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欢- 第245部分

　　　　沈策看她神情，便知她所虑，心中一暖，对她柔声说道：“城里有杨熙和方世力，城外有西大营，已将势态完全掌控……你不必担心。”

　　　　莫少璃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着些。”

　　　　沈策“嗯”了一声，正想要说话，却听诗情画意在外面禀道：“三爷，惊云回来了。”

　　　　“惊云适才去了许王府，我先去见一见他。”沈策对莫少璃说着，叮嘱她早些歇了，今晚不必等他，又唤了雪鸢绿珠青橙进来，让她们就“服侍少奶奶歇息”，方离开了去。

　　　　沈策走后，莫少璃独自在灯下坐了片刻，觉着自己在这里无谓担忧似乎并无济于事，默默了一会儿就去歇了。

　　　　沈策从南园出来后来到外书房，惊云正等在那边。

　　　　看到沈策，他忙上前来见：“爷！”

　　　　沈策点了点头，两人进到书房，惊云向沈策禀报今晚在许王府的所见所闻。

　　　　之前沈策因为宫中事情没有处理完，又不放心把中毒不醒的宋恒撇下，分不开身，就叫暗卫传话流风惊云，让他们若是府内府外安宁下来，便到许王府前去查探。

　　　　流风得了话，在杨熙带五城兵马司官兵所助之下击退围攻镇国公府的叛军后，惊云便就去了许王府。

　　　　虽然因为叛军是许王宋恪的兵马，许王府并没有受其骚扰，但今晚许王府里却也并不安宁。

　　　　惊云到时，许王府正乱作一团，并且其混乱激烈程度并不亚于城中和宫内。

　　　　虽已是戌末亥初之时，许王府正院里却灯火通明，人声喧闹。

　　　　惊云伏在房顶，掀开屋瓦向下看，正听到许王府的莫夫人莫三姑娘莫少珊在对许王妃杜若衡说道：“……王妃，您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王爷设下了天罗地网，可沈尚书又岂是好相与的？难道你觉着沈尚书就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由着王爷翻了天去？那他还是沈三公子么？”

　　　　她跪在地下，杜若衡在她面前上方坐着，一脸怒气地瞪视着她。

　　　　与杜若衡的怒气冲冲的神色相反，莫少珊却神情自若，对杜若衡说这些话时，她眼中甚至还带了隐隐的笑意。

　　　　嘲讽的笑。

　　　　杜若衡听她说完这话，却是更怒了，厉声道：“莫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身为王爷侍妾，不帮着王爷也就罢了，还竟长沈三的威风，灭王爷的志气，说这样倒行逆施的话！莫非……莫非你和沈……”

　　　　她脱口想要说出“莫非你和沈三有什么私情不成？”可话到嘴边，却到底没有说出来。虽然她现在恨沈三恨到入骨彻心，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微妙心理，她仍不愿他的名字和别人牵扯到一起，尤其是……尤和“莫”字。

　　　　却偏偏，莫少珊像是从她未说完的话里听出了未尽之意一般，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不咸不淡地说道：“王妃言重了，此话妾身可吃罪不起！妾身不过只是想要提醒王妃，事成之前还是莫要得意忘形，大意轻敌而已。至于妾身和沈尚书……

　　　　王妃也知道，他是妾身的七妹夫。不管王爷事成与不成，妾身也都不想要七妹妹守了寡。”

　　　　她这话也就是说给杜若衡听罢了。

　　　　其实天知道，她不想要莫七守寡……她不想要莫七守寡……她恨不得将莫七压扁撕碎，粉齑成尘好不好？

　　　　凭什么自己这些年过得如此不堪，莫七却倒事事如意？不但嫁给了自己魂牵梦绕的沈三公子，还又了喜，如今镇国公府的世子还死了，沈家二爷是庶出，世子位铁定会落在沈三公子身上……凭什么？

　　　　反看自己，进到王府这么多年，从二八年华已然熬得年老色衰，被杜若衡各种欺负也就算了，到现在宋恪都还没有和她圆房……这种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所以她为什么要帮宋恪说话？

