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其实有和我相同的气味。”少年柔雅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在吟曲,又轻又软。“看在这个份上,我就给你个警告吧。你要小心亲近你身边的人呢,小狐狸。”
轻轻的低笑声好像带有某种戏谑和讥讽,说是好像,只是因为它被柔软的嗓音覆盖了,叫人几乎听不出它的真意。暖暖的气息喷洒于暗夜墨焰的颊边,她好不容易收敛的心神又开始出游。不知过了多久,两道嗓音唤醒了她的神志。小狐狸眨眨眼,瞧见两张溢满忧心的俊美脸蛋。
“小狐狸,你怎么了?”宫殒寒灼摇了摇她的双肩,血眸里尽是不解。
“摔跤竟然摔到发呆,你怎么就没摔死?”山药的口气不禁不好起来,手掌却是温柔的揉了揉她发红的膝盖。
暗夜墨焰这才重回现实,察觉到自己端坐在地上,周围人群都指指点点的,而自己的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山药卷了起来。暗夜墨焰默默的思考了会,黑眸还有些没精打采,她朝宫殒寒灼和山药问道:“我是自己摔倒的?”
细致的眉渐渐拧起,山药突觉古怪。小狐狸竟然没反驳他,难道明日的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你不记得了吗?”宫殒寒灼帮她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拍拍她的脸颊安慰。“你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后来就开始发呆。我和风发现你时你就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的。我们叫唤了好几声,而你像是没听到似的。”
“幻觉吗?”她低语,不安渐渐增强。为了不使寒灼和山药担心,暗夜墨焰没多说什么。反是解释道:“可能是睡着了。”
“你真当我们是笨蛋?”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会,山药危险地看着小狐狸。
“要找理由,也拜托你花心思找个解释的通的。”宫殒寒灼又趁机敲了下小狐狸的脑门。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中了幻术。”暗夜墨焰没有反抗,她现在满脑子都被塞住,根本理不清头绪。瞥见另外两人凝重的脸色,她不得不扬起开怀的笑。“没这么紧张,我们大不了待会就离开这里。就算有敌人,他们要出现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以后,我的安全还要依靠你们保护啦。”
“风,小狐狸说得也对。”宫殒寒灼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让小狐狸担心他。小狐狸想要我们开心点,就别老是绷着个脸。
山药朝宫殒寒灼翻翻白眼,连开口说话都吝啬给予。
“那我们回去吧。”小狐狸得寸进尺的伸出双手,以眼神示意他们抱抱。宫殒寒灼和山药对视着,然后若有似无的各自扬起一抹轻柔的笑容。两人如有商量过似的一人拽住小狐狸的一只手臂,把她架往客栈。远远的,似乎还有小狐狸不满的尖叫,以及山药的嘲弄和宫殒寒灼的调侃——
“你们这两个混蛋!寒灼,山药,快放我下来!我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放你下来?你确定吗?血濡,我记得好像是有人主动示意我们这样做的。”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千万不要让男人担心,否则做为女孩是件很丢脸的事。”
“……你这只爱斤斤计较的笑面虎!”
1章、奇怪的葬谦循
离开锁烟阵已有四天,宫殒寒灼和山药相处的出奇和谐,他们像是私定过某种约定。暗夜墨焰非常享受这种逍遥休闲的日子,只是没事喜欢找找他们的麻烦,用来打发过于充沛的无聊时间。一路吵闹,一路喧嚣,欢声笑语时刻上演,有时甚至还会有美男械斗可供观赏。
“喂,他们没事吧?”这几天,葬谦循都不记得自己问过多少次这种问题。他充分领教到暗夜墨焰恶劣的性子,她似乎总是喜欢挑起宫殒寒灼和山药间的争斗,然后隔岸观火,大呼过瘾。银紫风和白血濡喜爱这样的女子,他不得不为他们洒一把同情泪。
“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暗夜墨焰嘴里塞着烤肉,意犹未尽的舔舔唇。“他们比较喜欢做饭后运动,我们吃我们的。”
艳阳高照,他们正处于午饭时间。葬谦循瞥了眼手中的陶瓷茶杯,怀疑的望向杯中墨绿色的茶叶。自从被宫殒寒灼毒过两次,葬谦循的心灵就对他产生了不小的阴影,凡是宫殒寒灼接受过的东西他一律不碰。“这玩意没有下毒吧?”
