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版本的传言,刘全都让人打听来了,然后告诉金蓝,给她解闷。
并且,最后总会加上一句:“娘娘,您瞧,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您的情意呢。”
金蓝心知小全子是心里惶恐,担心自己又钻到哪个牛角尖里去了。金蓝虽然觉得小全子是多虑了,但也没道破。
她现在最忧心的是元魍的断指,虽然淳于太医及时帮元魍将小拇指接了回去,但到底筋脉已断,那根指头,现在也只能算是根装饰了。
元魍倒是一点都不以为意,他说:“吃饭用不到它,持刀用不到它,执笔用不到他,与你到白头也用不上它,那多一根手指与少一根手指,也没什么区别。”
金蓝于是又难过了。
其实,她发现了,自她还魂后,元魍对待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是对她不好,而是更加小心翼翼。
金蓝知道自己之前想要将他与明月牵作一对的事情终究还是在两人之间埋下了根刺。
拔不掉,摘不出。
金蓝知道元魍的执拗,他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这样认定下去。
比如,他认定了金蓝。
比如,他认定了自己在金蓝的心里分量不够。
金蓝嘲弄自己:自作自受!
相比于自己的手指,元魍更担忧的是金蓝的身体。
虽然又活了过来,但元魍不会忘记,金蓝之前就是因为器官衰竭、身子衰弱而亡的。
淳于太医是最了解金蓝身体状况的,当日断定金蓝死亡的也是他,此时,他自然是替复活了的金娘娘进行身体全面检查的最佳人选——看到金蓝真人时把老头儿骇晕过去一阵先自不说,就说这检查结果,也是让淳于太医足足惊了有好几个时辰的。
除了在冰库里待了几个月,金蓝身上还有部分肌肉僵硬着未能活络起来,其他一切指标都是正常,连原先完全坏掉的脏器居然也神奇般得恢复了功能。
元魍对这结果还不放心,又去询问了白洛。
白洛被元魍禁锢了几个月,自己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呢,于是对于帝王神经质的问题既无奈又没好气:“既然她能够回来,就说明不用担心你的煞气会对她再产生影响。更何况,我虽会点相术,但我真的不是大夫。这个问题,问我不合适。”
元魍又问:“那你给她瞧瞧,她命里还会不会有什么灾劫?”
白洛神色复杂了起来:“她的命数,哪里是我等凡人能够参详透的?你既如此担心,不如直接去问她。我想她的身子,她定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元魍终究是没有去问金蓝,甚至是金蓝死去的那段时日,她都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都没问过,就连自己在那段时日想什么、做什么,他也不谈。
那几个月的时间,成了他的禁忌。
他只是一点一点实现着自己的承诺,把金蓝不够爱他的部分,一起爱了。
只要能够留住她,守住她,元魍就觉得一切都完美了。
金蓝活过来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玉多多是第一个冲进宫里来的——不算上半途迷路的血无衣。
看到雪地里的金蓝跟元魍时,玉多多特没形象得跟刘全抱团哭得稀里哗啦。
——一品诰命夫人的高贵形象从此不复存在。
对此,金蓝评价:“你发什么魇呢?你原来身上也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好吗?”
玉多多气得牙痒痒,但鉴于对方是刚还魂的脆弱人士,玉多多也不跟她计较,甚至破天荒得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挑了几件宝物送进宫来,当做重生贺礼。
金蓝大惊:想要从玉财神手里拿财物,那就好比在老虎嘴里抢食啊,这货,这是得受多大的刺激才会把自己的宝贝送给别人啊?
于是,她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得对玉多多道:“你老实交代吧,是不是有哪个小鬼趁我还魂的时候,一起钻到你身上去了?你现在其实只是披着玉多多人皮的另一个灵魂吧?”
