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此外，莫少璃每天大部分时间去听荷院上课。
上午读书写字，下午琴棋女红。
莫少琪是几位姑娘里最用功的那个，夫子所讲的每篇文章，让写的每张大字，她都要做到最好，因此常被陆莹夸赞时。每当这个时候，她便微微扬着下巴用傲娇的小眼神去瞟莫少璃。
莫少璃通常视而不见，拥有成人灵魂的她，早已不会在意这样的小虚荣。陆莹的课还是有些料的，所以除非实在有事，她并不无故逃课。
莫少珊最不用功。因为黄氏觉得女孩儿读书没有什么用，对她没要求，二老爷莫骁也不过问，所以莫少珊十日倒有八日不来，平常很少在听荷院见到她。
莫少琬待嫁中，要绣嫁衣，要学家务，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抽空才能来上课。如果她来，散学时便会和莫少璃结伴而行，在岔道口分手各自回去。
莫少珍是莫少琪的影子，能见到莫少琪的时候就能见到她，莫少琪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所以读书也算得上用功，成绩却一直没有莫少琪好，在先生那里也没有莫少琪风头足。当然，不排除她故意藏拙。
莫少琼胆小沉默，上课时就来，下课时就走，读书却也用功。
如此，众位姑娘之间暂时也算是相安无事。
第五十五章 好奇
莫骏对此十分满意，原先没有开女学的时候，七七和其他女孩儿相处不到一刻钟，便就会掐起来，而今她与姐姐们每日同堂上课，竟然也能相处融洽。果然读书使人明理，请夫子来教女孩儿们是对的。
其实他却不知道，为了避免莫少琪等人无事生非，莫少璃每天都是踏着点到，踩着铃走的。通常上学时她坐到座位上刚收拾好笔墨，陆莹就走进来；散学时陆莹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走。
这天，莫少璃到听荷院时，见素日少见的莫少珊竟也在课堂里，正在和莫少琪莫少珍说得热闹。
莫少珍道：“……想不到沈三公子居然会对姻亲下手，王尚书是他姐姐的公爹，如今被他弄得丢了官，他姐姐在王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莫少琪不以为然：“王大奶奶怎么能算是沈三公子的姐姐？她也配吗？一个姨娘庶出的下贱胚子，不过仗着是镇国公唯一的小姐，才整日里耀武扬威的。再者，我爹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三公子这次在湖广茶税案里挖出王炳来，在皇上那里是立了大功的，升迁指日可待！”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起沈策庶姐沈箐时，莫少珍那变了好几变的脸色，声调一转模仿着莫骄的声音，假装捋着胡子说道：“……沈三爷，前途不可限量啊！”说完却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人人都说沈三公子长得如何的好，可惜却没有机会见到……也怪四叔不好！上次在外书房明明我就能见到他了！还有那个讨厌的小厮！”
“其实，我是见过沈三公子的。”莫少珊低声说道。
前年夏天她跟着娘去给外祖父祝寿，在御林苑附近迎面遇到一群骑着马飞驰而过的贵公子，里面有个黑马玄衣的少年，长得只如天人一般。纵然是混在众多容颜俊美，衣着华丽的少年中，他却仍是最亮眼的那个，让人一眼看到，过目不忘。
莫少珊当时便看得呆住，若不是她娘及时拉她一把，被马撞了都不知道。
“沈三公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旁边有人惊呼。
“沈三爷和皇子们到城外狩猎。”有人断言。
“哪个是沈三公子？”又有人问。
“就是穿玄衣骑黑马，相貌长得最好的那一位……”
……
莫少珊站在人群中默默的听着，望那群早已远去不见的人马，心中十分怅然。
回府后，她却没有把遇见沈策的事告诉任何人，连莫少琪也没有告诉。莫少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对人说起他。但每每想起那玄衣少年，她便渴望能再见他一面。所以去年沈策来莫府时，她和莫少琪才会一拍即合，潜到莫骏外书房后偷看。
“可是他是那么可望不可即！”莫少珊又悄声说道。
莫少珍看了她一眼，见莫少琪没有说话，她便也没有开口。
莫少琪却没有听到莫少珊说的那两句话，她早已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满心是父亲曾经说过的沈三公子的模样。能得父亲推崇的人，一定非常的不一般……何况京城里人人都说沈三公子的相貌好……
莫少琼在一旁也听得入了迷，满眼向往：“沈三公子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么？”
一屋子的少女集体进入花痴状态……
连只听到只言片语的莫少璃，也被勾起了对沈策的兴趣。
沈策……湖广茶税……户部尚书王炳……
湖广茶税这阵子大家都在议论，莫少璃有意无意也听过几耳朵。
“王尚书这下可倒霉了！还不知皇上要怎么处置他？”
“呸！活该！贪了那么多银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不知道……”
……
