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任瓜葛——”说罢便将手中玉佩朝地下一掼,“叮”的声滚落至思谭脚边。
丫丫的呸,这可闹大发了!这纪晓芙果然放不下名门正道的包袱,被杨逍那厮折磨的倍受煎熬。
思谭弯腰捡起那玉佩,好在没碎,连忙拉住急欲离开的纪晓芙,沉声道:“晓芙师姐,我敬你心怀风光霁月,没想到也如那寻常人般正邪泾渭分明么?”
“你……你说这话甚么意思?”纪晓芙擦干眼泪抬首问。
思谭叹道:“什么是正派,什么是邪道?其中定义太复杂,但我相信世间什么都没有绝对,晓芙师姐是聪明人,如今纠结的不过是他人的憎恶,非议,威胁,其实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罢。”
纪晓芙一怔,愣愣不语。
她自己的答案么?那个人潇洒孤傲,武功绝顶,成熟中透出半真半假的忧郁凄凉,却独独对她不同,对她细致入微……
“咦?思谭,晓芙师姐?你们在这儿做甚么呢!?”上完茅房回来的赵灵珠见前门没人,听得后面有人说话,绕来一看竟是思谭和纪晓芙。
纪晓芙连忙背转身,抹干眼泪,道:“灵珠师妹,我先走了。”
直弄得单纯的赵灵珠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晓芙师姐这是怎么了?”
思谭看着手中那块玉佩,耸耸肩道:“饿了罢。”
思谭仔细寻了厨房到道天斋的路径,直到记得万分熟稔了才罢休。
又过了两日,思谭身子大好了,便跟静玄师太提出离开,静玄留她不住,出家人也不强求世事,给她包了些干粮碎银,便同赵灵珠一起送她下山。
峨眉派好人其实挺多,一如这个静字辈大弟子,一如俗家赵灵珠。
思谭辞别了静玄和赵灵珠,便匆匆朝山脚小镇赶去。
……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太囧,不好修了
十三章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峨眉山下有个小镇,依山傍水,民风淳朴,是名“清水镇”。
六月初,天气还不见得炎热,赵福徳却换上了蚕丝夏衣,包裹住他肥胖的身材憨逗可笑。“白萝卜,四十斤;土豆,三十斤;虎儿瓜,二十斤;白菜……哎哎哎!你!给我站住!”赵福徳停下记账,拿笔尖一指正往马车上搬蔬菜的瘦弱男子。
那男子低着头,头上戴顶草帽,一副庄稼人打扮。
“赵老板有何事?”那瘦弱男子问。
赵福徳上上下下打量面前人半天,才问道:“你是新来的?以前的洪飞呢?!”
“回赵老板,洪哥昨天把腿伤了,我是他表弟洪……思,今儿来帮他上天工。我哥总说赵老板你人好,想必他告天假也没事儿对吧?”瘦弱男子憨笑道。
赵福徳“哦”了声,道:“你哥做事挺踏实,这假就准了,不过今天是往峨眉派送蔬菜,你可得仔细了,千万不要出甚么岔子。”
瘦弱男子道:“赵老板放心,我以前在淮安也给大户府邸送过柴薪,想来都差不多罢。”
“府邸哪能跟峨眉派相比!好了好了,你自己注意点,要是送晚了那些师太我们可招惹不起。”赵福徳匆匆交待几句,便催促驾车的小厮起程。
那男子这才抬起头来,一张脸精致美好,正是女扮男装的晏思谭。
话说思谭当日辞别静玄灵珠,便投宿在清水镇,住了大半月只求等待盗取九阴真经的时机。
峨眉派虽然是一大宗门,但生活需要蔬菜食物都是在清水镇供给,而这赵福徳便是清水镇第一蔬菜大亨,每周例行给峨眉送瓜果蔬菜。早在一个月前,思谭便计划混入送菜队伍,然后潜进道天斋静候灭绝,她再怎么厉害也避免不了吃喝拉撒睡,到时候只需一钱迷魂散……
这计划委实大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行人从天蒙蒙亮出发,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赶到峨眉派后门。
赵福徳上前扣了扣门环,叫道:“送菜的至了!”