玉多多嘴角开始抽筋。
金蓝又叹口气,道:“你还是把东西收回去吧。你今儿个把东西送给了我,明儿个又要从我这儿拿回去。这来来去去搬着,也挺累。”
玉多多把抽筋的脸皮抹平,至此确信,眼前这个千真万确就是原来那个金蓝,连损人不吐骨头这点都一丝不差得回来了。
血无衣也来宫里围观了好几次,金蓝终于被血老大跟参观国宝一样的眼神给恶心到了。
她终于忍不住询问,表情十分真诚:“血老大,您天天在京都晃悠,就不管红楼的生意了?虽然说您手底下精英挺多,但也架不住您这样不务正业啊。”
血无衣笑眯眯得看着她:“我难道没告诉过你吗?红楼将总部搬到京都来了,所以,我有的是时间来‘探望’你。”
金蓝苦逼着张脸,心里跑过一群又一群羊驼:您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了啊喂,不对,重点是您没事搬到京都来干嘛!做个邻居好串门吗?
金蓝动动胳膊动动腿外加转几个圈圈,极力向面前的人证明:“血老大,您瞧我身子健朗没灾没病,就不劳您总是来探望了。”——言外之意是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儿别在我眼前晃荡吓唬人。
但很显然,血老大从来不会察言观色。他握着金蓝的手,无比诚恳道:“再怎么说,你我也是有一段主从之缘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得‘关心’你。”
金蓝知道这妖怪定是心里有气儿没撒出来所以才如此怪异,她哀桑于实在不晓得这妖怪到底打了什么奇怪的主意准备怎样“关心”她。
——至于血妖怪为了什么在生气,金蓝决定不去深究。毕竟妖怪的思维她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元魍正巧下朝,就看到了血无衣同金蓝“深情”相握的情景。
元小四同学顿时就炸了,冲上去就要跟撬他墙角的血无衣拼个你死我活。
血无衣这次倒是难得的没跟元魍斗作一团,他不屑得瞥了还没换下龙袍的帝王一眼,道:“谁撬谁的墙角还不一定呢?再说了,我不跟残疾人一般见识,太降格调。”
挥挥袖子,转身,惬惬然,不带走一片云彩得……走了。
“残疾人”气愤得发誓要将血无衣变成自己的“同类”。
刘全拿着扇子忙着给帝王降火。
金蓝似乎忽然有点明白血无衣的用意:只有作为“情敌”这样身份特殊的血无衣才能时不时刺激到小四,才能让小四意识到金蓝是真实回来了,才能让小四不要再多想。
——当然,这是否真的是血老大的真实目的或者只是金蓝一厢情愿的最大善意的猜测,我们也不得而知。
而事实是,元魍确实因为血无衣有意无意的挑衅而终于从一开始还有点恍惚的神色中缓了过来。
诸葛惊才与文思衍周辰他们也递了帖子进宫来拜见皇后娘娘,远在外地的诸葛文才跟宁坤闻得消息,亦是惊喜得给金蓝来了书信,若没宁坤拦着,诸葛文才差点就要撂下冀州的差事,赶回京都亲自看看金蓝是不是真的活了,这些自是不再提。
日子就这样又上了轨道,仿佛从去年九月开始的那一段悲伤,从来没有存在过。
值得一提的是,诸葛惊才去云州岛拜访漕帮成三爷的计划搁浅了下来,因为余鱼回来了,带回了帝王受刺的内幕消息,并且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033 延嗣篇(2)
更新时间:2013…1…31 23:06:00 本章字数:3692
金蓝是没见过余鱼的,准确得说,她没有见过自甘成为元魍手下、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在作着幕后工作的余鱼。蝤鴵裻晓她只在当年南行路上同余鱼有过短暂接触,因此印象不是很深。
所以,当一个黝黑着皮肤的青年火箭筒一样冲到自己面前,执手相看泪眼,嘴里还饱含深情得呼唤一声“大嫂”的时候,金蓝惊奇得转头问元魍:“你什么时候还涉足了黑道?”
