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李小剑又从山东大汉重新变回了江苏小生。兵贵神速,我马上打道回府,狂赶火车回山东。在车站等站的时候,他随意和别人攀谈几句,知道号称百强县之首的人均年薪才一万多。这让他的心情又一次美丽起来。
在前途未卜的时候,一帮刚毕业的学生没事就对山东破口大骂,害地本地的毕业生在他们面前全不自觉地改换门庭,实在改不了的就无力地表白:并不是每个山东人都骗你们的啊?而今看着这大半车厢的山东人,李小剑竟然有一丝不舍。人还真是奇怪。
凌晨两点的时候,李小剑到了公司所在的城市。下了火车,他上了个厕所后慢悠悠地向往晃去,出站口时他看见火车上同座的两个年轻姑娘焦急地站在旁边等待。一望就知接站的人错过了点。李小剑心情不错,就慷慨地掏出手机让她们联系家人。二零零二的时候,手机就像大学生一样,虽不是十分金贵,却也不是万分普及,并且那强盗式的漫游加长途总归是一把锋利的刀。不过,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好歹也做过一个月的山东人,最后就乐于助人地帮老乡一把吧。
那两个女孩走后,李小剑也准备找车回公司。这时,一个打扮地花里呼哨的中年胖妇女挨个往这边问:要住店吗?要坐车吗?那些山东老乡一句“不要”的纯正方言就把她轻松地打发了。轮到李小剑的时候,他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谢谢,不要”反而让她望而止步。这不能怪李小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语言天赋的他只会一句什么“老美”。
胖徐娘一看李小剑带个眼镜、说普通话的学生打扮,就觉得是金钱在向她招手。钱都那么主动了,你要是再做作的话,就会遭到天谴的。胖徐娘就摩擦着两根粗腿跟在李小剑后面,鼓动起不成比例的如莲巧舌,把旅馆和出租车也说的天花一样。仿佛李小剑不去住她的店,不去租她的车,就是把水晶当玻璃给扔了。对于这种托,李小剑是躲之不极,哪会随便上她的贼船。不料胖徐娘腿是粗了点,但移动起来私毫不落下风,总是恰到好处地挡在李小剑面前。刚好路过胖徐娘负责介绍生意的一辆车,她非要让李小剑坐。李小剑不胜其烦,问了句多少钱?里面的年轻司机抢先回答曰:30元,很便宜。李小剑倒吸一口凉气,全程打表过来绝对不超过10元,这不是明白着敲诈吗?他又想起了三年多前在家乡火车站的经历。此地不比家乡,人生地不熟,李小剑礼貌地回答:不好意思,我要去找个打表的车。
胖徐娘一听就把山东人的豪气给拿了出来:“你问了价,不坐不行。”李小剑一见强拉强卖成了成明目张胆的打劫,就赶快对另一位的哥说:“师傅,我打你的车,打表行吗?”
