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祎一愣,眉头紧紧地皱起:“铭宇告诉你的?”沈林不理他,傅定祎站起来:“如果你和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告诉你。”沈林也站起来说:“走吧。”
傅定祎把她带进一家川菜馆,一进门迎面扑来一阵热气,傅定祎打了个喷嚏,沈林也揉揉鼻子。傅定祎自作主张地点完了菜,就眼神朦胧地望向窗外,俊逸不凡的面庞上带了淡淡忧伤,沈林也不打扰她,兀自打量着菜馆的内部装潢消磨时间。菜上得很快,沈林看他还在“忧伤”,先吃了起来,听到动静,傅定祎谴责地看了沈林两眼,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不知会一声儿,冷不丁地就吃起来了。”
吃完了,由傅定祎付了钱,两人沿着街边溜达,走了会儿,傅定祎有些惆怅地开口:“小时候,我很顽劣淘气,却喜欢文静懂事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她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见到她,觉得她是一切都是完美的。。。。。。”
他沉浸在往事和忧伤中的情绪被人打断,沈林道:“付先生,刚才只顾着口腹之欲,吃得有点多,你看我们是不是叫辆车,坐着说?”傅定祎嫌弃地看她一眼,按捺着火气,转头看了一圈,然后往某个方向一招手,眨眼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们身边。
上了车,俩人一排坐着,沈林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歉意:“傅先生,你继续说吧,我洗耳恭听。”傅定祎扭头看了她半分钟,似乎在确定她不会再出幺蛾子了,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接着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喜欢捣乱,喜欢欺负小姑娘,差不多岁数的孩子都怕我,只有她喜欢对我笑,画了画也给我看,父亲一要教训我,她就哭,然后父亲就不打我了。。。。。。她钢琴弹得好,洋文学得好,舞也跳得好,跳起舞来真像个纯洁的天使一样。。。。。。其实,能做到这些的不只她一个,我却始终只看到她一个人的好。”
司机是傅家的老员工了,可以说是看着傅定祎长大,没想到他家个性别扭的六爷竟然能对人——这个人还是个女人——讲傅家所有人为了怕热他伤心都避而不谈的事情。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形,大吃一惊,立刻正襟危坐,继续充当木头人。
傅定祎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说的时候还没什么,说完了不禁有些羞恼,怎么就对着沈林这个死女人说了呢,怕被她嘲笑,心里越来越忐忑,久未听到沈林的回应,转头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珠子,那火气腾腾地直往上冒。
他真想提着她的衣领把她踹下车,又觉得张牙舞爪地太有失体面,想起被打的那会,沈林的那股子狠劲,他真有些心有余悸,又想他堂堂男子汉,竟然憷她一个小女子,被她这样捉弄,还要忍着,真是。。。不管六公子如何纠结,沈林一直睡得很香。
沈林醒来的时候,吴妈拿着鸡毛掸子正清理一只胆瓶上的灰尘,王嫂子在擦箱子,见她醒了,吴妈道:“小姐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林接过水问:“昨天不是刚擦了一遍,怎么又擦?”吴妈道:“小姐,这前街后街都是车马行人,来来去去的,灰尘可大了,就是每天擦也不见得能干净呢。”
沈林笑笑:“吴妈,你跟吴叔和王大哥说,过不了两天,我们就能搬回去了,让她们也高兴高兴。”王嫂子立刻高兴的笑眯了眼,吴妈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略弯了弯嘴角:“小姐,不拘住在哪儿都行,只要能让我们老两口跟着小姐,就是住大街上都行。”王嫂子的欢喜立刻收敛了,有些不安地看着沈林和吴妈。沈林叫了声吴妈,“吴妈,让你们跟着我,可不是为了住窝棚的,在我的身边,是来享福,不是来受罪的。”