——金蓝瞬间觉得时空转换,自己成了黑道家主身旁的女人,俗称,大姐大。
元魍眯着眼睛看余鱼手掌接触的地方,语气很平静得不答反问:“今天晚上吃酱猪肘,怎么样?”
余鱼似乎看到了自己“猪肘”登堂入室,进入帝王餐盘的那一刻。他哀怨无比得缩回了自己的爪子,弱弱道:“大哥,小弟最近荤腥沾太多了,正好这几日忌口,那么肥腻的肘子,就不用准备小弟那一份了。”
金蓝有趣得上下打量了番将“二”字发挥到极致的某人,问:“难道不是黑道?你是太上皇的某个私生子?”
余鱼义正言辞得表明自己的立场:“大嫂误会了。‘大哥’是小弟对陛下的尊称,既然娘娘是皇后,那小弟自然要以‘大嫂’称之,表示小弟对您的尊崇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金蓝打断他如江水一样的废话,一把钳住他的右腕,袖口朝下,晃了两下。
——顿时,一支镶满东海明珠的钗子从他袖子里掉到了地上。
金蓝好笑得看着他:“你的尊崇包括初一见面就从我的头上‘拿’东西?”
余鱼面上也不见尴尬,反而笑灿了一口的白牙。
他眨着眼睛朝金蓝道:“小弟这不是本来打了主意要在大嫂面前露一手的嘛,好让大嫂知道小弟绝不是无能之辈。不过,倒是大嫂让小弟吃惊了。一直听说大嫂不是寻常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然后,余同志指着自己那一张不算标志,却很耐看的脸凑了过来,眼睛里闪闪着亮光:“大嫂,您瞧瞧,还认得小弟不?”
——余鱼这些年走南闯北,身板子结实了不少的同时,肤色也向非洲难民同步跨越。但总归那眉眼嘴角的神态,是刻上烙印一辈子的,变不了的,再加上他一手偷技,金蓝突然就恍然大悟:“啊!你就是当年柳州城内云来客栈那个似乎挺厉害的偷儿,把玉扳指藏在胯间也不怕膈到自己的那个……”
余鱼满脸的黑线,默默吐槽:“后面一句您其实可以省掉……另外,不是似乎,我是真的很厉害的……”
元魍任这两个耍嘴皮子,面不改色得做好手头上的工作——替金蓝敛好披风。
虽然如今金蓝身子壮得能同牛媲美,但元魍还是心有余悸,对她的看顾不比以前少。
金蓝眼睛厉,一眼就扫到了跟着余鱼进殿行了拜礼后就一直站在边上的没有说话的姑娘,大约过了双二的年华,可还作着姑娘打扮,肤色是健康的蜜色,光看眉眼,也算是清丽小美人,可是她眼角眉梢间却少了这京都小姐的脆弱,反而多了丝绿林儿女的豪放。
金蓝摸着下巴琢磨:“姑娘看着面善哪,哪儿人?”
那女子温温浅浅得笑了一下:“民女京都人氏。”
她是落落大方得很,刚刚一直大大咧咧的余鱼反而扭捏了起来:“大嫂,这是小弟未婚妻……”话音未落,就又听他“啊”一下痛呼出声。
那姑娘大约有点害羞了,蜜色的脸颊上泛起了粉红,嗔道:“谁是你未婚妻?都说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数的……”
余鱼圈着她一脸甜蜜蜜:“所以,咱们这不是回来了嘛?普通媒妁之言哪有陛下亲自说媒来得风光啊!”
玉多多正巧一脚踏进了殿来,闻言浑身一个哆嗦:“谄媚!恶心!”
余鱼跟她向来不对付,经余鱼总结,是因为两人同行相忌。
——虽然玉多多不偷,但她坑蒙拐骗抢!大约也算半个同行吧。
余鱼是见她基本绕道,交流基本全无,说话基本靠损,若不是两人各自心有所属,大约会被人误会为欢喜冤家吧。
当然,这二人的存在也充分证明了男女之间是有单纯的友谊的。
——咱们姑且就把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叫做“友谊”吧。
话题扯回来,听到玉多多的评论,余鱼头都没回,看着前面依旧角度精确得赏给了玉多多一个白眼:“说你没文化你还不相信。我那叫做‘真爱’,好吗?”
