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欢- 第102部分

　　　　婆母生日，杜若衡身为儿媳，自然在场。但她身子日渐笨重，并不能招待应酬来客，只半靠在孙贵妃侧后方的榻上倚着，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一两句话。

　　　　莫少璃今天会进宫，她早就知道，因为送去莫府的请帖就是她撺掇宋妙问孙贵妃所要来。

　　　　最不耐烦应酬的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在等莫少璃。

　　　　不然她早已有孕不适为借口，躲开了去。

　　　　因为今天她来的目的就是莫少璃，所以莫少璃走进大殿时，她比孙贵妃更先看到。

　　　　孙贵妃在打量莫少璃时，她也在盯着看。

　　　　不同的是，孙贵妃看莫少璃目光中多是惊叹和提防，杜若衡眼中，却只有恨。

　　　　宋妙当然也在，她就坐在杜若衡榻旁。

　　　　刚才她安排在宫门口拦截莫少璃的小宫女已来禀报过：“莫七姑娘跑得太快，奴婢，奴婢实在拦截不住啊！”

　　　　宋妙气得让芳心给了小宫女一耳光：“无用的奴才！”

　　　　本来她就够恼莫少璃的了，见小宫女如此无用，心里怒气就更大了。所以她看到莫少璃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眉毛一竖，蹭的站起身来，就想要过去。

　　　　却被杜若衡一把抓住，低声说道：“妹妹，你忘了？莫七最擅长的就是装柔弱博同情，大殿里有这么多人在，你倒不要给了她机会！让人觉得你仗势欺人，欺负弱小！你就是身为公主，也抵不过人有心算计啊！”

　　　　宋妙脚步虽然停下，神情却十分不耐地说道：“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千方百计把她弄进宫来，却只能看着，不能动手么？那把她弄进来有何用？”

　　　　“妹妹低声！”杜若衡见宋妙如此口无遮拦，倒吓了一跳。

　　　　虽然她不怕莫七，但终究是害人的事，她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杜若衡抬头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宋妙刚才的话，松了口气，心里暗骂：怎的会这么蠢！口中却笑道：“妹妹稍安勿躁，她既然来了，难道还能逃得了么？等下有的是机会。”

　　　　宋妙想想也是，到底今日是她母妃的生辰，到底这里是景阳宫，她不能和莫七在这儿就闹起来。

　　　　没错，等下有的是机会！难道她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她便就按下心里的躁意，重新在杜若衡身旁坐下，目光却恨恨地盯着莫少璃，半天没有移开。

　　　　杜若衡看着她斗鸡似的神情，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斗啊！就是要你们去斗！最好两败俱伤！

　　　　敢觊觎沈策，就都得死！

　　　　宋妙只顾死盯着莫少璃看，并没有注意到杜若衡眼中闪过的狠毒，好不容熬得众人拜过孙贵妃后入座，她立刻站起身来，带着宫女芳心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芳心又从大殿外走了进来，到莫少璃身边说道：“莫七姑娘，我家公主找您有话要说，让您去御花园御池边相见。”

　　　　宋妙？

　　　　果然来了！

　　　　她就说呢，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福宁公主的请帖，哪是那么容易接的？

　　　　而宋妙的急躁性子，果然也还是一如既往，她这里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方式装肚子痛呢，宋妙那边就下手为先了。

　　　　莫少璃不由朝杜若衡看了一眼。

　　　　刚才她进大殿后虽然一直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也瞥见宋妙和杜若衡凑在一起在窃窃私语，其间宋妙还朝她瞪了两眼，要说她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勾当……莫少璃不信。

　　　　莫少璃向杜若衡看过去时，杜若衡也正向她看过来。

　　　　那眼神，冷意森森，仇视满满。

　　　　很是不怀好意！

　　　　莫少璃心里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一个杜若衡就够她难对付了，现今莫名其妙地又加上个更难对付的宋妙，难道今天……她真的要在劫难逃了么？

