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江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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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江薇-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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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夫人是听明白阮碧的话,还是她原本就只是打着据为己有的主意,总而言之,她想要春水绿波这事,并没有跟老夫人提起,害得阮碧准备的一套说词全烂肚子里了。倒是老夫人听说阮碧把样稿送给二姑娘后,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老半天,惋惜地说:“你若是个男的多好。”
  第六十六章 苦肉之计(修改版)
  九月初一大早请安时,病了三天的二姑娘终于露脸了。微微有点消瘦,一双眼睛也不像原先那样明亮得近乎咄咄逼人,这使得她身上那种烈火烹油般的明艳沉淀下来,平添几分回味的余地。
  老夫人看到向来张扬的她如此消沉,心生怜惜,说:“二丫头,今日我去天清寺烧香斋戒,你也跟我一起去吧,烧烧香,祈祈福,去去污秽。如何?”
  二姑娘莞尔一笑,说:“正想求祖母,不想祖母倒是先开口了,孙女自然是求之不得。”
  用过早膳后,老夫人便带上二姑娘、阮碧、郑嬷嬷、曼云一起去天清寺。
  二姑娘跟阮碧一车,气氛可想而知的冷冽。春云和秀芝坐在小杌子,大气不敢多喘。二姑娘则一直看着窗外,朝着车厢内的小半张脸像是刀剑削成,散发着一股森冷气息。
  行到半路,她忽然冷冷地说:“别以为你把样稿送过来,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阮碧诧异地看她,心想,一个人究竟有多极品,才能说出这么极品的话?想了想,终究觉得与她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好在,接下去的路程,极品的二姑娘再没有开口说话。
  到天清寺,与从前一样,知客僧在门前迎接,引着一干人到客堂就坐,然后上茶。
  刚刚喝过几口,一个十三四岁老成持重的沙弥进来问:“哪位是阮五姑娘呢?我家白莲师叔有请。”
  白莲是何方神圣也?阮碧举着杯子,不解地看着小沙弥。
  却听老夫人问:“白莲大师云游回来了?”
  小沙弥说:“是,回来十日了,听说紫英真人的高徒今日也来斋戒,便叫我过来相请。”
  老夫人点点头,看阮碧还是一脸迷惑,说:“白莲大师与紫英真人是方外之交,定然是听说了你,相见上一面。我过会儿还有功课要做,不能陪你,让郑嬷嬷陪你去吧。”
  阮碧点点头,在二姑娘阴沉沉的眼神里,跟着小沙弥走出去,东拐西弯,走到后院的一间精舍前。小沙弥推开木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五姑娘请进,白莲大师只见你一人,还请令仆在外面稍侯。”
  秀芝和郑嬷嬷一愣,看着阮碧。
  阮碧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想着白莲大师是方外之人,又与紫英真人相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守在门口就可以了。自己则抬脚迈进门槛,刚进去,便听到木门阖上的声音,那种异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顿住脚步,环顾四周,这间精舍十分宽敞,光线暗沉,只在东边开着一扇窗子,窗外几丛菊花摇曳生姿。
  窗边的阴影立着一个人,看不清楚面目,身着一件青衣布衫,头发乌黑绾成一髻,用青布包着。难道白莲大师是个年轻的俗家弟子?阮碧纳闷,正琢磨着要不要咳嗽一声。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夭光里,整张脸纤毫毕现,满脸胡子拉渣,惟有一双眼睛如星辰熠熠,带着一点促狭笑意看着她。
  阮碧仔细看他一会儿,不由莞尔。“怎么装扮成这个模样?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山上的猴子呢。”
  “你胆子不小,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哇哇大叫夺门而逃呢?”
  阮碧笑了笑,上前屈膝一礼,脆生生地说:“小女子见过白莲大师。”
  晋王也笑,满脸胡子颤动。“平时不见你多有礼貌,这会儿倒讲究起来了?假惺惺的很。”伸手拉她胳膊,只觉得柔若无骨,不由心里一酥,声音也低沉了,“我很想你,你可想我?”
