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伸手,一把拽起他的衣领。
“你可知道你砸到了什么东西吗?”他恼怒地盯着学子的眼睛。
凤飞清在旁侧使了使眼色,不可以的,马文才,她无声地全劝告道。
马文才看着她担忧的眼神,那清眸中闪过不可以的讯息。他的手,蓦然松开了,他还拍了拍学子衣衫上的皱痕。
“滚!”他怒扫一眼道。
呃——
那学子不敢相信马文才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
“我说快滚,你没听见吗?”马文才冷飘了他一眼。
那学子如临大赦,忙颤颤地跑回去练球了。
而马文才轻柔地捡起尘灰中的白绢,他心疼地拍打着白绢上的灰尘,嘴角微微下弯着,十分不悦。
凤飞清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她忍不住笑意浮动唇边。
“手绢脏了呢,我看还是等我清洗好了,再还给你吧。”她朝着马文才摊开手道。
马文才下弯的嘴角立即朝上飞扬,他面露喜悦道:“那谢谢英台了。”他小心地将白绢放到凤飞清的手中。
凤飞清接过,淡淡地笑了笑。
上课的铃声恰好地响起,美丽娇影,款款而来。
谢道韫淡雅而笑:“上课!”
凤飞清撞了撞身边的暮青雪。“青雪,你爱慕的女子来了。”她打趣道。
“英台,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他冷冷道。
咦?
他这是怎么了?平日开玩笑多了,从来没见他那么严肃犀利的眼神的,现在是怎么了?难道谢道韫拒绝他,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她想探究原因,却感受到某个角落里飘来若有似无的灼烈目光,便按捺住心中好奇,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探究。
这个马文才,能不能不要表露得那么明显啊,她暗叹着。这样下去,她不被别人看成有左风倾向,也要被人看穿女儿身份的。
看来,有些事情,她要提早做打算了。
凤飞清暗暗计算着。
'81'第80章 山伯避开了她
第80章 ;山伯避开了她
那天之后,凤飞清发现暮青雪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发现他对着她失神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课堂上——
“青雪,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凤飞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暮青雪翻然转醒,他黑曜石般莹润透亮的眼瞳中,一道窘色忽闪而过。
他完美无瑕的唇瓣,微微扯了扯。“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是我想其他事情想得入神了。”闪烁不已的眸光,不敢正视凤飞清困扰的眼睛。
凤飞清淡眉微横,她诧异地多看了暮青雪一眼。他是怎么了?最近言行举止都不太正常啊,莫非是因为谢道韫拒绝他的关系吗?
堂上一道清冷而探究的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在她的身上,不用抬头,凤飞清也知道那是谁闪过来的视线。
谢道韫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呢?
抬眸间,迎上那清冷幽幽的杏眼,凤飞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祝英台,你对本夫子刚才的解文有什么不同意见吗?”谢道韫美丽杏眼,淡淡的笑光,翻然而起。
凤飞清起身,她淡道:“回夫子的话,学生没有任何的意见。”
“既然如此,那么请将本夫子刚才的解文再重复一遍,如何?”谢道韫笑了笑,光芒过于尖锐。
她这是摆明针对她了,明明知道她对八股文章一窍不通,偏偏要她解说古文。凤飞清眸光微愠地注视着谢道韫。
稍刻,她淡漠道:“学生不才,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能够将夫子的解文再重复一遍。不过我想堂上的众位学子中一定有天资聪颖、天分十足、记忆超强的学子在,所以我祝英台,可不可以劳烦某位学子,替英台重复夫子的解文呢?”她眸光淡扫,笑意温和。
自信的光芒,将她整张脸庞照亮了,众位学子仿佛回到了七夕舞剑的那一瞬间,那张美丽自信的少女娇容,闪过众位学子的脑海。
身侧的梁山伯,他温润如水的黑亮子瞳中,迷雾泛起,水波涟漪不断。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心,随风扬起,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间,涌动着,涌动着——
他不敢正视凤飞清过于清澈的眸光,那带着期盼的发亮眼睛,让他莫名地心颤,莫名地发热,所以,他避开了。
凤飞清有一瞬间的发怔,山伯理应会出手帮她的啊。这一次,他是怎么了?一抹受伤的感觉,在她心间徘徊。
而马文才跟暮青雪在这当会,同时站了起来。
“夫子,学生愿意替英台将解文重复一遍。”异口同声,惊诧了在坐的各位学子。
琉璃光泽晃动的琥珀眼瞳,深邃清冷的子夜眼瞳,几乎在同时相视对上。
他们之间,一股无形的压迫气流,在不断地来回攻击着。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感觉到暮青雪跟马文才二人之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泛动,在交错,在敌视,在回击——
“你们给我停下!”凤飞清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站在了他们的中间。
强大的气流,在瞬间,各自回归了原来的位置。
马文才跟暮青雪同时看向凤飞清。
“为什么?”又是异口同声,默契得很。
“没有为什么。”她大吼一声,视线转移:“巨伯,你替我解文一遍。”凤飞清避开他们两个锋芒过胜的刺猬,她直接点名苟巨伯,她就不相信苟巨伯敢拒绝她。
苟巨伯看懂凤飞清眼中流露出来的无声讯息。苟巨伯,你要不帮我,我就跟你绝交!
