,看样子是抽了一夜的烟,就知道他大约是担心的紧了。
白千张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几乎就要向言陌坦承罪行并忏悔了,却突然觉得不对,咦?坦承罪行?她有什么罪?究竟谁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这么一想,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瞪着言陌。
言陌几个大步上来就把白千张紧紧抱住,白千张闻到他一身的烟味,下意识的想要反抗挣扎,结果却引来更紧的拥抱。
言陌神智恍惚,突然又从怀里扯出千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几圈,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碰碰她的脸颊,确认千张没少一根头发,才放下心来,他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千张听着言陌嘶哑破碎的声音,看着言陌紧张憔悴的神态,想象他昨夜为了寻自己四处奔波的样子,觉得本来刻意搭起来的心墙悄悄的沦陷了一角,结果言陌的下一句,立刻又让她幻灭了。
言陌像一个审问夜不归家的妻子的丈夫一样,一脸的怨念:“昨夜你去哪了?”
他昨天说出那句让自己悔恨终身的话以后,换来白千张更狠绝的一句话,她说:言陌,你看,原来我们之间,谁都没有给谁足够的信任。当时那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刻骨铭心,震得他不能反应。而当他回过神以后,白千张已经跑的不见了。
他打白千张的电话,没有人接。他只能沿着街寻找,后来想千张会不会已经回去了,又打电话回千张的寝室,结果余姗却说白千张并没有回来。这下言陌真的是紧张了,和余姗两个人把白千张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个遍,白千张在W市没有任何一个亲戚和本地的朋友,除了寝室没可能有其他栖身的地方,而这年头的治安又如此的混乱,她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深夜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街头四处游荡,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言陌不敢想下去了,他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的意识都飘出了身体,魂飞魄散失魂落魄也不过如此。
他一路打白千张的手机,一边又打她寝室的电话。后来想,会不会白千张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他在W市的公寓呢?这个念头一起,言陌几乎是飙车回了公寓,那满心的期待满心的希望,在看到楼上漆黑一片的窗口时,突然破碎。他却不相信,也许,也许白千张坐在楼道里等他呢!他不敢坐电梯,怕错过白千张,只能一级一级的走上去,而那心里的期待随着一次次的落空,一点点碎裂开来。等到他住的楼层时,他站在门前,掏出钥匙开门的一刹那,看到家里空荡冷漠的一刹那,他永生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那种所有的希望破裂开来,绝望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感觉,他汗透衾衣,只觉全身冰凉,甚至痛的蜷起了身子。
白千张还是不肯接电话,言陌心里一盘算,直接冲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言陌当时的气势简直是雷霆万钧,差点把人家门给撞坏:“我女朋友不见了!”
负责接待的民警扭了扭胖胖的腰,扶了扶眼镜,相比起言陌的冲动,泰然的、几乎是十分冷酷的问:“失踪多久了?”
言陌手忙脚乱开始算时间,算了半天:“两个小时了。”
“啥?!才不见了两小时?开玩笑哪!不受理不受理!真是的,这年头,小两口儿吵架都要找到派出所,小伙子,我建议你去找居委会大妈,咳,真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干嘛去了,把人家气跑了才想到要追……”
派出所不受理,白千张依然不知所踪。言陌一晚上没有目的的开着车在W市街头晃荡,期间还遇到了流莺两三只。最后言陌一发狠,后半夜的不管不顾的叫起了所有自己的狐朋狗友。说是狐朋狗友,其实他那个交际圈的人,提起来也个个都是有名气响当当的,只不过平日里言陌不爱和他们一起玩,因此接触就少些。而言陌这次也是头一次欠他们人情,于是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那个圈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风倾的言少,大名鼎鼎的言少,在某个后半夜里把他们全部叫起来,语无伦次神态慌张,只为了一个女人。
当这些“狐朋狗友”一起行动起来的时候,其效率是相当惊人的。言陌想遍了所有24小时开放的地方:网吧,宾馆,麦当劳,通宵电影……事实上他的猜测也是对的,就在宁秦背着白千张离开那个网吧的5分钟后,言陌的人就已经找了上门,却终究是错过了。
那一夜,他们几乎把W市所有的网吧宾馆都查了个遍,却怎么也想不到,白千张会被宁秦带回家里。
最后,手足无措的言陌在春寒料峭的夜里,在白千张的寝室楼底下站了一夜,抽了一夜的烟。
白千张看着双眼通红的言陌,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嗯,睡在一个朋友家里……”
言陌追问:“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白千张尽量坦荡荡,啊不对,她本来就该坦荡荡的,可是在言陌那眼神底下,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了一种犯罪感:“唔,哈哈,就是那个嘛,宁秦嘛!”
“宁秦?”言陌眯眼,在脑中搜索这个可能是情敌的雏形。
“对啊!就是彼岸夜色格调嘛!你不知道么?哦对了,你确实是不知道的……”白千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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