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凤仪苑后，莫少璃又把画打开看了片刻，自语道：“意在笔端，情在景中，连我看着都深有感触。柳表姑曾经沧海，应该能够被打动吧？”
而后她把画装在锦盒里，又写了封信一并放进去，对雪鸢道：“明儿早就去交给你哥哥，让他带着我的帖子送去给威远侯府的柳姑娘。”
这件事做好，莫少璃便全心开始筹划她的全鱼宴，亲自列了菜单让青橙送去小厨房：“让厨娘算一算咱们的鱼够不够，不够明天一早就让人去买。”
雪鸢看着菜单咋舌道：“姑娘，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您能吃完么？”
莫少璃低头看着菜单说道：“吃不完不是还有你们帮我么？我守孝三年，你们也跟着吃了三年的素。前些天虽然除了服，但因为害怕大家肠胃不能立时适应，就也没有让厨房做什么荤菜。明天的鱼我可是打算大家伙儿一起敞开了吃的！”
“这么说，我们大家都有份儿？”雪鸢首先高兴起来。
“不然呢？”
绿珠和青橙听了也兴奋起来，不说别的，单看姑娘菜单子上那一串串好听的菜名：鱼跃龙门，二龙戏珠，芙蓉荷花，花开四季……就觉得一定很好吃。
莫少璃招了招手，让她们都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都想一想，一并写上去。”
于是众人便七嘴八舌添补起菜单来。那份开心热闹，连最老成持重的紫萱看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次日，莫少璃亲自去厨房督导，还下厨做了两样，而后带着几位直系丫鬟，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场全鱼宴。
连紫萱都被美食收买，连声称赞：“要不是跟着姑娘，奴婢竟不知道鱼竟有这么多的吃法，可以做的这般美味！”
闻讯前来蹭饭的莫少桦赶到凤仪苑时，莫少璃早已端坐在东次间的榻上，捧着热茶在消食。
“七妹妹你太不够义气了！吃全鱼宴居然不请四哥！”莫少桦满脸不高兴。
“啊，啊？对不起，四哥哥，我……我也就是闹着玩儿，胡乱做了些鱼，假装是全鱼宴。哪敢在四哥哥面前献丑？”莫少璃狡辩，“大厨房里也分到了鱼，到时四哥哥多吃几口也是一样的！”
“大厨房是大厨房的，七妹妹的是七妹妹的，哪里会一样？再说，大厨房里的鱼哪有七妹妹亲手做的鱼好？我刚才在门外可听丫鬟们说了，今天妹妹做的菜拔了头筹！”莫少桦表情受伤，“枉我听到早朝上的一桩新鲜事，急急的跑来想要告诉七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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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选择
“这个……”莫少璃忙喊雪鸢道：“快把新得的南诏白茶给四哥哥热热的沏上一碗！让四哥哥尝尝咱们的好茶！”又笑眯眯地对莫少桦讨好地说道：“四哥哥，这南诏的白茶珍稀的很，我就只得了这么一点点。”
她用手比划：“就这么一小点点，爹爹来了我都不舍得拿出来的。四哥哥，我这礼赔得有诚意吧？”
莫少桦看她那萌哒哒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精怪了，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哄人的招数！”
“天生会！”莫少璃扬了扬小下巴。
莫少桦看着她微笑摇头，接过雪鸢端来的茶，掀开茶盅盖子嗅了嗅：“倒要偏你的好茶！”
“四哥哥，早朝上出什么事了？”莫少璃问道。
她出门不便，莫四老爷平日又从不和她谈论朝政。雪鸢虽然善于打听消息，但从丫鬟婆子那里得来的却大半是家长里短的新闻八卦，朝廷里的事十分寥寥。
程诺那里她虽然可以问，但一来需要林聪在中间传递，消息滞后；二来有些事目前她还不想程诺知道太多。
所以眼下朝廷中的事，莫少璃大部分是从莫少桦口中听来的。问得多了，莫少桦也渐渐习惯。
他也问过莫少璃为什么对朝廷的事这么关注，明明这不应该是小姑娘关心的事啊！
莫少璃笑嘻嘻的答道：“好奇呀，关心呗！虽然皇帝舅舅不要我了，但我娘总归曾经是公主，关心朝廷也就是关心舅舅和表兄他们。”
莫少桦想想也是，虽然皇上如今和七妹妹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但他们终究曾经是甥舅。七妹妹从小在皇宫里游走，对那里有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七妹妹也是可怜！娘亲去世，连外家都没有了，想来七妹妹还是很希望她的皇帝舅舅能认回她的吧？
存了这样的心思，莫少桦便就对京城和朝中发生的事越发上心起来，平日除了无心中得知的，还会刻意打听，好能够多讲些给莫少璃听。
今天他所以匆匆赶来凤仪苑，说想要蹭鱼吃不过是在逗莫少璃，其实却是他在书院听了早朝上的事，特意来告诉莫少璃知道。
“早朝时楚王向皇上请旨设置常平仓了！”
“楚王请旨设常平仓？”莫少璃讶然。
莫少桦点头道：“是啊！前两日咱们俩说起朝廷为何不设常平仓的话，不想楚王竟就和我们想到了一处，真的向皇上提了出来！”
莫少璃忙问：“皇上如何说？”
