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没有、没有,你是世上最温柔体贴的人,这样行了吧?”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任革非目送官容宽把车子开离,正打算进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她,一回头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任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沈淳妃一双美目仍是盈着泪水,她今天仍是身着一件宽松的孕妇装。
“你是……沈小姐?”她怎会在这里?是刻意等自己的?要不怎么会如此巧合,容宽才离开她就立即出现?那么……她想单独见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记忆真好。”沈淳妃一笑。“我……是不是可以打扰你一些时间?我想和你谈谈,谈一个……我们都深爱的男人。”她那双泪眼总是如此具说服力,总是使人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当任革非领着她进公寓时,沈淳妃刻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这里还是一样,一草一木都不曾变过。”
任革非为彼此倒了杯开水,听到她的话不由得一怔,然后故作从容的说:“沈小姐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
“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她话说得慢,眼神也随之滞留在那一大块的落地窗前。“这里有过一段既甜蜜又心碎的日子,那段日子也许不长,但却是我们拥有过最值得珍藏的岁月,因为那段日子有容宽的陪伴。”说着便频频拭泪。
沈淳妃的眼泪和话语使得任革非心中紊乱至极,她摇着头,“不!你说谎!容宽说这房子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住了,你……”
“在你们姐弟住进来之前,这里曾是我和他甜蜜的小窝,只是……男人哪,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我也曾是他捧在手上的宝啊!谁知……”她咬着唇又哭了起来,“你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我相信容宽……只爱我一个。”任革非几乎是抖着声音说的。她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一定要相信官容宽。“就算他曾经爱过你,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我既然没能参与,又有什么资格评论是非?”她吸了口气,努力的为自己打气,“容宽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和你分手一定有原因,不会单单只是因为我的介入,这点我是十分肯定的。”
原以为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一定十分不好对付,没想到……“一个人在为自己脱罪时总会找来许多藉口的。”沈淳妃看着她那张粉雕玉琢般的俏脸,心中没来由得涌上一股怒气。“你以为一个豪门子弟会看上一个贫穷人家的女孩?门当户对是自古以来就讲究的,你以为呢?”
沈淳妃说中了任革非的痛处,她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告诉过我不在乎那些,且那不是他选择对象的必要条件,他……总之我相信他。”
“他的话你也信?”她冷冷一笑,“这也怪不得你,一个已深陷情关的人,谁又能看清楚事实真相?我也曾相信他会爱我一辈子啊,不是吗?”忽然,她低垂着头泪水一滴滴滑落。“求求你、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失去了他……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情不是东西,怎可让来让去?”看沈淳妃可怜的模样,任革非心软了下来。“沈小姐,以你的条件,相信可以找到很好的人,你……”
不待她说完,沈淳妃立即哭喊着:“我也想啊!可是……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胸襟可以容得下一个拖油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激动的捉住任革非的手,“告诉我啊,事情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你……你是说……”颤着唇,任革非觉得血液仿佛凝成了冰,她的身子不听使唤的抖动着。
“没错!我怀了他的孩子!”沈淳妃忿忿地说,“我曾一度想把孩子拿掉,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怎么忍心何况我仍深爱着容宽。”
“你……你有他的孩子?”任革非倒坐在沙发里,精神显得有些恍惚。
“我痴心妄想的想用孩子来维持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可是……他……他居然叫我去把孩子拿掉!天!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于心何忍。”咬着牙,她又说:“我不会把孩子拿掉,绝不!”
