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绝地的底部,抬头能看见一线天。
光……微弱,遥远,隐约。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蓝焰飘洒着冷冷的光,为森然惨白的骨染上一片冰冷。哀凄无望的绝地底犹如永不见黎明的夜,迷离深暗。死气沉淀在寂静里无声的传颂亡者的无奈与悲伤。她没有丝毫挣扎,黑瞳一如夜色深沉无波。
幽谧阴冷的俊颜间极尽狼狈,即便是遭到背叛时也不曾有过。藏青色的发丝垂落着,银瞳浸满亘古的荒凉。碎星遥烦乱的望着她,魅遥的他与这里突然显得如此契合,凉薄的眼底泄漏着百转千回。纵使清楚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他和她就像偶然交错的平行线。
“碎星遥……还记得你追来抱住我时,我问你什么是爱吗?”
小狐狸尝试动了动,可手指依旧使不上力。淡漠绽放在眼间,她突兀的笑出狠艳冷冽。她说:“宫殒寒灼说他是如此爱着我时,我感动。山药说愿伴随我天涯海角时,我感动。葬谦循说我们是生死与共的伙伴时,我感动。断修魂说我和他是仅剩的凭依时,我同样亦是感动……”
黑眸移转到他身上,子夜般的眸清冷无物。眼底,酝酿着冷狠绝断的肆意与寒残。“宫殒寒灼初时拿我当棋子般任意摆布,我虽愤怒但思考到他与我立场不同。山药当我如猎物般恣意捉弄时,我虽愤怒但责怪自己修行尚弱。葬谦循早知宫殒寒灼和山药寻我而没有及时提醒,我虽愤怒但理解他也有私心想带我走。断修魂用计想使我变强不曾顾及我意愿时,我虽愤怒但体谅他的苦心……”
因为她说话,所以碎星遥静静的旁听着,银眸掠过诧异的光辉。他没想到她曾思考的如此多……
“我确实不懂爱。但我明白那些人真心想待我好,于是我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做为报偿。爱不爱难道就真是如此重要?”手指间的力量渐渐回复,她的手指轻轻转动。那双黑瞳深邃如海,流淌着反复着毫无情感的波澜。“坠入这里的一刻,我以为自己必死,前尘往事化为烟尘。我不怪他们任何一个人,嘿嘿……听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伟大?”
“可是,你知道吗?”一丝讥诮弥散在她唇角。她的笑荒漠绝残,眼瞳犹如黑夜般张扬着深深的晦暗。“黑狐的魅术可以吸取他人本源,其实只要我肯未必不能阻止,但是我没有做。分堂里那些妖怪,其实只要我肯未必没更好的法子救治,但是我没有做。宫殒寒灼与山药在分堂里表现出不善,其实只要催动惜别剑合三人之力未必不可一战,但是我依旧没有做……”
碎星遥的身子隐隐发抖,他不敢置信的望着一脸笑意的少女。
“如果当日荆紫藤死,那他会幸福点,因为他直到死也没可能知道是谁害他家破人亡。如果山药和宫殒寒灼不恢复记忆,那么他们会好过点,因为他们至多永远在猜疑中犹疑不定,忙碌奔波。如果葬谦循知道他的算盘落空,如果断修魂发现他完美无缺的计划出现小小失误……”
“有时,我真觉得仁慈是种最深的残忍,这真是个好用的借口啊……”右边放松的手掌终于可以握紧拳,她费力的撑起上半身,浅笑无比邪佞。小狐狸似真还假的感慨着,“坠落死亡绝地的一刻,我觉得我的死能引起他们莫大的追悔!”
她看着碎星遥慢慢靠近,银眸里侵驻着愤怒,不由露出一抹恶质的笑容。
“啪!”
