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夫人接过,再问了几句女红琴画上的事,起身回前院,带上厚礼乘轿拜见一品太师夫人。
新太师府里聚着几位官家夫人,唠家常,说儿女,看到顾侍郎夫人,都向她身后看,“怎不见阿南小姐?”
宁氏这做姥姥的也想小孩儿,问道:“阿南,她莫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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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侍郎夫人瞄了眼坐在人群里池越溪,端起客套的笑脸,道:“远山走前,给女儿留了功课,还说回来要考。小孩子怕爹责罚,收了性子正在家里学习,倒是想太师夫人了,说等爹回京就来拜见姥姥。”
宁氏接过小孩亲绣的荷包,赞道:“这活已经很好了,对孩子也不要太严厉。”
“我这做婶婶的,怕远山怪罪宠坏他的宝贝女儿,哪里插得上话,让大家见笑。”顾侍郎夫人只一个劲儿的推脱。
其他人个个争相传看小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夸说这等年纪有这般手工,已是极好,真正大家教养出来的。因宁氏、池越溪久离京城社交圈,为免尴尬,大家都不好提那些陌生人名事件,又把路家小姐过生辰时,顾小姐和秦小姐的激烈碰撞拿出来晒一晒。
顾侍郎夫人轻叫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与宁氏告辞:“我家小子顽劣,给国学老师赶出了学府,正要我去求求情,我得先走一步、”
“别急,那老夫子三天两头赶学生,都不是新鲜事儿了。”内大臣家夫人和她有交情,还不知道她的托辞,拉住了人不让走,非要她说说,顾远山对女儿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顾侍郎夫人又搬出非小孩生身父母,不好干涉。
众人把注意力又换回到宁氏和池越溪身上,先头呢,大家都以为太师府是不认这外孙女的,如今小姑娘这么争气,总不会不认的。
既是太师府的亲外孙女,顾小姐的身价那是跟蹦上天的烟花爆竹一样,高不可攀,谁都越不过去,什么宁李刘池名门四娇女,什么南秦北顾的秦大小姐,统统靠边儿站去。
宁章氏打了个岔,笑道:“我们大爷啊,正跟太师府那边商议着,是不是该操办操办,把孩子的名谱给入族。”
话题从议亲转到相对安全的认宗,大家聊得兴致勃勃,都跟宁章氏说定,请帖是一定要的,她们是一定要去观礼的。
池越溪捏着荷包,拼命挤笑脸,却是几度变脸。
宁氏体贴女儿心结未解,笑道:“闷了吧?你们姐妹几个到园子去走走吧。”
几个年轻的官家夫人从长辈那儿得了首肯,亲亲热热地拥着池越溪往那新园子走。她们早听说了新太师府里有名闻遐迩的原东田府的温泉池,都要参观参观这传奇处。
看着蓝天碧树下的黄金池,年轻夫人们真正艳羡,可惜今日众人未带换洗衣裳,不然,正可下水享受一番。她们一个劲儿地夸池越溪就是有本事,这池子刘国舅家的人要了几回,皇帝太后都没赏。
这些人老师昔年池越溪的京中闺友,感情自是与旁人不同,从这温泉,好友之间的隔离感顿消,由此便打开话匣。
“这刘国舅,就是刘春容她哥,如今她都做皇后了。”闺友之一带着不知是哀怨,还是嫉色的口气说道。
池越溪冷笑没收住,又一个闺友道:“我们都知道她根本比都不能跟你比,但谁叫出了那一档子事。”
这话实在是揭人伤疤,但池越溪硬是给忍下,让她们再说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闺友道:“你可知这回瑞王的事谁在背后捣鬼?”
“只说是宫里有人传了消息。”池越溪不动声色,吐出最保险的。
闺友恼恨,点着池越溪的额头恼她不争气,念道:“你呀你,吃了这么多亏还不长记性。”
另一闺友摇头,同期的女性友人里大多都已成婚,所有少女时情爱褪去,只剩后院犄角下的灰色,哪个没和宠妾婆家妯娌小姑子斗过心眼?甚至是官家夫人之间也是勾心斗角,专为自家打算。
“你也不想想,为何你做不成皇后,偏就轮到刘春容?”
