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又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逃了又逃-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魏明的怒火一下消了大半,有些气弱地问,“真有这么严重?”魏长林郑重点头,魏明叹气,“也罢,她罪不至死,老二喜欢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撵人,按军老办法,把她头发剃了,衣服什么的都拿去煮一煮。”
  被按着跪在阶下的蔡小元,听到魏明的话,精神一放松,湿透的衣衫贴在背上,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刚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魏明走近,她就用头上的簪子插入他的咽喉或者眼球里——她活不了,魏明也别说活。
  正不停地庆幸再一次死里逃生,一个黑影罩在她头顶上,黑影蹲了下来,粗鲁地拽了她的头发,她被迫扬起脖子看向来人,来人说:“看来你确实害怕,头发都湿了。”蔡小元精神恍惚地看他,“为什么我每次身处险境,二少爷都不在呢?”魏长峰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她,一脸讥笑,“愚蠢之极。”将无情的背影留给她。
  蔡小元被几个力壮的女佣押着去了净房,衣服脱了,像杀猪之前给猪洗澡一样,浑身上下用刷子刷了好几遍,连脸上也不放过。穿了衣服,走出净房,秀清迎上来,“小元,你没事吧,这脸上怎么流血了?我给你擦一擦吧。”玉芬隐隐说了一句“你别管她,她活该”,蔡小元没有理会。没多久,管家就把剃头匠请来了,魏明说,就在楼前的广场上剃,让人们都看着,好让她知道知道羞耻。
  魏公馆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像看大戏一样热切地等着一个秀发如云的妙龄少女被剃成秃子。伴着剃刀的沙沙声,一缕缕的青丝落在地上,蔡小元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乱纷纷地滚落下来,剃头匠哎吆一声,蔡小元猛地吸入一口冷气,剃头匠惊惶失措:“真对不住,姑娘,我手滑了一下,拉了一道口子。”又转身对着站得最近的关妈妈说:“真对不住,大姐,我小户人家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心里面静不下来,心不静,手就不能稳,我看,您还是去请别人儿吧,对不住了。”
  关妈妈笑得不以为意:“师傅,没什么,你是老手艺了,我们都信得过你,刚才只是一时失手,没什么关系,小元也不在意的,小元你说是吧。”蔡小元忍不住地浑身发抖,切齿咬牙,抬头说一句,“没关系。”是的,没关系,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总有一天,我要一笔一笔地清算干净!
  魏长林看着头上光秃秃的的小姑娘,又换了一盆清水,蹲在木盆前面,在水里不停地搓着手,似乎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再忍不住冲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过两个多月没见,她已经鸡骨支床、瘦的吓人了,看着他,表情僵冷木讷,像丢了魂儿一样。
  他真恨自己,明知道这里是狼窝虎穴,为什么还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为什么要异想天开,对母亲和大哥抱有期望,她出身不清白,母亲和大哥怎么会打心底里认同、护着她呢?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抚着的瘦弱的肩背,“小元,是我不对,我说过没下次的,没想到又让你陷入这样不堪的境地,我回来的迟了,你受苦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你走,远远地离开这里。”女孩在她怀里吞声饮泣,她的痛苦、她的委屈、她的恐惧,丝丝缕缕地、不停地钻入他的心房,让他的心又酸又涨又痛。女孩儿在她怀中呜呜咽咽地诉说着什么,他扶住她的肩膀,“小元,你是不是想骂我,你尽管骂吧,就是打死我也没关系,我混蛋,我活该 。”蔡小元低声说了句,“我没有骂你。”回身换了一盆清水,慢吞吞地洗脸。
  魏长林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蔡小元洗好了,将木盆在一旁放好,张着水光凝润、还有些泛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魏长林。魏长林心里一声长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蓝格子手绢儿来,温柔地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水珠擦去,她拉过他的手掌,将脸贴着他的手心,静静地,那么依恋、那么纯真,魏长林忍不住心中略带甘甜的叹息,“你先到房间收拾东西,我去与父亲、母亲说一声。”
  房间里亮着灯光,听见门响,屋中的两个人都看向她,玉芬翘着指头在嗑瓜子,看着她“噗”地一声将瓜子壳吐得老远,“哟,蔡大小姐回来了,你给关妈妈洗脚按摩还按出瘾来了,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你倒是心宽,那张脸啊,想端着就端着,想放下就放下,比窑子里做皮货生意的人还想得开。”做在她旁边绣鞋垫儿的秀清一脸为难地拽着她的胳臂,小声地说,“你别胡说了。”
  蔡小元冷着脸,完全不理会她们,琢磨着今天有些异样的表现。
  她有一种怪癖,像是洁癖,又不太一样。上学的时候住校,一天夜里起来上厕所,洗手间一个水龙头半开着,哗啦啦地空流着水,她没有直接去关,而是拿了卫生纸包住开关才把水龙天关上。她觉得没关好水龙头的那个人很脏,从头到尾、从内到外地脏,她不想和那个人有任何接触,间接接触也不行,她知道这样想很不科学,也太过夸张,但是她忍不住。
  每天给关妈妈按完了脚,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洗手,洗的累了才罢手,不然,她甚至无法平心静气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她会忍不住对自己的手产生厌恶感。魏长林的忏悔,真的让她惊喜又激动,她像是在阴霾里终于盼到了阳光,忍不住地欣喜和委屈,以前对他的碰触产生的反感不适,全部换成了发自内心的眷念,不能不说,确实异样。