吴妈忙不迭地点头,正要走开,转过来有些犹豫地说:“小姐,今天怎么人家车上就睡着了,您这么失礼,我看那位先生老大的不高兴,要是得罪了他可怎么办拉!”沈林突然想起来,本来要求人家讲自己的爱情史,自己却睡着了,这这这。。。。。。虽然她依然觉得傅定祎下作,至少不是昨天,昨天她一时抽风,主动跟他搭了话,还让他请了一顿饭。
沈林讪讪地看着吴妈,想找个掩盖自己的过错的理由都没有。
三天后,沈林带着一家子人搬回了摩登街的小楼。
作者有话要说:
☆、倏忽定情
艾伦和她的几个朋友想办一所学校,专门教授上流社会的小姐千金们,如何成为合格的淑女贵妇的课程,艾伦希望她加入到她们中间,共同致力于传播优雅高尚的贵族文化和贵族生活方式。
逛着商场,艾伦兴致勃勃地向沈林描绘他们构建的美好蓝图,说实话,沈林的兴趣不大。贵族的生活,有时候真是形式大于内容,过分苛求自己表现出来的姿态,忽视了生活的本质,没什么意思。
沈林对提供基础教育或者实用技能的学校更感兴趣——这也算是她忧国忧民的赤子情怀吧。
接受了基础教育,即便不能进入大学,想要力求上进的话,以后还可以自学;有了实用技能,譬如会染织、会漆工、会木工,普通人就有了立身之本,得以安居乐业,如此,这个社会才有发展前途。
可是让沈林让她们去想这些,根本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事也根本用不着她们来操心。
现今的国民风气提倡实业和教育,各种国立、私立的中学、大学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来,沈林自己也申城的不少大中小学校投资参股,可惜相当数量的办学者在盲目跟风,有的学校甚至开学授课不到半年,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关门了。
这也是沈林为什么握着大把的票子,始终不敢自己去办一所学校或者开一家工厂的原因,没有那金刚钻,她不敢随便去揽瓷器活儿,只能到处寻摸前途可观的商家、机构砸钱,如果遇上比较谨慎的人,她上赶着去砸钱人家都不要。
哎,跑题了,话题再说回来,申城的有钱人很多,这个贵族学校发起者的地位和品位、她们的办学理念、师资力量,绝对能吸引不少人来就学,前途一片光明啊,沈林还是决定参合一脚,投些钱进去。
得到了沈林的财力支持,艾伦眉开眼笑,又拉着她讨论学校的名称问题,沈林配合她想了几个名字,艾伦都不太满意,正在皱眉苦思,听人说道,“沈小姐,没想到再这里见到你。”
沈林回头一看,“咦,方先生,真巧。”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欢快了,心中有些懊恼,面色如常地给方鸣宇和艾伦做了介绍,问道:“方先生怎么在女装区,是帮朋友买衣服吗?”
方鸣宇含笑看她:“沈小姐忘了吗?我是开百货公司的,这里就是我的产业,我在微服私访。”他故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沈林在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你的员工难道都不认识你吗?”方鸣宇道:“我最怕麻烦,有些事情交给下属办就好了。”被忽视在一旁的艾伦插话了,“抱歉,我想我要先离开了,我得回去准备晚餐了。”说着,她扫了两人一眼,笑得耐人寻味。
沈林心中有点难为情,面上不显,“这样独树一帜,你也算是商界的一朵奇葩了。”方鸣宇莞尔,“沈小姐也和艾伦夫人熟识吗?”沈林点头:“我们是好朋友,她帮了我很多。怎么,方先生也认识艾伦?”“本城社交圈里的人,大部分我都有印象的,这位艾伦夫人虽然不像有些人那样目中无人,择友的眼光还是很挑剔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沈林诧异地看他:“你这是在恭维我吗?”方鸣宇移开了目光,在一个柜台上停下来,“你不喜欢被人恭维吗?”沈林微斜螓首:“那倒不是,只是朋友之间,这样拐弯抹角的奉承,感觉很怪异。”方鸣宇顿了顿,有些好笑的摇头,“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在真心赞你,只不过想让方式委婉一些、话说出来显得动听一听?”沈林眨眨眼,“那我就接受你委婉地称赞好了。”方鸣宇笑笑,对售货员指了指陈列柜里的某个方向:“帮我拿一下杏黄色条带的那一款,谢谢。”