“外头人都在说啊,当初就是刘春容和瑞王联手捣腾那档子事,毁了你,也毁了顾远山、李香莲。”
闺友们一人一句,池越溪抹着红红的眼角,气苦道:“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咱们在那时候,懂什么。”
众女叹惜,可不是,十六七岁时节,个个都在做梦,盼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们循了家长意,嫁入豪门为正妻,一点点磨掉青涩棱角变了圆滑;可怜的是池越溪,老天爷连磨合的机会都没给她。
“你那个女儿倒是能干的,”有闺友扯开新话题道,她是兵部右侍郎的夫人,可以说是绝对向着顾派这边的。她道,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给自家争名夺牌位树威风,比她们那些个只会要糖吃的强多了。
“我听说,”兵部右侍郎夫人压低了声音,几个女人靠拢,以耳语声吐露道,“皇后真正是想把娘家侄女许给太子。”
其他闺友气愤,给池越溪出主意,道:“让你女儿去抢过来,刘家的女人,哪配跟郦山侯府的嫡孙女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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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越溪垂着头,不显眼底的憎恨,收了泣声,轻道:“她跟我不亲。”
“你倒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咋的传来传去都是你折腾她啊?”后部右侍郎夫人急急地问。
池越溪珠泪涟涟,啜泣道:“我初时心里极怨,不愿看到她。”众闺蜜心有戚戚,碰上那种事,没人能有那样宽厚的心怀接受也属正常,“远山哥就给她选了个|乳母,谁知,谁知那是头狼。心眼毒,不让我见女儿,还编着瞎话离间母女亲情,还,还借远山哥疼爱女儿之际成好事。。。”
众闺友同情极了,这种狼子野心的女人她们在后院里见得太多,对付这种女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一个字,死。
“你们是不知道她的手段。”池越溪哭诉,搬出种种真真假假的例子。在王雪娥的计谋下,她就成了传说中的歹毒后娘。
像绵羊一样柔弱像白兔一样善良的池越溪,竟然碰到这样高级别的宅斗对手,众闺蜜怜惜地直叹惜,这都是什么命,什么惨事儿都让池越溪碰上。
有闺友猛地想起一事,道:“她现在不是养在顾侍郎那儿学规矩?”
池越溪红着眼眶鼻子点头,此闺友道:“这就好办了,顾侍郎那位夫人我们是熟的,她府里人口简单,也没那多心眼,你多去走动走动,带些绸缎烟云首饰之类的,还能不把你闺女的心给掰过来。”
“就是,女儿总归是你自己生的,哪能不向着娘。”
“你就跟她说白了,靠来靠去都只有自家娘最靠得住。”
“多给她说说没娘管的孩子最后有多惨,离谁都离不得娘。”
池越溪踌躇不决,后部右侍郎夫人发了狠,吐露宫中秘闻,年初二那天,顾家女曾在皇宫里淹了水,表面办了兰妃,但谁个不知是刘春容下的黑手;这事儿虽然瞒着宫外头,风声早有传出。
几个闺蜜不约而同点头,她们也听到过这风声,池越溪再不想法拉拢郦山侯府的嫡孙女,保护自己,没准下一个就轮到她本人了。旁人不知皇宫内幕深浅,她们却是知道刘家手段的,心狠手黑,绝不会放过她们娘俩。
池越溪愁,哀问闺友有何良策。
几个闺友轻摇头,不是她们不伸援手,而是锦衣卫那头已跟她们当家的捎过口信。锦衣卫左指挥使姓刘,那是皇后的亲兄长。
“这光景,只有郦山侯府出面才能保你们母女周全。”兵部右侍郎夫人指点道。
“对,你得把顾远山叫来,让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现在不动手,等到刘家布置好,你们一家子可要吃大亏。”闺友提了几府人姓,那都是锦衣卫弄的冤案,不乘着形势有利反击,到时就来不及。
池越溪如何感激道谢不提,送走客人,韦婆子入屋,边给小姐捶肩,边问小姐打算。池越溪睁开眼,猛地将桌上茶具扫落于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孩都弄不死。”
韦婆子暗惊,道:“小姐是说,那游园不是意外,当真是刘皇后下手?”