金蓝插嘴:“那我能知道你这位‘真爱’姓甚名谁吗?”
元魍低着头正在认真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这宫里门禁实在是太松了,如玉多多之流无聊人士,天天往宫里跑,当真是把这乾坤殿当成聚会场所了吧?
——瞧玉多多那奔跑进来的速度,以及满脸揶揄的神色,赤裸裸得写着一句话“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就知道,这位是刚收到余鱼回京的消息就赶了过来的。
元魍觉得玉多多带个板凳拎袋零食,她就真的算是装备齐全了。
当然,玉多多很显然不需要带上这些累赘,因为她向来把皇宫当成自己家,比它真正的主人更加不客气。
于是,玉多多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翘上二郎腿,给自己斟一杯好茶,“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就开始大惊小怪得传播八卦:“你居然不知道他‘真爱’是哪个?哎,太与时代脱轨啦!”
——听着玉多多抑扬顿挫的声调,元魍觉得自己的手特别痒,十分想把拳头塞到那聒噪的女人嘴里。
他甚至在思考那样做的可能性了:如果之后再弥补宁坤上百个波斯美女,不知道宁坤肯不肯把玉多多给弄哑了……
不怪元魍思想开始暴力了,连金蓝也觉得玉多多表情特欠揍……
玉多多继续洒狗血:“不要震惊,不要惊讶,张大你的眼睛,竖起你的耳朵,让我来告诉你,噔噔噔噔,这就是举国闻名、名震朝野的……”
话还没说完,金蓝就毫不给面子得把话头截了过去。
她微笑着问那姑娘:“你不会正好姓连吧?”
那人定定看了金蓝几眼,这才开口道:“娘娘果然好眼力,民女正是连漪。往日民女一直猜想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殿下,对娘娘更是耳闻了很多年。今日见了,终了了民女一桩心愿。”
金蓝看一眼明显很挫败的玉多多,终于知道这人到底在兴奋个什么了。
——连漪?那是元魍为稳定连家势力,正式娶进门的前皇后啊。
虽然当时进门的只是牌位,但那不妨碍天下人对前任皇后出自连家的认知。
据说,小姑娘当年还对元魍一往情深呢。
——当然,这据说,自然是之前听玉多多说的。这丫的,玉多多难道想看她吃醋发飙吗?
金蓝琢磨着是不是果然宁坤离开时间太长了,导致了玉多多某些方面不和谐了,于是心理开始扭曲,看不得人两口子好。
金蓝没搭理她,继续问连漪:“让你幻灭了吗?”
连漪摇摇头,道:“不,民女觉得挺圆满的。民女嘴拙,也许说不出这其中精髓,但就刚才所见,民女觉得果然只有娘娘才能站在陛下身旁,陛下与娘娘之间再也插足不进去第三人了。民女倒是很庆幸当年陛下设了那个连环套,才让民女不致泥足深陷,今日也能拥有自己的生活。”
——连漪这话出口得十分坦然,显然已经对当年之事不再计较了。
其实,当年当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元魍放出去的一个饵时,虽然并没有真的毁掉自己的清白,但名节终究是受损了,再加上,由于不能让她父亲连成玉知道真相而反水元魍,她甚至要被强行带离京都。
——一去就是那么多年,明明有家不能回,明明有亲不能认。
说不怨恨那是不真实的。
实际上,她甚至连着好多天以绝食来做无声的抗议。
不过,这些过往年轻的岁月,终究是被时光沉淀在了记忆里,她随着余鱼去过域外,到过沙漠,住过草原,渐渐得,她眼界也开阔了起来,心胸里也不再只装着父母亲人了。她再回头分析当年利害关系,换个角度一想,终于觉得元魍当年算是救了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