所以莫少璃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她却不知道茶税案竟与沈策有关。
春闱后她让雪鸢去打听过沈策，雪鸢回来后说道：“……沈三爷去了翰林院，受了翰林院正六品编撰。”
莫少璃闻言脱口说道：“他怎么会去翰林院？不是要去北疆吗？”
雪鸢奇道：“姑娘，沈三爷是状元哎，状元就应该去翰林院，为什么要去北疆？”
“没什么。”莫少璃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掩饰道，“我是觉得，他爹是镇国公，他不应该跟着他爹上战场么？”
“上战场是镇国公的事，沈三爷不是世子，以后不做镇国公，所以他不需要去北疆。”雪鸢说道。
“哦。”莫少璃虽然觉得沈策没有像前世那般更名李谋去投军的事有些古怪，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与她关系不大，疑惑了一阵便就抛到了脑后。
后来她忙于自己的事，不是看账本账册，便是和程诺交流沟通，闲下来就到听荷院上课，竟都忘了沈策这个人。
不想今天竟忽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沈策非但留在了京城，还把王炳弄得丢了官？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前世王炳不但尚书位置坐得安稳，在宋恪登基后还成了内阁次辅。
是什么原因，让沈策的选择与前世不同，还把内阁闹成这般？
莫少璃忽然对沈策好奇起来。
程诺虽然如今是商人，当年却是在护国将军手下，对朝廷并不陌生，找他问应该没错！
收到莫少璃的信，程诺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弄明白莫七姑娘为什么要打听镇国公府沈三公子。
莫府和镇国公府素来没有什么来往，莫七姑娘和沈三公子更加不可能有什么瓜葛。
程诺想起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清冷少年，容颜完美，神色倨傲，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收敛身上傲气，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星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莫不是……
像沈三公子那样的少年……在世人的眼光里，应该是最好的结亲人选。
可是……
程诺想起莫少璃清澈纯洁的眼眸，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由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有些荒唐。不说莫七姑娘如今年龄还小，尚不知情事，即便她已经懂得些许，也应该不会那般肤浅！
他又想到这半年来莫少璃做的那些看似不合情理，实则却应另有深意的事，自语道：“也许打探沈策底细也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我便就帮她一把，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年随着财富的增加和人脉的扩张，程诺手里笼络了不少人才。平日他花大笔的银子养着那些人，只是为了防备万一，很少让他们做什么事。如今莫少璃让他打探沈策，便就正好用到。因而不过个把月的时间，竟把沈家查得清楚。
在给莫少璃的信里，程诺不仅历数了沈策身为京城纨绔之首的斑斑劣迹，还挖出了沈策之所以成为纨绔的原因和镇国公沈府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说起这些来，便要追溯到沈献的母亲，沈策的祖母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出身汉中望族潘家，当年由同是潘家女的太皇太后做媒与沈家结的亲。成亲后不过一月，老镇国公奉旨出战北疆，留下新婚的沈老夫人在家独守空房。
老镇国公走后不久，沈老夫人诊出身孕，九个月后产子。老镇国公写信回来为儿子取名沈献。
那时北疆叛乱，边境战势吃紧，一直到沈献长到七岁，老镇国公才得机会回京第一次见到儿子。却只在京中留了两月，便又离开，五年后战死沙场。
沈老夫人自成亲后和老镇国公相处时间不过三个月，便就成了寡/妇。
老镇国公去世那年，沈献十二岁，承爵镇国公。
第五十六章 沈家
沈老夫人含辛茹苦抚养独子长大，想及老镇国公年纪轻轻的便战死沙场，就不想儿子再去北疆。
奈何沈献从小爱武，立志要为父报仇。
沈老夫人实在拗不过他，便要他答应自己三件事，方同意他去，否则便一头碰死在他面前：“……第一，你的亲事必须由娘做主；第二，将来世子的亲事也要娘定；第三，你将来的儿子中必须要有人从文，免得你们个个都去上战场，娘整日在家里担惊受怕。”
沈献一一答应。
所以到了议亲年龄时，沈献听从沈老夫人安排，去汉中潘家提亲。谁知潘家这一辈里，嫡支中适龄的姑娘竟只有沈老夫人大哥家的潘氏一个，不但相貌生得平常，性格也十分孤僻，而且自幼体弱多病。
沈献便有些不愿。
沈老夫人却提起当年的话，坚持让他娶潘氏。
