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房后,她才发现袖子中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塞了张字条。
她打开一看,居然是四皇子元魍!
长宁也是聪明人,回头一想,才知,余鱼原来是元魍的人。
于是,她也不耽搁,明里带着仆从女儿出城来看秋景,实际上是出来接元魍。
长宁看着眼前个子似乎又拔高了的少年,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弟弟身上流的不是纯正北厥人的血,这外形,放在北厥人中,也是个顶个的魁梧。
她再看看元魍身边,突然觉得奇怪:“你身边那个丫头跟小太监呢?”出征的时候,那两个是随着他一起走的才对。况且,根据自家丈夫连成玉所说,属下曾经遇见过元魍三人,这三个从宁古城出来的时候,应该完好无缺才是。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有元魍一个人?
元魍浅浅微笑:“他们在安全的地方。”顿了顿,才道,“我今日约见皇姐,只想问一句,当年你说的能助我一臂之力,今日可还生效?”
元长宁一愣,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在私底下,这少年从未对自己如此恭敬过。向来也只是在父皇面前,少年才会恭谨称自己一声姐姐。她记得,自己还曾经受他威胁过,不是吗?
当年他怎么说来着?如果她对金蓝不利,他就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怎么此时,这般有礼、不留破绽,竟似换了一个人般?
而且,他原来是会这样笑的吗?
这种微笑,长宁觉得很熟悉,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元魍脸上!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严谨,显然是另外一个金蓝!
长宁不知道,从卧龙关出来,元魍由于思念金蓝之极,于是开始模仿金蓝的表情,仿照她的说话,比照她的行为,甚至开始用金蓝的思维思考问题。
元魍觉得,这样就有金蓝与他同在的感觉,更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金蓝。
长宁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最后只得勉强得出结论:也许是这少年历练多了,于是也成熟了。
当下,笑道:“四弟这话问得真没道理。若当日之言今日已经不成效,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取你性命的百万大军了。”
元魍躬身道:“那我就在此先谢过皇姐。”
此地并不是说话之处,现在长宁不过是趁众奴仆不在意,溜到山神庙来的,估摸着一会儿工夫,仆从们就要找过来了。虽然府里的眼线,她也能知道不少。但是说不得还有更深得隐藏者在其中,元长宁深知小心为上的道理。
于是,把元魍藏到了轿子里。
果然,不一会儿,众仆人便寻了过来。
长宁推说累了,众人便启程回城。
虽然可以阻绝旁人见到元魍,但是小女儿喜欢依赖着娘亲,硬是要跟长宁挤一个轿子坐。
长宁只得抱她进去。
小女孩儿看到元魍的相貌,竟是没怕,更没有大惊小怪,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这孩子继承了其母冷静的性格,只是奇怪问母亲:“这是谁?”
长宁悄声告诉她:“这是四舅舅。”
元魍不喜小孩,准确来说,除了金蓝跟刘全,元魍不喜任何人。
但此时,他仍是微笑:“皇姐,这是你跟将军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他记得他出征的时候,长宁大着肚子,但是还没有生。
小女孩儿自己回答:“我叫连紫。今年两岁了。”
元魍细细琢磨这个名字:“连紫,紫……挺好听的。”他又想起了跟这个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金蓝名字。
长宁轻笑:“不瞒你说,为紫儿取名字的时候,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你身边那丫头,也就是金蓝。我就想着,若我的女儿长大后也能像那丫头一样,聪明、狡黠而又懂得隐藏锋芒,那我就放心了。如此,便也以颜色作名,取了个与金蓝相近的名字。”
元魍道:“难怪我觉得这名字那么有亲切感。”
连紫小姑娘看上去很喜欢这个舅舅,居然伸手过去,要元魍抱她。
长宁是知道元魍个性的,正要呵斥女儿。
却见元魍真的伸臂过来把小连紫抱了过去。
他看了看小女孩儿肉肉的脸蛋,道:“长得也挺像金蓝的。”
长宁这才恍悟,原来元魍正透过自己的女儿看着另外一个人。难怪她说元魍怎么愿意亲近连紫了。
。
由于是长公主、即将军夫人的轿子,守城官兵自然不会搜查,很简单得就放了长宁的轿子进城去。
唯恐小孩子口无遮拦,把府里有个四舅舅的消息传到有心人耳里,接回元魍的第二天,长宁便对外宣布,小连紫出了水痘,见不得风,要闭门休养。作为母亲,自然陪同。
每日吃食,只要放到门外即可。
彼时,连成玉也不在京中,被派去重建宁古城还未归来。
正好趁这个时机,姐弟两个把消息互相交换,而后共商往后大事。
元魍想起瀛洲李德才贪污灾款之事,当时明翊已经派了方之上京告状来着,虽然李德才死了,但是那本账簿里头涉及了李氏许多门人,那事若是捅出来,皇后一派肯定得损折不少力量。
这事情,真处理了,肯定会很轰动。
只是,他这一路行下来,似乎都无人提及这件大事。虽然是去年的事情,但是也不会一点都没有反响。石子入了水,还能激起波纹许久呢。
当时,元魍给明翊提供的门路就是长宁这边。
于是,他便把这事问了。
长宁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串了起来,看着元魍,面色复杂:“原来是你告诉明家的小子来找我的。我便说,我与明家交情还没深到那个程度。”顿了顿,很是遗憾,“那件事,我实在有心无力,朝廷大半官员全是李氏宗族担任,吏部、刑部亦是太子的人。那账簿还没递上去,太子就先用李德才之死大作了文章,反过来再倒打了明家一耙。明家可能本想借此事来翻身,可到最后却被打得再也翻不了身了。”
继续给元魍分析,“虽然将军因了德妃娘娘还有我的缘故,有可能会支持你。但你也知道,将军为人忠直,他也有一半可能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障碍。但是,如果你登上太子位,那么将军一定会效忠于你。而且,凭你在宁古城一战成名,我听将军说,军中人早就对你十分信服。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在军,而在政。”
元魍想了想,道:“可是,文臣中,多是李氏的人。”去年瀛洲之事,竟没把他们拉下马。
长宁点了点桌子:“有一个人,可以拉拢。”
元魍问:“谁?”
