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欢- 第58部分

　　　　阿泽：“……”

　　　　顿时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三爷最怕麻烦了，尤其是对络绎不绝登门拜访的人，从来都是拒之门外，上次莫四老爷去送还董源的《潇湘图》就是例。这会儿看莫四老爷的样子是认了真，改天他若真的去镇国公府……三爷要是知道是自己多嘴招来的麻烦……

　　　　阿泽好想去死一死。

第一二六章　警告

　　　　“那什么，莫四老爷，小的也就是随便说说……我们家三爷他，不用人谢的。”阿泽忙试图补救。

　　　　“那是三爷客气！如此大恩，莫某定然会亲自上门答谢！”莫骏是耿直的性子，只当他和自己客气，倒越发重视起来。

　　　　阿泽简直无从辩解。

　　　　莫少璃瞥见阿泽尴尬的神色，心中暗自好笑。

　　　　但她却也知道自家老爹那执拗性子，他认定的事没人能劝说得了，也就不打算干预此事，笑着对莫骏说道：“爹爹，马车夫已经交给林聪，女儿先去嘉善堂见祖母。”

　　　　莫骏也知道莫老太太正在担心着她，忙让她快去，自己请阿泽去外书房歇息喝茶。

　　　　阿泽笑道：“小的这会儿先要回去给三爷复命，喝茶的事……改日再来叨扰四老爷。”

　　　　莫骏见留他不住，亲自送到大门外，再三说定会登门道谢。

　　　　阿泽带着满心忧愁告辞离开。

　　　　嘉善堂。

　　　　听红绣说莫少璃是被镇国公府的马车送回来的，莫老太太高兴之余更是惊喜万分：“回来了？还是被国公府的马车送回来的？是谁送来的你可知道？”

　　　　红绣道：“门房婆子说来的是沈三爷的贴身小厮，赶着一辆豪华乌盖大马车，别的她也不敢多问。”

　　　　莫老太太更高兴了，镇国公沈三公子是皇上面前新晋的红人，如今在皇上跟前说话比几个皇子都有分量。他的贴身小厮送了七丫头回来……定然是沈三公子指派来的。

　　　　旁边吴氏听了心却不由一沉，死丫头怎么会遇到镇国公府的人，而且还是沈三公子？难道……

　　　　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

　　　　偏不信那死丫头回回运气会那么好！即使是遇到了沈三公子，也应是车毁人摔之后！心里就很急切的想知道莫少璃到底是走着回来的？还是躺着回来的？嘴巴张了张，总算忍住没有问出口。

　　　　然而当她看到莫少璃面目整洁，衣饰完整的从门外款款走进来时，震惊之下不由脱口道：“你……七丫头，你没事啊？”

　　　　莫少璃微笑挑眉：“大伯母，我应该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见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银子设局，莫少璃不但毫发未损，还这么快就回了府，让她连个抓错的机会都没有，吴氏恨得牙碎。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假装欣喜。

　　　　刚才听红绣报说莫少璃已回来时，莫老太太脸色便已经缓了下来。

　　　　此时见莫少璃完整无缺地走了进来，她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对莫少璃招手：“七丫头，过来给祖母说说，你怎么就跟丢了家里的马车？又怎么遇到了沈三公子？”

　　　　莫少璃看了看莫老太太身侧的位置，那一直是莫少琪的专座。不过莫少琪这会儿却没有坐那里，而是坐在高背椅中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莫少璃却对那个位置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就装作没有听懂莫老太太的话，请安后走到莫少琪下首坐了，坦坦诚诚地说道：“祖母，不是我跟丢了家里的马车，而是给我赶车的马车夫走错了路，带我和丫鬟们去了西城门外。”

　　　　莫老太太惊道：“这话是怎么说？家里的车夫都是赶车赶老了的，怎么会走错了路？”

　　　　莫少璃瞟了吴氏一眼，嘴角勾了勾说道：“我也不知道一个赶车赶老了的车夫为什么竟会走错路？马车夫是大伯母安排的，不如大伯母来说说？”

