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上人却似无意聆听二人之话,只是沉默半天,长叹一口气说到:“吾自知天劫将至,今日将以幻梦之法,将《归元心法》留予后世有缘之人。自万物自然而生,世俗之物未尝有登道者,皆因修习逆天之法。万物应天而生,应天而灭,天地如一,众生平等,岂有超脱者?
吾自知此法门,日夜修习,非为物外之物,身外之身,但求解开心中迷团,如是而已。其中凶险,自非平常,受此心法者,需有万般韧性,切莫中途退却,否则身遭天谴,生不如死……”
之后便是一段长长的口诀,二人只能切默记,不久便昏昏睡去。
第六章 心魔之劫
二人醒来之时,黑色棺木依旧,只是那面镜子却是消失了。四目相对,两人心念互通,均颇感新奇,所经历之事,从未见过。亦幻亦真,亦梦亦醒。回想祖师爷所说修大道成仙缘的说法,两人更是难以置信。不过细思量,祖师爷以剑光断当时世间三大高手之事,足可见他所用并非凡尘之招数,估计与这《归元心法》有关。
然而寻思片刻,两人俱是冷汗淋淋。
进,则身受天劫,形神俱灭;
退,则身受天谴,生死交替;
如果修习,自可有机会荣登天域,位列仙班。但是不知何等原因,世上已有几千年未有人渡劫成功,或许天意如此,也未为可知。若是中途心志不坚,却会因此招致地劫,以修真之身,受地劫日日煎熬,生不如死。这可如何是好?
再三思量,终究为那仙灵之法所诱惑,闭关清福洞,修习《归元心法》。
八十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二人已是百岁之人,虽则修习仙法,却不能如青元上人般容颜永驻,但是也容貌不过五十余岁。当时二人已然仙术小成,决定下山寻找杀师灭门的仇人。在人海中寻找三年,方知仇家乃修真之人,于是遍访名山大川,寻觅此人踪迹。
在这段寻仇历程之中,二人才明白在凡尘世俗界外,尚有修真一界。但是直至今日,未曾听闻有人得道飞升,于是对开山师祖所言“逆天之法”深信不疑,自知天命难为,终日弹琴奏萧,纵意山水。虽仙法不成,琴萧绝技却大成,二人琴萧之奏若集于高山,便作巍巍乎雄浑之韵;若集于名川,则为滔滔乎清扬之曲;取自秋雨,则作潇潇乎绵绵之音;取自烈日,便为杲杲乎明艳之相。自然天成,浑然一体,听者奏者均陶醉不已。
岂知这正合顺其自然的修行之法,于是两人进步神速。再三甲子,两人依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却已近三百岁高龄。两人视乐如命,终日寻求天地自然之声,化作琴弦萧孔之上的天籁之音,如此沉迷,早已堪破生死,望透红尘。此时《归元心法》已小成,即将进入有名期。道法云:有名,万物之母。进入有名期即意味着真正脱离凡世生活,可不饮不食,为辟谷之法。一般修真之人在此时早已进入修真界,然则二人心中总有一事挂怀,无法离开俗世,这便是师门之血海深仇。
两人寻遍千山万水,茫茫人海,始终得不到师门被灭的真正原因。如此挂牵,即使有《归元心法》,道法日益增加,但是心不纯净,如何归元入道,更遑论渡劫飞升。想到此处,两人更是忧心如焚,原以为借助《归元心法》之净化心神,熔炼凡骨,自可脱离世俗之事,怎知大道即成,却凡心未泯,如此看来,渡劫无望,飞升无期,又有愧师门,终日愁绪满怀,心神不安。
岂知如此一来,正堕入地劫之中。
天劫是凡心已消,入得大道,故有自然力量,予以千锤百炼之用。分金电、木风、水云、火炎、土雷五种劫数,根据渡劫之人体质差异,可遇不同劫数。传闻古仙人渡劫飞升,更可引得五劫齐法,此等威力,足可消形灭魂,致使永不轮回。而地劫则是心劫,即修真之人心基不稳,道心骤失,引得心魔强袭,神思混乱,噬杀成性。如不能脱离这心魔之劫,纵然有万般良缘,也徒然无功,最终堕入魔道,永无成大道之时。
