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欢- 第44部分

　　　　莫少璃道：“不拘哪套，捡素净就好，要保暖的。”

　　　　为怕雪帽压坏头发，雪鸢给莫少璃梳了最简单的垂挂髻，额前覆发，双髻垂耳，头上只簪了朵米珠攒的珠花，横插一支白玉簪。紫萱又给她换上玉色镶银鼠边小袄和藕荷色绣折枝梅银鼠皮裙，外罩素锦白狐披风。

　　　　莫少璃带着雪鸢和绿珠去嘉善堂。

　　　　威远侯大小姐下帖子来请，莫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阻拦，却难免要对莫少璃交待：“到侯府要懂规矩，知礼仪，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大少奶奶何氏在旁边听着，忽然说道：“七妹妹，侯府大小姐虽然是下帖子请你，但却也并没有就说只让七妹妹一个过府，七妹妹怎的不带着你几位姐姐一道去？若能和杨大小姐攀了交情，对妹妹们对府里岂不都是好事？”

　　　　莫老太太听了心微微一动，她当然也希望莫少璃能带着莫少琪几个去。不讲别的，单是回头说出去自家府里的姑娘都和侯府姑娘交好的话，听着就很有面子。

　　　　吴氏心里也是这样的念头，只是她却不好说出口，又不愿求着莫少璃。见何氏竟替她说了出来，就投过去个带着夸赞的眼神。

　　　　何氏抿嘴低头笑了笑，心里对吴氏却有些不以为然：明明想要占人家的光，却又要端着！

　　　　黄氏却不管那么多，只要是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会去想有没有面子的问题，便就也说道：“对呀！七丫头，别的人带不带都没有什么。你三姐姐你得带上！她是现今府里最大的姑娘，你带着她作伴去威远侯，有什么事她也能照应着你，岂不比你一个人去妥当？”

　　　　吴氏就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别人带不带都没有什么？就莫少珊被你教成的那样，去了侯府怕也只会给莫府丢脸！

　　　　几个人间的眉眼官司，心里的各种打算。一旁坐着的莫少璃自然全看在了眼里，也了然在心。

　　　　她却也并不点破，笑着对莫老太太道：“祖母，杨大小姐第一次下帖子给我，也不知侯府那边是做了怎样的安排。我若贸贸然的带了许多人去，到时万一杨大小姐招待不过来，岂不是为难了人家？”

　　　　莫老太太想想也是，闺阁之间的私下交往和场面上的应酬不一样，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有时候会只是三五个交好的姑娘相聚。如此倒不能让自家姑娘贸然去破坏了人家雅兴，反而坏了七丫头和杨大小姐的交情，再得罪了人就更不好了。

　　　　她这么想着，就没有接何氏和黄氏的话头，只问吴氏道：“马车和跟去的人都指派好了没有？”

　　　　吴氏听她这么问，就知道莫少琪去侯府无望，强掩住心中的嫉恨和失望道：“车已在府门外候着了，跟去的人安排了两个婆子和两个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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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跟踪

　　　　莫少璃听她这么说，就又对莫老太太道：“不过是去侯府，离咱们家并没有多远，大冷天的护院和妈妈们就不必跑这一趟了，有绿珠和雪鸢跟着就好。爹爹说林聪车驾得极稳，雪天路滑，就让林聪去罢。”

　　　　“死丫头！不但要把琪儿抛开，还想要把我派去的人撇得干净！”吴氏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也不显露出来，就望向莫老太太：“娘的意思……”

　　　　莫老太太道：“就按着七丫头说的办罢！绿珠身上有点子功夫，护着七丫头足够了，林聪也机灵，他跟着也好。冰天雪地的，带太多人去侯府也是给人添麻烦。”