　　　　吴氏就被她看得心头一跳。

　　　　但此时她却也并不敢露心虚来，定了定神，沉了脸说道：“七丫头这话是怎么说的？出门跟车的都是府里的下人，怎么别人都没事，偏偏你的马车夫就走错了路？莫不是你平日得罪了谁？还是虐待下人惯了，让他心生不满？”

　　　　“大伯母问得好！”莫少璃直盯着她说道。

　　　　“侄女也很想知道，既然车马都是大伯母安排的，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偏偏我的马车夫就走到了西城门外？到底我平日得罪了谁？”

　　　　吴氏虽然早已领教过莫少璃尖利的口齿，却也没有想到她竟敢如此当面和自己针锋相对，尤其是最后那句，简直是要质问到她脸上。

　　　　到底她还是心虚的，蓦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要被莫少璃那清澈的目光看透一般，有些不敢再和莫少璃对视下去，转而向莫老太太说道：“娘，您听听，七丫头这是在疑心儿媳害她呢！”

　　　　语气极尽委屈，意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莫少璃淡声道：“我可没有说大伯母是要害我。是谁害我，等下爹爹审问过马车夫就知道了。”

　　　　“马车夫被你抓回来了？”吴氏大惊。

　　　　莫少璃微微一笑，悠悠地说道：“不然呢？一个车夫而已，大伯母以为他能从绿珠手下逃脱吗？”

　　　　吴氏额角就不由渗出冷汗来。

　　　　她们两个在这里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被晾在一边的莫老太太就有些不高兴了。她虽然知道吴氏讨厌莫少璃，却从来没有想过吴氏会对莫少璃下这样的毒手，自然也就听不懂两人话里暗藏的刀枪舌剑。

　　　　莫老太太懵着脸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到底是谁指使，等下问了马车夫不就知道了么？你们在这里争什么？七丫头，告诉祖母，你是怎么遇到的沈三公子？”

　　　　莫少璃也不打算在这里和吴氏争出什么长短来，先吓一吓她，给她个警告就够了。

　　　　有些账要慢慢算。

　　　　她目光从吴氏脸上移开，转过脸对莫老太太道：“车行到到西城门外时断了车辕，裂了车轮。我和丫鬟们正在一筹莫展时，沈三公子正好经过，便让人把我们送了回来。”

　　　　莫老太太忙问：“沈三公子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莫少璃道：“什么也没说，留下马车就走了。”

　　　　莫老太太就有些失望，正想细问沈三公子小厮说了什么没有。红芙进来禀报：“沈三爷让人把咱家坏掉的马车送了回来，说车辕和车轮都是被人故意弄坏，来人把车交给四老爷后就离开了。”

　　　　莫老太太还没有说话，吴氏脸却已经白了。莫老太太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疑惑道：“无缘无故的，下人为什么要把马车弄坏？”

　　　　“还能为什么？定然是七妹妹骂了马车夫，马车夫怀恨在心故意弄坏车的！要我说七妹妹平日里性子也太嚣张了些，所以也就怨不得……”莫少琪话刚说到这里。

　　　　莫骏满脸怒气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七七不过还是个孩子，她又碍着谁什么了？竟要下如此毒手！”

　　　　莫老太太忙问道：“那车夫可是招了？”

第一二七章　道谢

　　　　“问来问去，他也只说是有人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毁掉七七。倒也认下说车子是他乘着大家都在相国寺里时，偷偷弄坏的。但却始终说不出给他银子的人是谁，只说那人蒙了脸，听声音像是个老妇。”莫骏怒道。

　　　　莫老太太原本也以为是莫少璃素日使惯了性子，在相国寺斥责车夫太过，车夫怀恨报复，没想到竟真有人在背后指使，不由惊住，半响问道：“那背后指使之人竟没有留下半点把柄？”

　　　　莫骏郁气道：“没有！”

　　　　吴氏在一旁听了，提到嗓子口的心就慢慢的放了下去，暗暗地松了口气。

　　　　刚才她看莫骏进来时的样子，只当以为马车夫已招出了她，直吓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若不是双手死命抓住椅背，怕早已一头栽了下去。

