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金十三下了决心准备一寸一寸翻了皇宫的土地,誓要把丢失的红线追寻回来的时候,帝王倒先找上了门来。
本来皇帝大人亲自驾临,就够金十三惊讶的了。再等她看到皇帝老大身后跟着的一列手抬托盘的小宫监时,顿时就更加惊奇了。
这阵势,是来送赏赐的呀。
可是,她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大的贡献呀?
皇帝大人会不会太客气了点?
——难道果然是跟着皇帝有肉吃?
元魍并没有管眼前这丫头那呆愣的神情,负着手示意刘全可以开始讲解了。
刘全苦逼着脸,让小宫监们走上前来,排成横排,然后一一揭开托盘上的幕布。
金十三定睛一看:第一个托盘上的是一柄珠光灿烂的宝刀,大小刚够藏靴子里,是用来防身的好物什,最重要的是,刀柄刀鞘上都镶满了钻石,一看就价值不菲;第二个托盘上的是一个洁白晶莹剔透光华的小玉瓶,那模样、那质感,一瞧也就知道是个好东西;第三个托盘上是一盒细细的银针,金十三低头瞧瞧自己的手指,觉得帝王虽然想得很周到,连绣花针都替她准备好了,但天地作证,她其实对女红真的没那么大的兴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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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红线归属
刘全对扬着一张惊喜且疑惑面庞的金十三都不忍直视了。
他无奈道:“这些都是陛下赐给你的,你觉得是补偿你刚刚落水也好,觉得是奖赏你见义勇为救了明太妃也行,就算你认为是因为自己大宫女一职干得出众,所以才得赏,也不是不可以……”
元魍打断了他的废话:“讲重点。”
刘全这才木着脸开始了一板一眼的讲说:“这第一件靴刀,由天下第一刀匠所打制,刀锋锐利无比、削铁如泥,沾发即断,非寻常刀剑所能比,最重要的是,它完成之前,曾在毒汁里浸泡过三天三夜,所以,它出鞘必见血,见血必封喉;第二件,是这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丹毒,一旦入口,便会致人于死地,无可救药;第三件,是武林奇物,名暴雨梨花针,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针激射而出,它是由天下最著名的巧匠费时三年而成的,此物扁平如匣,长七寸,厚三寸,出必见血,急中之急,被称为暗器之王……”
金十三的嘴慢慢张大,脸上写了个大大的囧字,她不惊喜了,她越来越惊悚了。
——尼玛这真的是赏赐吗?谁家的赏赐是赏些毒刀毒药毒针的啊摔。
等刘全把接下来的白绫、水银等等一系列能致人死亡的物什全都介绍完后,还痛不欲生得用一句话作了总结与点评:“这些都是刺杀暗杀乃至自杀的最佳利器,今日陛下赏赐给你,希望你好生利用,将它们的功能发挥到极限。”
而金十三听完后,就只有一个感慨:自己已经无法与这个世界沟通了。
果然她在地府待的时间太长了,与凡间人的思维已经横出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了。
元魍还拍了拍金十三的肩膀,鼓励道:“你很有潜力,朕相信你,你能成功。”
金十三无语凝噎:潜力神马?相信神马?成功神马?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神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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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金十三思考出个结论一二三来,望月楼就差了奴仆过来请人了。
“陛下,太妃娘娘落水受惊,呕吐不止,恐怕伤及肺腑。娘娘请陛下前去,有要事相托。”
刘全正巧胸内不忿无处发泄,对着来报的宫女就跳脚大骂:“太妃娘娘病倒了,该去请太医,找陛下有什么用?你们都是人形猪脑吗?这等事情都想不到?”
那宫女吓得都快哭了:“已经请了太医问诊了,但是娘娘坚持要见陛下……”
元魍突然开口:“那就去看看,朕突然想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帝王起驾,作为大宫女,金十三自然要随侍一旁。
她倒是想溜掉,但架不住刘全在一旁虎视眈眈得盯着。
一行人跟着龙辇,到了望月楼。
明月披着外套,大约真是惊吓过度,至此还未恢复过来,苍白着脸颊,由宫人扶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弯下腰来:“陛下金安,咳咳……请陛下恕本宫不能下床行礼。”
元魍没跟她让礼,自己找位置坐了下来,开口就道:“朕来了,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大概是没料到帝王会如此冷漠,连虚假的关切都不肯说一声,明月显得愣了一下。
但一会儿工夫,她就恢复了常态,弱柳扶风得掩口咳了一阵,才泪眼婆娑道:“陛下,本宫有一事相求。”
见元魍没有接口的打算,明月于是又自己说了下去:“本宫原来以为自己还算年轻,能陪伴元昼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最近,经历过金……金娘娘骤逝,还有今日这落水之事,在那生死之际,本宫突然就明白了生命无常的道理。虽然太上皇还在,但陛下也清楚太上皇的状况,本宫与六皇子,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孤儿寡母。尤其是昼儿,若本宫有个万一,他该怎么活呢?所以,本宫想求陛下赐一道圣旨,能让本宫与六皇子不受生命之忧得活下去,就算是太上皇也不可违逆这道旨意。”
——原来这位是因了元真身体的突然好转,心慌了。当年对元真下毒之事,她这个宠妃当然也是参与了的。否则当年的元真帝怎会被那般润物细无声得侵害了身子而不自知呢?
