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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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又逃-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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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惊无险地到家,沈林深感不安,远离是非之地都能招来祸端,哪里还是安全的。也不对,像海明月这样的藏污纳垢之地易惹事端,难道出入法国总领事的住宅这样的膏粱富贵之家就能清净的了吗?
  自己经常参加这些洋夫人们的沙龙宴会,即便范围不大,交际圈之间的相互碰撞,说不定就有人知道有了她这样的一个人物,处在风口浪尖,就算无所作为,也有可能做了他人的靶子。
  自己得罪过云英中学的沈副督导,海明月的未曾谋面的当权者,还有城府深沉的柳毓亭,就连今天法国公使府里看起来像个黑社会、阴差阳错晾过的老头儿,都有可能给自己将来的某些行动造成阻碍甚至破坏。
  难道自己要退出此地?但是,除非隐姓埋名,哪里不会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姑且再忍上一忍,若实在觉得厌烦,不如退到暗处,有些事在暗处倒更能放得开手脚;这样想来虽确实有些赌气了,却也是她性情使然,在定安的十年里,被父母拘在家里不能出门,几乎与世隔绝,她不照样悠游度日,逍遥似神仙嘛,骨子里她更喜欢那样的生活。
  这两年,因为父亲的嘱托,保管着巨大的财富;一个人也分不清谁是谁非、孰奸孰良,可能的同行者也让人雾里看花,不知深浅。
  父母去世那年,她在城中蛰伏待机,未曾听说有父亲或母亲家的亲人出现,也许根本没有人年来,也许是来了却只能像仓鼠一样躲在暗处犹豫观望。若他们无血缘之念,他们完全不能指望,即使相认了,怕还要小心提防;若他们为自己一家的灭绝伤心愤恨,她又有什么理由为他们带去灾祸呢?说到底,不管怎样,她只能自己扛着。
  像往常一样,沈林独自默默消化了心中苦闷,打坐了一夜,第二天又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昨天的遇险让她毫无头绪,她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消息来源,要不然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不能做出正确的反应。她周围其实有很多人脉可以建立。黄先生虽只是个教书先生,却称得上桃李知交满天下,教育界、政界里有不少能说得上话的人。
  沈林吃过早饭,见上午的阳光不太热烈,便让吴妈在院子里收拾了桌椅点心,晒起太阳来。
  吴叔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竹篾,安静地坐在小花园边上的长椅上编着小篮子。据说他在乡下时便是当地有名的木匠兼篾匠,本行手艺搁置了好几年,现在日子安定下来,在主家里当然不能做哪些敲敲打打的木工活,他便开始做一些编织的活计。他做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在申城这种大城市里很显别致,在市集上十分紧俏。不过吴妈和吴叔与沈林都是签了雇佣契约,吴叔谨守着本分,也只在闲暇时间发展一下自己的爱好。
  吴叔平时沉默寡言,很不显眼,关键时刻却能发挥作用,是个厚重稳妥的人,把门户交给他,沈林还是放心的。
  至于吴妈,沈林最初还以为她是木讷怯弱、勤劳务实的中年妇人。时间长了才发现,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扎堆凑热闹,每日里总要出去一次串串门子、与人交际一番才能睡得踏实;幸好她人很有分寸,从不耽误本职工作,而且菜也做得不赖。
  若没有那么多烦心事,沈林对现在生活还是很满意的,有两个能干的员工将家中上下打理的井然有序,又都不是惹事的性子。