“行啊”的哥爽快地回答。还社会还是有些竞争好!李小剑刚把行李丢进出租车,胖徐娘就像孙二娘式的冲的哥吼上了“我做不成的生意,你也别想做。”都在一个地头混,谁怕谁。那位的哥立马吼了她一句山东省骂。孙二娘以后还要在这挣口饭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就停止向他开火。但她刚才又在外乡人面前摆足了谱,实在不好下台,因此就将炮口对准了李小剑。
575强龙难斗地头蛇
人家是地头蛇,李小剑知道自己不是强龙,所以想也没想就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你骂就骂吧,我好男不和女斗,就当你煎饼卷大葱吃多了放屁。这么阿Q地想着,李小剑就拉开车门准备钻进去。而孙二娘不是个光说不练的主,她猛地把小剑推离车门,紧接着那胖胖的拳头就向他身上招呼了来。
算了,一个老太太也打不死人,忍几下让它风平浪静吧。李小剑息事宁人地想。他还是打算尽快钻进出租车,远离这是非之地。毕竟广州火车站的英雄事迹他早有耳闻,更何况他本人就出生在铁老大势力的旁边。
也许是李小剑的忍让,让孙二娘以为难得碰到个软弱的高大个,她觉得她在火车站广场扬名立万的时刻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难错过。于是,她在练习车轮拳的同时,还附带上了肥猪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小剑的脸上火辣辣地烧。事不宜迟,得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跑。一念及此,李小剑一把推起了孙二娘。孙二娘在兴兴头上,正把小剑当熟透的柿子,小心地捏着还生怕一用力他就露了果汁,哪能想到他还会有这么一推,一下子就像个相扑运动员一下两头翘翘地倒在地上。瞅准时机,小剑拉开车门就钻进了大半个身子。座位空间还大得很,小剑却不能再钻进了,他回头一看,自己慢了一拍的左腿被两位小青年给拖住了,其中一位就是要价30元的司机。两个往外拖,一个往里钻,双方开始了拔腿比赛。正不分彼此时,裤子却吃不消了,“嗤”的一声就从裆部裂开,春光外泄出*。小剑一愣,勾着的脚松了力气,一只鞋让人殷勤地脱了下来。
这下李小剑就忘记他身在外地,且好歹还是个大学生了。
他霍地退出小车,那两位撒手及时的青年忙对他挥起了武二哥式的沙锅拳。李小剑丝毫不以为意,自认为对付两个掌方向盘的还是绰绰有余,毕竟自己有个特种兵鼻祖式的父亲。来吧,如来神拳练就多时未曾试过,今日就把试君。
李小剑瞅准离自己近的青年,一侧身闪到他一旁,同时连环肘打过去,再及时补上两膝盖,那个青年满脸是血地躺倒不动。剩下那一个,小剑蝴蝶般飞舞的拳头,蜻蜓样跳跃的光脚,招招命中。那青年还有点自知之明,跌跌撞撞地跑了十几米。李小剑则光着只脚穿着开裆裤穷追不舍。让你再欺负我这个带眼镜的,让你再欺负我这个老实外地人,每一拳,李小剑都觉得实实在在,每一脚,李小剑都觉得足斤足两。那位青年也躺在了地上,他的嚎叫不象帮人脱鞋的动作那么从容了。而恍惚中,小剑好象听到了边上有人鼓掌。小剑忙里偷闲地想,莫非有鲁提辖的后人在观看,看到我颇似乃祖附身? 电子书 分享网站
576冲进警察局
那孙二娘也没闲着,摩擦着两条粗腿跟着他们跑,边跑边叫着“小冯、小超”什么的。小剑以为大事搞定,就剩下半躺地上的“郑屠夫”陪着他表演。突然斜刺里一拳过来,打飞了小剑的眼镜。小剑回头一看,朦胧中又来了位梁山好汉。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时候,小剑豪气干云,浑身是胆。他顺手揪住那人脑袋,膝盖一提就往那人脸上磕去。这后来的显然要比前两位精明地多,他两手往面前一挡就让小剑前功尽弃。这时,小剑也感觉腿上软软的,没有了多少力气。哎,书读多了,运动少了,真要书生误国了。
而孙二娘的喊声此时也起了作用,不远处杀声一片,而且越来越近,其间还夹杂着叮当的金属撞击声。围观人中不知谁突然大吼了一句“小伙子,快跑啊。”用的是标准普通话,显然是喊给小剑听的。小剑来不及感激,心中对方大队支援人马来到,他甩开眼前的人,拔腿就跑。