　　　　“莫七姑娘，我家公主这阵子就在御池边儿上等着您呢，您这就去罢！”芳心见莫少璃坐着没动，又催促了一声，语气中已然露出了不满和不耐。

　　　　芳心身为福宁公主的贴身大宫女，近墨者黑，长久的耳濡目染，早已自觉不自觉地沾染上了她家主子目空一切的习性。在她眼里，莫少璃不过是一个低阶文官家的女儿。

　　　　公主愿意请她去相见说话，那是给她天大的面子！她居然还敢如此磨磨蹭蹭，实在是……不识抬举！

　　　　其实莫少璃并不是磨蹭，她是根本就不想去。

　　　　但她心思瞬间转了几转。

　　　　却终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

　　　　说到底，宋妙是公主，还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公主。

　　　　而她，如此位卑，哪里有和公主抗衡的能力？

　　　　尤其还是这景阳宫里，上面有孙贵妃盯着，旁边有杜若衡看着，她若敢开口说出“不去”二字，她相信孙贵妃和杜若衡瞬间就会有一百种办法逼着她去。

　　　　也罢，去就去！

　　　　有绿珠在，她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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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可能

　　　　“莫七姑娘……”芳心又要催。

　　　　“知道了。”莫少璃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却没有就跟着她走，而是朝着大殿中离孙贵妃较近的座次走了过去。

　　　　芳心怔了怔，不知道莫少璃要做什么。

　　　　虽然她素日颐气指使惯了，但她再嚣张，却也不过是奴婢。莫家品阶再低，莫少璃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女。

　　　　所以芳心再怎么着，也不敢当众拽住莫少璃。

　　　　何况莫少璃那从容淡定的气度也镇住了她，让她一时竟不敢开口，只能也跟了过去。

　　　　今天景阳宫里的座次，是按品阶而排。

　　　　莫少璃在最末。

　　　　韩明兰虽然也来了，但韩家是阁老，列在靠前的位次，她并没有和莫少璃坐在一起。

　　　　莫少璃这会儿就是找韩明兰去的，到韩明兰身边后，她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明兰姐姐，福宁公主找我去御池边儿上说话。我先离开一下，等下再回来和姐姐说话。”

　　　　其实，等下她回来也没法和韩明兰坐一起说话，她所以特特地来对韩明兰说这话，也是想要给韩明兰报个备，告诉韩明兰她为何会从这里离开，然后去了哪里，见了谁。

　　　　防着万一在御池遇到意想不到的事，也算有个证人。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谨慎着些总没错！

　　　　韩明兰听莫少璃要去见宋妙，不由就有些担心。

　　　　福宁公主的骄横霸道在京中是有名的，韩明兰当然知道。

　　　　她这样忽然地叫了七七去……韩明兰低声对莫少璃说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进宫了，正好想去御花园逛逛。听说御池荷花今年开得格外的好，不如一起？”说着站起身来。

　　　　莫少璃倒很想让她陪着自己去。

　　　　有明兰姐姐在，宋妙无论想做什么，应该都不敢太过分。毕竟韩明兰现在也是准楚王妃了，说起来也算是宋妙的三嫂。

　　　　何况有外人在场，不管发生什么事更容易说得清楚。

　　　　但跟在莫少璃身后过来的芳心听韩明兰这么说，神色却勐地一变，尖着声音说道：“韩姑娘，我家公主有要事问莫七姑娘，让莫七姑娘自个去呢！韩姑娘，您还是请留步罢！”

　　　　虽然芳心只是个奴婢，但她主子却是公主，这又是在宫里头。因而韩明兰听她这么对自己说话虽有些不虞，但碍着宋妙的面，却也不好就硬跟着去了。

　　　　她看了芳心一眼，对莫少璃使了个眼色：“七七，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她这么说也是借以告知芳心，御池我还是要去的，你和你家主子想要做什么也掂量着些！

　　　　莫少璃看懂了韩明兰的眼神，也听懂了她的话，心中稍安，就向韩明兰告辞离开。

　　　　到了殿外，她照例叫上绿珠，带上雪鸢，而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跟着芳心去了御花园。