清脆的响声划破冷诡的死气。小狐狸失去撑力又侧倒在地,白皙的半边脸颊浮现红肿。她略怔后抬眼看他,墨色的发丝散乱无章。碎星遥横移几步蹲下身,大掌轻揉她的脸颊。但,清醒的银眸漾满温暖和柔软。沙哑的男音悠扬着一丝心疼,可他的语调份外坚定。“想骗老子?劝你回家再练个几万年。要我相信你心中对他们不曾存有丝毫关怀,除非沧海成桑田。”
小狐狸盯着他默然出神。半晌,她说道:“我是真的这般想过。”
懒得再白费气力撑起身体,她索性任自己躺在茫茫白骨间。小狐狸抓过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看他略一愣,反是牵起虚弱无力的笑靥。“这里……住着两个我!想要报答你们的我……以及,想看你们痛苦的我。”
眉宇忧伤的展开,她的眼瞳间侵驻着委婉的疲惫,软甜的嗓音清晰而浅弱。“但无论是哪个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人陪我。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碎星遥。”
碎星遥不自在的低咳了声,手指无意识的缩了缩。他硬是挤出轻佻的表情,痞痞的说道:“倘若你非要感谢我,你可以选择以身相许。当然,再拿一个吻来抵也行。”
小狐狸低低的笑着,她悠悠的半合起眼。不禁因阴死之气过盛而打着哆嗦,握住他手指的手慢慢放松。片刻,她敛着眼拉着碎星遥的衣袖,轻声向他示弱。“碎星遥,我觉得有点冷。”
“女人,你真的很难搞定!”碎星遥没好气的抱怨。说是这么说,但他却只身坐下。右手却一把拉过小狐狸紧搂至怀,看她瑟缩在自己身边发颤,银眸显露好笑和玩味。甚至,全然忘记顷刻前他的思想还在做剧烈挣扎。“怎么样?有没有暖和点?”
“嗯。”她很自然的依赖他。小狐狸合上眼,头颅轻拱着低下,嘴角的笑意稍纵即灭,深黑的眼瞳里有几丝狡黠的光神秘的流动。“碎星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不知道,但总不能放弃一线生机。这么高掉下来都没摔死我们,也算是福大命大。”视线不小心瞥见她依旧半敞的衣领,软玉温香在怀很难不想入非非。他极端君子的替她拉拢衣服,努力目不斜视心无杂念。碎星遥一边警告自己该理智,一边磨擦着她冰冷的四肢。
冷蓝色幽光飘移时带动他们的剪影拉长缩短,灰暗的绝地诡异的使人心慌。但静谧的环境似乎掺杂着远离尘嚣的悠寂,白骨不再可怕。不知是否为自己心境的问题,那庞大的龙骨顿时化身为守护他们不被侵扰的神灵。第一眼看上去颤人的死静,转眼便成为适合安眠的最佳场所。舒缓口气,小狐狸觉得在他怀里格外温暖。少倾后,她启口,“碎星遥……”
“你又要干嘛?”他挠挠她的发,颇为好笑的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狐狸咬咬唇,小手揪紧他的衣襟。腿腰稍用力,脖子抬高亲了亲他的下巴。促狭的眼波加上淡淡的笑痕竟让碎星遥移不开眼。趁着后者愕然的停顿,她一手环过他的腰,另一只小手却绕过他的颈后。眼看她越来越近的唇畔,他只来得及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微微的,她皱眉,“也许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所以在死之前,我决定调戏你调戏个够本!”
说完,小狐狸漾起笑容。潋滟水眸,如夜般深邃寂寥,宣扬着神秘。然后,碎星遥银眸微突,冷淡不再,反是盈满恼愠和哭笑不得。
小狐狸撩开颊边黑发,手指遮覆住半边红肿的脸庞。清秀的神色蕴藏迷美妖冶,眼瞳里泛漾邪意。幽暗的苍洁小手如玉,由攀附于他腰身逐渐往上,付诸着有丝笨拙的挑拨。银铃般的轻笑抿在唇边,她愉悦的呢喃:“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我认为我的身上不存在任何价值,这具卑微的身体中盛装的是残缺贫瘠的魂魄。如此的我,能给予你什么?能为你做什么?”