她本来是想趁着金蓝逝去的时机,打着关怀帝王的旗子,直接打入帝王心内,只要她与元魍有了一点不正当关系,那还怕元真什么?
只是,自己的关怀战术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这么长日子以来,她甚至都没见到过元魍的面。
那天从玉多多那儿得到了元真的确切消息,明月心内就更加着急了。
于是,她也不管什么徐徐图之的计划了,只管一股脑儿先问元魍请了保护旨再说。
元魍听完,随口问身边人:“十三,你怎么看?”
金十三确实在看。
她从一进屋,就瞪着牛眼在看明太妃右手的小拇指。
——那上面若隐若现,闪着红光的,是月老的红绳没错吧?
——而这条红线的另一头,系的是崇武帝的指头,更加没错吧?
所以,崇武帝元魍与皇太妃明月竟然是红线上的一对?
金十三回想了一下,大约是她与明月在御河里纠缠的时候,不小心把红线缠到明月身上去的。
虽然是意外,但这也是缘分,对吧?
即使明月与元魍辈分叉了开来,但金十三毫无心理障碍得觉得这也不碍事,反正明月也还年轻着,是吧?
金十三又细细想了一下,本来对明月一屑不顾的崇武帝突然就换了态度,要来看望明月,这不正是红线系上后所起的相互吸引的作用么?
016 牵情篇(9)
更新时间:2013…1…20 23:12:30 本章字数:4021
016宝物现世
金十三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两个确实是绝配。蝤鴵裻晓
一个太妃,一个皇帝;一个将门,一个虎子。
般配之极啊。
怎么以前自己就没把主意定在明月同志身上呢?真是平白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于是,金十三心情愉悦得向帝王发表自己的高见:“奴婢觉得这事可以成。”
元魍倒是没想到这小宫女还真敢答话,并且答了这么一出,于是颇为意味深长得回头看了一眼金十三,这才朝明月缓缓道:“你凭什么觉得朕应该做你们母子的保护伞?”
明月被帝王不明所以的态度弄得怔愣了下,旋即补充解释:“我明家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怎可弃明家嫡出外孙于不顾?而且,陛下,昼儿是您的弟弟啊。”
元魍声音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说:“明太妃,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那番话,朕就有千万种理由让你跟元昼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明翊以及明家所有人,甚至天下人都不会说朕一句不是,不仅如此,更会对朕交口赞誉。”
明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紧。
只听元魍接着道:“你既知元昼是朕的皇弟,就更该知道,既嫁入宫门,就不能再与外戚有半点瓜葛,元昼自然不会是明家的外孙。但你却这般提醒朕,明昼与明家的关系,是想告诉朕,明家要造反么?”
明月浑身一颤,赶紧告饶:“本宫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还望陛下恕罪。陛下该是知道,明翊他们对陛下绝无二心的,要不然,当年……”连忙又掩了口,有些话,有些事,至死都只能成为秘密,带着进入黄土,不能见得天日,明月自然是知道的。
元魍点头:“没错,若不是看在明翊还有当年的份上,你觉得你还能如此安稳得当你的皇太妃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元魍觉得跟这女人再没旁的话可谈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次谈话注定是谈崩了,明月顿时就急了,一把推开身边婢女,从床上探出身子,就朝元魍伸出手去:“陛下,您忘了,您当日与金蓝承诺过于我的,保我儿与我一生安乐无忧……”
——这回连“本宫”都不自唤了,直接说了“我”,可见确实心急如焚到了极点。
明月到底是对元魍知根知底的,知晓他的弱点所在,果然,元魍听到了金蓝的名字,立刻就停住了脚步。
明月屏住呼吸,这是她最后的王牌,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并且,她知道,这张王牌一向是克制元魍的唯一法宝。所以,她相信,这次也一定能够成功。
她以为自己能够如同金蓝一样掌握住帝王的心思,可她却忘了,她与崇武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能理解那个世界的思维方式?
元魍没有妥协,没有暴怒,甚至连声音都没提高一点,他只是转过身来,盯着明月,一字一句道:“朕与金蓝确实承诺过这些,但那实现的前提条件是,金蓝一直好好得待在朕身边。如果金蓝一直睡下去,朕真的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你现在还是祈祷她快点醒过来吧。”
明月望着帝王那深到看不见尽头的眸子,顿时从心骨里蹿出一股极寒来,这是一对不再有任何感情的眸子,里头剩下的只有深到骨髓的冰冷与残酷。
这时,六皇子元昼欢快得一蹦三跳进了门,手里举着一个小钵,远远得就朝他娘邀功:“母妃,昼儿今天抓了个好大的蛐蛐儿,你瞧,是上次的银霸王两倍大呢……”
看到元魍杵在那儿,毫无危险意识的元昼也只是奇怪道:“陛下皇兄,你怎么来了?你也是来看昼儿的蛐蛐儿的吗?”
