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七妹妹更就……小王爷若是落到了他们手……”
莫少珊说到这里,话含糊其辞,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道:“一想到小王爷素日在王府被珍宝以待,如今却要落入别人手里去受折磨,折磨他的还是……还是……我这心里头……心里头……”
她“心里头”了好几个,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只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却把那点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其实杜若衡只要略想一想,就能发现莫少珊这话漏洞百出。沈策倒也罢了,莫少璃根本是后宅里的人,就是再讨厌不喜宋恪,也轮不到她来对宋权如何。
然而,偏偏杜若衡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迷了心,根本想也不想,就把莫少珊的话当了真。
听莫少珊一句一句说着,她神情越来越扭曲,眼睛越来越通红,猛地狂吼一声,挣开弄琴的控制扑到地上宋权身上,二话不说就去掐他的脖子:“你死!你死!我宁愿你死,也不能让她来折磨你!不能让她来折磨你!”
凄厉的声音,响在惶惶不安的王府夜空,听着……尤为渗人。
司棋弄琴直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去追究莫少珊,只死命拉住杜若衡,去掰开她扼着宋权咽喉的手。
却哪里掰得开?只能又求又叫道:“王妃!王妃您放手!王妃您且放手!”
尖利的叫声混着杜若衡的吼声,听得人越发毛骨悚然。
宋权本来就已经摔得晕了过去,哪里还受得住再被杜若衡这般扼喉,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青,越来越紫,即将没了声息……
就在此时,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人影从门外闯了进来。
第五**章 遁走
“爷,属下失职。”惊云说到此处,并没有立即对沈策说出那破门而入的几人是谁,却先向主子请起了罪。
沈策扫他一眼:“说。”
惊云忙继续说了下去:“属下失职!当时因为属下只顾着看许王妃到底会不会真的掐死许王府的小王爷,竟就没有发觉那几人从何处而来,何时靠近了许王府的正院正房,等听到闯门声,他们已经进到了屋中。”
说实话,他当时是真被许王妃的举动给惊住了。
身为暗卫,他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看到听到过不少离奇事,然而,他是见过疯狂的,可却真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
虽然他平日因为经常要来许王府收集情报资料,见惯了杜若衡对宋权的各种虐待。但说到底,那些虐待也只是虐待,哪像此刻一般……看许王妃那狠毒的神情和手下用尽全力的力道,是真的想要宋权的命哪!
再又看看旁边莫夫人莫少珊脸上那说不出什么表情的神色……惊云忽然真心觉得,许王府里住的就是一群疯子!从二皇子许王宋恪起,就没有几个正常的,也难怪……
他正在出神之际,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闯进几个人来。
“来的是杜首辅杜兴,身后跟着几个黑衣劲装暗卫,看身形步伐,功夫即便不在属下之上,也不会相差甚远。”惊云接着前话说道。
“杜兴进到屋中后,看到许王妃正在按着宋权在往死里掐,神情先是一惊,而后冲过去对着许王妃狠狠抽了两个耳光,把许王妃直打得几乎晕厥,又伸手扯拉。”
“可许王妃那疯狂的样子,即便被打得快要晕厥,杜兴竟也拉扯不动。最后还是杜兴带来的暗卫点住了她的穴道,才把宋权从她手下解救出来。”
“再然后杜兴带着暗卫提着被点了穴的许王妃,抱着已不知是死是活的宋权,从屋子里奔了出去。”
惊云说到这里,对沈策道:“当时属下也曾想着要不要设法从他们手里把宋权抢过来,或者跟在身后看他们要将宋权带去哪里。可爷传话时说了,让属下此去王府只为太子寻药,不得旁顾它事,更不能打草惊蛇引了人注意……”
沈策听着嘴角就抽了抽。
爷我是这么让人对你说了不假,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这么听话了?有杜兴带了那么些功夫和你差不多的暗卫在,把宋权抢过来大概或许是有些难度了,可跟去看看他们去了哪儿你惊大暗卫应该能做到罢?
爷我让人寻了半晚上的杜兴都没有找到,你遇到了却给爷放走……
沈策正想着,又听惊云说道:“但虽然爷那么说了,属下却想着只是跟去看看应该无碍罢?就悄悄跟在了他们身后。杜兴和暗卫带着宋权和许王妃出正房后,直奔正房后院,而后消失在了后院的假山下,没了踪迹。属下进到假山腹中查探一番,发现那里有地道出口……”
惊云说着,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起许王来。
被老丈人偷偷挖了地道到自家后院,大概搁谁身上,心里都会不大愉快罢?