长宁道:“你的启蒙师傅,文思衍。”下载本书请登录
202…203 蓄势篇(V55)
更新时间:2012…11…28 8:15:51 本章字数:9223
202随谜而出
大舆十七年除夕的时候,宫里例行盛宴。。请记住本站
除去三皇子元珲还在宁古城跟着连成玉修复城池,宴会上,其他皇子女、大臣几乎全无缺席。连痴傻儿小六皇子元昼都被明月带到前殿。
酒过三巡后,元真心情大好,便令众臣互猜字谜逗乐玩。谁猜不出,就罚谁喝酒。
吏部尚书上前一步,摸着小胡须,道:“那臣就先献丑,算作抛砖引玉吧。唔,一家十一口。打一个字。”
元真哈哈大笑:“这个朕知道。是‘吉’。‘吉利’的‘吉’。”
吏部尚书躬身道:“祝陛下年年岁岁吉祥如意,愿吾朝世世代代盛享繁华。”
元真点头,很满意:“胡安,赐酒。”
皇帝亲自赐酒,那规格就不同了。
吏部尚书激动里带着惶恐举杯,君臣两个隔空对饮。
刑部尚书眼见此景,不甘人后,也站了起来:“臣也有一题。也是打一个字。题目是,人有他则变大。”
元真笑问两旁妃子:“这题也不难。诸位爱妃也来猜一猜吧。”
元真已没了生育能力,宫中这几年,也就没新添什么美人。
明月自从小儿子不明中毒变痴后,曾也一度恨上了德妃。可是,后来,她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况且在那件事后,五皇子元璧又是不明身亡。
明月不是笨人,虽以前有几分天真,但百花争艳的后宫是磨练人的地方,这位早就变得世故又老练。再观德妃面上虽敬重皇后,但在五皇子薨了之后,德妃暗地里就处处给那位皇后使绊子。
若五皇子真的是自杀,那么德妃该找的报仇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稍稍一联想,明月就猜出了其中端倪。这所有事件的最后得利者就应该是这些事情的幕后策划者。
如德妃被元魍误导一样,明月被自己复杂的心思也给导向了一个看上去是正确答案的方向——要杀她的皇儿元昼的,是皇后跟太子!
于是,虽然德妃跟明月依旧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到底也算有了共同的敌人,这两位实质上不再互相斗了,而是把攻击目标全然转向了皇后。
由于六皇子元昼的关系,元真觉得对明月有亏欠,这些年,对明月是愈发宠爱了。
即使明家一再衰落,明月在宫中的地位也只比皇后低一点。
明月跟德妃并排而坐,对视一眼,答道:“‘九九归一’的‘一’。陛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元真赞赏:“明妃果真聪明。明妃说的话,朕更喜欢。”
皇后低头抿下一口酒,表情虽然未变,但还是能瞧出几分不悦。
一直默默观察场上众人情绪的元长宁也开了口:“趁着父皇高兴,儿臣也出个谜题玩一玩。”
元真奇道:“长宁居然也有着这兴致?说来听听。”
长宁把目光投向文思衍:“都说文大人是我朝第一聪明人,那我这个题目,就来考考文大人好了。”
一直闷头喝酒的文思衍微微蹙眉。他与这位公主素来交情不多,这位今儿个怎么偏偏点到了自己?
他可不想跟他那老丈人一样,在这宴会上跟个耍猴的似的。
元真当即又笑:“长宁啊,你要考文爱卿,那可得拿出点像样的本领来才行啊。”
长宁微微一思索,信口就来:“一匹马,马行千里。打一字。”
众人还没回味过来,文思衍就开了口:“欲罢不能。”
太子元瑾晃着酒盏嘲笑长宁:“皇姐,你用这点小玩意儿,居然想考倒文大人,也忒小看他了吧。这题,我都晓得答案。”
“哦?”长宁微笑不变,“那么请太子也来答一答?”