心魔入袭,地劫之说,在《归元心法》中亦有载。
《归元心法》是世上万千修道之法之一。来源不可查考,传至青元上人,亦为世所不知。自为修真之人知晓,已是钟子圣与于伯仁两人修真之时。此心法开篇即援引道家始祖老子所注《道德经》:“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故修习此法者,即入之重玄门。”
第二篇讲解修习历程,即“第一玄门:无名期、元始期、元初期、元生期,自此入真境,知天地之妙,得仙灵之法。第二玄门:有名期、破实期、破虚期、破元期,即可登堂入室,窥天地之奥意,具洞天彻底之力。后经归元期,渡历天劫,心神归元,获重玄之妙,即可位列仙班,得大神通……”。其中便有地劫的解释,谓之心魔之厄,“心魔之厄,乃地劫,凡人亦有之。修道者,心基不定,神志有失,则心魔入之。入心魔者,不可妄动,需净心化戾,顺置真元。若心魔入内,轻则心力不定,嗜杀狂暴,重则魔心即成,永堕沉沦,且记且记”
钟子圣与于伯仁大道初成,却因师门仇怨放心不下,致使魔胎暗结。等到二人发现之时,已魔心入主,两人心中惶恐,终日远离尘世,匿身于青山绿水,人迹罕至之处,修习归元心法,以求净心化戾,驱除心魔。
这一日黄昏,二人来到一处山峰。放眼望去林木苍翠,奇花异草,芬芳四溢。其间莺声燕语,不绝于耳,端得是一副世外桃源模样。峰顶竟然有一个清可见底的小湖,湖中小片莲正在绽放,纯白晶莹的莲花不仅让人心神安逸,连心境也纯清了许多。一只白色小鸟立于湖边树枝上,其声清脆悦耳,仿佛仙乐般穿透人的灵魂,让人心中祥和之气顿生,凶戾之气一扫而尽。听在耳中,仿佛一股清凉之气游走周身,万千毛孔舒张,舒服至极。二人一时听得呆了,心中不禁想以之为曲,演奏一番。
只见那白色小鸟张开双翼向峰下之谷飞去,突然山崖边一道猩红色光芒射来,羽翼顿伤,鲜血沾红双翅,笔直朝峰下跌落。
钟子圣眉头一皱,祭起瑶琴,乘琴向崖下飞去。于伯仁见此情形,心中戾气陡生,也展开玉萧,随钟子圣而去。
落入山谷,收起法器,二人鼻端泛起一阵血腥之气,立时心魔暴涨,杀戮之心顿生。放眼望去,之间此地与峰顶截然不同,树木焦枯,形态诡异;地上存草不生,不知是何原因。刚才跌入谷底的小鸟鲜血染红白羽,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然而却并未死去,扑扇着翅膀,用尽全力向峰顶遥望。二人此刻虽起杀戮之心,但灵台尚清,挥手一阵白云,将那小鸟送上峰顶去。回头瞪着两双血红的眼睛,四处搜寻猩红色光芒的主人。
四周不见人影。钟子圣心沉灵台,运用神识四处搜索。突然感到不远出人声吵杂,妖雾弥漫,心中登时泛起一阵血腥之意,化形为虚,飞向那处。
圆形的祭坛矗立于谷中央。祭坛之上竖立五个巨大的石柱,柱身刻有蛇身妖魔雕像,蛇尾伸出,汇合于中央矮石柱上。柱顶分别挂着一个兽头,鲜血淋漓。鲜红的血液顺着石柱流下,顺着蛇身流向中央的石柱。鲜血将蛇身妖魔染成一片赤红,那些妖魔就如同活了般,说不出的诡异。祭坛周围跪满了一群人,头垂向地,样子十分恭谨。祭坛之上,一个身穿七彩斑斓孔雀羽衣的男人,手中拿一根黑色蛇杖,正在吟唱着听不懂的咒语,看上去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只见他将手中蛇杖一挥,祭坛之下四个大汉自外面抬上一个妖冶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袭波纱,玲珑曲线明晰可见,周边群人抬头仰望,眼中露出色迷迷的神色。媚波流转之间,那女子被放在祭坛之上。她双手平举,向持黑色蛇杖的男子跪倒。