许王真是……
“然后?”沈策问。
总算自己这位惊暗卫比自己那位流暗卫强些,没有一根筋通到底,知道灵活变通,使他心甚……慰。
“然后……然后属下就继续去查探许王府里那些会制毒的人去了。”惊云道。
沈策:“……”
“可有查到什么?”他问。
虽然惊云眼睁睁地将杜兴从眼皮子底下放过,还让他带走了宋权很不应该,可情势不容,他也不能强求惊云以一挡十,就把杜兴和宋权抓了来。能发现地道也是将功补过,可以顺道寻源,再找到杜兴也算有了线索。
眼下,寻解药,救太子更重要。
“属下无能。”惊云在说起前面莫少珊和杜若衡之间较量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说得十分精彩。
可一问到解药,他眉头顿时就耷拉了下来,说道:“先前再去许王府正院之前,属下到许王府也先去查了许王府手里的养着的那些人,发现许王竟已多半已不在府中,留下的也不过十数几个老弱之辈,所以才又一路查到了正院中。”
顺便向主子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主子让他去寻药,他却趴屋顶上偷窥人家妻妾相争。
沈策问:“许王府留下的人里可有一个叫吴云玉的江湖道士在?”
先前他在南园听莫少璃说起吴云玉后,越想越觉那镖毒应该出自这吴姓江湖道士之手。
“吴云玉?可是那鬼煞门的吴道士?”惊云问道。
因为大部分时候许王府的情报归惊云查探,所以对于吴云玉其人,他比沈策印象要深。不但知道其名,认得其人,还对其背景渊源也知晓得十分清楚详尽。
“爷是怀疑太子所中镖毒是吴道士所制?”惊云问。
沈策点头。
“吴道士……”惊云想了想,说道,“属下到许王府时,吴道士已经不在府中。”
“已不在府中……此事也只能再做计较。”沈策沉吟片刻道:“许王府那边……”
惊云道:“属下回来时,杨指挥司使已经让人将许王府封了府,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只等太子处决。”
“太子……”沈策听他提起宋恒,也就想起宫里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恒,站起身来说道:“去皇宫!”说着让阿泽去南园传话,仍把流风留在府里,带着惊云去往宫中。
闹腾了这么久,此时已是后半夜的时辰,莫少璃早已歇着了,绿珠雪鸢得了消息后就没有再唤醒她,把话压下,也各自提着心睡了。
沈策到宫中后,刚一进乾清宫,迎面宋恬就扑了上来,带着些许哭腔说道:“表哥你可来了!不好了!三哥他,不好了!”
沈策心中一惊,也不及细问,快步朝殿内走去。
虽然他相信丘广寒的医术,更相信能让莫少璃珍而重之送他续命丹药效非同一般。可到底,药不对症,神仙难为……他并不肯定那药就一定能续了宋恒的命,给他时间,让他寻了解药。
而眼下这样的情形……皇上已然驾崩,太子若再出了什么事……沈策侧头看了身边愁眉苦脸,面带泪痕的宋恬一眼。
难道竟真要把大周江山交给老八?
第五九O章 不宣
在他心中,宋恬还只是个孩子,如何当起天下重任?
进到寝宫,沈策看到谢安正满脸忧色地守在宋恒床边,宋恒的贴身太监张景站在榻边,俯身在给榻上的宋恒擦拭着额头。
沈策走到榻前对宋恒看了看,见他依然双目禁闭,脸色虽然比之前更乌青了些,却也没有明显看出什么有不好。
他心略略松了松,问谢安道:“我走之后,太子可有什么不妥?”
谢安看了看榻上的宋恒,忧心忡忡地说道:“先前沈大人刚走后不久,太子不知怎的竟猛然自己坐起了身,喷了一口乌血出来。血吐过后,太子就又倒了下去,没了动静。刚才不久前,太子又呕吐了些许秽物,就又安静了下来。也不知……”
他说着又看了宋恒一眼,神色越发忧虑。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就要到上早朝的时辰,皇上和太子却……
沈策因为心中有着同样的忧虑,观谢安神情就有些猜出他心中所想。
他侧头看了看正惊慌失措一会儿去看看床上的宋渊,一会儿又来榻前看看宋恒的宋恬,心底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对谢安说道:“如今情势,也只能暂时秘而不宣了。”
谢安目光闪了闪,声音就低了下去:“沈大人此话的意思是……”
“早朝时请次辅大人宣告天下与文武百官:许王和杜首辅叛乱宫廷,皇上……和太子不幸被叛军所伤,暂时无法上朝理政。文武百官若有事相奏,且等……皇上伤愈后再议。”沈策缓缓说道。
昨儿宋恪和杜兴在宫里城中闹出那么大动静,宫中叛乱之事已然瞒不住天下,沈策……也并不想隐瞒。
早日宣告天下,后面的事也许会……更顺理成章。
至少,对他如是。
谢安听了沈策的话,心里却不由一跳,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低声说道:“沈大人所虑甚是!皇上和太子这般情形,确也暂时无法上朝理政。就按着沈大人的意思,我明日传于文武官员。”
大周朝朝制,皇帝若有事有故有疾临时不能上朝,可由内阁代为在早朝时传达口谕。按权职惯例,这本应该是首辅的职责,但因为杜兴已于昨晚叛宫,这差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身为次辅的工部尚书谢安头上。