  她在铺满了爬山虎的影壁墙下沐浴着沪上的秋阳,微微眯着眼睛看天,手边的细瓷骨杯盛着清肝泻火、养阴明目的菊花茶,十分惬意。看着吴叔吴妈在身边忙碌,很安静,很温馨,她恍然生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叹来。
  罢了,这辈子她早见惯了风雨,无谓的感叹只能让人懈怠,现在好好筹谋、尽早事了,也许能快快摆脱这样的生活。
  正想着如何扩大自己的交际圈,门咣咣响了起来,声音突兀而急促,无端地打碎了小院里的温馨,气氛变得紧张。吴妈起身去开门,沈林也跟着起来。
  门外的人说话了,粗声粗气,嗓门很大,隐有些不耐烦。吴妈嘴上念叨着着,打开了门;外面的人露出身形来,有五人,打头的是昨天在街上拦路的白脸胖子。
  这胖子不像昨天那样穿西装、系领带,换了一身短打,手上戴着戒子、扳指,再加上他不可一世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个混帮派的,沈林给露出警惕神情的吴叔使个眼色,几步走上前去,将吴妈挡在身后,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决定先探明究竟再说。
  白脸胖子正要发作,见来人是沈林,瞬间收了骄横的神情,上身微微前倾,跟沈林打招呼:“沈小姐,你在家呢?”。沈林暗中松了口气,态度比较客气,说明有所顾忌。她开口问,“先生,请问你找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远方来信

  
  白脸胖子闻言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沈小姐,昨天我大哥见你一个人等车,和一群烂七八糟到地人挤在一起,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好让她挤出一身臭烘烘的汗,简直太不像话了,大哥就让我请你上车,谁知到沈小姐胆子这么小。。。”
  大概觉得话不该这么说,他胖手不自然地搓搓后脑勺,挤着眼睛笑了笑说:“是我不对,大哥说我一副流氓相,肯定吓着沈小姐了;嘿嘿,这不,大哥让我来请沈小姐,去锦江饭店,给你赔礼道情,再请你吃顿饭,给你压压惊。”
  前世,旧上海的帮派在解放前一直能量很大,沈林想过结交一两个帮派人物,利益交换,但绝不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这条巷子居住的都是小有资产的清白人家,这些人明显不是什么正派人物,若真与他们夹缠不清,以后定然不能清净了。他们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这会儿,邻近的人家有的探头探脑、有的直接走出大门来观瞧了,真把他们请进家门,人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沈林只得说道,“先生,你家大哥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又何来得罪压惊的话,不过是误会一场,您还是请回吧。”说完不待他有反应,迅速地关门上闩。外面的人又大力地砸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脚步声就远去了。
  沈林对尚自有些呆愣的吴妈吴叔说,吴妈吴叔,以后我不在,一定要弄清楚来人是谁再开门,如果再遇到这样的地痞无赖,先不要开门,给我打电话。吴妈听了这话,包子脸上又多挤出几道褶子,没什么美感,她颤抖着声音问:“小姐,这些地痞流氓怎么找上你了,良家妇女落到他们手上,可没一个好下场,他们可是连人都赶杀的。小姐,你怎么惹上他们了。。。”说到这里,她慌乱地看向自家老伴儿,几乎要哭出来,却没有再说话;吴叔没理会她,嗓子有些喑哑,看得出来也很紧张,他问:“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林看着院门,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虽然来着不善,倒还有所顾忌,你们先不要忧心,安心顾好家里,这件事我来能应付;务必记住我刚才的话,以后不要随便开门,吴妈,别哭了,记住我的话。”吴妈憋了半天终于哭了起来,一边抱着沈林手臂,“小姐,你要有什么不好,可让我和老头子怎么活呀,这些杀千刀的怎么偏偏缠上小姐了呀。。。”沈林无奈地让她抱着哭了一会儿,又叮嘱了了吴叔一番。