那男子自祭坛中央掬一掬鲜血,转身过来双手微倾,鲜血自手缝之中向那女人口中流下。那女人双手放在下面,怕鲜血露出来,张着桃红小口,一口将血喝了下去。
钟子圣与于伯仁闻见血腥气息,心中杀意突生。钟子圣双手伸出,现出一把白色古琴,于伯仁手抓虚空,却是一支青色长萧。二人按定音律,一阵琴萧合奏之曲传出,那些正在赤身裸体,缠绵不已的魔族,听着为之震撼。
众魔转头望向二人,似乎对他们打断正在进行的祭祀非常愤怒,数十对血红的眼珠紧盯二人,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一般。一边召唤出各式奇异法器,就待首领下令,便群涌而上。
那曲子先是低吟婉转,仿佛有位女子正在向即将出行的丈夫做挽留般。接着曲生变化,一阵杀伐之声铮铮作响,琴萧之声在四周弥漫的血腥之气中徘徊。让人似乎进入到残酷的战争里,那里万马奔腾,金戈闪亮,雷鼓振天,勇敢的将军率领自己的士兵,向敌阵冲去。一时间箭如雨下,惨呼声,嚎叫声,震耳欲聋。戈矛拨开厚重的盾牌,刺穿敌人的心脏,顿时鲜血如注,沾满铠甲。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大地,杀的眼睛血红的士兵见人就杀,如同一只噬血成性的野兽。抛石车将巨石砸入敌阵,瞬间断臂残肢俯拾皆是,被压成肉饼的头颅、被箭射成刺猬般的尸体、被火烧成焦碳的躯壳、遍体鳞伤的惨嚎者,组成一副让人不寒而凛的战争画面。
钟于二人完全沉浸在杀戮的心性中去,将真元催至极致,曲中暗含心中杀戮之意,化真元为黑色雾气,向祭坛氤氲而去。魔族首领挥手下令,群魔手舞各式法器,袭向二人。
突然间,群魔面色怪异,那黑色雾气伴随琴音渗入各最前面的几个魔族体内,发出阵阵怪异之声,前面几个魔族便暴体而亡。鲜血溅在后面几个魔族身上,只见他们舌舔同伴的鲜血,脸上却无任何惧怕之色,依旧挥舞着法器,化作十余道各色蛇形,直接袭向二人。
魔族首领也祭出一件青色蛇形杖。那蛇形杖通体散发着青色的光芒,顶端三角蛇头吐着血红的信子,似乎正欲则人而噬。只见他将蛇形杖输入魔元力,蛇体突然增大,化作一条青巨蟒,吐者血红信子,向二人飞去。
二人早已被心魔所控,丝毫不知危险降临,那巨蟒与数十条小蛇在空中飞舞,夹杂着阵阵血腥恶臭之味,如幽灵般刺向二人。那些小蛇最先到达二人面前,却被一堵无形的光壁挡住。碰着光壁的小蛇顿时被弹射回去,群魔只闻得耳边铮铮作响,眼见法器之光蛇突然回噬,来不及收回,个个面如灰色。那些小蛇自碰壁之后,身形渐长,两颗毒齿闪着异色光芒,直击群魔。
这一次又有众多魔族不及躲闪,暴体而亡。
那条青色巨莽正撞上光壁,只见光壁被破开一个小洞,蟒信突长,双叉分别击中二人,直击得他们一口鲜血“噗”到琴萧之上。
第七章 渡劫重生
众魔见首领一击凑效,群呼叫好。那首领则微微一笑,魔元力增至极限,巨蟒再长,周身现出一道道黄色花纹,蛇信吐着,再撞光壁。
琴萧受鲜血激射,玉白和青莹之色漫漫显出红色血纹,只见二人手指翻飞,琴作杀伐之音,萧为靡靡之曲,光圈之上,暗红之色雾气吞噬原本白青二色光韵,整个光壁漫漫浮现出来。这时二人完全被心魔所左右,已无半点悲天悯人之心,双手幻作万千影象。
群魔正为那萧声所惑,不料杀气袭来,却是暗含真元力的琴声,等到他们发觉时,已然迟了一步。无可匹敌的劲力自琴声中透出来,群魔皆感受到这份天地自然之威力,来不及恐惧,一大半便被琴声割裂地支离破碎,四体横飞。
那巨蟒原本是幻化之物,也为萧声所诱惑,随即被后至的琴声裂成数段。那魔族首领未料到琴萧之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忙收回法器,见器身已破碎不堪,也来不及细看,如箭般飞出琴声杀伐之圈,默然无语。