  魏长峰说她蠢,她知道他的意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地将自己的信赖交付他人,可是,她也许真的太需要一个人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了。在魏公馆,她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恐慌:羊皮功法她一有空闲就在参悟,可是条件有限,她连静下心来认真体悟的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周围稍有异动,她就忍不住心惊肉跳,惶然失措;心中不安逸,那些玄妙的文字给她的感觉,总像是隔了一层东西,让她不得其门而入,她内心的焦急恐慌可想而知。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蔡小元吓了一跳,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不自禁地自我厌恶,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自己如何让自己认同。她突然不想苟且偷生了,为了一点生机,像一跳爬虫一样战战兢兢地看所有人的脸色,揣摩所有人的心思,她真的厌烦了。
  玉芬撇着嘴、拉着脸道:“小元,二少爷找你。”蔡小元走出门,魏长林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听到声音转过来看她,“咦,让你收拾的东西呢?”她轻声说:“没什么可收拾的。”他摸摸她的脑袋,“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离开。你拿着行李在我的房间住一宿吧。”她沉吟片刻,“我和同寝的两位姐姐关系不错,最后一晚,我想留下来跟她们说说话。”魏长林清朗的嗓音里带着一点释然,“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点击率神马的 我真的死心了  就当是写给自己看的啦

  ☆、新的希望

  夜阑人不静,三个人的房间里,有两个人在说悄悄话;男子的咆哮声,女人的哭声,还有“奇里哐啷”砸东西的声音,从主楼的方向若有还无地传来。
  玉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今天非打死这个扫把星不可。”“噔噔噔”地脚步声怒气冲冲地向蔡小元的床铺走来,蚊帐掀开,玉芬一出手就往蔡小元的脸上抓去,没等抓着,心口就猛地挨了一脚,冷冷地声音传出来,“最后一个晚上,你不要闹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秀清一反喜欢劝架的风格,掌着灯将地上呻吟的玉芬扶起来,温和的声音里带了强硬和冷漠,“小元,住一个屋子这么久,怎么也该有了点交情,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平淡无奇的声音打断了她,“交情?哼,也许还真有些背后使绊子、下阴招的交情,说起来,二位对我如此关照,我还真没好好回报过两位呢。”
  秀清慌乱之后,脸上闪过一阵狠色,跟玉芬使个眼色,掀开蚊帐,罩着玻璃罩子的油灯也伸了进去,“小元,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你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看成坏人吧,姐姐我最喜欢的是你,你这样说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玉芬在一边将蔡小元的双腿死死地压制住,秀清将手上的灯扔向蔡小元的脸,蔡小元情急之下,挥了手掌挡了一下,尖叫声响彻夜空。
  翌日魏公馆客厅
  魏明:孽子,你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就别想着再回来!
  魏太太: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魏长峰:长林,你是成人了,三思而后行。
  二夫人:长林啊,不是二妈说你,就蔡小元这种姿色,秦淮河岸上一搂一大把,你怎么就这么眼皮子浅呢,为了她放弃大好前途?
  魏七:二哥,你相信我,蔡小元不是个好东西,她不但心肠恶毒,还喜欢勾三搭四,真的,她和古先生你是知道的,她的好朋友告诉我,她还勾引那个元凤班的班主,他们的班主娘子救了她的命,她不想着感恩图报,竟然挖空心思地勾引人家的丈夫。二哥,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这个贱人是个白眼儿狼,你没看见秀清的悲剧吗?秀清对她那么好,事事护着她,她竟
  然把秀清的脸给毁了,二哥,这还不够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吗?
  魏长林:你们不必再说了,秀清毁容是她咎由自取,根本不关小元的事
  ;母亲,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可能还会努力让你认同她,现在,儿子彻底死心了。
  魏太太似惊似怒,昏过去了。魏长林步伐坚定、神情无畏,将背影留给了在场众人。大门外,蔡小元正在等她。
  蔡小元:以后出门只能做人力车,甚至要步行,你能忍受吗?
  魏长林:走走路难道能比行军打仗更辛苦?
  蔡小元:没有了贵公子的光环,你就是个普通人了。你的朋友、属下可能会远离你,你再也不能挥金如土,可能连干洗西装的钱都付不起了,早餐只能吃锅贴、油条,你喜欢喝的洋酒也只能被白开水和豆浆代替了,阿林,你告诉我,你能忍受这些吗?如果不能,干脆就不要选择这样一个开始。
  魏长林:你不要担心,我不是一直就这么养尊处优的,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就是靠勤工俭学维持生计的;再说,我也是有积蓄的,而且数量相当可观的哦。
  蔡小元:阿林,如果可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魏长林: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吗?