明月被自家儿子吓得差点失声惊叫。
只见元魍倒也不恼,左右看了一会儿元昼,小皇子已近十六,却还不脱稚气,眼神纯良,不掺一丝污秽,不仅因为痴傻的缘故,还有就是确实对他保护良好的缘故。
元魍其实很讨厌这个当年被自己毒傻了的六皇弟,因为他代表了与自己相反的人生,如果元昼是不染烟尘的仙童,那么元魍觉得自己的确是恶鬼无疑。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能够同元昼换个身份,他没有沾上一身的腥膻,是不是那一切的报应,就不会降临到金蓝身上?他的金蓝,会如她承诺过的一般,永远陪在他身旁?
一时间思绪如飞。
元魍又迁怒,元昼与金蓝同日生,却活得这么好,是不是他抢走了本来属于金蓝的福分?
总之,在元魍看来,元昼浑身都是错。
帝王如是想着,也便突然伸出了手捏住了元昼的脸,冷冷开口:“其实,朕挺期待永远看不见这张脸的那一天。”
然后,在明月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元魍搡开了元昼,带着人施施然得离开了。
明月顿时就像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瘫软了下来,若不是从旁有婢女扶着,她就要直接栽到地上了。
那个时候,明月终于明白:她怎么可能取代得了金蓝?
多年前,她就该晓得的,她同金蓝的世界,相差了好远。她即使努力追赶,也从来追不上。
她这辈子最丑恶的姿态,只被金蓝瞧见过。当她痛苦彷徨时,那个甚至比她境地更加糟糕的女人却依旧一副闲适的表情。她的自尊心在金蓝这里第一次受到挫折,她允许别人比自己强,却从心底里不肯承认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差的女人比自己强。
所以,她一边打着金蓝姐妹的旗号,明面上关怀着她,表现自己宽大的胸怀,一边却嫉妒极了金蓝。
这份藏到骨血里的妒忌,默默在心底燃烧了那么多年,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却在这一刻,幡然醒悟。
明月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元昼揉了揉被皇兄大人捏疼的小脸,走了过来,摸摸明月的额头,有点担忧:“母妃,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痛?”
明月瞧着无知的儿子,一时间又是苍凉从心头蹿起。
她伸手抱住元昼,失声痛哭。
——在懊悔什么呢?
也许懊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唯一还惦念自己的孩子,也许懊悔当年对那个为自己掏心掏肺女孩子的背叛,更久远点,也许懊悔的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进了这个将她青春埋葬了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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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望月楼,元魍便让众奴仆原地解散,自己跟往常一样,金十三转个头的工夫,他就不见了踪影。
金十三也没心思再研究帝王到底去了哪里这个神秘的问题。
她现在满心满脑的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
为什么系上了红线的两个人却没有擦出爱的火花?
就刚刚望月楼里崇武帝对明月的那番番言论,根本就没丁点爱意啊,她倒是看到了满眼恨的火花。
金十三思来想去,最后总结出三个原因:
第一,时间不够。刚刚系上红线,就要求人家相亲相爱、甜甜蜜蜜,确实有点让人接受不了。投胎都没有那么快的,对吧?
第二,从小言规律中的虐恋情深角度来看问题,崇武帝跟明太妃两个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相爱相杀啊。
对此,金十三表示:你们能采取点温和点的态度来谈恋爱吗?老人家的心脏受不了刺激啊喂!
第三,那就纯属是月老红线的质量问题了。所以说,质量不过关坑死人啊。
金十三想着要不要再往月老那儿跑一趟,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难道真的是崇武帝命太硬了,连绑上红线都改不了他那没有姻缘的命数?
一会儿又烦恼这去了月老那儿,把他从酒醉中吵醒,就等于自投罗网了,也不知道那老头儿晓得了她的所作所为后,会气成什么样,就算凭着私交,老头可能不会往上头报告,但也绝对会念她个千万年的。
金十三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宫里乱逛,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头。
如果说朝凰宫的废墟是皇宫里的异类的话,那眼前这破败至斯的院子就是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的存在。
额匾静静得竖在墙根上,经过多年风吹雨打,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金十三还是辨认了出来——
魍魉院。
金十三漫步走了进去,院子里杂草无人清理,已经长得很繁茂了。
屋顶那明显被人补过的瓦片又裂了开来,光亮从那碗大的窟窿直接射进了屋里;窗纸也破碎成一片一片了,显然年久失修、无人看管。
金十三突然眼角一跳,她似乎看到屋中角落里闪过一簇明黄而又熟悉的衣角。
她悄悄走近几步,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她看到了什么?
那位不可一世的崇武帝正扒拉着墙角,从一堆堆黑土里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