银瞳迷朦,如星辰。有一丝混沌,有几分抗拒,以及渐渐沉沦。
近在咫尺的香,飘洒蛊惑。粉艳的瑰丽唇泽在他身边释放着轻哄,如诱人沉迷的魔咒。她絮絮叨叨的重复疑惑。“也许,我是该做些什么吧……这仅有的我,理当该给你仅有的报答。”
倾身,她的吻偏移了轨迹,反是先落于他的脖侧。啄吻如蝴蝶的轻碰,温柔似水般的小心翼翼。她的珍视换来他的凝神,碎星遥的喉结滚动,幽魅的瞳仁就如蓝色磷火般的绚幻迷惑。锁骨处传来一丝麻痒,而他的心底却有着前所未有的震撼。理智的弦绷紧着,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衅败退。
宁静一时,犹如恒久。他告诫自己再沉溺一会就好,不曾深思一时的沉溺有时代表永世的沦落。
淡紫色的衣敞开,深色里衣外露。泛着淡蓝的皮肤若雪间阴影,凉薄淡渺。她的吻移下,伴随着轻咬的舔弄遗留下湿润的痕。碎星遥专注的看着小小的黑色头颅,瞥见她认真和细致的动作,眸光沉寂前所未有。着魔般的捧起一缕她的发于手心,握紧……
“如果真要说报答,”沙哑的男音比平时更显压抑,几可慑魂拘魄。“那我要这仅有的你。”
闻言,黑眸一如既往的冷清。她仰头探望,释然温和的笑绽于脸庞。“即使这别扭的我残缺而贫瘠,你也要这仅有的我?”
碎星遥颔首,浅笑。
读懂他的期许,她闭眼再睁开时黑瞳盛装坚毅。蔚蓝的苍穹与璀璨的光芒离这里极远极远,死亡绝地里没有风,没有生灵,漫天的死气充斥整片空间。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握住彼此,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他们交换着共知的许诺。
星夜,在此……
永不分离。
然后是一连串的吻落在她的额,她的眉眼,她的鼻尖。碎星遥一边轻吻着,一边用那沙沉的嗓音低声唤着她的名。死亡绝地里无比荒凉和寂寞,可是他却在这里找到他栖身之所。于是,万年岁月里粉饰的迷惑离去。即使这或许会很短暂,但他不再寂寞……
他欺身,缓缓压下。她笑灿如霞,不见反抗。
温暖的唇来到她的领口处,修长的手指探入领口,一边轻抚她微凉的肌肤一边缓缓地将灰色衣衫从她的肩头开始褪落。跟着小狐狸逐寸的祼露,他的唇逐寸地掠夺,由脖至胸,细细密密。暗蓝色长发滑过他微露的颈脖交接之处,垂在小狐狸脸前,衬出她苍白颊面间的红嫣。他由高俯视,对她外的事物视而不见。浅灰色的眼眸渐深渐暗,弥撒着幽魅的荧蓝反光,仿佛正在吸收着所有光亮。
小狐狸的笑也渐渐止住,因他怦然心动。手脚的寒气消失,甚至浑身隐隐泄着几分燥感。她有些无措,不曾体会过现在这番感觉。明明他现在什么都没做,可她竟感到远比先前更多的紧张和不好意思。正在她分神思考的刹那,他低头用他的唇覆住她的,由慢慢的浅尝到霸道的吸吮,缱绻过她整片口腔。直到她回应时,缠绵的吻才卸下逼迫之势。
“喂,女人。你很没有自觉啊。”手臂立于她颈边,碎星遥说话的语气甚为轻狂。“你不知道在我身下的女人就只准想着我吗?”
“你很欠扁耶!”小狐狸不爽的嘟囔。“废话这么多,黄花菜都凉了。”
碎星遥顿时像是被噎住般,呐呐的说道:“你这家伙真会破坏气氛,搞得我快没兴致了。”
“再没兴致你也要给我做下去,说不准待会挂了就没机会做了。”小狐狸本想威胁不做就把他喀嚓掉,但眼见碎星遥的神色越来越菜。她马上改用柔情攻势,眉宇间散着轻愁,唉声叹气的问道:“石头,难道你介意我不是处的?”