池越溪哼道:“不是她还有哪个,却是个没见识的愚妇!”
“这刘春容当日就不及小姐半分,做不成事也是在理。她要真办成,小姐还得小心呢。”
池越溪讥诮刘皇后有贼心没贼胆,不会再动手,道:“少不得还得本小姐亲自料理。”
韦婆子拦下她,道:“小姐,老婆子看这事儿缓缓。”
若给顾照光知悉池越溪插手,必讨不得好。何况,此时京中舆论都向着那有孝心的孽种,池越溪好不容易洗了污名,没必要再为那孽种背骂名,还是想法子借刀杀人为上上策。
“小姐,这京城可不是宣府,咱有的是法子让那孽种意外死。”
“我都给气糊涂了。奶母就是通透。”池越溪展眉笑起来,两人正商议着,有丫环来报,忠肃公夫人来了,夫人请小姐相陪。
卅五回 燕语莺啼无限好 看,极品(上)
话说顾家琪除奸有功,推却所有封赏,改为替池越溪进孝道,一旨闹得池府顷刻分家。
此举固然让池府家宅不宁,却便宜池越溪尽洗名声,众人齐星捧月,再现旧日好时光,俨然一位公卿贵妇,敢与当朝皇后叫板。
她正与韦秋娘商议如何利用皇后这把刀,除掉那小孽种,丫环来报,忠肃公夫人来访。
池越溪暗里起疑,这夏侯府声名虽不如前朝,到底位列三公,显贵门第,怎么说也该是宁氏投贴上门拜见,后忠肃公府遣人回访方为大家之道。
韦婆子也弄不清夏侯家这葫芦里装什么药,跟着小姐前去会客。
忠肃公夫人来意尽在孙子夏侯俊身上,她和宁氏说,前回与池家贤婿谈及孙辈的儿女亲事,不知是大男人不能领会她的好意,还是看不上他们忠肃公府,总之说定的亲事谈着谈着就谈崩了。
宁氏忙请老夫人宽心,这儿女亲事是好事,定是哪里出岔子,回头她向女婿问明究竟定给答复。
忠肃公夫人笑道:“这亲家做不成做得成,端看顾夫人的意思。”
池越溪见话锋转到自己这儿,没推却,打趣儿道:“老夫人言重,我瞧着孙少爷一表人才,倒是我那个不通事的女儿配不上了。”
这话听来有门,忠肃公夫人笑呵呵,池越溪打量夏侯俊,越看越钟意,道:“真个不是我说,这么好的人选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多亏老夫人想到我们娘俩儿了,唉,远山哥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您要是早和我这做娘亲的谈,这亲事儿一早定了。”
忠肃公夫人问道:“那依顾夫人的意思?”
“孙少爷呢,我瞧着是顶顶满意的,不过,这事儿少不得要和我们家那位通个气。”
“理当如此。”
“那得了准信儿,我就给老夫人回话,好让孙少爷做准备。”池越溪笑得暧昧,忠肃公夫人回笑颇有深意,宁氏见好事将成,也笑。
待客离,韦婆子赶紧问小姐怎地就给那孽种定下这么一门好亲事。
池越溪冷笑,道:“你找些个人去查查,他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
韦婆子不解,还是照办。几日,韦婆子得信,夏侯俊是春香楼常客。这么点消息不能让人满意,池越溪给仆妇一个腰牌,可任意调动各地东厂探子、锦衣卫的金牌。
“小姐,此物从何得来?”韦婆子知晓干系,差点儿把这金牌给抖了。
池越溪轻瞟一眼,韦婆子心领神会,低语问道:“那位给的?”她仔细一想,惊问,“是除夕那夜?小姐,他、他怎地不接你入宫?”韦婆子抹起眼泪,小姐吃的那些苦哟。
“哭什么,”池越溪放下酒蛊,“我现在这样,他如何接我入宫,不是叫天下人都笑话他。”
“那、那这是?”