　　　　没想到竟是虚惊一场。

　　　　莫少璃刚才也就是吓唬吴氏，其实她对马车夫并没有多少指望。

　　　　吴氏是个害人惯了的，哪会不想得周全？

　　　　她这么想着，就用眼角余光瞥了吴氏一眼。

　　　　这回吓得你下次不敢轻举妄动就够了，不用太多。

　　　　从嘉善堂回到春晖院，吴氏关了门问吴嬷嬷：“车夫那……”

　　　　吴嬷嬷低声道：“太太请放心，奴婢做的天衣无缝，谅他们就是能撬开车夫的嘴，也从问不出什么来！”

　　　　果然，莫骏最终也没从马车夫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只好把他扭送到官府入了案。

　　　　他又备了厚礼，递了帖子，去镇国公府向沈策道谢。

　　　　那日阿泽从莫府回去后，期期艾艾，迟迟疑疑地终究把莫四老爷要上门道谢的事告诉了沈策：“爷！一开始奴才是拒绝的！可是……莫四老爷他太有诚意了，非说要来不可！”

　　　　沈策除了“哦”了一声表示听到外，便再也没有任何表示，不喜也不怒。

　　　　这让阿泽更担心了，不确定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像以前一样骂奴才一顿，或者再罚奴才扫一个月的院子地也好呀！这算什么？”阿泽碎碎念。

　　　　他提心吊胆地捱了两天，莫四老爷果然上门了。

　　　　门房来报时，阿泽心中还在猜测：不知道三爷这次会用什么说词打发人走？

　　　　哪知沈策却已站起身走了出去：“泡了爷上次让你收起来的茶送到外书房，再把小书房西墙暗格里的几幅画拿去。”

　　　　阿泽望着爷的背影，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眼珠转了转，一溜烟的跑去了外书房。

　　　　莫骏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这次会再吃镇国公府的闭门羹的心理准备。

　　　　但即使会吃闭门羹，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儿，那也得来！所以他提着礼物，硬着头皮再次登了镇国公门。

　　　　却不想这次沈策不但收了他的帖子，还亲自到大门外迎接，并说道：“莫四老爷乃是稀客，沈某不甚荣幸！”等等之话，极尽客气。

　　　　倒让莫骏受宠若惊之外，更加感叹这位三公子画风飘忽不定，比自己还不靠谱！

　　　　还好自己本来就和他来往不多，以后更要避则避罢！赶紧表达完谢意，回府就是！莫骏如是想。

　　　　哪知沈三公子偏生就不打算放他离开，进门寒暄过后，请他去了外书房，品茶论画。

　　　　然后，莫四才子一见到那沈三公子那几幅珍品古画，顿时就忘了自己打算对他“能避则避”的初衷，对着画兴致勃勃，滔滔不绝起来。

　　　　说到后来，沈策微微一笑道：“这些画沈某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四老爷若不嫌弃，可全部带走。”

　　　　“我……它……”莫骏看看沈策，又看看画，神色就迟疑起来。

　　　　这礼太贵重了，他哪里敢收？何况他今天是来送谢礼的，难不成还要拿人家东西走？

　　　　可是这些画，都是他梦寐以求难得一见的，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让他就此丢开手……莫四才子也做不到呀。

　　　　沈策倒也不为难他，笑道：“不然，就当借给四老爷一观。”

　　　　莫骏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可以有。

　　　　于是，莫四老爷带着东西去镇国公府道了一趟谢，又带着更多的东西回来了。

　　　　莫少璃听说后直叹气：“看着罢，这个爹以后铁定会被人用画收买！把女儿卖了都说不定！”

　　　　雪鸢奇道：“四老爷为什么要卖姑娘！”

　　　　莫少璃：“……”

　　　　因为官府那边终究还是没有从马车夫口中问出什么来，相国寺马车事件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成了悬案，也只把马车夫押了监完事。