当小剑光着脚丫疲于奔路时,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里就越黯然:30就30吧,300又能怎么样?你一个月好几万还在乎这点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家都按规矩办事,你充什么大侠?谁有不平事,你管得了那么多吗?十年磨一剑,你是十年寒窗啊。
心下这么想着,可他的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快跑地虚脱地小剑瞥见边上一排气派房子上挂着只大国徽。啊!铁路派出所!人民警察为人民!公家的房子一定要盖得好点,要不然找到门前就可能横尸街头了。小剑掉头跑过去一看,派出所的两扇大玻璃门一把铁将军守着。派出所还要关门吗?人家报案怎么办?再说谁敢到这偷东西啊。
小剑跑到门口,管不了那么多了,拼命拍打着门,直喊“救命,救命。”他一边叫一边羞愧,这辈子好像是第一次喊救命,喊得真不自然。
可能小剑的不自然叫喊听起来不是情真意切,派出所里静情悄悄的,只有那盏大灯无声嘲弄他的虚伪。小剑喊了几声看形势紧迫,就冒着冲击政府机关的罪名,一脚踹开了玻璃门。“哗”的一声如水银泄地,两扇大门瞬间碎成千万片,李小剑也摊在一片玻璃之上。与此同时,几个穿三角短裤的人冲了出来。他们看见这情形,都愣在了原地。这时,不知道从哪又冒出个穿戴整齐的人,大吼着向李小剑奔来。李小剑稍一抬头看那身装束,就知道是个联防队员。他想起身为公安的三叔说过的名谣:“一等警察刑警队,案子未破人先醉;二等警察交警队,专门上街乱收费;三等警察扫黄队,赶走嫖客自己睡;四等警察联防队,其实就是黑社会。”真是虎还在后面追着,前面又碰见了狼。小剑心头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577协警的威风
果然,那联防大人跑到面前对小剑吼了声后还觉得不能显示他的威严,又拿脚踹了他两下,也许他是想给小剑一个下马威,公安的门是那么好踹的?也许他是想关心一下小剑,看看他死没死。
大概是看见小剑闯进了神圣的人民警察地盘,后面的喊杀声没有了。半晌那位孙二娘却一摇一摆地挪了进来,声称小剑打了她老婆子。
小剑趴在地上恢复了点元气,爬了起来。文武之道,俱不能少,小剑打定主意以后仍要坚持锻炼身体。小剑也夹着双腿往里屋挪去准备报案,这点程序他还是懂的。
“血,怎么那么多血?”一个穿三角裤的指着小剑身后大叫。他一回头,天,一条掌宽的血痕在身后蜿蜒。寻根究源,小剑发现是自己的右脚在流失生命之本。他没事人式的坐到边上的长椅上脱下还剩下的一只鞋,将脚翻过来掉运去的查看,一条长玻璃从脚面洞穿到脚底,那血正两面的喷涌。
也许是身处安地的放松压倒了脚上的疼痛,小剑很很潇洒地一把拔出玻璃,再随手一抛将它丢掉了门外。
那些短裤们陆续穿好衣服,原来是警察叔叔。小剑挤压了会脚,血不再喷涌,一点点地外渗。警察开始问话。小剑和孙二娘各执一辞,吵得不可开交。小剑想到他还有包裹在出租车里面,就告诉警察有出租车司机给他做证。一名联防队员听说后,很蛮横地一把将小剑扯起,指着门外大吼道“谁给你做证,给我找出来。”
还好,那位的哥还在。小剑取出包裹,那位师傅就跟在联防队员后面进了派出所。进了派出所后,的哥被两个警察带到里屋。这时走过一个警察对小剑自我介绍说是所长,让他坐一会。小剑看见派出所最高行政长官来了,好象吃了颗定心丸,就向他告状道,刚才进来时,被人踢了一脚。话音未落,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叫道:“谁踢你了,谁踢你了?不要乱说话”小剑扭头一看,那人好象就是刚才踢他的联防队员。他再转身一看,最高行政长官像是好象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仍让他稍坐。小剑赶快说,没人踢我,是我记错了。然后他问所长厕所在哪,要去换一下他的开裆裤,这时有一位联防队员把他的另一只鞋找到了。
命都快没了,小剑还是着急进入厕所换掉开裆裤保一*面,顺便保存一下钱财。他把身上所有的整钞都装在*口袋里,只留下些零头装在身上,出来等候可能会有的罚款。
578警察的冷漠