沈献无奈，只好娶了多病的潘氏进门。
潘氏身体既不好，性子又怪癖，成亲后非但和沈献相处得不好，和姑母沈老夫人竟也龌蹉不断，脾气上来便就不吃饭，不吃药，折磨得身子越发的病弱。
到得后来，不只沈献渐渐疏远了她，沈老夫人也越来越对她不满。没过一年，沈老夫人便又替沈献纳了自己的外甥女郭氏进门。
郭姨娘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却心思玲珑，眉眼通挑，进门后对沈老夫人极尽奉承，对沈献更是温柔体贴。
一来二去，不但沈献被哄得对她十分偏爱，连沈老夫人都被她哄得松了口，给她停了避子汤。不过半年，郭姨娘便有了身孕。
潘氏本就对沈献纳郭氏心有怨恨，为此和沈献沈老夫人闹了好几回，对郭姨娘更是苛待无比。如今见郭姨娘竟先她有了身孕，一场天翻地覆的大闹后，不顾身子还在调养，强行怀孕。
郭姨娘所生的女儿沈箐两个月大时，潘氏早产，生下长子沈筹。
潘氏本来身子就不好，如今早产更是亏了气血，再加上心情抑郁，缠绵病榻数月后竟就离世。
沈筹既先天在母体中不足，又早产落地，身体十分的孱弱。也亏得镇国公府并不缺名医好药，在各种上等药材的浸泡下，病猫似的他竟也跌跌撞撞长大。
潘氏去世一年后，沈老夫人对沈献说起续娶的事，让他再去潘家选一个女孩儿做继室：“……嫡支中没有好的，旁支的也好，总归都是潘家的女儿，教养都不会错的。”
教养……沈献想起离世的潘氏，只觉心有余悸，托辞道：“母亲，如今筹儿还小，不如等他长大些再议此事。”
沈老夫人道：“正是因为筹儿小，所以才要尽快娶新妇进门，总归是他姨母，不会亏待他的。”
沈献却坚持道：“儿子想为潘氏多守几年。”
大周朝注重礼仪，男守制，女守节，向来被朝廷褒奖。
沈老夫人无法指责沈献为潘氏守制不对，只好提起当初他答应她的三件事：“你答应过娘，儿子中必要一个从文，如今你膝下只有筹儿一个……”
沈筹身子极弱，能够生活自理已是不易，所以既无法习武，又不能从文。
沈献道：“那儿子便再生一个从文。”
一年后，郭姨娘生庶子沈简，沈老夫人没有了逼迫沈献的理由。
本来沈献以为他后半生便是如此，有子有女，内宅有老夫人主持，郭姨娘操持，他自己常年留在北疆，对再娶并没有什么奢望。
哪知二十六岁那年，他奉旨回京述职，在宫中宴饮醉酒后去御花园散酒时，无意闯到一个亭子中，竟对在里面遇到的姑娘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后来他打听到，亭子中遇到的那位姑娘竟是岐山王妃的小妹，靖国侯府的李三姑娘。那日李三姑娘跟着姐姐岐山王妃进宫给太后问安，岐山王妃和太后在慈宁宫叙话，她到御花园看风景，不想竟在亭中遇见沈献。
沈献知道他若开口说要续娶，沈老夫人绝不会同意他娶李三姑娘，只会逼着他娶潘家女。
思来想去，他仗着这些年战功赫赫，在先帝面前有几分脸面，便以军功换赐婚，求先帝赐婚李三姑娘于他。
先帝性情仁厚，怜他孤独多年，自然愿意成全。
皇上赐婚，沈老夫人无力回天，便在李氏进门前逼着沈献上书，请封沈筹为世子。
沈献为了想要她以后好好对李三姑娘，便就答应。
李三姑娘不仅容颜美貌，性子更是温柔贤良，到沈家后对沈老夫人孝敬有加，对继子继女无微不至，对沈献更是情深爱重。沈献如获至宝，新婚不到一个月，便上书为李氏请封诰命。
可他只顾着宠爱新夫人，却不知此举却惹怒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本就对亲事不满，见他如此宠爱李氏，比起当日对潘氏的态度来竟是天壤之别，便越发的厌恶李氏。
李三姑娘在娘家是最小的妹妹，自幼在父母和姐姐们疼爱娇惯下长大，性子柔弱纯良，哪里是在大家族中出生的沈老夫人的对手。且沈老夫人独自掌管镇国公府多年，性情早已被磨得无比的精明强悍，。
沈献在跟前时，沈老夫人看起来对李氏十分地和颜悦色，处处体谅。沈献不在时，李氏在沈家却如小白兔落到大灰狼手里一般，任由沈老夫人揉搓。因为沈老夫人在沈献面前伪装得极好，沈夫人李氏心中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对沈献诉说，又怕落了不贤不孝之名，只能默默忍受。
男人都是粗心。沈献虽然知道母亲的性子不是很好，也不满自己背着她娶李氏，见府中相安无事，便也就只当婆媳妻妾相处融洽，并不知道都是李氏忍耐的结果。沈策出生后，北疆战乱，沈献一去边境又是好几年。
沈策一岁时，沈老夫人从沈夫人身边把沈策要到她身边抚养。
沈夫人虽然舍不得儿子，但对沈老夫人早已逆来顺受的她根本无力抵抗，只得忍痛答应。
有沈老夫人娘家侄女潘氏生的嫡长子沈筹在前，沈夫人所出的沈策在沈老夫人那里自然讨不了什么喜。但镇国公府人丁单薄，沈献本就是独子，现今膝下也只有沈筹沈策两个嫡子，沈老夫人倒也轻易不敢害沈策性命。
只沈筹虽然占了嫡长子之名，却因为身体缘故，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徒挂着世子的名头，在朝中并没有任实职。沈夫人李氏侯门出身，长姐是当今皇后，二姐是威远侯夫人，李家的教养不用说是好的。沈老夫人害怕李氏把沈策教得太好，长大后光芒过盛，威胁到沈筹的世子之位，所以把他要了来。
沈策到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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