他本来最讨厌别人威胁他的,但是看向凤飞清一双清亮眼眸中涌动着的狠猛之气,那悲愤之意,让他震撼。
于是他的双脚就不受脑袋控制似的,他站了起来。
“夫子,学生愿意替英台重复解文。刚才夫子关于礼遇大同篇是这么解文的,这天下是大家的——”他滔滔不绝地诉说着。
不到一盏茶水的功夫,他便将谢道韫的解文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
字字清晰,句句不差。
“很好。看来巨伯听得用心,坐下吧。”谢道韫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坐,而后视线移动,落在凤飞清的脸上。
“祝英台,本夫子好像没有说过,你可以让别人来替你解文吧?你不用心听课,让本夫子这次罚你什么好呢?”她目光含笑,笑意却未及眼底。
凤飞清冷笑了一声。
她面无惧色道:“夫子是没说过,但是,夫子也没有说过,不可以让英台叫人替代英台解文吧。所以,原则上,英台并未有什么地方不对,夫子又有什么理由罚英台呢?”
她的话音刚落,满堂学子立即交头接耳,私私切语。
“夫子的话有道理,但是英台的话也有道理呢。”学子甲道。
“是啊,挺新鲜的说法呢,谁也不能说英台不能这么做吧。”学子乙道。
“规则上没有定论,按理说,确实不能罚英台。”学子丙插言道。
……
啪——
教鞭用力地甩在讲桌上。
“素静!”谢道韫肃然冷道。
课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风吹过叶子的声音都听得到。
“祝英台,你这一番言论,本夫子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既然学子们认为你有道理,那么本夫子也不是迂腐之辈,这次就不罚你了。下次可要记得好好听课,否则的话,本夫子可会加上不许任何人替代你解文的要求。现在,下课!”谢道韫抱着书本,落落大方地走出了课堂。
凤飞清朝着谢道韫的背影弩了弩嘴角,她有些愤然地坐了下来。
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那么倒霉,为什么谢道韫每次要针对她呢?
啪——
她狠狠地扔掉手中的书本,却挥到了梁山伯的脸颊上。
“山伯,对不起啊,你的脸,没事吧?”她急着查看他脸颊边上红肿的地方,却被梁山伯避开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凤飞清的脸,就想到那张少女妆容的祝英台。他觉得他浑身不对了,他觉得自己太可耻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英台有那种可耻的想法!
所以当凤飞清的手触碰到他脸颊上的时候,他若碰触到火烫的山芋一样,他忙不迭地闪过了。
凤飞清受伤了。
她不明白,梁山伯为什么当她是洪水猛兽一样。
梁山伯看着凤飞清眼波中浮沉的水光,他温润的黑亮子瞳,一抹扼腕的痛楚跟局促不安的茫然,复杂地交汇在他的眼底。
“对不起,英台,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大概身体不舒服,定然是生病了,我去一趟医庐,你不要多心。”他跑开了,步履不稳而急促。
迷雾笼罩双瞳,凤飞清真的迷糊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个一个都变得怪异起来了?
'82'第81章 梁山伯生病了
第81章 ;梁山伯生病了
梁山伯真的是生病了,他的病来得气势汹汹,又离奇怪异得很。
医庐的王兰诊断不出梁山伯得了什么病,她只看得出来他的胸口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无法宣泄出来,所以致使他病态一日比一日加重了。
“王姑娘,山伯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啊?”凤飞清担忧地看着脸色日渐发白的梁山伯。
“这种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的脉搏跟身体,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我想,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山伯他得的是心病。你们要不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不定说开了,他的病也就好了。”王兰缓缓解释道。
心病?!