　　　　莫少璃倒也没有指着这次能把吴氏揪出来。

　　　　吴氏是惯犯，做这种害人的龌蹉事自然会滴水不漏，哪会留了把柄给人？

　　　　但吴氏在这件事里的表现，却让莫少璃忽然有了新的疑心，有些怀疑当年的螺髻山马车坠崖事件，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毕竟，吴氏作案手法看起来太娴熟，心理素质也太好。

　　　　不过莫少璃却也不打算眼下就把事情嚷出来，那天的事在她记忆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没有证据，闹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随着时间的流淌，有些事情终究会慢慢浮出水面。她这样告诉自己。

　　　　因而莫少璃也没有再去逼问吴氏，对她一如既往的不远不近，仿佛马车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嘉善堂的争执也从来不曾发生。

　　　　但虽然马车事件莫少璃暂时放过了吴氏，吴氏却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

　　　　春晖院里，她阴沉着脸靠在榻上，眉毛拧得成了绳：“嬷嬷，你说玲花她……还能成事么？”

　　　　吴嬷嬷就觉得这话有点不好回答，斟酌着说道：“钱表姑娘也太心急了些。”

　　　　“要不说她蠢呢！”吴氏恨道。

　　　　这些天因为府里人都在关注马车事件，倒没有人去提起相国寺里讲经台下两位表姑娘打架的事来。莫老太太也封了下人的口，不准谁对莫骏说起那天的事。

　　　　可虽然如此，闹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吴氏终究少了想要借掌家主母之便，先斩后奏给莫骏定下亲事的底气。而且当日莫少璃也在当场……

　　　　“老太太不让别人对老四讲，难道那死丫头不会说？”吴氏冷笑着说道。

　　　　吴嬷嬷就宽慰她：“大人之间的事，七姑娘她又懂什么？想来无事也不会对四老爷提起的。”

　　　　“她懂！”吴氏想起那天莫少璃在嘉善堂对她说的那些话，脊背就不由隐隐发凉。

　　　　“她都快成了精了！还有什么她不懂的？”

　　　　吴嬷嬷看了看她的神色，就忙扯开了话：“钱表姑娘……”

　　　　“总是要试一试的！玲花是丢了人，卢秋月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半斤八两！虽然玲花堵了我的口，老太太也说不了卢秋月的嘴，大不了……”

第一二八章　相争（一）

　　　　这日，消停了没几天的表姑娘卢秋月再次以长辈的身份出现在凤仪苑，扯着莫少璃正在做的月蓝色罗裙看了几眼，脸上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七七，你这里这么多下人，这些粗活交给她们就是了，哪里用你亲手来做？没得弄粗了手！”

　　　　听起来似乎很关心莫少璃的样子，实则她却是怕自己将来进了凤仪苑也要亲手做衣服。嫁到这样的富贵窝里，回头却还要她做活计，她可不愿意！

　　　　莫少璃正低着头在给裙子绣花边，闻言就停下了手，抬起头来说道：“表姑不知道么？我爹爹最喜欢针线做得好的女儿家，为了讨他欢心，我也得把女红给做好了！”

　　　　卢秋月愣住，为了怕弄粗手，她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都不碰针线的。不要说刺绣女红，她连衣服边都不知道怎么收。

　　　　莫四表哥是才子，不是应该喜欢娇柔婀娜有才华，能够红袖添香的女子么？怎么反倒会喜欢做粗活的？

　　　　那是下人才做的事！

　　　　“钱表姨的女红就很好。”莫少璃又低下头绣裙子，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天我给爹爹新做的靴子收口，左弄右弄摆饬不好，恰好钱表姨来了，就细细的教了我。靴子做好拿给爹爹时，爹爹直夸我这次靴子做得格外的好，收口做得又好看又妥帖。”

　　　　卢秋月听到这里，神色就有些变了，也顾不得继续教诲莫少璃，站起身来走了。

　　　　莫少璃起身送到门口，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脸色露出一丝笑意，转身回屋继续做裙子。

　　　　其实，莫少璃倒也没有骗卢秋月。

　　　　卢秋月来凤仪苑时，钱玲花也正拎了一包自己做的针线去了春晖院，请吴氏帮自己挑选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