  阮碧心里如同饮蜜,却白他一眼说:“若真是想我,怎么好些天不写信了?”
  “去了一趟外地,往来四天,今晨才刚刚赶回来,一回来便来这里等你了。”
  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清越,略显暗哑,却别具一种令人耳红心跳的魔力。阮碧勉强镇定自己,看他眼圈微青,显然所言不虚,说:“那还跑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歇着吧。”
  “好不容易见一面,得好好看看才行。”晋王说着,扳正她的身子朝着自己,仔细打量着她,目光热切。
  阮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听到他低声说:“云英说你新做一条石榴裙,异常华丽,你穿着也很好看,怎么不穿过来让我看看?”
  “今日我来烧香斋戒,穿得那么华丽做什么?”
  “哦,那你穿得那么华丽去定国公府做什么?”
  他的口气有点异常,阮碧心里一沉,抬头看他,只是他一脸的胡子根本看不到表情。
  他也看着她,目光明亮如炬。“平日里,很少见你讲究衣着,怎么去趟定国公府就这么讲究了?”
  “并不是讲究……”
  话还没说完,又听他说:“不是讲究却是什么?是存心想让我那性不喜奢华的小姨讨厌你?”
  阮碧惊讶地睁大眼睛,说:“你……知道?”
  “那是我小姨,我自然知道。至于你,我当然也知道,一肚子的心眼儿。不过,下回可不准这样子,小姨常常进宫陪母后说话,她若是讨厌你,就事与愿违了。”晋王自然之道阮碧想让顾夫人讨厌的原因,但是她既然没有说,他也不想多说,摸摸她的脑袋说,“有些事你不必担心,水到渠成。”
  阮碧胡乱地点点头,心里异常感动。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都懂得,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理由。
  “那条裙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云英说你穿着恍若神妃仙子。下回可记着要穿上,让我看看,究竟如何好看?”
  阮碧又胡乱点头,感觉自己变笨了,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了。
  晋王笑了笑,将她拉到窗口,就着天光,再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神里却不像方才那么热烈,带着审视物品的冷静。
  阮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起来,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待会儿剑刺在你哪里好?”
  “什么……意思?”阮碧觉得今天自己的大脑总是跟不上节奏。
  “我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你记着,一会儿赠经的时候,人群若是骚动起来,你就往沈老夫人那边靠,当刺客拔出剑时,你就冲到沈老夫人面前挡着,刺客会刺在你……”晋王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遍,最后大拇指按在她肩膀处,“这里。这名刺客是我安排的,武功很高,用的是最薄的剑,不会留下多大伤口的。你别怕,一定要冲到沈老夫人面前挡着她,明白没?”
  他没有说明原因,不过阮碧从命,心思微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苦肉计呀。
  “我并不想让你受伤,只是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沈相为人性情高傲,清介自守,不是金钱能收买,也不是武力能胁迫,只能施恩于他。他是个孝子,当年你母亲与他和离,便是沈老夫人一力主张,今日你救了她,明日便会传遍京城,点水之恩当涌水想报,沈相必定会让你认祖归宗,否则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也愧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等你成为沈相的嫡长女……”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阮碧打断他,想到认祖归宗成为沈相的嫡长女,心里有点反感,虽然并不清楚当年阮兰与他和离的真实原因,但是本能地同情阮兰。妹妹想起她这一生飘零如霜,心里不免叹息。不过即使反感,她也要义无反顾地去做了,晋王苦心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他们的前程扫平障碍,她又如何能扯他后退呢?他不负她,她也不会负他。
  晋王不再说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过着一刻钟,两人依依作别,阮碧仍回客堂。
  老夫人大概还在念经做功课,只有二姑娘在,上上下下打量阮碧一番,说:“好生奇怪,五妹妹方才是去白莲大师吗?怎么会一身春风?”