凤飞清的心,徒然猛地一颤。她有一种惶然的猜测,感觉好像梁山伯这次得的心病跟她有关联的。
“英台,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王兰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没,我没想到什么。”凤飞清直觉地摇头道。
王兰眼中的亮光,慢慢地沉寂下来,她担忧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呢?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沉默着,也不吃饭,也不喝药,这样下去,梁公子的身体定然承受不住的。祝公子,我看梁公子平日关系跟你最好,要不你劝劝他吧。说不定,他会听你的。”她说完,视线转向苟巨伯。
“苟公子,能不能劳烦你跟我去后山一趟,我医庐中还缺少二味药材。”她害羞地低下头,脸色微红。
凤飞清见状,她推了推苟巨伯。“巨伯,让一个姑娘家独自上山,危险太大了。何况她是为了你家好兄弟山伯去采药的,所以你一定要去。去吧,好好地当好这个护花使者,就算是替山伯感激王姑娘。”她不断地催促着苟巨伯。
苟巨伯见凤飞清眼瞳中暧昧的目光漂浮而起,他不知为何,窘迫不已。又见王兰投送过来期待的眸光,他知道眼下是推辞不过了,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了。
“王姑娘,如果不嫌弃在下笨手笨脚的话,在下愿意陪姑娘上山一趟。”他彬彬有礼道,笑容有些不太自在。
“苟公子哪里的话,是王兰冒昧了。公子,请。”她让开身道。
苟巨伯也不客气,主动帮忙替王兰背起采药的箩筐。
凤飞清看着他们二个和睦相处,她暗自地吐了吐**,笑得有些贼贼的。
他们两个,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的吧。
她会心一笑,转身,她走到梁山伯的塌前,见他依旧沉睡着,睡容极度不安,那偃月双眉,紧紧地皱在眉间。
很不喜欢忧愁的梁山伯,喜欢看他温柔含笑的样子,虽然有些固执,有些迂腐,但感觉很温馨,很亲切。
她坐在一侧,神情一动。手,在无意间伸了出去,拂上他的眉梢,轻轻地替他舒展了紧皱的眉峰。
山伯,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呢?她无声地叹息着。
像是有感应似的,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帘缓缓展开,展开,那双温润黑亮的子瞳,便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清波之上覆盖忧愁的眼眸。
“英台?怎么会是你?”他白皙的脸,一抹绯红腾地印染开来。
他起身极快地坐了起来,神情熠熠。
那亮若星辰的光芒,使他苍白无力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英台,你坐啊,我给你泡茶。”他飞速下榻,跑到八仙桌上,替凤飞清倒了一杯热茶。
“英台,还热着呢,喝茶。”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走着,双手齐齐地端到凤飞清的手中。
她感应着茶杯上的温度,看向他温润眼瞳中那抹难言的光芒。
像是突然有些明白了。
“山伯,你的心病——”她忍不住提口。
那直逼的视线,犀利而敏锐。
他终究还是瞒不过英台!
碰——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梁山伯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他惶然无措道:“英台,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是我不对,七夕舞剑那晚之后,我对着英台你,就一直想着女装的你,我——我太可耻了!我竟然将英台看成姑娘家,我——”他闭上眼睛,痛苦道:“英台,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做朋友的话,以后我们就不要来往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凤飞清的耳边响起。
鲜红的血色,印染她的清波。
“山伯,你咳血了!”她惊呼地看着他衣袖上的血花。
“英台,我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你走吧。”梁山伯推着凤飞清,他的力道刚刚好,不至于伤到她。
凤飞清看着他羞愧的无地自容的眼神,那无法平视她的梁山伯,她知道,其实错不在他,真的——
“山伯,其实我,我其实本来就是——”
咻——
金色琉璃一样的光泽,如风一样随至,插在门板上。
凤飞清蓦然一震。
刚才,就在刚才,她差一点要脱口而出,泄露自己的女儿身份。
“英台,你想说什么?”梁山伯气息微喘道。
“我是说,从小就有人说我很像一个姑娘家,你不是第一个。虽然我有些生气,但是山伯,那错不在你,怪就怪我容颜长得过于秀气了。”凤飞清不想梁山伯有事,他万一因羞愧而死的话,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但是,你就为了这件事情而疏离我,要跟我断绝来往的话,我就真的非常生气,非常生气。山伯,你是真心不要再跟我做朋友了吗?”
梁山伯拼命地摇了摇头,他道:“没有的事,英台,我当然很想跟你做朋友,做兄弟的,但是我怕你看不起我,我——”他面色红红的,终究无法将下文说出来。
凤飞清却已经明白他在自责什么。
“放心了,偶尔看错了,我不会怪你的。要怪也怪我乌鸦嘴说得太灵光了,我说七夕舞剑那天,我穿女儿装的话,你们说不定全被我晕倒了。没想到,还真灵验了。不但你,巨伯,还有青雪,最近都怪怪的。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女装扮演舞剑的。现在好了,一个个,连兄弟,连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凤飞清懊恼道。
梁山伯见她是真心的,并没有任何嘲笑他,看不起他的意思。他的心,立即得到了宽慰。
他露出了这些天来最自然的笑容道:“英台,我保证以后不看错你了。”
凤飞清知道已经解除了他心中的那个结,她调皮一笑道:“那就好。来,过来,把这饭菜,全部都吃了。”她拉着他坐下来,将筷子递给他。
梁山伯温润如水的眼瞳,一抹水光,不断地旋转而上,而上——
“谢谢你,英台。”他真心的感激他。
他真的不想跟他疏离的,感觉祝英台他是他很早前就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他很想关心他,很想照顾他,很想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