“你喝喝看不就知道了。”莞尔的笑睇着葬谦循,黑眸不禁闪烁期待的目光。暗夜墨焰也很想知道这次宫殒寒灼有没有下毒。按照这两天的迹象来看,每次寒灼发现她和小狼相处的很好时,就会在葬谦循的饭菜里下药,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当然,这是暗夜墨焰的另一场余兴节目。
葬谦循敬谢不敏的放下茶杯,不再拘泥于要不要喝水这种小事。说起来,他还真没过过如此悠闲的生活。此行的路速虽然极为缓慢,走走停停间老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行程。但是打打闹闹的相处也多少培养出一些感情。葬谦循曾经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每当想起自家的处境,就不由的感叹自己是劳碌命。
他观赏着远处两名一守一攻的修长身影,蓝色的双眸不禁流露温暖的笑意。可是顷刻,那笑容蓦然僵住了。缓慢地敛下眸眼沉思,葬谦循默默的把视线集中于狰狞的疤痕处。小麦色的肌肤于灿烂的骄阳中引起淡淡反光,阳光的他显此时却蕴含一丝阴暗,一丝宁静,一丝苍茫,以及一丝无奈。
那天,男人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是自顾自的交待完目标。那人知道葬谦循无法拒绝,因为他们的手底握有牵制他的王牌。凭借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反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冰凉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脸庞,打断了葬谦循心中的矛盾。暗夜墨焰收起笑脸,关切的询问着,“你是不是中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会有负面情绪的人。”
挣脱了暗夜墨焰的小手钳制,葬谦循的笑里多了份牵强。他伺机肃穆而正经的指点道:“你多心了,每个人都有正面和负面的情绪。如果体会不到忧伤,那么快乐便不是快乐。”
暗夜墨焰忍不住娇笑不已,“这些话由你的口中讲述出来,可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还颇为搞笑。呵呵,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悲伤的表情。”
色泽偏暗的唇勾起浅笑,葬谦循的双眼不禁跳到远处的战场中心。气流卷起火红张扬的长发,苦涩与悲伤交织的苍蓝色眸子向外眺望,留给人无限的遐思。他的眼里挥洒的不再是单纯和谐的热情,而是有某种被现实磨平的沧桑……如浮萍般孤独无依,如溪水般清冽柔软,夹杂对于某种东西的无限思念。
半晌后,他问:“谁又适合悲伤呢?”
暗夜墨焰被问住了,她严肃的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少倾,她给了他较为模糊的答案。“我想这不是适合的问题,而是有事情使我们悲伤。妖怪拥有几近永久的岁月可供挥霍,我想有时我们只要自己过得开心那就好了。”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蓝色的双眸默默地回到她身上,是如此的认真专注,如此的平和淡漠。
一瞬间,暗夜墨焰仿佛看见前生的自己。她缓缓地笑言,“我想悲伤是种回忆快乐的契机,我想快乐是冲下悬崖前的无助退缩。如果有天我注定从高空摔落,那么我宁可像海浪冲向岩石被拍的粉碎。”黑眸里的神采渐渐的柔软,暗夜墨焰整个人被笼罩于安宁的氛围。
蓝眸掠过异样的光,葬谦循自顾自的说着:“以前从没发现……弱小,是件令人如此不甘心的事情。”
“山药他们以前的强,是不在乎一切的强。他们越强,就越会失去一切。”暗夜墨焰抿了口茶水,拿衣袖擦擦自己的嘴。“你不同,因为你有无比珍视的东西。所以,你要变强,强到足以使人不敢触碰你想保护的东西。”
“你呢?”不自觉的低沉嗓音,恍如一首催眠曲。粗迈的声线渐渐柔和,不似初次见面的刻意。