  临江公寓
  魏长林给蔡小元倒了一杯水,“你歇着吧,我把客房收拾一下。”蔡小元心里有一种让她羞臊的无以复加的感觉,“我们不睡在一起吗?”他揉揉她已经长出了发茬儿的小光头,“你还小,这样对你不好。”她抬头认真地看他,“我不小,真的,我已经不小了。”他失笑,“我说你小你就笑,不要顶嘴,好好呆着。”
  午饭和晚饭是魏长林打电话让大饭店里送来的,蔡小元无不忧心忡忡地说:“阿林,你父亲还会让你在军中任职吗?”魏长林轻松适宜的表情有点落寞,“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恐怕不会了。”本来想劝他不要那么大手大脚花钱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这天夜里,蔡小元试着按羊皮功法的路径,将那种只能靠想象来描述的灵气引入身体,不停地失败,不停地从头再来,不知到了什么时间,突然听见一声雄鸡鸣叫,一直未被打通的经脉突然就豁然开朗了。她欣喜若狂,勉力控制住情绪,运转功法,惬意地享受着那种温暖、通畅、轻松的奇妙感觉,一直打坐到天亮,竟然神采奕奕,丝毫不觉得疲惫。
  早上,魏长林敲响她的房门,她收功起身。生活区里,穿着西装裤子和背心的魏长林,手臂撑在窗户两边,上身探到窗外,似乎在欣赏着什么美妙的风景。蔡小元轻轻地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宽厚的背,眷念地呼吸着他的体息。
  他转过身来抱住她,“快去洗漱吧,吃了早饭,我去找工作。”她埋首在他怀里,胸中激荡着深刻的感情,“阿林,我对我们的明天充满了希望,从父母去世,我一直沉浸在黑暗里,我的内心从未这么光明过,阿林,我真的感谢你,我决心要用我的一生来让你幸福。以后,你出去工作,我在家操持家务,照顾你的生活,或许我也可以找一份工作,或许,我们会有一个男孩儿。”说道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事赤裸裸地晾在人前,忍不住脸上发烧,低下头,有些惶恐,有些羞涩,有些甜蜜。
  魏长林也十分动容,温柔地说:“听你的。”
  临江公寓的周边,有很多售卖各种衣食住行用物品的店铺,小食摊子也是多不胜数。
  魏长林更习惯吃西式的早餐,小笼包、豆浆,油腻发黑的桌凳,和不拘小节、在餐桌上翘腿吧唧嘴的食客,让他很不适应,但他还是坚持着吃完了早餐。
  蔡小元觑着他毫无异样一派安然的表情,“阿林,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厨艺是很不错的,过两天,我的手好了,做几道菜让你尝尝。”他有些奇怪有些惊喜,“哦,你的厨艺在哪儿学的?”她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起来,“在家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是不会的;到了元凤班,成了个粗使丫头,什么活儿都要干,炒菜做饭的也不例外,只是没有好食材,又是在大锅里煮饭煮菜,有机会磨练手艺还是在古先生家。”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默。
  魏长林出去一天就找到了工作,蔡小元不禁感叹,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同时她欣喜地发现,她手上的伤以快于平常的速度在愈合,三天后,她的手已经可以提东西、可以炒菜做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好像挺没有激情的,继续学习,继续学习

  ☆、骤生龃龉

  八个月后民国二十六年春华都洋行
  名表柜台的售货员,不耐烦地问柜台外面穿着蓝色棉旗袍的年轻女子:“小姐,你到底要不要买?”女子的表情有些遗憾、有些歉意,“抱歉,打扰了。”售货员那不屑掩饰的鄙夷表情让女郎垂下眼睑,静静走开,“买不起就要有自知之明嘛!你这样磨蹭来磨蹭去,浪费了自己的时间不讲,还要妨碍其他顾客的。”
  蔡小元又说了声抱歉,加快了脚步,像是落荒而逃。对面走过来一群穿红着绿、时髦靓丽的女郎,中间那位被众人簇拥着,雪肤云鬓、顾盼生辉,端得是仪态万千、引人注目。
  这群人像一阵艳丽的云霞飘卷而过,蔡小元的鼻翼动了动,她顿了一下,连忙转身上前拦住他们,“你好,冒昧相阻,只因刚才一阵异香飘过,让人久久难忘,我也十分倾慕,请教一下,那种带着茉莉香,似乎还有些莲香的味道是哪位女士用的,出自那一款香水?”
  一个长脸小眼,烫了一头和她的脸型很不相称的卷发女人,探头探脑地打量魏长林,魏长林心中厌烦,冲她点头微笑,嘴上客气地说:“文太太。”文太太像是得了默许似的,小跑过来和他搭话,“魏先生,我悄悄地和你说哦,你们家小元,今天坐一个洋人的车回来的,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的来,在小区门口搂搂抱抱,好多人都看到了,简直伤风败俗嘛。魏先生,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你可不要塌我的台哦。”
  魏长林若有所思,应付了文太太几句,向自己家走回去。像往常一样,这个时间,蔡小元正在厨房里忙活,烹炒的“滋滋”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将衣服挂好,推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