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萌一甩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在空中耍了个把式:“大小姐放心,我等就是为了这种情况专门训练出来的,绝对不会有意外。”
她笑嘻嘻地将下半句吞了回去,他们这些活下来的,都是从没出过意外的。那些遇到意料的,早就已经变成了尸骨。
第二天一早,沐染霜先是去找了慕容云。
她到的时候,慕容云还在吃早餐,见到她就招呼她一起吃。
“不必了,我吃过才出门的,你随意。”沐染霜扫了一眼满屋子奇形怪状的盒子,即使现在静悄悄的,她还是似乎能听到各种虫豸爬行的沙沙声。
就算肚子饿,看了这些也饱了。她瞧着慕容云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她堪当大任。
等着慕容云吃完漱口,两人才开始谈论正事。
“哦?这倒是有趣。”慕容云听完沐染霜的描述,对仰阿莎口中的新命令十分感兴趣:“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蛊虫是我驱除不了的。你就放心大胆地让他们折腾,到时候我再帮你取出来就行。”
沐染霜笑道:“我可不就是冲着你这本事,才敢这么放心大胆。”
就是因为有了慕容云这个用蛊高手在,她才敢不假思索地做这个危险万分的决定。
这些天她都会空出一两个时辰找慕容云探讨蛊术,越是求教,她就越是发现,慕容云小小年纪,在蛊虫方面,竟然深不可测。
有了这样以为高手在身边,做事也放得开手脚。
这样一想的话,那些跟不要钱似的敬献给慕容云的‘贡品’,真是太划算了。
“这件事暂且不提,还是需要等到那边有具体的行动才能有所应对。”沐染霜说道:“我今天来,是想来问问皇后的情况。我的药方已经十拿九稳,就看你这边什么时候能行动。”
有萧绝尘的相助,慕容云进去皇宫不是难题。这些天沐染霜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可以独自进宫,查看皇后的情况。
“快了,也就是这一两天之间。”
慕容云支着脑袋,一张小脸皱起来更加圆滚滚了:“皇后是很尊贵的人吧?那我治好了皇后,是不是可以要求很多的奖赏?你说,我要是想要伏鹿山,他们会给我吗?”
要是皇后将整座山都奖赏给她,那她以后就是真正的山大王。再有樵夫敢上山砍柴,就能光明正大地放虫子咬死他们。
沐染霜看她眼睛闪着光,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要是中途出了差错,可能就不是赏你一座山,而是将你埋在山底下。”
她站起来,准备回去:“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再熬夜摆弄那些虫子,养足精神,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慕容云笑着趴在桌上滚来滚去,道:“打仗怕什么,我就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指挥着千军万马把人啃得尸骨不存。”
沐染霜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拎起来,让她保证一定听话马上休息之后,才放心离去。
慕容云不愧是用蛊高手,她说是一两天,的确就是一两天,一天都没有超出。
两天之后,慕容云再去查看,发现皇后体内的蛊已经完全成熟,已经变成了成虫,可以驱除了。
“事不宜迟,你去煎药,等下就将蛊虫驱除了。”慕容云正经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看着人小小的一个,说话做事十分老练,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照着她的话去做。
两头分开准备,一个时辰之后,东西都齐了。
沐染霜和慕容云对视一点,彼此点了点头,开始了动作。
慕容云从随身携带的小竹筒里倒出一粒白白的东西在掌心,她用手拨动了一下,那东西缓缓蠕动了两下,软绵绵地伸出两对细如蚕丝的触角。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蛊王,让它钻到皇后身体里面,它会追着原先的那只蛊。原先那只蛊害怕了不想被吃掉,就会从皇后身体里面跑出来了。”
慕容云举着手,好心地向沐染霜和萧绝尘展示了一下。她掌心的小白粒努力地往前爬了两步,扬起细小到快要分辨不出的脑袋。
沐染霜自身便是大夫,自然知道大夫治病的时候外行人不要多嘴。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半步。
让她惊讶的是,萧绝尘也没有太过激动,并没有因为担忧而问东问西,跟着退了下来。
察觉到沐染霜的视线,萧绝尘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慕容姑娘。”
沐染霜心中一动,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关心则乱的道理谁都懂,能够在关键时刻顶住压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况萧绝尘与皇后母子情深,换做一般人,可能就不能冷静地面对着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她念头转动的时候,慕容云已经动手了。
“把皇后的衣物拨开,露出肚皮。”
慕容云一声令下,留下来的心腹宫女马上就照做。
沐染霜用余光瞄到萧绝尘早已背过身去,也无暇顾忌他,只管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难得的一场实战教学。
只见慕容云一手托着小白蛊王,将它置于其上。蛊王慢吞吞地摇头晃脑了一阵,在上面乱爬。片刻之后,蛊王在一个位置上停下不动了。
慕容云从桌上抓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对着皇后的肚皮比划了一下,用刀尖在蛊王旁边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令人惊讶的是,鲜血并没有从伤口涌出来,就好像昏迷的皇后并不是活人一般。慕容云在周围按了一圈,才有一点暗红带着黑紫色的血液被挤了出来。
她用刀尖沾了一滴血液,滴到蛊王身上,微小的蛊王顿时被整个淹没在血滴之中。
然后惊人的事情发生了,沐染霜只觉得眼前一闪,那滴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粒个头大了一圈的蛊王用触角蹭了蹭皇后的肚皮。
“吃饱了吗?没吃饱里面还有个更好吃的。”慕容云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蛊王,把它推向那道伤口。
蛊王晃了晃触角,像是在确认,然后顺着伤口,一点一点爬了进去。
皇后的肚皮上明显地突起一个小点,慢慢地向前移动着。爬到左侧时,那个小点停了下来,然后消失了。
“找到了,在下面!”