“我?我很弱小的。”玩味的笑了会,暗夜墨焰歪着头说道:“可以的话,我更想做被别人保护的东西,因为我不喜欢杀戮。可是啊,如果我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便必不能如此软弱呢。”她摸了摸身旁的惜别剑,黑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名为决心的东西。
“以前的我,或许会成为和山药他们相同的人。不过,我并不怕失去一切,因为我从不以为自己得到过。”暗夜墨焰微眯起眼,也不避讳的躺倒于草地,黑眸灼灼的注视着蓝天白云。“至于现在,我并不知道……”
幽沉的笑声自葬谦循的喉咙中发出,他难以自禁略皱着眉,潇洒畅意的俊美洋溢于小麦色的纤和脸上。良久,他说道:“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谢谢赞美。”黑眸瞥了他一眼,暗夜墨焰调皮的眨眼。
“想不想吃鱼?”葬谦循望向不远处的小河边,有一阵没尝过鲜味的他挺想抓两条。
“嗯,有没有鱼刺的品种吧?”老实说,她也满想吃的,可就是太麻烦。暗夜墨焰尤其不喜欢麻烦的事。小狐狸嘲远处吼道:“你们两个笨蛋打完了没?我们可要走了喔!”
话音刚落,两条身影旋风般的赶来。少倾便站于他们面前,暗夜墨焰趁他们未发难时跑过去,卷起他们的衣袖替他们擦汗,小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不要老是打架啦!累了吧?”
有时候,山药真想掐死她,小狐狸也不想想他们如此锻炼身体是谁引发的。紫眸无奈的盯视着小狐狸毫无愧疚的脸庞,只能狠捏她的脸解气。宫殒寒灼的手指来到小狐狸的脑门敲了几下。他喜欢这个动作,每当小狐狸惹人生气时,他也借此平衡心理。
“我们去吃烤鱼。”小狐狸不甚在意,他们其实不会弄痛她,所以她也任由他们表现亲昵。“山药去找木柴,寒灼准备调料。我和谦循去钓鱼,待会吃烤鱼。”
山药气不打一处来,他手上不禁更用力了。干净的手指拉扯着小狐狸的脸颊,在发泄完所有不甘愿后,才朝寒灼说道:“我爽了,现在走吧。”
“干什么去?”寒灼好笑的问。
山药怒瞪着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去、找、木、柴。”
两人旋风般的来,又旋风般的去。葬谦循若有所思的敲着渐渐渺小的人影,暗夜墨焰在旁笑道:“看来他们真的很放心你,谦循。”
“是啊……”葬谦循复杂的凝了眼他们消失的地方。然后,他缓慢的收回视线,跳上枝桠间折断几根树枝,拔了两根头发用做代替钓鱼线的物品。葬谦循把线的一头系上,又施了两个小小的法术,使头发不易断落。当工序全部做完时,却被暗夜墨焰诡异的视线盯的心里发毛。
“你不要用我娘的那种眼神看我啊。”葬谦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退离两步,和暗夜墨焰保持距离。
“不,我只是在奇怪,原来你的头发是因为这样少的。”小狐狸忍着笑,认真的猜测道。
“是啊,我的长发就是每次用于钓鱼才会这么少的……这怎么可能!”葬谦循先是点头配合,再是突然反驳。整个对答过程一气呵成,颇有几分小狐狸的风采。只不过由他做起来,怎么看都是反应迟钝后的怒斥。
“走啦!”暗夜墨焰不做作的拉起他的手往河边跑去,笑意盎然。
葬谦循默默地看了眼手掌里的小手,孱弱的苍白与健康的小麦色相连。蓝眸深沉冷凝,因为他发现是他们是如此的不和谐……
奔跑中的狼,丧失了原本的灵敏矫健。他的牙已许久没有沾染过血,而不会用牙齿撕咬猎物的狼,就会失去原本的生存权利,他只能等待更强者来宣判他的命运。
弱小,是如此的令人不甘心。
2章、尸牙之舞
“谦循,我好无聊喔。”暗夜墨焰手拿着钓竿,哭丧着脸蛋说。
事实上,她维持钓鱼的姿势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葬谦循朝天翻翻白眼,无奈的规劝道:“墨,你很没有耐心啊。钓鱼就像捕猎一样,除了要有精准的眼光,还需足够的耐心。”
“说得你好像很擅长捕猎……”努努嘴,暗夜墨焰不以为然的嗤哼。