河岸静谧无声,路上行人很少,两个人静静地并排走着。
方鸣宇首先打破了沉寂的气氛,“沈小姐觉得那家的菜怎么样?”沈林没有回答,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身仰头看他;她的眼睛映着波光里的夕阳,光彩夺目,灵气逼人,方鸣宇有些不敢直视。
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沈林眼神牢牢地看着他,“方先生,你有妻子吗?”对方摇头,“你有女朋友吗?”依然摇头,“我好像喜欢你,你对我什么感觉?”对方无声地、有些错愕、有些茫然地看她。“没关系,你好好想想。”他垂下眼帘,似乎真的在思考,他点了点头,沈林捧住他的脸,“你确定?”他笑盈盈地点头,刹那间她笑逐颜开,欢呼着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撒娇似的蹭了几下。
蓦地,她想起了魏长林,他的怀抱也是这样宽厚、温暖,还有好闻的体息,可是,让她伤心的事情,他也没少做。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此人不是魏长林,努力地摆脱这种悲观的想法,不能一着被蛇咬,就三年怕井绳,不敞开心扉、不大胆地去喜欢,她永远不能获得幸福,方鸣宇温柔、善良、通透、平和,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沈林:你喜欢我什么?
方鸣宇:。。。。。。
沈林:那什么时候觉得喜欢我的?
方鸣宇: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吧。
沈林: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让你有喜欢的感觉?
方鸣宇:阿林,你的一切我都爱,如果说是那天晚上,你对定祎那种完全不屑一顾的眼神,让人很心动。
沈林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方鸣宇摇头。
沈林:你可以猜一猜?
方鸣宇:我的长相气质?
沈林摇头。
方鸣宇:我对你很关心?
沈林:你对我很关心吗?
方鸣宇:没有吗?
沈林:还好吧,不过不是这个,算了,不让你白费脑子了。
沈林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角轻轻地印下一吻,“是你的笑容,轻轻的、暖暖的,很好看,让人感觉到你的温柔和宽厚,我对你的心动比你对我更早,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方鸣宇笑呵呵地:“没有。”
沈林捏他的脸:“假话,我这样一位美貌如花的美女对你一见钟情,你会不在心里窃喜得意?鸣宇,你可以尽情得意,这也算是对我的赞美了。”
方鸣宇握住她的手,用力地贴在自己胸口,表情认真地看她:“阿林,你相信我,我没有窃喜,也没有得意,我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感激和欣喜,感激上天你对我的喜欢,欣喜我们能够相爱。”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盒子,打开,玻璃表盘在晦暗的光线里熠熠生辉,他将表取出来,往沈林的手腕上戴,沈林的声音有些迷惑:“你买的时候,已经打算将它送给我了吗?”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沈林上下左右地摆弄自己的手臂,凑近了看,方鸣宇按住她的手:“天黑了,回家再看,小心伤了眼睛。”她没有反抗,嘴上却道:“你真傻,我不过看这么一会儿,能把眼睛伤到哪儿去?诶,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方鸣宇故作不知:“什么问题?明天再说吧。好了,夜里风冷,我送你回去吧。”沈林笑嘻嘻地咯吱他,“没想到你这个文质彬彬、潇洒风流的贵公子也学会耍赖了,真让小女子我大开眼界了。”