“别的你先别管,叫人把夏侯家的这事儿查清楚。”
韦婆子领命,她出府去,不久就有人主动前来接洽。韦婆子说了小姐的要求,对方很快就把问题查出来。韦婆子见识到一个崭新的黑暗世界,回去就跟小姐说,要是早有此物,哪里容得王雪娥嚣张,那孽种也早打杀了。
池越溪收好腰牌,道:“你道他这些年容易?便是把这东西交给我,也是费尽心思。”
韦婆子想起除夕那夜小姐肝胆寸断的模样,略有领悟。池越溪收拾好情绪,问查出什么。韦婆子吐露首家,夏侯俊玩窑姐儿很挑,非清白的新姑娘不玩,常有虐死人的事;这段时间,他改迷上五六岁的女童子了。
“确定?”
“老婆子都亲自去瞧过了,哎哟,作孽哦,那些个孩子身上咬得一块块地血肉,下面更是一塌糊涂,是给活活折腾死的哟,畜生,真正个畜生。”
池越溪痛快地笑起来,拍案叫好,就这个!
“小姐?”
“难不成你还想那孽种嫁过去享福么?”
韦婆子终于明白了,池越溪笑得快意,全身都在兴奋,她已经预见了那个孽种被男人如何虐玩的前景,这种闺房事,女人只能硬忍着,哪个有脸开口向娘家求救,她要那孽种在最痛苦最不堪地凌虐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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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知情的人全杀了。”池越溪下令,她阴阴地一笑,“咱们,可要好好地会会那个畜生。”这个指的是顾照光。
四月下旬,顾照光为紧急军务故,再回京城。
池越溪抓住这个机会,探得顾照光不再侍郎府,她叫上韦秋娘、几个粗壮仆妇丫环出发。
侍郎夫人出面招待,问何故。
池越溪先礼后兵,说她想见见女儿。
侍郎夫人推说顾照光不再,她不能做主。
池越溪柔声恳求道:“我真地只是看看她,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吃苦。这么些年,我都没好好抱过她,可远山把孩子教得好,一点都不记恨我这个做娘的,还记得帮我尽孝道。我娘也想见见这么又乖又懂事的外孙女,您就让我见见她吧?”
“远山应该很快回来,你自己和远山说。来人,换新茶。”侍郎夫人刀枪不入。
池越溪揉捏手绢,很是气愤,忍不住道:“本来我也不想为难大嫂,可我听说件事,阿南在宫里淹水了,带她去玩的人,你女儿却一点事儿也没有。我不想怀疑什么,但说实话,我也不敢再把女儿放在你家里,你把阿南叫出来,我这就带她回家。”
侍郎夫人也不与她争辩,承认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年里的事。她举茶碗,淡淡笑道:“阿南如今安好,劳您惦念。”
池越溪冷了脸,道:“大嫂,我知你对弟媳我有成见,但阿南是我亲生的女儿,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要等人淹死了才说?你们就这么照顾远山的女儿,远山是你们兄弟,他信赖你们才把女儿托付,可是你们呢?都做了些什么!把阿南推进火坑,要把她活活地害死!”
侍郎夫人不由地把视线在质问者身上转了转,亲戚之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确实易生妯娌龌龊,但她池越溪什么时候把阿南当成宝了。
“确是我们没有想到宫里游玩也会出意外,所幸阿南未受惊,现下,我们也给阿南备了两个护卫,近身保护,这个把月来未再出事,我们的确是将阿南当成自家孩子一样关怀,还请放宽心。”
“不用说了,我今儿个来,就是要把阿南带走的。我自己的女儿我会管教,不劳你们费心。”
卅五回 燕语莺啼无限好 看,极品(下)
侍郎夫人微笑,道:“这却是不能够的,我们受远山托付,不敢不经心。”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