元瑾为了显示自己的文学造诣,想了想,也学文思衍,用了个谜面作答:“上加成为盛,下添直成置。”
如同东施效颦一样,这位谜面一出,就让人感觉到缺少了上头两个人堆砌描绘出来的意境。
那两人,一问一答,谜面谜底和谐得仿佛就像平常的对话一般。
一匹马,马行千里;马行千里,欲罢不能。
而太子这句话插上去,就显得不伦不类,实在违和。
过于直白的表述,生硬做作的谜面,光有字谜虚表,没有内里境界,在前面二位的衬托下,就更显得这位太子脑子里一头草絮,没有才华还硬要装文人,还不如直接说答案来得巧妙。
至少,那样,还不会曝出其短。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班门弄斧。
虽然在座众人很多人心里都是如是作想,但那位是太子,众人也不便发出自己的真实感慨,只得心里暗自吐槽。
元真帝倒是似乎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谜面,只是愣愣得想着这个谜底:“四……说到四,也不知道四皇子现在在何处……”
太子恭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早前已经吩咐下去全力找寻四弟,只要他还在大舆,那么儿臣一定能找回他来。”言外之意,如果找不到他,那么就是元魍叛国投周了。
长宁好笑得看了太子一会儿,全力找寻?该换成全力追杀才对吧?她听元魍说过在瀛洲时看过皇后的杀无赦密信。
转身,也恭道:“儿臣一句谜语,竟让父皇难过,是儿臣的过错。不过太子说得对,四弟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凭空消失?父皇不必为此忧心。今儿儿臣还带了份礼物来,要送给父皇。希望父皇见到,能忘却烦忧。”
元真叹口气:“长宁有心了。”
长宁拍怕手,只见鎏金栏桥上走过来一个威武男子,一身黑衣,面目如妖,身形壮实,步履沉稳。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位,不是刚刚陛下还在叨念的四皇子,又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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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乱了深水
元魍拜倒在地:“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真惊得居然自上位走了下来,亲自扶起元魍:“皇儿,真的是你?”
元魍温声道:“儿臣让父皇担忧,实在罪该万死。”
元真摇头:“回来就好啊。不过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
元魍神色复杂:“儿臣踏遍大舆土地,却不敢回来。”
元真问:“为何?”
元魍道:“当日宁古城遇袭,儿臣更是遭到埋伏,火势冲天,儿臣差点就葬身火海。后来,儿臣侥幸逃出,一边疗伤,却一边受人追杀。儿臣确信那不是敌军,本以为是父皇派来的人,于是儿臣不敢回来。只是这一年多来,儿臣走遍各州各府,经历得多了,也想明白了,父皇是君、是父,儿臣是臣、是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因此,儿臣,不敢不回来。”
一番话,不卑不亢,大义凛然,动情潸人,饱含着一个臣子、一个儿子的忠义与孝义。
元真本就是聪明人,这话里的重点,他立马就能听出来。
元魍在外面的一路上,有人在追杀他!
至于是谁,元真动动小拇指,也能猜出个一二。
但是,元真不想追究。
追究了又能怎样?
把他的太子杀了?
元真虽然觉得元魍性子不错,但是还不至于会为了这个半路出来的儿子而杀了自己一手扶植的太子。
甚至有时候,他还觉得元魍不见了,其实是件好事。
三皇子元珲对元瑾言听计从,那么除去元魍,太子之位就无人能撼动了。
虽然元真对元瑾总是带着几分不满,但太子之位除了元瑾,没人能够胜任。
元真的儿子,抛去痴儿小六不谈,现在只剩下三个。无论从背后力量还是人心所向,都只有元瑾上位,才能镇得住这大舆的天下。
作为开国帝王,元真要考虑的东西其实更加多。他并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帝王,这个天下,也并不是哪个儿子有能力,哪个人就能坐拥得了的。
譬如,元魍,绝对不行。
首先,血统就不允许。
虽然元真对元魍的母亲朱昌平是真的有几分情分在,但是朱昌平更是前周的公主,元魍上位,那不就等于把北厥的天下又要拱手还给前周了吗?
再者,元魍没有任何势力。
就算元真把自己手中的势力全部给元魍,元魍也绝对驾驭不了。
所以,很早以前,元真就把元魍定位好了,元魍要做的,不是王,而是供太子驱使的先锋。
如果这先锋跟太子发生了冲突,元真定是会弃马保帅,毫不犹豫得杀了元魍。
但是,现下,元真觉得还不是时候。他甚至觉得太子太心急了,元魍还有很多利用价值可以挖掘。
还没看到元魍带来的成果,就这样除去这个人,实在是对不起前几年在元魍身上下的成本啊。
能做帝王,元真的亏盈算术不会差,总会像血蛭一样,吸干人的最后一滴血,才会甘心。
不怪元真狠心。
帝王家,向来如此。
如果太子元瑾此时造反,元真也能直接杀了太子,重新扶植别人。
与元真从小亲厚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