  阮碧心里狂跳一下,问:“合着二姐姐的意思,该见谁才一身春风呢?”
  二姑娘不吱声,端着茶杯继续喝茶,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在阮碧身上打转。
  又过一会儿,老夫人回来了,带着大家往东殿去。进去时,沈老夫人已经带着沈婳在了,祖孙俩的目光都在戴着帏帽的阮碧身上微微一顿。
  准时准点,沙弥打开侧殿的大门。
  一窝蜂般涌进好些人,领头的居然是十七八个孕妇,在家人搀扶下,直接奔到沈老夫人那一桌,纷纷伸手叫嚷着:“沈老菩萨,我女儿想要个儿子,求您让她摸摸手,讨个吉利吧。”
  “沈老菩萨,我媳妇已经生了两个闺女,求您让她摸摸手,沾点福气,生个带把的吧。”
  ……
  一时间,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
  阮碧在人群里找了找,只见晋王站在门口,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明亮温和。
  二姑娘忽然凑到她耳边说:“门口那大胡子是谁呀?怎么一直看着五妹妹呀?”
  阮碧嫌恶地瞪她一眼,假装避开她,往沈老夫人的方向走了两步。
  二姑娘却也跟着靠近,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大胡子。
  这厢沈老夫人的桌边已经被孕妇及其家人团团围住,她脸色苍白地看着伸向她的十几只手,后退一步。她身后的媳妇连忙上前一步,拉在她面前,正想说话,人群忽然开始骚动起来了。声音嘈杂,人头攒动,大殿的烟雾飘了过来,模糊了大家的面目。整个东殿的气息诡异迷离起来。
  阮碧的心微微提起,再看一眼门口。
  晋王冲她喳喳眼睛,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往沈老夫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第67章 诡异刺杀
  东殿的烟雾越来越浓,丝丝缕缕地飘浮在半空。黑鸦鸦的人头攒动,彼此的脸互相交叠,支离破碎,不停变幻。然后在一片支离破碎里,一个人渐渐地凸显出来,不高不矮的个子,平淡无奇的脸容,唯一显得比较特别的是他手里握着薄薄的三寸长的布包。
  布包抖开,寒光微闪,冷风乍起。
  嘈杂声忽然变大,掺杂着“啊啊啊”的尖叫。
  阮碧毫不犹豫地往沈老夫人方向冲过去,才跑了一步,胳膊被人抓住了。她回头一看,是二姑娘抓着自己,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声音被周边的嘈杂声淹没了,阮碧听不到,但看明白她的神色,分明在说:无论你干什么,我都会破坏。
  回头看刺客,他已经彻底抖开布包了,一柄薄薄的寒光闪闪的长剑现出全貌。他周围的香客、孕妇、孕妇家人都纷纷往两边躲闪,连滚带爬,有些孕妇手脚甚至灵活过猴子。再看沈老夫人,目瞪口呆地站着,而她身边的一干媳妇嬷嬷包括沈婳也都吓傻了眼,傻楞楞地僵在原地。
  刺客挽了一个剑花,看看周围,不见有人冲到沈老夫人面前,又无奈地挽一个剑花。
  时机稍纵就逝,阮碧不敢耽误,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二姑娘的脚上,她“哎唷”一声,松开了手,随即又很快伸出手抓向阮碧。这时,一块石子带着破空声飞了过来,直击她的脑门。她被打个正着,又“哎唷”一声,整个人往后仰,手在空中虚抓,把阮碧头上戴着的帷帽扯了下来。
  此时,阮碧离着沈老夫人只有三步之遥。
  刺客已经看到她了,眼眸微微眯起,又慢慢地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往沈老夫人的方向递过去。速度不快,不过周围的人全吓傻了,小部分直接瘫坐在地上,大部分双腿打颤站立不稳,包括沈老夫人,看着剑过来,也只是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喑哑嘶叫声。
  此时,阮碧离着沈老夫人还有两步距离,再迈一步,然后飞扑过去,刺客的剑就会穿过她的肩膀,苦肉之计就完成了。沈家再顽固,再不情愿,也得认了,否则“朱雀大街第一家”如何垂范天下?