　　　　以前，她小的时候，先太后还在，娘亲也还在时，她常跟着娘亲进宫。那时娘亲去慈宁宫陪先太后说话，她就带着宫女丫鬟在皇宫里到处乱窜。

　　　　可以说御花园的每个角落，甚至皇宫的每个角落，别人去过没去过，知道不知道的地方，她差不多都去过。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芳心会故意带错路。

　　　　刚才芳心在景阳宫请她来御花园时，莫少璃也曾有一瞬间怀疑过是不是宋恪又故技重施，假借宋妙的名义骗她来御花园。

　　　　但很快地，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再怎么着，这是在皇宫里，为了避嫌，宋恪也没有那个胆子。也只有无知无畏的宋妙，才敢顶风作案，不但刚把自己弄进宫来，还敢约自己来御花园。

　　　　进了御花园，莫少璃顺着汉白玉甬路缓缓走着，心里琢磨。

　　　　宋妙把她叫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为宋恪做说客？

　　　　似乎不大可能，宋妙不是这样的材料。

　　　　在这样的事上，宋恪也不是会借他人之手的性子。

　　　　给杜若衡当枪？

　　　　这个有点可能，杜若衡利用起姐妹来从来不遗余力，何梅和曾静怡道现在还在为她冲锋陷阵。

　　　　那么……宋妙会像何梅曾静怡一样，甘心为杜若衡卖命么？

　　　　似乎也有可能。

　　　　宋妙头脑简单，性格冲动，不定听了杜若衡一面之词，脑子一热，就来抱打不平了！

　　　　但不管多少可能，莫少璃都不认为宋妙有和自己亲近的可能。

　　　　……

　　　　莫少璃猜来猜去，也吃不准宋妙找她到底是何意图，不自觉就回忆起宋妙的前世来。

　　　　前世宋渊还在时，宋妙和今世没有什么两样，一般的是大周朝唯一的公主，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重点在宋渊死后。宋恪登基，宋妙摇身一变，由唯一的公主成了唯一的长公主，骄奢蛮横比做福宁公主时尤甚。

　　　　那时关于宋妙的事，莫少璃别的知道的不多，但从家里姐妹和韩府明兰那里却听到过关于她和沈策的不少八卦。

　　　　宋妙整日对沈策死缠烂打，围追堵截，要死要活的要嫁他，却被沈策拒绝。而后宋妙就闹得越发凶残，寻死觅活了好几回。后来又哭天抢地地剪了几绺头发，嚷着让宋恪给她建庵庙，要做姑子去。

　　　　再后来镇国公沈府被灭门，沈策生死不明，去向不知。

　　　　宋妙到底有没有出家……那时莫少璃自己已陷入水深火热，也就没有再听到关于她的八卦了。

　　　　莫少璃心事重重，思绪渐远。

　　　　身旁头次进皇宫的雪鸢，却骤然觉得自己眼睛不够使了，东张西望，很是兴奋：“姑娘，那边就是御池么？”

　　　　她忽然出声，打断莫少璃的回忆。

　　　　莫少璃抬头看去，见前面不远处荷叶婆娑，碧水隐现，正是到了御池。

　　　　七八月间，御池里荷花开得极盛，虽然比不得御林苑西池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但“藕花深处小船通”的意境却也是有的。

　　　　走到池边的柳荫下后，莫少璃站住脚，望着空无一人的湖岸问芳心：“你家公主……”

　　　　“大胆莫七！见到本公主怎的不过来见礼？”

　　　　她话未落音，宋妙便从合抱粗的大柳树下闪身走了出来，高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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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拽下

　　　　莫少璃就很想叹气了。

　　　　很好玩吗？这么多年了，宋妙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小时候她就这样，每次远远地看到自己向她走过去时，她就会迅速躲藏起来。等自己走到近前，她再勐地跳出来吓人一跳。

　　　　这还不算，她还常常因为这个去向孙贵妃和惠安长公主告状，振振有词地说道：“莫七最是不懂事！见到我从来不叫姐姐，却要我先和她说话。”