　　　　盼着他事成？他真的事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到时他或者做皇帝了，杜若衡应该也能做皇后了，她呢？她又能得到什么？他们还能让她活着只怕都已经会觉得他们自己是仁慈的了罢？

　　　　他们以为她看不出来么？其实她早就看透了！这种日子她也过够了！与其让她继续像如今这般活着，倒还不如大家一起死好了！杜若衡，莫七，宋恪……通通都该死！

　　　　只要能让他们死，叫她陪着她也愿意……正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在，从心底来讲，莫少珊并不希望宋恪事成。

　　　　受身份和见识所限，其实在今晚之前，莫少珊虽然隐约感觉到宋恪有夺位野心，却并不十分确定，更不知道今晚行动。

　　　　也是杜若衡从她娘杜夫人口中得知事情定在今晚，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后，虽然心中知道那些人不会来许王府，却也忍不住暗自恐慌，又找不到谁来说，就让人把莫少珊从风月院里叫了来，想要借揉搓莫少珊来转移自己恐惧的心思，消磨等待结果的时间。

　　　　她自然不知道，莫少珊今晚别别藏心怀，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五八七章　激怒

　　　　莫七守寡……杜若衡听了莫少珊的话后，神色先是一定，而后眼睛一冷，脸上就缓缓露出了笑意，且那笑意越来越浓……

　　　　说起来莫少珊已经够恨莫少璃的了，但与杜若衡相比，她那点恨却就不够瞧的了。

　　　　杜若衡对莫少璃的恨，那才正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莫少璃嫁给沈策起……不，应该说从从沈策拒绝她起，她就恨不得把莫少璃挫骨扬灰，食肉寝皮了，随着日流月逝，只增不减。

　　　　此时，听莫少珊说莫七会变寡妇，一瞬间，杜若衡就仿佛真的看到沈策已经死在了今晚的乱军中，莫少璃真变成了寡妇一般……

　　　　到时自己做了皇后，莫七却成了寡妇，那画面……光是想想，杜若衡都忍不住要乐出声来。

　　　　莫少珊虽然受莫二老爷莫骁和莫二太太黄氏基因所累，天生就不怎么灵透，后来又被黄氏越教越歪，越教越傻，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但人们却也常说了，苦难使人成长。

　　　　在王府过了这么多年非人的生活，即便别的没有成长，至少察言观色，她却是会了。

　　　　因而此时看杜若衡神情，莫少珊很容易就有些猜出她心中所想。

　　　　杜若衡这是想到莫七了？想到就好，就怕她想不起来！

　　　　莫少珊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抬起头正想要对杜若衡说话，弄琴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王妃！不好了，咱们王府……王府被官兵围起来了！”

　　　　杜若衡神色一怔，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外头不都是宋恪和爹爹的人么？怎么他们不去围攻镇国公，杀沈策，抓莫七……来围王府做什么？

　　　　“你确定没有看错？他们是来围了王府，而不是……”

　　　　从镇国公抓了莫七送了来？

　　　　即便莫七嫁给沈策，宋恪也没有对莫七死心，杜若衡对宋恪那龌蹉的心思早就看在了眼中，恨在了心里。

　　　　可她恨归恨，倒对此却十分乐见其成。

　　　　这些年她所以一直没有对莫少璃动手，莫少璃和沈策被赐婚时她忍，莫少璃和沈策成亲时她又忍，听说莫少璃有喜她还忍……一忍再忍，就是想要等今天，宋恪做皇帝，她做皇后，莫七被宋恪弄进宫落到她手，到时……

　　　　只她想得倒好，却不知老天并不随她愿，宋恪不但没有事成，反倒落入沈策之手，许王府也被围了府。

　　　　“是……官兵围了王府。”弄琴惊慌地说道。

　　　　“他们围府想要做什么？”杜若衡愣了半晌后问。

　　　　弄琴怔了怔，茫然摇头：“奴婢也不知。”