二人心智大乱,只知催动全身真元,化作琴萧之声。这次竟然全是幽咽哭泣之声,仿佛万千鬼魅同时发作,只听得剩余的魔族门肝胆俱裂。琴声如刀破绵竹,经过之处魔族之体便四分五裂,鲜血四溅;萧声如蛆附骨,消失在魔族之体内,任你如何闪避,也无法逃脱,只会暴体而亡,尸骨无存。
那首领放眼望去,整个祭坛犹如十八层修罗地狱般,肢体四裂,血雾纷飞,自己所率数十位魔族,竟然尽数葬身此处,顿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得化身一个虚影,瞬间逃得不见。
一轮明月,直挂天中。
二人已杀无可杀,互相对望,眼中血红,杀戮之意却丝毫无减。
琴弦“铮”一声,萧声亦起,却是二人互斗起来。
琴作杀伐之声,萧作死战之音,两人此刻都完全丧失了理智,竭尽全力催动真元,欲致对方于死地。
钟子圣双手翻转,琴曲忽作幽怨之音,低吟之声慢慢由指端流出,仿佛少女依栏遥望自己数年未归的夫君,纤纤细手轻扶门柱,念到:“曾忆春花烂漫,风起时,转眼天地寒。孤灯下,思君软语,犹在耳边。茫茫不见君之影,遥望夜灯独依栏,点点肝肠断”。
那于伯仁萧声原本死战之琴声,激烈慷慨,如敢死之士,铿锵作响。突闻此曲,心下黯然,随即警觉,那曲后却是暗含真元之力,如细雨随风潜入夜,至于伯仁身边,却如万马奔腾,一股劲力,猛击萧音所布护身光壁。
于伯仁受此偷袭,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心神震荡,灵台却露出一丝缝隙。他猛然觉醒,看着眼前这个陪自己遨游四海的兄弟,却怎么也下不去手。知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想想自己将葬身如此境地,心下黯然。转瞬想起崖顶那百花之地,即使葬身彼处也算心满意足。于是萧声陡转,化作碧绿氤氲之气,护住周身,朝崖顶飞去。
钟子圣见于伯仁化碧光逃走,乘势手指化作万千幻影,琴声大作,随之飞上崖顶。
于伯仁心中已有必死之意,只想飞上崖顶,岂料后面琴音如影随形,一道道细微白光撞击防护碧光,发出阵阵霹雳之声,碧光尽碎,身受重击,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这一口鲜血也将仅有的一丝明性化作乌有,回身萧化万千光影,绿莹莹地光芒缠绕住琴弦。琴声嘎然而止。
钟子圣见他破了自己的“孤影曲”,怒气更盛。只见他双手贯通白色真元力,手指到臂膀已变得玉般晶莹,食指突出,其余八指蜷缩,将全身真元集中指端,欲以死相搏。而于伯人则单手化拳为掌刀,掌心之内,青色真元已完全聚集,看来此次若是相击,势必玉石俱焚。
突然一阵清脆的歌声传来,“玉湖戏青莲,莲叶遮云天。鱼戏莲叶下,我戏莲叶间”其声清脆悦耳,竟然比林间小鸟那婉转之声更显清净自然。一时鱼跃水面,鸟翔湖边,莲叶沙沙作响,仿佛也为这歌声所动。
这歌声美妙自然,竟然让二人听得一呆。
那歌声继续唱到:“轻采水中莲,素面映月颜;莲是花中魁,采者仙中仙。”歌声听在二人耳中与天籁无疑,心中杀戮之意漫漫退却,脸上也现出清净祥和之色,只听琴萧落地之声,二人已瘫倒在地。
“于兄,我们还是心志不坚,几乎命丧于此。”钟子圣说到。
于伯仁微微一笑,说:“想不到这地劫竟然如此被破掉,我们且去看看,是何人救得我二人性命。”
明月之下,银白色的鱼儿跃出水面,七彩斑斓的鸟儿落在岸边,湖岸停靠只小舟,旁边半蹲着一个可爱的女童,正静静地望着手中的物事出神。两人定睛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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