黑色漆门应声打开,一个青衣尼姑早已等候在此,拾了银子递给赵福徳道:“你们将菜拾辍到厨房罢,再晚点儿可又是挨骂的。”
赵福徳绿豆般的眼睛盯着银子闪闪发光,忙不跌对思谭几人喝道:“你们几个,快快,没听见师太说的话么!?”
思谭暗暗撇嘴,同另外两人将蔬菜一袋一袋搬往峨眉派厨房。
正要到厨房门口,思谭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哟!”
前面两人闻声回过头来,问:“小兄弟你咋了?”
思谭疼得弯腰,泪眼汪汪:“两位大哥……我许是吃坏了肚子了……这会儿忍不住啦!”
那两人听罢笑了起来,忙接过思谭手中的白菜筐,道:“得!你快去吧!千万别教这里的尼姑看见!”
思谭连声应是,弯腰一溜儿没了影。
好在她离开峨眉之前将厨房至道天斋的路记得滚瓜烂熟,这会估摸灭绝还在寒潭闭关,行至道天斋,门口果然有两个弟子把手。
思谭灵机一动,掏出火折子往道天斋相反方向扔去,也不知扔到哪儿,只闻得阵阵焦糊,盘算着差不多了,躲在旁边花丛中一扯嗓子道:“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
道天斋门前两个弟子一听,对望一眼,看前方息和院果真冒出烟来,忙匆匆赶去救火。思谭见人离开,趁机猫腰绕到道天斋屋后,推开窗户轻巧钻了进去。
甫一进屋,一股浓郁檀香扑鼻。思谭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悄悄走到桌旁,掏出准备好的迷药一股脑倒进茶壶。灭绝喜喝浓茶,所以掩盖了迷药本身的味道,思谭揭开茶壶闻了闻,清香四溢,想到离奸计只一步,不由窃笑。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思谭一惊,暗道不好,一时也没什么法子,四下一看房内布局,床边帷幔层层叠叠似可以藏身……
“砰——”一道灰色人影挥门而进。其后又跟了几人进来,只听得脚步纷纷踏踏,思谭立即屏息不敢大意。
那灰色身影正是灭绝师太,待在桌边坐定,才问道:“知不知道我叫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思谭一听竟是灭绝声音,不由疑惑她这会儿不去闭关在这里干嘛?
只听一女声怯然答道:“师父可是要说进来武林纷争?”
灭绝道:“不错。如今武当派同少林争执不休,我们峨眉派袖手旁观也不恰当,但两边又都帮不得,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另一尖细女声抢道:“自然是匡扶江湖正义,站在理字头上!”
“敏君说的不错,为今之计我峨眉只得坐壁上观,你们私底下切莫乱议。”灭绝淡淡道。“如今江湖已然纷争四起,崆峒,昆仑,少林,武当,哪个不是祸事缠身?唯有我们峨眉还算清闲,但更得仔细下去,莫出甚么乱。”
“师父……徒儿实在有一事不解。”只听最开始的女子道。
“说罢。”
“武当少林关系虽说一直不太好,但张真人同空闻大师也都管教有方,从没闹到如此地步,期间到底出了何事?”
灭绝还没开口,便听丁敏君讽道:“锦仪师妹难道孤陋寡闻到如此地步?”
贝锦仪忍气道:“还麻烦师姐相告!”
丁敏君只哼不答。
“有些事你们知道就好。”灭绝适时道:“传我话去,峨眉弟子谨遵门规,切莫在这风口浪尖惹下事来!”
思谭只听几人齐声答是,开门声,脚步声……
“晓芙!你留下,我有话跟你交待。”灭绝突然道。
思谭方知,刚才纪晓芙也在,不过没说一句话。
“师父……”
“我问你,你得老实回答。你可认识杨逍!?”灭绝声色厉然。
思谭连忙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字。
纪晓芙一震,慌忙低下头道:“徒儿不敢有任何隐瞒!前两日……的确碰见过此人……但,但他武功甚高徒儿实在……”
“好了!我又没叫你和他拼命!”灭绝道:“只是下次你若再碰见他,务必速来告知我!”