老太太还在那喋喋不休说小剑如何欺负老弱病残。小剑藏好了钱物,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内心里其实更巴不得离开此地。一名警察见小剑在警察的地盘竟有宾至如归的样子,觉得实在有失法律的尊严,就命令小剑打扫一地的玻璃。他要让小剑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盘。小剑一愣,马上又想到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就拿起扫帚欲清除自己的战果。无奈刚才一番打斗耗尽了他四年养尊处优的力气,又兼为革命流了那么多血,正是虚脱的时候,因此没扫两下,他就头晕目眩、左摇右摆起来。人民警察为人民,他们的火眼金晶哪能让小剑这点伎俩给蒙骗。
“不要装神弄鬼,好好扫”,一名警察大声吼道。
小剑一下怒发冲冠,他丢下扫帚,瞪向满屋的人民警察。老子已经委曲求全,外按原则,内按潜规地办事了,你们还骨头里挑鸡蛋,老子不干了。
而英勇善战的某些警察岂能在他这个“为非作歹”的人面前败下阵来?果然,一名警察就过来拉着他往屋里走去。小剑自忖八成要到屋里被教训一下。不管了,已经挨那么多下,也不在乎多几下了,有能耐打死好了。
谁知道小剑想错了。他到屋内一看,一排铁栅栏包围着的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个班房,一张长凳子上还备有手铐、脚链诸物。小剑一见这形势,马上矮了三截,临时跑来的英雄气概又飞快跑走了。他忙讨好地说:我扫地,我扫地。然后他飞身而退,动作敏捷极了。身后的警察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悲哀。进了班房警察不会打你,却能让你斯文扫地、颜面尽失,从今后你就是蹲过班房的人了。这也是典型的中国小知识分子的悲哀,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小剑快步地回入大厅,懂事地找到扫帚,继续寻求保护的程序之一——扫地。他一边稀哗地将沾着自己鲜血的玻璃渣扫归一起,一边膜拜起谭刚——那个三轮车夫。对谭刚他本该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却时常是发自内心的钦佩。居江湖,他可以委曲求全;处庙堂,他可以为所欲为。别人多是居庙堂而落江湖,他却能居江湖而跃庙堂,这和他能曲能升的大丈夫性格不无关系。反观自己呢?脚上冒血、裤裆开裂,不想着保全革命之本,却热衷于维护虚名。若是长此以往,想不平庸一生也难。小剑越想越觉得丧气,又努力给自己找些榜样。列宁?斯大林视?他们不是视坐监为度假,看流放为旅行?就连那臭名卓著的纳粹头子在铁栅栏里也就当换个办公室,不是也搞出本什么奋斗的书吗?
想到这,小剑为之精神一振,随即又迷糊起来,我这是鼓励自己直面冰凉的班房,还是安慰自己平和于猥琐的求生?
579势利眼到处都有
也许是见小剑确实虚脱地厉害,扫个地都东摇西晃,一位警察终于小剑坐在沙发上稍歇片刻。小剑一坐着,那脑袋就理性了许多。他想起叔叔曾告诉他几个大学生联名写信告状连国务院都得受理的事,就又找了个借口跑到卫生间联系一起来工作的校友们。校友们的手机都已在掉,小剑毫不气馁,又拨打宾馆总台。总台服务人员说都睡了,不好吵醒。确实很晚,已是凌晨三点。但是没有办法,自村里发生拆迁事件,小剑就明白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于是,他撒谎说出了人命,必须通知他们。涉世之初还保持单纯善良的服务人员相信了,帮助接通电话。人有时候不说点假话还真不行,小剑撇了撇嘴。
小剑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完,他们二话不说就爬起来往铁道派出所赶来。听到校友最后一句让他不要惊慌的话语,小剑流泪了。在学校的时候虽然他们互不相识,但如今同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大家懂得互相照顾支持才能更好地生存。或许他们最终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不过此时一句安慰就让小剑内心暖比晚春,让小剑知道身在异乡,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