　　　　虽然弄琴是杜若衡贴身丫鬟，但因为今晚事太过机密，杜若衡尚且只知宋恪和她爹今晚动手，并不知详情。弄琴身为下人，当然更不知。

　　　　先前听着外面乱起来时，她直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慌无措，还是杜若衡厉声训斥了几句，才渐渐镇定下来。

　　　　努力去相信那些乱声如王妃所言，是皇上派了官兵正在捉“反贼”，与他们许王府并无干系，哪知她这里刚刚把心安下，官兵却来府围了，她惶然来禀报王妃，并不知王府为何被围。

　　　　“还能为什么了？自然是……王爷事败了呗！”下面跪着的莫少珊听弄琴来说王府被官兵围住时，先也是一惊，但只一瞬，她脸上就缓缓露出了奇异的笑，抬头看着杜若衡说道。

　　　　事情果然如她所愿，宋恪事败，官兵这是来捉杜若衡了？宋恪做不成皇帝？杜若衡也做不成皇后了……哈哈哈！

　　　　“你闭嘴！”杜若衡正在惊慌中，听她说这样的话，不由越发恼怒，尖声叫道。

　　　　莫少珊却偏偏不闭嘴，看着杜若衡冷笑道：“你对我叫？王爷事情败露，官兵来王府自然是来捉你和宋权去伏法，这阵子你不设法子去应对官兵，在这里对我叫有什么用？”

　　　　“你……”杜若衡见莫少珊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一时被惊住，愣愣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莫少珊自数年前被杜若衡让人一顶小轿抬进王府，这么多年来在杜若衡面前从来都是匍匐如草芥，卑微似尘埃，大气不敢出，正眼不敢对……杜若衡对她从来都是想怎么揉搓揉搓，想怎么虐待虐待……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竟敢如此对自己了……

　　　　“我怎么了？”莫少珊神情自若地看着杜若衡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到了此时，大家都是砧板上的肉了，谁还比谁更尊贵？等下官兵冲进来被捉住，杜若衡和宋权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不会比自己更好，自己还有什么好怕她的？

　　　　她说着话从地上站起身来：“若不是王爷事败，官兵为什么来围府？倒是应该给王妃您送凤冠霞帔来的呀！也或者……”

　　　　莫少珊说到这里顿了顿，哼了一声道：“王妃难不成还以为他们是把我七妹妹送了来么？”

　　　　莫少珊这些年在许王府闲着无聊，除了时不时要应对杜若衡突然而至心血来潮和癫狂爆发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琢磨别人的心思了。所以对宋恪于莫少璃那近乎疯狂的执念和杜若衡于莫少璃那连绵不绝的恨意，她早已了然在心。

　　　　她知道杜若衡最痛恨什么，也知道杜若衡最在意什么。

　　　　“只可惜，王妃的心思怕是要落了空！”也不等杜若衡开口，莫少珊就又说道，“沈三公子对我七妹妹那份心，王妃又不是不知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早晚当作眼珠子一般护着的……他怎么会让我七妹妹被人捉了？只怕就是拼了他自己的性命也……”

　　　　司棋在一边听着，脸顿时就板了起来，厉声说道：“大胆莫夫人，竟敢如此对王妃说话！难……”

　　　　正说着，冷不防杜若衡忽地从椅中跳了起来，冲到莫少珊面前：“你闭嘴！你闭嘴啊！”用尽全身力气，一个耳光向莫少珊甩了过去。

　　　　莫少珊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强强住脚后，她抬手抹了抹嘴角隐隐渗出的血丝，慢慢转过头看住杜若衡，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第五八八章　失心

　　　　“王妃如果想要拦住我的话让我不说，那却也容易，我闭了口不说就是。就只……”她慢慢说道，“王妃即便能堵得了我的口，掩了我的嘴，难道还能强迫得了沈三公子，不让他把我七妹妹放在心尖上不成？

　　　　我想不用我说，王妃自己应该也清楚，这事王妃还真就管不到。京城里谁人不知，镇国公府沈尚书对自家夫人那可是……”

　　　　莫少珊和杜若衡同住一个大院内数年之久，早已对她了然无比。看着杜若衡越来越红的眼睛，听着她越来越粗的喘气，莫少珊便知，杜若衡又快到了癫狂的临界线。这种时候，她当然知道说什么话，提到谁最能刺激到杜若衡。