“是……”纪晓芙迟疑片刻,鼓足勇气问:“还不知师父与杨逍……那魔头有何过节?”
思谭暗想,定是那孤鸿子之事,当年杨逍年轻气盛同孤鸿子比武,孤鸿子连剑都没拔出来便被杨逍夺了武器,没想到杨逍夺了倚天剑不屑的掷于地下,孤鸿子回去后乃是被他活生生气死的。而这孤鸿子正是灭绝的师兄,两人一个青梅,一个竹马……
“哼!过节也不过是陈年往事,他始终是邪教之人,正邪不两立你难道不懂?!”灭绝叱道。
纪晓芙听罢不知做何感想,只应到:“徒儿记下了。”
送走纪晓芙,思谭以为灭绝也会离开,不料灭绝却留在房中,一时间忐忑非常。
灭绝稳稳当当坐在房中,一动不动。思谭暗骂,这尼姑到底在干嘛!!正气愤,却见灭绝提着倚天剑一步步朝帷幔走来……
灭绝站定,眼神冰凉,用剑鞘指着帷幔冷冷道:“听够了罢!”话音未落,便狠狠一剑将刺向帷幔。
“哧——”一道裂帛声响,帷幔被划开两半,露出光秃秃的雪白墙壁。
灭绝打量了四周,自言自语道:“莫非我感觉错了?”
说罢,走至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碧峰银针……
茶水微涩而甘,入口清冽。灭绝晕倒前最后一秒,看见的是一个瘦弱男子灰头土脸从她床底下钻出来,警铃大作:是个男人……
思谭惊魂未定的从床下爬出来,回过头看看那破裂的帷幔,拍拍胸口谢天谢地道:“幸好没躲那里……”
踮着脚靠过去,用手戳了戳昏死的灭绝师太,心想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倚天剑被她搁在桌上,剑鞘闪烁着沉沉金光。思谭心如擂鼓,拿出一截布巾利索包好背上,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一步,两步……十五步!”找准位置,思谭立即刨开泥土,露出用青布包裹着的屠龙刀。
思谭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心知必须速战速决,当即左手持剑,右手握刀,运起全身力道,默默给自己打气:
三……二……一!!
“呯——”
刀剑相接,顿时火花四溅,思谭虎口一麻,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灼疼。仔细一看,双手鲜血淋漓好不吓人。
思谭颤着双手欲哭无泪,一看屠龙刀倚天剑皆断成两截,成了废铁。
顾不得手上疼痛,思谭粗粗包扎了一下,连忙抽出倚天剑屠龙刀中的丝帛,来不及细阅便揣在怀里。
将屠龙断刀复又埋进土里,踩实。思谭又将断掉的倚天剑还入鞘,从表面上看还是好的一样。
趁着灭绝没醒,思谭又翻进道天斋,将倚天剑放入原来的位置,想来想去总得制造一个作案现场吧?看着倒地不起的灭绝师太,思谭突然起了作弄心思,嘿嘿一笑伸手便去脱灭绝衣服……
黄昏,灯火两三点。
灭绝师太凁的睁开眼,想起昏迷前发生之事,顿时大骇。低头一看自己衣衫半露,更是气的脸色铁青,又惊又怒!想起昏迷前是个男人进屋,还不知对自己做了甚么,亦不敢朝外声张,不然她一世英名可就落了笑柄……灭绝越想越气,猛然抓起倚天剑,咬牙切齿朝屋中金丝楠木的桌子劈下!
若是知道是谁如此羞辱她,定要将其拆筋断骨,碎尸万段!!!