  下午,吴叔在楼顶守了半天,晚上向沈林报告说,下午一直有几个人在他们家附近打转。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哥对她很感兴趣,派人跟踪她到家,又大白天地让手下上门,闹得巷陌皆知,还留着手下观望,这位“大哥”到底要干什么?她无从得知,她只能猜测大概可能是谁或者与谁有关。
  她到上海第一个有过节的人事沈副督导,姓沈的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她都没有声张报复,姿态已经摆得太低,她没理由歇了大半年再找了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黑帮和她逗闷子,不可能是她;柳毓亭也不太可能,与沈副督导的原因一样,时间太久,而且他标榜自己是清流,不可能明目张胆与黑帮交往。最有可能的便是海明月歌舞厅和法国公使府里见到的那个老头。
  沈林最终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她知道自己的能耐,没人脉、没背景、没魄力,真找出谁要对她不利,难道还能大张旗鼓地跟人对上吗?还不如想着怎么跟黄先生和艾伦打好关系,有时候,他们找个人说句话比她自己忙前忙后有用多了。当然,说到底,还是要自己有本事。
  她在报纸上找了两份翻译的工作,分毫不惧申城干燥闷热的仲秋,宅子外面老有人盯着,她也不出门了,终日在家伏案劳作。
  吴妈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每天变着法子做了各种应时的菜肴,如麻油腰片、山药红烧肉、冰糖猪手、锅包肉等,不但色香味俱全、让她和吴叔大饱口福,而且润燥解热、有益健康;更有色彩明艳、极具观赏价值,入口香滑、最能生津止渴的酸梅汤,让沈林爱不释手。如果外面没有宵小窥视,简直要优哉游哉,快活似神仙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报纸上的一则广告打断了她的悠闲。史蒂文联系她了。
  在应天的两年多时间,她与传教士史蒂文亦师亦友、相交甚笃,感情很深厚,所以史蒂文虽然犹豫再三,还是违背自己的原则帮了她一个大忙——给她伪造了身份证件。临行前,沈林曾经与他相约,若有什么事情,可在申报的某个特定位置登一则广告,他用化名蔡文森,而沈林则是周安。
  为免露出痕迹,沈林只在津湾时给史蒂文发了一则报平安的讯息,便再未联系过。
  时隔两年,六月里的一天,史蒂文要经由申城乘船回国,希望临走前见她一面。沈林悄悄在码头和他会面,寒暄话别之后,她厚着脸皮请史蒂文帮她代为出手几箱珠宝玉石之类。
  史蒂文用他那慈爱而洞察的灰蓝色眼睛宽容地看着她,她在心中演练了数十遍的谎话便羞于出口。他什么也没问,怎么在子弹里逃生、从何处得了这么多宝物,他像个慈父一般,用他深沉慈悲的眼睛包容着她的一切。几个载满宝物的箱子最终被搬上了远行的客轮,两人话别,沈林静静地看着神父的背影走上舷梯,恍然想起他的养父周先生,内心有种凄厉的伤感。
  再回到现实,史蒂文在报上说他已归国,请她去虹口公共租界区的凯瑞斯青年旅社找一个叫戴卡斯。杰弗瑞的美国人,那里有她的包裹。虹口的公共租界区是申城最有名的红灯区,那里遍布着淫窝赌窟、酒吧妓院、烟馆黑市,充斥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一旦入夜,打架、械斗、火拼、枪战简直是家常便饭。
  她有些不明白一向稳重妥帖的神父怎么会将东西放在那里,即便。。。她也不知道即便什么了,想起神父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帮助,她还要挑三拣四,心中既是恼怒又是羞愧。神父仅用两个多月就把货物卖出,将支票寄给她,其中不知付出多少心思精力,她竟然还要嫌东嫌西,简直不知所谓。
  无论如何,沈林决定尽快竟东西取回,无论是红灯区还是红灯区的人都是不稳定因素。现在还不到一点,动作快些肯定能在入夜之前赶回。
  沈林收拾一番,跟吴妈交代了一声,匆匆出门。在巷子里左绕右转一阵,摆脱了身后的尾巴,在路口叫了车(人力黄包车)。车夫生的高大粗壮,手臂和小腿上肌肉翻滚,看起来孔武有力,一路上跑得飞快。