“楚王话一出口，朝堂上当时就炸了锅，文武百官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中立，大臣们当着皇上的面就吵了起来。皇上被吵得头昏，竟就提前就退了朝。”莫少桦不无遗憾的说道。
七妹妹和他提起常平仓时，他初时还觉得不以为然：“若数年内并无灾害发生，岂不是要浪费大笔的人力和物力？”
但渐渐的他却被莫少璃说服了：“曲突徒新，未雨绸缪，才不会在灾难来临时束手无策。纵然百年太平，也挡不住一朝摧毁。”
所以如今提起常平仓，莫少桦比莫少璃竟还要上心，说完后叹道：“也不知道皇上终究会不会答应？”
莫少璃半响没有出声。
她这段日子绞尽脑汁地想要把设置常平仓的想法传达给宋渊，为此她连莫少桦的主意都打到了。她和莫少桦讨论常平仓，也是希望他接受后，能借书院同窗之口扩散，口传耳听，早晚能传到宋渊耳中。
却没想到宋恒竟会想到常平仓，还付诸了行动。
从去年回府见到莫和韩明炫起，莫少璃就有了想要阻止宋恪登上龙位的想法。反复思量后，她觉得要想把宋恪拉下马，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有人能够取宋恪而代之。
为此她曾让程诺去细查过宋渊的几个儿子，对比下来，她比较看好的有三皇子宋恒、四皇子宋悯和八皇子宋恬。至少从秉性来讲，这三人都还算心地纯良。如果他们其中一个继承皇位，到时虽然不一定会心怀天下，爱民如子，但定然不会如宋恪那样暴戾残虐，祸害百姓。
而最初莫少璃却并不太看好宋恒。
从性情上来讲，宋恒和过世的先帝相像，太过温和而又没有什么城府。前世他在李皇后去世后一蹶不振，又因为对宋渊言辞不敬，被禁足楚王府一年之久。若是没有李皇后和宋忱留下的人脉在，怕在皇后薨逝时他就已经被蹂躏成渣。
从朝中势力上讲，宋恒外家靖国公府人丁凋零，如今连爵位都是空置，当然比不得宋恬外家广阳侯王家，更比不得宋悯外家长宁侯许家，更不要说和手握重兵的宋恪外家安乐侯孙家相比。
前世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外因内因的缺陷，身为正统嫡出的宋恒，后来才会那样一败涂地。不要说龙位，连性命都没有保住。
可虽然宋恒不甚完美，但俗话却又说：“瘸子里面挑将军”。
莫少璃拿他和宋悯，宋恪反复比较后却发现，和宋恒相比顽劣不堪的宋恬和优柔寡断的宋悯更不是好的帝王人选。
代太子的册立，缘由无非几种，立嫡立长，立贤立宠。
宋恒嫡字当头，选择支持他夺位不但名正言顺，也更容易些。
而宋恒所缺的不过就是强大的势力支撑和自身性格的改变。
况且细究起来，宋恒背后也不是没有大树的。而今在宋渊面前最得脸的两家勋贵，镇国公府和威远侯府，便都是宋恒的姨家，镇国公沈献沈策父子和威远侯杨远杨熙父子也都在朝中手握重权。
如果他再能自己立起来……也许应该会是最有胜算的那个。
重活再来，自己都能改变，宋恒为什么不能？
这世，他并没有如前世般被禁足，已是极大的不同。如今还又请旨设置常平仓……
莫少璃忽然觉得，兜兜转转，也许她的选择最终会是宋恒。
但逐鹿的事终究尚早，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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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赈灾
雪如今下得一日大过一日，雪灾应该很快就会如期而至。她必须让程诺尽可能的把存在京郊的粮食和薪炭运进城里来。不然等大雪封路后，即便是京郊，再想要弄进城来怕也会难。
莫少桦走后，莫少璃立即写信让雪鸢交给林聪：“尽快送到程先生手里。”
林聪没有耽搁，很快把信送到了槐树胡同程宅。
连续雪天不断，气温急剧下降，城中物价已经开始上升，米炭价格尤甚。程诺也渐渐明白了莫少璃的意图，收到连夜让人备好车马，次日起陆续开始把粮薪运入城中。
莫少璃的记忆没有偏差，接下来数日仍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地上积雪已有数尺之厚，京畿不少老旧简易的民居陋房都被积雪压塌损毁。百姓流离失所，城中米薪匮乏，物价飞涨，街头开始陆续出现因饥寒而死的灾民。
虽然莫少璃让程诺在西寺街设置了粥棚施粥，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少灾民在快到粥棚的地方倒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她有心想建些木棚民舍收容流民，把想法传达给程诺后。程诺却告诉她，京城中建制民居须要有地契和官府批文。
这档口，她去哪里弄批文地契？
莫少璃心急如焚，一时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京城里她倒有数十处宅院，只是如今里面都已堆满粮食和柴薪。她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让灾民住进那些院子，因为一旦发生哄抢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不仅仅会是钱财上的损失，若闹出了人命，程诺和她就很有可能会被牵涉到官司中。到时那几万石粮食若被官府发现，只被抄走倒还罢了，若再给他们按上私屯米粮的罪名……便不是她和程诺能承担的了。