方鸣宇抓住她乱动的手,不甘示弱地说:“没想到骄傲的像个公主一样的沈小姐这样喜欢对人动手动脚。”沈林不服气地挣扎:“我怎么骄傲的像公主了,我明明很内敛、很谦虚的好不好?”方鸣宇温热的手轻抚在她颈后皮肤上,“你总是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孤芳自赏、目无余子。”
沈林气呼呼地推开他:“我什么时候孤芳自赏、目无余子?”方鸣宇用力抱住她,啄了啄她的鼻尖儿,温柔地看着她:“这不是我说的,是傅定祎说的,他说最见不得你不可一世的样子,所以才喜欢欺负你,一定把你的气焰压下去,我却喜欢你的不可一世,女子就该有一份傲骨,才值得男人来爱。”
沈林有些傻乎乎地:“你讲情话的样子真像个久经情场的老手,虽然有些媚俗,还是很动听的。”方鸣宇歪头缓缓地凑近她的脸,贴住了她的玫瑰般的唇瓣,轻轻地吮了两下,沈林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他的右手在她的颈侧安慰似的抚了两下,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静静地搂着她,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谈谈恋爱挺好的啊 甜蜜甜蜜。。。。。。
☆、舒静离婚
沈家小楼沈林的房间
捧着热烘烘的脸,独自回味着之前的情形,沈林晶亮的眸子里荡漾着迷离的情怀,无意识地逡巡房间里的物事,她踢掉鞋子,踮着脚在地板上任意随性地跳起舞来。
敲门声响了两下,吴妈隔着门在外面说,“小姐,热水准备好了。”沈林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上,吴妈听到声响立刻进来,将沈林扶起来,唠唠叨叨地说,怎么不穿鞋呀,怎么摔倒了呀。沈林就着扶着她的手站起来,往天花板上看了两眼,问道:“吴妈,今天是谁打扫我的房间?”
洗完了澡,回到房间。沈林睡衣的腰带系紧,头发用头绳随意绑起来,在东墙的桌子上放了一张小方凳,三两下爬了上去,站在凳上仰头看了一会儿,将头顶上靠墙的第二块天花板慢慢地移开,手伸进去,拿出一块油纸包裹的物件儿,沈林表情漠然地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终于开始行动了!”
朱园的花园
陈泉冰有些纳闷儿:“你是不是怕房间里有人偷听?”沈林低头默认,陈泉冰想不通:“盯着你的人真的如此神通广大?窃听器这种高级设备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
她不接话茬儿,直接问:“五姨太怎么样了?”“那个女人最近总去找华春楼一个叫小田螺的女人,每次从那里离开,表情都不太好看。”她疑惑:“华春楼?”陈泉冰点头:“华春楼是一家戏楼,小田螺在里面与人搭班唱戏,最近红得很。”沈林皱眉沉吟。
陈泉冰拍拍沈林的肩膀:“这个小田螺也不能等闲视之,不少商政要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的派头可是不小,进出都有人跟着,要监视她可不容易。”沈林眼神沉沉:“泉冰,你帮忙找个高手看着她吧,钱不是问题。”
陈泉冰真想大喊一声“打劫”,“你背后靠的到底是哪颗大树啊,花钱如流水一般啊!你的大树若是能让我也靠一靠多好。”说着把脑袋靠在沈林的肩头装柔弱,沈林不客气地把他扒拉开。扭头盯着某个方向看了一阵,陈泉冰拿手在她眼前来回的晃:“喂,你没事吧。”沈林皱眉:“感觉刚才有人在那里看我们。”“你不是说你人在监视你吗?有人看你是正常的。”沈林不置可否。
柏家郊外别墅
方鸣宇将杏仁剥好了,温柔地将小碟子推到沈林面前,“你先吃着,我把核桃处理了。”说完,拿着小锤子,特意走到到角落地卡巴卡巴地砸核桃,似乎怕弄出噪音来吵着沈林。
柏楚楚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和艳羡,“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哎,我从来不知道他做起情人来这么温柔体贴、爱意绵绵,啊,好羡慕啊,什么时候有人能这样对我?”
沈林不乐意地看她:“什么情人,不要用这种看似烂漫、实则暧昧下流的称呼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