  到了临江的马路,视线陡然一亮,江上的汽笛声、轿车的喇叭、码头工人的吆喝、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如密密麻麻的轻雷一般,纷纷攘攘响在她的耳边。马路几乎有三十米宽,车辆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人丛便在车流里上下左右的缓慢移动。马路两旁多是三四层高的楼房或者绿色的仓库,楼房外面往往挂了各色的店铺招牌,除了招牌满满地全是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和画纸广告。楼房下面有许多蓝色或白色的硬板搭就的简易棚子,人们摆了衣帽鞋袜、药膏服食之类的来卖。
  这样行了有一个多小时,远远地瞧见一座黄色的平顶西式建筑,楼顶了是立了避雷针的尖顶钟楼,时间是三点十八分。过了钟楼,又行了约半个钟头,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明显体面了不少,举止里透着一点矜持和傲慢,汽车多了,小摊贩少了,店铺、酒楼、饭馆招牌门面也整洁多了,及至发现这里更多出了许多疑似舞厅、烟馆、赌场一类的招牌,沈林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车夫将车停在一座暗绿色的六层建筑前,沈林边走下车,抬头看见凯瑞斯青年旅社的招牌,一边从钱包里取了两块大洋递给车夫,车夫木讷卑怯的黝黑面孔上现出似惊喜似羞惭的笑容来,说道:“小姐,要不了那么多。”
  沈林心不在焉地笑了下:“大叔,这大个太阳,你也挺辛苦的;这样吧,若果不怕累的话,等我二十分钟,最多半个钟头,你再将我载回去,如何?”车夫哈着要,有些兴奋地连连搓手:“不辛苦、不辛苦,小姐,这里不能停车,我去那边等您哈。顺着车夫的手臂,沈林看见街对面的树荫下面停着不少人力车,对车夫点了点头,走向旅馆。”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题外话啊,实在是不吐不快,我今天真是逢人就说。有个老色狼竟然调戏laozi,说老子就跟她闺女一样,看我这么瘦,瞧着听心疼,摸了手几下,还趁laozi不备,亲了一下,这王八蛋,膈应的我真是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我长得很一般,每次见这个人都蓬头垢面的,怎么着也不会看上我呀,第一次还怀疑是我多想了,隔了一天,他又来检查房子(他是房子的管理员),本来检查房子就上下瞄几下,说两句意思意思就走了,从来没关过门,他竟然让老子把门关上,说免得蚊子进来了,关tm个头啊,真是想一次就膈应一次。
  说真的,我心里真是又气愤又害怕,有没人能给点意见建议?!
  好崩溃啊,苍天拉

  ☆、意外之人

  旅馆的门半开着,走进去,光线逐渐变暗,不算小的大堂里,只有两侧墙壁顶上嵌着小块半圆玻璃的窗户里透出些许阳光。进门右侧摆放着一座一丈来长、一米来高的弧面柜台,一个穿灰色长衫、短头发、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正在柜台后翻看着一本账册模样的册子,右手拨弄着手边的算盘。
  沈林走上前说道:“你好,打扰了;我找戴卡思。杰弗瑞先生,请问他在吗?”柜台先生扫了她两眼说道:“311。”沈林愣了一下,心想这人还挺有个性。
  一路上,沈林陆续遇见一些人,大部分是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女,言语神态里有种露骨的浪荡风骚,看向沈林的眼神都是带着弯儿的,沈林心忖,这是在向她暗送秋波吗?
  终于到了311,沈林从手袋中拿出报纸,有与史蒂文沟通消息的广告的一面露出来,伸手敲门。过了约两分钟,房门从里面拉开,沈林扫了一眼,门开在房间的右侧,房中家具陈设不多,略显得有些空旷。
  这一眼不过一瞬间,沈林看到眼前之人,蓦然睁大了眼睛。这个外国青年应该刚洗完澡,腰上随意地围着浴巾,手上的毛巾擦着他金棕色的头发,他还有胸毛,黄褐色的(?!);当然这并不能让她太吃惊,实际上,她遇上一位故人。 
  青年也愣了一下,立刻把沈林拉进来,关上门,进了疑似卫浴的小间儿。沈林今天没有刻意乔装,荷叶领的白棉衬衫,大翻领的灰蓝色西装套裙,紫色的皮鞋,围着黑纱的紫帽子,紫色的手袋。
  她本来就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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