  可是,忽然跑不动了,什么东西缠住了胳膊?阮碧扭头一看,是凭空冒出的一条马鞭,缠着自己的胳膊,手柄握在……还没来及得抬头去看,顾小白已经一个健步跃到她面前,大声地喊了一句:“你疯了,往哪里跑?快去后面躲着。”边说边松开马鞭,把她往阮老夫人的方向一推。
  他用了不少的力气,阮碧被推得踉跄几步,站立不稳,直接扑到在地上,压在刚刚爬起的二姑娘身上。二姑娘只觉得胸腹一阵剧痛,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蜷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等阮碧再七手八脚爬起来,场面已经变了。
  方才济济一殿的人,或是夺门而出,或是贴墙站着,或钻到桌子下面抱头藏着,大殿中间空空荡荡,地上落着几只鞋子和一个簸箕。顾小白和刺客缠斗一起,闪挪腾移,你来我往。一个手里拿着马鞭,一鞭又是一鞭,虎虎有力,另一个手握三寸长剑,时不时地刺一剑,大部分时间倒都是在挽着剑花玩。
  而沈老夫人已经被下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往东殿后门撤退了。
  一直呆若木鸡的阮老夫人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抓着阮碧的胳膊,惊惶失色地说:“五丫头,快快快,咱们也走。”从来不知道她力气这么大,掐得阮碧胳膊一阵阵的疼痛。
  阮府下人回过神,把躺在地上一脸鼻涕眼泪的二姑娘拉起来,她的帷帽也掉了,额头凸起鸡卵大小的一个肿块,鲜红晶亮,仪容不整,风采全无。不过大家才没有空注意她的仪容,拥着老夫人便往外走。阮碧不想走,但是老夫人使劲地攥着她的胳膊,下人们推着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
  沈府一干人虽然先动,但离着后门稍远,阮府一干人虽然后动,却离着后门近,于是两伙人在门口撞上了,谁也不让谁,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挤,但又谁也挤不过去,卡在一块儿,互相叫骂着。
  忙乱之中,沈婳回头看了一眼东殿中间,挥舞着马鞭的英姿勃勃的顾小白。
  忙乱之中,阮碧回头看着门口。晋王还站在门口,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她心里一颤,忽然鼻子就酸了。
  二姑娘见她回头,也回头看着门口的大胡子。
  沈府人多势众,终于把阮府十人挤到一边,率先走了出去。
  阮府一干人紧随着走了出去。
  阮碧的胳膊被老夫人攥着,身子被一干下人推着,身不由主地往外走,却依然扭头看着晋王,不甘心,也不服气,还有深深的歉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白白辜负他一片苦心。不甘心,真不甘心。
  下人簇拥着她继续往前走,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眸深处的失望已经换成了温和的笑意,好象在说没有关系,下回还有机会。她却忽然有种错觉,这一幕情景就好象她与他的未来——虽然她不想走,却会被外部的力量推着远离他、远离他……然后越来越远,他会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帘,甚至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泪水浮起,眼前一片水光,看不到前路。
  在下人们的簇拥下,阮碧如行尸走肉般,高一脚低一脚地离开了天清寺。
  至于这桩行刺事件的结局,都不用打听,因为当天下午就传遍了京城,朝野轰动,老少妇孺人人皆知。据说,刺客与顾小白缠斗数个回合后,哈哈大笑几声,连挽几个漂亮剑花,然后一剑削断顾小白的马鞭,又踹了他一脚,然后拎着长剑走出东殿,飘然远去。到底是如何飘然远去的,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反正他忽然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然后又忽然走进人群里消失了,就好象一滴水从海洋里跳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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