“好歹我也是狼,当然擅长。”受到小狐狸的质疑,葬谦循回忆着过往的日子,“其实,捕猎看似简单,实则需要用到很多技巧。风向、味道、肌肉的动作,这些都是需要精心规划的。”
“实话说,我不相信你会懂得规划。”暗夜墨焰很不给小狼面子。
“呵,是吗?”葬谦循懒懒的睐她一眼,蓝眸泛起若有似无的晦暗。“那说明你不够了解我。”
“了解?”嘲讽的黑眸胶着于葬谦循身上,暗夜墨焰索性放下手中的钓竿。“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即便我位于你的处境,也不见得会按照你的风格去处理同一件事。我们都在交流,可事实上谁也没深刻的懂过谁,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深深的孤寂。”
葬谦循的身体僵了僵,宛如被点中死穴般的寂静。他缓慢地转过头,专注的凝视着暗夜墨焰的表情。尔后,他也放下钓竿,移至暗夜墨焰身旁。行动间,双瞳里漾有天空般明亮的苍蓝,广阔而静谧。他不禁想问她,他们是不是已经怀疑起他的目的,他的身份……
心中的杀意在一点点的升起,他面无表情,如同死物。而在葬谦循眼里的黑发少女也同样如此。
暗夜墨焰先是呆了呆,然后恢复最初的淡漠,那神采是如此的令人陌生,仿若不把万物放在心中。她在等待,葬谦循也是。可惜,谁也没有行驶下一步动作,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霍然地,葬谦循收起了表情,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调侃道:“有没有被我吓着?狩猎最重要的是想要给予猎物一击毙命的决心。以这为前提,其他都是次要的。”
为什么你要收手?杀了她,快杀啊!银紫风和宫殒寒灼现在还未归来,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这次你不动手,你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次机会……
额际冒出冷汗,葬谦循的心底仿佛多出某个声音,鼓励他痛下杀手。强忍着似乎快要冲上喉的杀意,他四肢僵硬的回过身,拿起钓竿继续垂钓,可大掌所握的钓竿似乎是在颤抖。
“谦循,你好像中了幻术。”暗夜墨焰的黑瞳盯视着葬谦循,他的身上散有那神秘少年的黑暗气味。本来其实并不明显,可葬谦循的心情波动使它显露出来。
如遭雷击的一震,葬谦循猛然弹跳起来,怒喝道:“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暗夜墨焰没见过这样的葬谦循,她怔愣了会,随即开口:“我最擅长的法术,幻术以及媚术。”
难道是那个男人……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断修魂为什么要这么做?葬谦循慌乱的思绪波动更大,心神恍惚间被杀意趁虚而入。他抱头痛苦的大吼一声,黑色枝叶的图纹从疤痕处蔓延到整个上半身,甚至于俊美野性的大部分脸庞都被一朵盛开的黑莲侵占,显得繁美而妖异,蕴含着至深的邪恶气息。
“封印之术!”暗夜墨焰惊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葬谦循身上还被下了封印之术。她握紧剑柄,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应该回返的宫殒寒灼与山药两人。
“呵,小狐狸,你在找夜风之神与冰雪之神吗?”柔软的声线由暗夜墨焰耳旁轻吟,宛如情人间的呓语。冰冷的手指仿若从虚无中伸出来到了她的腰际,暗夜墨焰曾见过得神秘少年已从她身后冒了出来。他削瘦的下巴枕于她的肩侧,干净的手撑住她几乎瘫软的身躯,令人酥麻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呢,这是我好不容易促成的游戏,没有被我选中的碍事者可没有参加的资格。”
迥异双色的眼珠从刘海间静静的注视着濒临疯狂的葬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