慕容云回头催促沐染霜:“快,把解药拿上来,喂给她喝了!”
药汁还温在小火炉上,随时可以取用。听到指令,沐染霜手脚利落地端起药汁,一旁的宫女已经撬开了皇后紧闭的嘴巴,沐染霜控制着药量,快速地将药汁灌进皇后嘴里。
“好了,接下来只要等着小白将那只蛊赶出来就行了。”慕容云紧盯着皇后的身体,这时的皇后已经将衣物褪尽了。
蛊虫受惊之后会乱跑,谁也不知道它会从哪里钻出来。
而沐染霜则是按着皇后的脉搏,一旦有危险立即展开抢救。
之前的只是前期稳定,捕捉蛊虫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众人大气不敢出,寝殿中落针可闻。
突然,皇后浑身震了一下,方才的伤口凝固的伤口,流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血液。
“毒药被逼出来了。”沐染霜心中一紧:“还没钻出来吗?毒性很快就会消失。”
一旦毒性消失,蛊与毒之间的平衡就会被破坏,到时候蛊虫留在皇后体内的毒性就会扩散,没了压制,就是回天无力。
慕容云也是神色凝重,然而不伤及皇后身体的办法,只有这个,这时候除了交给蛊王,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想办法把解药稀释,拖一会时间。”慕容云视线没有离开,向沐染霜提议:“我相信小白,它是我养的,是世上最厉害的蛊王!”
沐染霜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按照慕容云的话去做。
好在之前将所有的恶劣情况都考虑进去,稀释解药的办法也已经想到了。现在的难点就是根据皇后的身体状况,及时地调整药量。
沐染霜一手把脉,一手将两种药汁混合在一起。只是简单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花了许久才完成,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汗水。
第一次喂完之后,她还不能松懈,这样的调试药汁还需要持续到蛊虫被取出为止。
“有了!”
慕容云轻快的呼声打破了沉重,她指着皇后心口,招呼沐染霜去看:“在这里!”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个凸起猛然间冒了出来,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在皮肤之下游走。而后另一个更大的凸起紧追其后,快速逼近。
慕容云极快地在皇后的心口位置也划开一个口子,再往伤口附近倒上了一些说不出颜色的粉末。
那当先的蛊虫在她倒完粉末之后停滞了一下,接着就掉头往这边冲过来。
沐染霜睁大眼睛,不敢错过这紧张的一刻。而慕容云早就握着一个空的小竹筒,筒口对着伤口,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一触即发。
紧接着,沐染霜就看到了一个狰狞的头部从伤口处钻了出来,灰暗的紫黑色,上面遍布斑点,头部几乎被口器占据。
第九十四章 扑朔迷离
沐染霜敢发誓,即使那只是一只细小到只有半截指甲点大的蛊虫,但她还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蛊虫尖利的牙齿。
那蛊虫仿佛有了超越一般蛊虫的智慧,在看到眼前的小竹筒之后,它竟然扭头就逃,想要重新钻进皇后的身体里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蛊虫扭头的瞬间,一团血红色的东西从伤口处冲了出来,张口咬住了那只蛊虫。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蛊虫,被咬住之后立即偃旗息鼓,怂成一团。
“干得好,小白!”
听到慕容云的叫好声,沐染霜才敢相信,这个快有一指粗长,通身泛着血光的‘巨物’,竟然真的是刚才那粒又小又白的蛊王。
变了色仿佛又变了身的蛊王叼着皇后身体内的那只蛊虫,摇摇晃晃地向着慕容云边爬去,一头扎进了小竹筒里面。
慕容云欣喜地捏着小竹筒,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样的,小白!不愧是本高人养的!”她朝着众人展示了一下小竹筒,说道:“抓到了!”
沐染霜拎着心追问了一句:“结束了吗?那蛊虫残留在皇后体内的毒性呢?”