谢安平日和沈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走得没有多近,但这些年来,沈策在朝中做的许多事却并没有刻意瞒着谢安,谢安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尤其是江南水灾那年,他知道,那回,若不是沈策沈大人以性命换得江南地方官员的罪证,他怕早在那时就已经落入了许王和杜兴算计,丢官事小,把全家性命交待了去都有可能。
此事谢安自然记在了心里,这些年明里暗里也帮着沈策做了不少事。两厢明里虽然没有结盟,暗中却早已互为援手。
这回皇上驾崩,沈大人第一时间请他进宫,并将守护太子的重任交在他手……谢安便就知道,沈大人这是正式邀自己进到了他的阵营。
对此,谢安深思后选择了接受。沈大人英明神武,睿智果决,能与沈大人共事,在他,是一种荣幸。
而且谢安心中清楚,虽然太子此刻中毒未醒,但以沈大人的能力,如果他愿意,救活太子并扶助太子登基顺利对沈大人来讲并不是难事。即便太子不治身亡……谢安看了一旁恭王宋恬一眼,没敢再想下去。
而在下一任君王登基之前,朝堂稳定当是首要,沈大人既然让他传那样的话给朝中大臣,那他……传了就是。
所以,谢安丝毫没有迟疑,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暗自又打了一遍腹稿,理得顺畅,只等早朝时宣于百官。
这里沈策和谢安刚把话说定,惊云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沈策身边低声禀到:“爷,人已走。”
沈策点了点头,道:“且跟上去。”
惊云领命,匆匆离开。
宋恬正站在旁边,听了两人的对话,他望望已飞快地消失在门外的惊云,再又看看身旁的沈策,问道:“表哥,什么叫‘人移走’?”
人移走……沈策听得嘴角一抽,侧过脸对他说道:“明日你应该便会知晓。”
“噢。”宋恬听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此时全部心都在床上的父皇和榻上的三哥身上,分不出更多心思来过多关注其他,表哥说明天就会知道,那就等明天再知道好了。
说着就又弯腰去看宋恒,低声嘀咕道:“三哥,父皇已经不在了,你可千万不能死。”
到了早朝,谢安去到勤政殿,把沈策对他所交待的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了一遍。
朝中大臣听完后虽然在下方时有窃语,也有胆子大的站出来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上和太子都受了伤,那就应该在其他几位王爷中选出恰当的人监国,也免得……”
却被谢安一一压了下去:“皇上和太子受伤不能上朝,你们不去想如何求得名医为皇上太子医治,却在这里……”
巴拉巴拉,你来我往,一番唇枪舌剑后,散了朝。
宫里,惊云正在向沈策禀报:“……果然一切不出爷所料!许王从禁军手中‘逃走’后,到一处偏僻的宫殿,背后偷袭了一名和他身形相仿的太监,扒下太监的衣服换在身上,又把自己的衣裳给那太监穿了。而后他将太监的面目用石头砸得稀烂,又把染了血迹的石块抛入井中,收拾妥当后,直奔北宫门去了。
属下按着爷的指示,在许王到达宫门前,将守门太监点了穴,让咱们的人顶替了去。再又等到许王来到北门,就给他放了行,让他出了宫去。
许王出了北宫门后,既没有回许王府,也没有往杜家,却七扭八转地去到了一所红墙灰瓦的大宅院。那宅子从外面看占地虽不甚宽广,却建造得四角周全,极有气象。
属下看着许王从后墙攀入院内后,略等了等,也跳了进去。哪知属下刚一进去,便听一声吼叫声起,再又细看时,就被惊住。”
第五九一章 相搏
惊云话说到这里,戛然停住。
沈策目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这个暗卫,什么都好,就只特别喜欢说话卖关子,越是说到紧要处,越是喜欢话说一半,欲言又止,让人……
惊云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便不敢再敢故弄玄虚,忙又接着说了下去。
当时……惊云伏在那宅子正院屋顶看过去时,看到院中廊下站了数人。
当中的正是杜兴,他怀中抱着宋权,手里拎着一把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的长剑,地上许王妃倒在血泊中,看上去像是已无声息。
院门内,宋恪正飞身朝杜兴扑去,口中叫道:“还我权儿!”却还未奔到杜兴跟前,就被杜兴暗卫拦了下来。
杜兴看到宋恪时倒也并没有多意外,只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想不到你这般废物,竟也能从沈三手中逃脱出来!”‘
宋恪也不接杜兴的话,仍对他叫道:“你把权儿还给我!”
杜兴低头看了怀中的宋权一眼,冷笑一声,对宋恪道:“他好好的在我手中,你急什么?’”
“好好的……”宋恪看了看地上倒在血水中的杜若衡,目光又落在杜兴怀里缩成一团的宋权身上。
他虽然知道儿子身子不好,但再不好,也不至无缘无故地这半天没有丝毫声息。
他与杜兴共事多年,最是知道杜兴的狠毒与无情。在自己来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