而此时,一身男装打扮的思谭正坐在驴车上,叼着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朝湖北赶去。
十四章
一连马不停蹄行了半月,得至武穴,便已进了湖北省境。这晚,思谭赶到富池口,弃马从舟,想必再有个两三日便能赶到武当。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转热。
思谭躺在小舟上,凉风习习,上是面对广阔无垠的浩荡星空,下是倒映满天繁星波光粼粼的澔渺江水,多日来的郁结之气皆被这水天景色化为乌有,心中不禁一片酣畅淋漓。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还没念完思谭自己便扑哧笑了,这春夏交替,哪里来的秋月?
撑船的艄公听罢,不由笑问:“晏公子莫不是思念家中娘子了?”
思谭戏谑道:“可不是么,我家娘子病重,得赶回去看看如何了。”
“那是得了甚么病症?华家村有个医术高超的郭大夫,晏公子不妨带你娘子去试试!”
“唉,我娘子全身瘫痪,下不得床,恐怕那郭大夫再怎么厉害也治不好的。”思谭微微叹气道。
艄公听思谭这么说,也不由惋惜道:“看晏公子你一表人才,娘子竟然得了这么个怪病……可有想过另娶?”
这艄公心想:这公子模样俊俏,出手也阔绰,定是哪家大户,自己家翠玲也到了年纪,不如……
思谭听罢不禁莞尔,合着双眼淡淡道:“除非他……不喜欢我,不然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他若是终身好不了,我便照顾他一辈子又如何。”
艄公心头一震,没想到这俊俏公子对情如此专一,想到自家翠玲定没有机会了,喟然道:“晏公子,你家娘子定是欢喜你的。”
思谭笑笑,眼中却是一片迷惘。
他喜欢我吗?
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份喜欢从没变过。
哪怕她的确得了什么“第一眼依恋综合症”,她也认了。没办法,感情这东西,哪能随自己意愿。心动就是心动,否认不了狡辩不了。
思谭确切知晓自己心意又如何,她……还是不敢确定那人对自己是否有丝丝心动。
她一心一意牵挂着他的伤势,也不知他是不是一样担心着她的生死。
他看见自己会不会高兴?会不会笑?见了武当众人自己该也么做?会不会不欢迎她?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不希望自己来烦他累他怎么办……
思谭想了半夜,竟生出不敢上武当,不敢见俞岱岩的心理。
近人情更怯。
说的便是她晏思谭吧……
陪着寒江渔火明月星,思谭依船而眠。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
第二天黄昏,舟子泊了船。
思谭告别艄公,提了包袱便要上岸,突然听得马嘶声响,探头一望,只见两骑马刚调转马头,朝武当山下的镇上驰去。思谭看那马上乘者背影,皆利落便捷,显然是会家子,心道是哪路人士。
思谭到了镇上立即寻了家客栈投宿,一路舟车劳顿困倦不堪,倒头便呼呼大睡。
这一睡,便睡到翌日午时。
思谭从被窝里爬出来,阳光刺眼,揉了揉睡痛的头,想都不用想自己这会儿的模样定是惨不忍睹。
没洗脸没梳头没洗澡,一身白色衣袍都变得灰朴朴……
“天呐——”思谭捂头哀号,这样子怎么敢去武当丢人现眼!立即翻身下床,利索的穿好鞋绾好发,扯嗓子朝门外吼道:“小二小二小二——”
“来了来了!”只见一个灰衣小哥气喘吁吁的跑来,问:“客官有……有什么吩咐?”
思谭暗衬这家客栈服务挺快,毫不含糊对小二吩咐道:“给我烧一大桶热水送房间。”
洗完澡,用内力弄干头发,思谭又唤来小二噼里啪啦对他吩咐道:“给我准备饭菜,两素一汤少蒜多葱姜,不要辣椒!我现在出去办事,回来之前一切都要准备妥当,否则自己看着办罢!!”
那小二低头扳着手指一一记下,突然抬头问:“客官,这……”辣椒是什么啊……
刚才还和他喋喋不休的人,这时竟没了踪影,似是从没出现过,只剩下房间的窗户大喇喇敞开着……
话说思谭直接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甚是轻松。
出了小巷,便是熙熙攘攘的集市。
街上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