　　　　吴氏脸就僵住。

　　　　先前说让多指派些人跟着显排场的是你，这会儿说人多嫌烦的也是你！不过是得了侯府一张帖子罢了，倒像是得了凤凰蛋似的，这么捧着！连琪儿都靠了后！

　　　　但老太太既然已经发话了，她也只得答应下来。

　　　　经过外院时，莫少璃拐去书香院外书房给莫四老爷报备。

　　　　莫骏虽然不愿女儿在这样的天气出门，但侯府邀请，却又不能推脱，细细叮嘱了莫少璃一番，又对绿珠道：“好好看着你家姑娘，千万莫要出什么差错。”

　　　　胡同口外，宋恬躲在墙后向莫府门口张望了半天，却只见马车停在门口，并不见莫少璃出来，在风口处趴得久了，冻得直跳脚。

　　　　刘公公站在他后面双手哈着气，絮絮叨叨的说道：“王爷，咱们不是答应了皇上么，出宫后只去威远侯府找世子切磋武艺，并不去别处。您怎么去了侯府却不见世子，反而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您站在这雪地里看什么呢？回头您要是冻出个好歹，老奴可就只能提着头去见皇上了……”

　　　　宋恬对他的话充耳不听，蹦了一会儿，便又贴在墙上窥视莫府的动静。

　　　　半天，莫府大门口总算涌出来一群人，影影绰绰的他看到最中间那个正是他家表妹莫少璃。

　　　　“出来了！出来了！”宋恬转身扯住刘公公，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跑去，“走走走！快上车！上车！”

　　　　“王爷，您慢点！慢点！哎呀，老奴这把老骨头！”刘公公一边叫着，被宋恬七荤八素的拖到了车里。

　　　　“等下莫府的车从胡同里出来，咱们就跟上去。既不能跟得太近让她们发现，更不能跟太远跟丢了。要是做不到……哼哼，小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记住了？！”宋恬跳进车里后，扒着车门对赶车的小太监阿九说道。

　　　　阿九是宋恬的贴身小太监，对自己这位爷的性情最是了解不过，便满口答应：“王爷，奴才的车技，您就看好了！”

　　　　宋恬又探头向柳树胡同望了望：“出来了！快！先躲起来！躲起来！”

　　　　阿九跳下车，拉着马缰把车拖到了旁边的胡同里。

　　　　片刻之后，林聪稳稳的驾着马车，从柳树胡同出来。

　　　　威远侯府位于莫府的东边，出胡同口后需要转头向东拐。

　　　　但从胡同里出来后，莫少璃却对林聪道：“先去西寺街。”

　　　　林聪愣了愣，却也不多问，便就掉转马头，向西而去。

　　　　躲在旁边胡同里，挑着车门帘向外偷窥着的宋恬看着莫少璃马车所去的方向，却有些懵了：“小丫头这是要做什么？她不会不认得去威远侯府的路吧？”

　　　　刘公公道：“她不认得，马车夫也会认得。”

　　　　宋恬翻他一眼：“要你多嘴？”

　　　　阿九道：“王爷，那咱们还跟不跟！”

　　　　“跟！当然跟！小爷今天出来就是专门来跟踪表妹的！走，跟上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刘公公忙说道：“王爷，出宫时你跟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去威远侯府找世子切磋武艺哪……”

　　　　“废话！我要是告诉父皇是来跟踪表妹的，父皇能让我出来么？还有你，刘公公……”宋恬盯着刘公公嘿嘿冷笑，“回到宫中不准向父皇出卖小爷，不然……哼哼，小爷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刘公公嘴角抽了抽，不敢再说话。

　　　　雪还在飘飘悠悠地下着，路上能见度极低。道路中央的积雪虽然已被铲开，但因为落雪不停，马车时不时的也还会打滑。街面上行人没有几个，两旁的店铺门也开得稀稀落落，大部分半开半掩。

　　　　马车缓缓走着，绿珠忽然神色微动，侧耳凝神听了片刻，低声对莫少璃道：“姑娘，后面有马车跟着咱们。”

　　　　“不会吧？”雪鸢忙扑到后车窗上向外看，“在哪里？谁跟着我们？”