待她就要掩面假泣,碎星遥嘴角抽了抽,眼含玩味。一个热烈的吻突如其来,打断了她甚为明显的做戏。他的舌在她口中与之交缠,深深浅浅的细细品尝对方。她的呼吸转为急促,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一种不曾体会的晕眩感充斥脑部。小狐狸思绪霎时空白,甚至以为就要休克……他终于松口退去。
“女人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话。”
无赖的笑声响起,小狐狸闻言不禁又气又恼。但同时,又拿碎星遥没辙。关键时刻,她聪明的不多做反驳。氤氲黑瞳目无焦距,粗喘着气的粉嘴微张,丁香小舌显得隐隐约约,经过他的润饰显现艳丽瑰色。此时的她压根不知自己在碎星遥眼中有多秀色可餐,竟还似嗔还怨不知死活的瞪着他。
这种佯怒般的眼神配合苍绯的虚浮脸庞杀伤力格外惊人。但见碎星遥眸光一黯,他倾身来到她骤起骤伏的胸前,将那微颤丘陵上的嫣红含入嘴中品尝。他的舌打着圈撩拨着她,明显感受她传递而来的瑟缩,手掌禁不住诱惑抚上另一侧的浑圆揉搓。
“嗯……”
一声短促而细碎的嘤咛潜入他耳畔,激起他脑中的某根神经。小狐狸咬着自己的手背,热气不断喷洒其间。她闭目,然腹部却传来一阵难耐的痒意。两人紧贴的身躯发生的细微变化就犹如催化剂般使情况越发不可收拾……
他忽然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另一手也跟着用上了力。小狐狸吃痛轻呼,却只象婉转的呻吟。小腹一热,一股热流涌出穴口,原本苍白的肌肤也泛出了情欲的潮红。碎星遥眼含份外碍眼的笑意,故意挑逗她发出声声轻吟,故意引她在他身下不适的磨擦着他。看着小狐狸意乱情迷,他慢慢放开她的丰盈挪动身躯,平坦的胸膛压迫住她的。
柔软的触感使他收敛了笑容。他把脸埋进小狐狸的黑发里轻咬着她的耳垂,喷发的灼气驱走所有阴森死寂。空闲下来的双手不由往她身下探去,碎星遥曲起她的双腿,摸索到她腰部的手掌霍然用力往上抬高,她的长裤被褪至大腿根部,露出洁白如玉质的小腹等。银眸忽而一瞥,他的长指迫不及待的钻入裤口。他的碰触让她轻轻发抖,双手无力的垂于他身侧。黑瞳微眯,小狐狸唤着他的名字,深切的眸光像是想记住这个人。软甜的嗓音似乎隐藏着无限眷恋,“碎星遥……”
汗渍渗出体外,他的嘴角噙起痞意笑痕。被她依赖的感觉使他的心中被涨得满满的,空无的飘零寂寞彻底离他远去。情欲让他的声音更为暗哑,“唔,这句话才讨人喜欢啊……”
与此同时,他也正驱除两人的阻隔。但衣物仍未褪尽时,他便一个挺身,几乎迫不及待的用力冲入了她的身体。喟然的叹息自他的喉咙中发出,冲击至抵她的花心。他停顿着,体味着分身立时被温暖紧窒地吸合着,那湿润的内壁还在轻轻的颤动。小狐狸本能的夹紧腿弓起了身体,却让他进入得更深,更彻底。无尽的空虚都被充实,他们深深的呼吸感受着彼此。一瞬间的感动,来得如此的蓦然。
眼眶微微湿润,她流着泪仰望苍穹。然后,身上的人一阵猛烈的贯穿冲刺。让人窒息的吻随之而来,企图她忘却世间除他外的所有存在。他已经忍受的够久了,理智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脑海。那只心底的兽化身为他,凭借与生俱来的本性和她交缠。彭湃的情与欲如猛虎出押浩荡宣泄,他的动作越渐狂乱,每次撞击都狠狠地顶在那一点上。
湿气染进眼帘。原来,万年的时光他真是如此的寂寥。诞生的那夜,拥有的神智的那刹,他通过念力望天。第一次睁开眼,他看见墨蓝的夜空里有稀落的星发出清冷的光。然后浑噩懵懂的他有了意识,有了感觉。于是,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以星为名,立誓破碎那遥远的距离。
不断的修行苦练,那是因为他需要力量保护自己。不断的敛财奔走,那是因为他需要更多的钱来享受生命。他不想惊天动地,不屑名流青史,只愿潇洒恣意。所以,当七大异妖之名响彻寰宇,他却被其他人认为只想蜷缩于暗里。他以为他应该满足,有事可做不至无聊,有钱可赚不至窘迫,有兄弟有美人填补空虚……如果可以忽略心底偶尔产生的孤独,这样的生活,应该是满足的……
万年寂寞犹如发陈的酒,越演越烈。浓重刺激的辛辣味入喉,带起淡淡冰凉和悲戚。曾几何时的月下独酌,竟沉淀出如酒般浓烈的彷徨。
死亡绝地底,幽光四处舞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