　　　　此刻宋妙看她的眼神，比小时候还要不友善。

　　　　“见过福宁公主。”莫少璃心中对宋妙不以为然，脸上却神色不动，对她福道。

　　　　“哼哼！算你识相！”宋妙冷哼两声，对她招了招手：“莫七，你过来！本公主有话要问你！”

　　　　她们两个之间不过只数步之远，有什么事不能就问，却要让自己过去再问？莫少璃心中想着，就朝宋妙旁侧看了看，见她正站在湖岸边缘，脚边只差一步就是御池水，心中微动，不由就生了警惕。

　　　　宋妙做事，从来就毫无章法，最爱出其不意，自己还是多留心些好。

　　　　莫少璃就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微微侧头看了看绿珠。

　　　　绿珠练武之人，天生警觉，看见宋妙站位时就已经有了猜测，见姑娘看她，便微不可见地对莫少璃点了点头。

　　　　莫少璃颔首示意。

　　　　两人正在这里传递信号，对面宋妙却等得不耐烦起来，嚷道：“莫七，本公主叫你呢！怎的还不过来！”

　　　　“公主有何话要问？”莫少璃缓步向她走去。

　　　　宋妙站立不动，冷眼看着莫少璃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

　　　　莫少璃走得很慢，宋妙等着很急。

　　　　然而，几步远的距离，再慢，很快也就到了。

　　　　宋妙等莫少璃到她近前后，眼中凶光忽现，伸手抓住就她向湖中推去：“莫七，你这下贱丫头！居然敢和本公主抢沈三公子！去死吧！”

　　　　与此同时，绿珠闪身而来，一只手扶住莫少璃，另一只手拽住宋妙，稳稳地把二人扶定后，对宋妙说道：“公主，小心了。湖边危险！”

　　　　宋妙上次在许王府受杜若衡有心挑拨后，这些日子日日夜夜想的就是如何把莫少璃弄死。

　　　　敢和她抢人，就得死！

　　　　当初她顾忌着杜府，不敢对杜若衡下手也就罢了，难道如今连废公主破落户家的女儿也要忍着了？

　　　　但因为莫少璃平时很少出门，宋妙又不能平白无故到莫府把莫少璃抓来打死，所以迟迟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也是后来杜若衡提醒了她，让她借着孙贵妃生辰宴的名义，把莫少璃弄到宫里来。

　　　　“等进了宫，是扁是圆，还不是任公主揉搓！”杜若衡当时笑着对她说。

　　　　宋妙就真的听了她的话，从孙贵妃那里要了请帖送去了莫府。

　　　　她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懒得费精神。她的想法十分简单而粗暴，她就是想等莫少璃进宫后，把莫少璃叫到御池边。

　　　　然后，推进湖里淹死。

　　　　就是有人看见，难道还有谁敢说出来？就是说出来，难道父皇还会让她给武昭的女儿偿命么？父皇那么厌憎武昭，说不得正想要莫七的命呢！她弄死莫七，也许正中父皇下怀，哪里还会责怪她？

　　　　至于莫家……他们就是知道了是她推莫七落水，难道还敢到宫里来质问她？质问父皇？

　　　　只是宋妙打算得好，却没有想到莫少璃身边竟会有绿珠这样身怀功夫的丫鬟。

　　　　如意算盘，就落了空。

　　　　“你……你们！来人，莫七伙同丫鬟推本公主落水！”宋妙忽然叫了起来，转身向湖中扑去。

　　　　莫少璃倒没想到宋妙看似头脑简单样子，心思却转得这么快，害人不成，竟就立即能想到要反咬一口，不由愣住。

　　　　其实她不知道，这坏主意也是杜若衡教宋妙的：“……你若推她不成，那么就拖她一起下水，如果拖也不成，你就自己跳进去……总之，不能落了空！”

　　　　许王妃，总是这么的够狠。

　　　　宋恬早就说了。

　　　　孙贵妃生辰那天，他要到御池里钓一天的鱼，免得看到宋恪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