　　　　莫少璃心中微惊，也凑过去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绿珠又侧耳听了听：“他们时隐时现，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莫少璃定了定神，说道：“光天化日，又是在城中。虽然是雪天，但因为有流民入城，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这几日一直在城里四处巡逻。后面的车即便真是在跟着咱们，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大家都警醒着些，有什么事也好随机应变。”

　　　　绿珠点了点头，对后面的车更加注意起来。

　　　　雪鸢却有些慌神，却又怕吓到姑娘，只能强做镇定，心里默默地念着神佛保佑。

　　　　沈策正在粮仓督导粮食出库，分散运往各个赈灾点。

　　　　流风从外面匆匆赶来，到沈策近前低声禀道：“三爷，已发现那股流民的踪迹！这阵子正向西寺街去，总共有八个人，惊云在跟着他们。”

　　　　“好！这就过去！”沈策迅速安排下粮库有关事宜，让阿泽去通知宋恒，自己带着流风直奔西寺街。

　　　　数日前他发现灾民中混入一小撮乔装打扮的流民搞事，四处鼓动灾民，散播流言，甚至下手杀害灾民。已有数处棚舍里的灾民无缘无故死去，细细检查竟发现有些去世的灾民颈上有掐出的指痕。

　　　　为此沈策出动暗卫连日追踪，却屡屡在将要收网时，那股流民便消失不见，神出鬼没，十分难缠。流风和惊云紧追了两日，今天终于再次发现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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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粥棚

　　　　马车到西寺街粥棚时，已快到中午时分。粥棚前一字排开的大铁锅冒着腾腾的热气，空气中飘荡着米粥的香甜。

　　　　“七姑娘，那边便是程先生设的粥棚，南边的那些是沈三爷所设。”林聪停下车后说道。

　　　　莫少璃掀起车门帘向外看，见一熘粥锅前灾民们有秩序地排着队在领粥。人群嘈杂却不混乱，在大雪纷飞中有一种世俗的热闹。

　　　　“没有官兵协助，也能场面控制得这样好，程诺的能力果然不可低估。”她心中赞道，目光从灾民身上移开，看向粥棚，看见程诺正站在粥棚下，低头向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既然来了，总应该打个招唿。”莫少璃自语。

　　　　雪鸢闻言向外看了看，说道：“姑娘，这可不行，外面那么多灾民，闹哄哄的。您可不能过去！”

　　　　林聪也说道：“灾民这会儿虽然看着安静，可是保不准就会忽然闹起来，姑娘还是不要下车的好。不然奴才去叫程先生过来见姑娘？”

　　　　莫少璃望了望粥棚，见又有管事向程诺禀报事情，便说道：“程先生也忙着，便就不去叫他了。”

　　　　况且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有认识她的人在，发现她和程诺之间的牵扯，就不好了。在她从莫府脱离出来前，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程诺存在的好。

　　　　但既然来了，总归要告诉一声的罢？

　　　　莫少璃放下车门帘，拿起小几上备着的笔墨，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折起来递给绿珠：“去给程先生，不要让人发现。”

　　　　绿珠接过信笺掀开帘子向外望着：“这里人多杂乱，跟着咱们来的车也还在后面，奴婢要是离开了，万一有人过来冲撞了姑娘，如何是好？”

　　　　莫少璃在她背后透过车门帘缝隙向外看，见前方不远处正有数匹马疾驰而来，隔着雪幕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却也隐约看到马上的人似乎穿着官服，倒像是一队官兵，便说道：“前面像是五城兵马司巡城的人过来了，有官兵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速去速回就好！”

　　　　绿珠也看到了前面来的那些人马，听莫少璃这么说，就答应着跳下了车。

　　　　秦嬷嬷住在程宅时，绿珠曾去程宅给秦嬷嬷送过衣物东西，认得程诺。她下车后略看看，就轻巧的从灾民间穿过，直奔粥棚前。

　　　　宋恬躲躲闪闪的跟在莫少璃的马车后面，先是看他们西行觉得十分费解，跟着跟着，就有些猜到了莫少璃的意图。

　　　　“小丫头也是要去粥棚看热闹啊！”