慕容云喜不自禁地将小竹筒摸了又摸,一边随口回答道:“大部分都被小白吃掉了,剩下的一些已经融到身体的脏器和血液去,光靠人力是很难将之逼出来,只能慢慢调养皇后的身体,等她身体恢复了之后再自行排出。”
能够自体排出的蛊毒也是有限的,还有一部分已经永远留在皇后体内,侵蚀着她的身体。
不过皇后不是一般的人家,有一群太医养着,平时人参虫草不要钱地进补,这点危害也不算什么大事。
更何况与捡回一条命相比,受点小伤,简直是能够忽略不计的问题。
“这么说,我母后已经痊愈了?”萧绝尘依旧站在远处背对着众人,听他的语气像是忍不住想要冲过来:“她什么时候能醒?”
宫女替皇后穿好衣服,退到一边,萧绝尘果然快步赶了上来,看到皇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面色好了一些,大大地松了口气。
“多谢慕容姑娘,多谢沐神医!”他向两人躬身行了一礼,诚挚之意溢于言表。
沐染霜侧身避让,没有受那一礼。事情解决了,成果还挺不错,她还真切地观看了蛊王如何操纵的演示,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太子殿下太过客气,我等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职责,担不起如此大礼。”何况萧绝尘还是对她有恩之人,救下皇后,算是还他前世的人情。
慕容云对于堂堂一国储君对她行礼,但是坦然接受了。她在意的是萧绝尘对她的称呼,提醒道:“我都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叫我慕容姑娘,要叫我高人!这世上姓慕容的多的去了,满大街都是慕容姑娘,而高人就只有我一个!”
她已经知道了之前沐染霜去伏鹿山寻找高人,错将她当成是小徒弟,还以为她师父才是真正的高人。
之后,慕容云就非得纠正众人对她的称呼,她觉得自己比起只会四处云游,成日不知所踪的师父厉害多了,当得起高人的高人之称谓。
萧绝尘从善如流,当即改口道:“慕容高人!”
“很好,你小子很上道嘛!”慕容云得偿所愿,转头就忘了这边,蹲在一边摆弄着新得到蛊虫。
沐染霜歉意道:“慕容姑娘年纪尚幼,平时又见不到人,独自一人呆在山上,难免有些不懂尘世间的礼仪。还请殿下不要计较她这一点瑕疵。”
所谓瑕不掩瑜,慕容云就是一块浑身冒着光的美玉,就算有些与常人不一样,也完全不影响的实力。
萧绝尘笑道:“慕容高人是我母妃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岂会因为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斤斤计较?”
他的实现落回皇后身上,只要皇后能平安无事,他作为人子,就算被慕容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满足。
沐染霜见他还是担心,说道:“皇后娘娘脉象平稳,暂时醒不过来,是因为身体还过于虚弱。喝一剂清热解毒的汤药下去,明天就会醒来了。”
有了沐染霜的保证,萧绝尘才真正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我马上吩咐人去煎药!”做完后续的事项,众人都有种虚脱的感觉。
一直要保持高强度的集精神,可不亚于高强度的体力活,之前绷紧神经还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疲惫感席卷而上。
慕容云到底还是小孩子,保持着小孩子多吃多睡的天性,这时候兴奋感过去,就开始迷迷糊糊地,眼皮子都在打架,强撑着不闭上眼睛,脑袋却一点一点的。
“皇后已经没事了,今天我先带她回去。她不能再宫里呆得太久,会被人发现。”沐染霜扶过慕容云,让她靠着自己,向萧绝尘告辞。
萧绝尘派人掩护他们离开,还亲自送了他们一段路程。
临分别时,他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沐染霜二人。
“沐神医,这一次,多亏了你。要不是有你尽心尽力救治,母后她……”萧绝尘眼闪过一丝后怕。
很快,他调整过情绪,说道:“大恩不言谢,今后沐神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事无巨细,绝不推诿!”
沐染霜没有想过要他的报答,原本她出相助,就是为了回报。
被不过看着萧绝尘认真的表情,知道就算她拒绝,也不会被接受。有个太子从旁协助,倒是能提供不少便利,而且还是个能够信任的太子。
从盟友的条件上来说,是个绝佳的人选。
“如此,我便记下了。”沐染霜也不客气,之后还要助他安安稳稳地登上皇位,到时候多出把力,就当是还现在这份人情。
她轻松愉悦地往前走,没有看到身后的萧绝尘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慕容云早就半睡半醒,连自己在哪都弄不清楚,对于他们的谈话也听得云里雾里,对于萧绝尘没有尊称她一事也没去计较。
等到沐染霜将她搬上马车,她已经彻底熟睡了。
先将慕容云送回客栈,沐染霜让萧绝尘派来的车夫回去,自己走着回去。
不过没多久,她就后悔这个决定了。
“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沐家的大小姐,沐神医,沐染霜?”
“就是她!未来的凌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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