此时，宋恒再次上书皇上，请设常平仓。
京城里每日因雪灾而死的灾民已数以百计，朝廷却拿不出米粮来赈灾救民，平抑粮价。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面前，常平仓的好处不言而喻，这一次朝堂没有人再激烈反对。
“雪灾已经发生，常平仓再好，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宋恪不甘心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落到宋恒头上，心中除了暗骂自己手下那一帮废物没有先在宋恒之前想到常平仓外，更极力想要阻挠宋恒成事。
“这便是我要向请父皇请奏的第二桩事。”宋恒神色从容地回过他，而后躬身向宋渊请奏道：“孩儿想向父皇请旨赈灾！”
“赈灾？”正被突如其来的雪灾弄得措手不及，焦头烂额的宋渊没好声气的说道：“如今宫里都快要断米断薪了，哪里还有余粮赈灾？”
沈策适时出声：“皇上！臣有粮，可献于皇上，助皇上和楚王赈灾！”
“你有粮？有多少？”宋渊精神一振，从龙椅中坐起，“沈三，你哪来的粮食？”
沈策道：“秋收时，臣见米粮价贱，便收购了两万石粮食，本想要屯着给母亲酒坊用。哪知入冬以来大雪不停，天气酷寒，造酒不便，便就留在了手中。”
“两万石？这可太好了！”宋渊兴奋得用拍着龙椅，“沈策，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沈策忙做谦虚状：“臣有幸能为朝廷出力，为皇上解忧，不胜欣喜！”心中暗道：为了收这些粮食，我动用了手下所有的人力，连流风惊云都去押送粮车了，容易么？
虽然不易，但他预想的一切还是有了。
宋渊果然当即便准了宋恒的请奏，让全权宋恒主持京中赈灾事宜，并于明年开春后，督导常平仓设立。
宋恪满心嫉恨，却无可奈何。本来他在雪灾开始时，也暗中筹集了些米粮，打算等灾情好转后设置粥棚博取民心，哄得圣心。哪知却被宋恒和沈策先下了手，不但抢了赈灾这件捞民心的巧桩，竟还拿出了两万石粮食来讨皇上欢心。
下朝后，宋恪站在勤政殿门外台阶上，恨恨的看着宋恒和沈策并肩远去的背影，甩袖转身进宫去见孙贵妃。他十分不明白，原本傻瓜般呆头呆脑的宋恒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变得如此狡诈难防？
还有那沈三，什么屯粮食造酒？分明是早就算好了，要在皇上面前讨巧，和宋恒狼狈为奸！
孙贵妃听宋恪说完早朝上的事，也有些愣住，半响说道：“赈灾和常平仓的事十有**是沈三在背后搞鬼，撺掇了宋恒出头。沈三素来奸诈，自他入朝不知整出了多少事，皇上偏偏听他的！”
宋恪道：“儿子疑心那两万石粮食的来源，平白无故的，朝廷需要粮食，他怎的偏生手里就有那许多？造酒？！李氏的嫁妆产业中根本就没有酒坊！”
孙贵妃目光一闪，问道：“这两万石粮食可与宋恒有关？若是他参与了屯粮……”
宋恪脸色沉了沉：“他府中我放了人时刻盯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然也不会到今天早朝，我才知道沈三手里有那许多粮食，被杀得措手不及。”
孙贵妃道：“以后沈三那里也得找人看着！本来宋恒并不堪一击，有沈三在……以后只怕会棘手得多。”
宋恪神色更难看了：“我何尝没有安置了人去盯他？哪知竟屡次被他不动声色的除掉。如今损了数名暗卫，却没有从他那里拿得半点有用的消息。”
“以前并不记得沈三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一个仗着镇国公府之势在京城以嚣张霸道闻名纨绔之徒罢了。而今入朝不过半年多，竟为何会变得厉害至斯？”孙贵妃皱着眉头，目中全是不解。
宋恪恨道：“何止这些！父皇如今对他越来越依赖，言辞里也尽是夸赞信任之意。再这般下去，只怕宋恒那边……”
孙贵妃揉着眉心道：“事已至此，多虑无益。好在皇上如今仍信重你多过宋恒，以后我们要更加谨慎布局，见机行事。雪灾中咱们已失先机，如今便只等着揪出他们在赈灾中的差错，才好伺机反击。”
宋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赈灾中的差错……他们定然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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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卖粮
程诺在西寺街设置粥棚后两日，沈策也让人在粥棚不远处支了数口大锅，施粥周济灾民。程诺好奇之下熘达过去探视了几次，见锅里米粥浓稠鲜香，用的竟也是上好的新米，便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莫少璃。
“沈三也设了粥棚施粥？”莫少璃看着程诺的信自语道，“刚才四哥哥说，今日早朝宋恒又向皇上提起常平仓的事并请旨赈灾，紧跟着沈三就对皇上说他有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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