　　　　沈策和宋恒这段日子在京城内外忙着赈灾，宋恬虽然没有参与，却也知道他沈表哥在西寺街设了粥棚。原本他打算今天见过莫少璃后，就过来瞧瞧，哪知莫少璃却直接把他引到了这里。

　　　　“表妹居然和我想到了一处，借着出门的机会来看热闹！”宋恬跟着莫少璃到西寺街后，见她的马车停在了粥棚前，便也让阿九把车停下，扒着车门向前张望。

　　　　看着，看着，他不自知地就从车里钻了出来。

　　　　宋恬生在太平盛世，长在富贵深宫，打出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且自他出世来这十几，大周朝风调雨顺，他不要说没有见过天灾，连听说过都没有。

　　　　这次的雪灾，是他头次经这样的事。这些天宋渊和宋恒沈策说起灾情时，他也偶尔也会坐在一边旁听。听得多了，便就十分想要亲眼瞧瞧。但宋渊却怕灾民骚乱危险，并不肯答应他跟着沈策和宋恒去赈灾。

　　　　所以宋恬今天出宫目的除了要找莫少璃玩儿，就是想要到西寺街看看。此时他见成群结队的人在风雪里排着队等着粥喝，竟觉得十分有趣，看得津津有味起来：“阿九，回头咱们也弄两口锅来摆在这里，煮粥给大家吃。”

　　　　正躲在车厢里取暖的刘公公听他这么说，吓得一激灵：“王爷，您跑到这儿看热闹老奴都要提着脑袋去见皇上了，您还要煮粥……老奴……”

　　　　宋恬也不理他，只盯着粥棚那边瞄来瞄去，打算给自己的锅先寻个合适的位置。

　　　　沈策带着流风骑着马冒着风雪，从粮仓一路顺着惊云留下的标记疾驰而来，到了西寺街粥棚前，标记却忽然没有了。惊云也不见踪影。

　　　　沈策拉住马缰，闪目向四周看去。

　　　　粥锅前灾民们一如既往有序的领着粥，并不见异常。

　　　　“去找惊云。”沈策对流风道。

　　　　流风领命，跳下马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自去和惊云联络。

　　　　沈策目光从粥棚前的人群缓缓扫过，落在不远处一辆马车上。

　　　　莫少璃的车虽然十分的朴实低调，但停站在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中，再普通的车也会显得有些扎眼。何况她这会儿正掀着车门帘向外看，衣襟衣袖隐隐约约的露出来，尽是锦绣绫罗。

　　　　沈策眸光不由暗了暗。

　　　　这个时节出现在这里的，会是何人？

　　　　他扫了一眼粥棚里的程诺，心不由一动。

　　　　绿珠跳下车去给程诺送纸条，莫少璃闷在车里无聊，就掀开车门帘去看她，想知道她到底会用什么不动声色的法子把消息递给程诺。然后她看见绿珠不知用了什么步子，几个躲闪就轻巧地绕过了灾民，靠近了粥棚。

　　　　“果然厉害！”她赞叹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绿珠。

　　　　雪鸢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姑娘，哪个是程先生？”

　　　　虽然莫少璃和程诺合作已经快有一年，但雪鸢却始终没有见过大家口中的程先生。在她心里，程诺就是个神秘的存在，这会儿有机会，当然想一睹尊容。

　　　　“第二个粥棚里，从右数第五口锅后面，穿墨色狐皮大氅正在和……”莫少璃就指给雪鸢看，哪知话刚说到这里，便听“啪”的一声巨响，马车骤然失去控制，勐地向前冲去。

　　　　她正在车门口向外张望着，身体本就向前倾，猝不及防竟就从车门飞了出去。

　　　　“姑娘！”雪鸢尖叫着伸手去抓，却哪里还能抓得住。她刚才躲在莫少璃身后，被莫少璃挡着，只随着马车颠簸了一下，并没有掉出来。

　　　　糟糕！这是扑街的姿势，脸着地的节奏啊！

　　　　莫少璃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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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