　　　　就十分地对症“下了药”。

　　　　果然，杜若衡听着莫少珊的话后，先是“嗷”地一声了狂叫，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莫少珊扑了过去：“去死！你去死！”

　　　　莫少珊这回却早有准备，身子一侧，轻巧巧地将她躲了过去。

　　　　只她躲过了，杜若衡却因为用力过猛，脚下就刹不住了，直挺挺地就朝前倒了去。

　　　　与此同时，门外跌跌撞撞进了一个人来，口中连声叫着：“娘！娘！”飞速地跑了进来。

　　　　不偏不倚，正撞到杜若衡身上。

　　　　事出突然，不但被莫少珊闪了的杜若衡没有收住脚，旁边司棋弄琴等人也都来不及冲过来扯住杜若衡，扶住宋权。

　　　　一片惊叫声中，杜若衡结结实实把宋权扑翻在地，完完全全地就压了上去。

　　　　当初，宋权还尚在杜若衡腹中时，就已经时不时地被要被她突发而至的癫狂摧残。出生之后，杜若衡因为病情加重，愈加变本加厉，常常不管是受了宋恪的冷遇，还是想起被杜兴的利用，或者听到一半句关于莫少璃的消息……就都会莫名其妙把气撒到无辜的宋权头上，背着人对他肆意折磨。

　　　　折磨之后还又警告宋权：“不准告诉你父王和外祖父，可记住了？若敢说出去半句，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娘亲！”

　　　　宋权年纪尚幼，在他心中，也许怎么被娘亲对待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见到娘亲。自然，也就不敢去到宋恪和杜兴面前告状。

　　　　如此数年身心倍受煎熬地下来，他不但心智比同龄儿童欠缺许多，身体也比别的小孩羸弱不少。虽然已经四五岁，平日里走路却都还走不平稳，哪里还经得起杜若衡这般扑压？

　　　　“咚”的一声后脑勺着地，人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杜若衡癫狂这么多年，近年来病情愈重，频频爆发，把司棋弄琴神经也折磨大了，对此种情景似以见惯不怪。虽然被惊了一跳，反应却也极快，在宋权倒地的同时便冲过来，将杜若衡从他身上拉了起来。

　　　　而后对宋权又呼又叫，拍额头，掐人中，忙作一团。

　　　　虽然说起来宋权所以会被杜若衡扑倒在地上，起由是因为莫少珊。但此时屋里下人只有司棋弄琴在，两人一个正在全力控制杜若衡，一个正跪在地上在呼叫宋权，一时之间竟都忘了旁边还有个罪魁祸首莫夫人。

　　　　杜若衡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魔障了，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说话，也没有再去进攻莫少珊，像是也把她忘了。

　　　　如此一来，莫少珊倒竟落了个清闲。

　　　　她在旁冷眼站着，看看被司棋箍住无法动弹的杜若衡，再望望地上被摔得昏厥不醒的宋权，脸上笑容就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刚才她见宋权没有在正房，心里还在打算着要如何才能让杜若衡把他叫来。不想她说词还没想好，这小短命鬼就自己闯进门来了。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进来，也是他命该如此！

　　　　目光在杜若衡和宋权身上来回看了两周，莫少珊忽然对杜若衡说道：“王妃，王爷事看着是不成了，官兵围府上门抓人也是定数……咱们倒也罢了，抓也就抓了，为王爷陪葬也是应该，就只小王爷……若是被抓去送到宗人府……那是理所当然，咱们也说不出什么来，怕只怕会落在他人手里……”

　　　　杜若衡听莫少珊说着话，头竟慢慢转过来看她，视线也落在她脸上，倒仿佛真的将她的话听到了耳中。

　　　　莫少珊见状，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就是落到人手中，落到别人手里倒也罢了，还又怕……沈尚书素来不喜王爷，我家七妹妹更就……小王爷若是落到了他们手……”

　　　　莫少珊说到这里，话含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