现在能说什么?任革非呆呆的坐在一旁听着沈淳妃的血泪控诉,此刻的她已是六神无主,只觉得室内的气压低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
“任小姐,我今天来的目的不为别的,只求你把容宽还给我,你年轻貌美,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而我,这辈子注定完了,只想为孩子争个名分,如此而已。”
“我……”任革非摇着头,“我现在心绪乱得很,不知道什么样的决定才算对。”总觉得事情有些唐突,可是又不知道哪儿出问题,更何况她说她已经怀了容宽的孩子,若是他什么也没做,别人怎会赖定他?一个女孩家的名誉是很重要的,相信她不会是信口雌黄才对。
正当沈淳妃又想开日说些什么的时候,门铃声大响。
“沈小姐,我弟弟回来了,你提的事情我会考虑。”她叹了口气,“现在可不可以请你离开?”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不过,我希望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不要让容宽知道,我怕他会找我算帐。”
又叹了一口气,任革非道:“我知道——”
星期日早晨送任尔觉到学校的图书馆温习功课之后,任革非独自一人回到了公寓,她没有直接上楼,留在公共花园里兀自看花出了神。
一大早官容宽来了电话,约她要不要一同去爬爬山,说他那懒人母亲难得心血来潮的约了几个平日的牌友要去爬山。这个邀约被她拿了一个不是很高明的籍口推掉了——不太舒服。
其实这个藉口也不全然是谎言,今天一早起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只是正好拿它来推掉爬山的邀约罢了。
任革非托着下巴无精打彩的看着花园里几株盛开的火鹤,那血一般的显目很不自觉地令任革非联想到沈淳妃。一想到她又很自然的会想到前天她说的那番话……
“怎么会在这儿?”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不知何时官容宽已经来到她后头,紧接着一件温暖的外套覆在她身上。
“刚送尔觉到学校去,回来时忽然想在这里坐坐。”她拉了一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发生了沈淳妃这样的事情,可他的温柔体贴仍在她心底留下暖意。
“已经秋末了,出来的时候别忘了多加件衣服。”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烧。外头凉,我们上楼去吧。”扶着她搭了上楼的电梯。
“今天怎么没有陪你母亲去爬山?你不去她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虽然没见过官凤君,但是听官容宽说过,她可是叱咤一时的女强人呢!对于女强人的印象,任革非一直停留在精明、能干且“刻薄”,希望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讨厌自己才好。
“她不会不高兴。当我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陪我们去爬山时,还要我过来陪陪你,说你一个弱女子一定会需要帮忙的。”他一笑,“放心吧,她有朋友陪伴,不会太无聊的。”
“你妈真好。”
扶着任革非躺到床上之后,官容宽倒了杯开水亲自服侍她喝下。“先躺一下,待会儿我替你打通电话到医院挂个号,我陪你去看医生。”坐在床沿,他用手轻轻的抚开她脸上的发丝。
“我没事,不用看医生了。”看着他,她心中盈满了柔情蜜意,可是一想到沈淳妃,她不由得幽幽一叹,“我待会儿到药房买个成药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想了一下,他说:“你嫌上医院麻烦吗?这样吧,我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你稍等一下。”
“不用了,真的没事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多喝些开水、休息就行了。”她定定的看着他,有些撤娇、又有些乞求的说:“我只要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看来我成为解语草了。”官容宽自嘲的一笑。
任革非淡淡一扬嘴角,此刻的他恍若一个大男孩般。他真的是一个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的人吗?和沈小姐发生关系的起点是因为爱吗?真的是因为她的介人而使得他移情别恋吗?诸多的问题藏在心中令任革非有些透不过气来,这些她自己无法解答的问题又该如何找到正确的答案?
“想什么?似乎有事情想对我说。”任革非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容易把心事表现在脸上,使他一眼就看出。
“其实也没什么。”她笑着脸掩饰心情。“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有关未婚妈妈的报导,我觉得有……有些难过。”
“时下年轻人的速食观念令人不敢领教。”
“我不是指这个。”她手上抚着已经退了温的开水。“我在想……那些未婚妈妈为什么要把小孩生下?她们明知道孩子的父亲不会要那小孩的。”
“可能是尊重孩子是个生命,也可能是那些未婚妈妈是真心喜欢孩子的父亲,但是也许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结婚,而想留下孩子为这段缘分留下些回忆吧。”他实在很不欣赏这种态度,既然要生下孩子就该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才是,如果没有,他宁可把孩子拿掉。
“你……你似乎很了解那些未婚妈妈的心态。”
官容宽没发觉到她语气的不对,微微一笑说:“我只是猜测罢了,这可不是我的看法。基本上,我很不欣赏未婚妈妈,那是对不起孩子的一种行为,如果我已经决定生下孩子,一定会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有爸爸、妈妈,要不我宁可把孩子拿掉,以免他将来怨我。”
“把……把孩子拿掉!?”任革非刷白了脸,颤着声音,“那不是很残忍,孩子是有生命的。”想到了沈淳妃说过,官容宽要她把孩子拿掉一事,原来……他真的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
“可是他到这世界上会很可怜。”官容宽叹了口气,“并不是每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都同我一般幸运,其实我也不算啦!起码我有个疼我的‘假爸爸’。”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孩就算生于单亲家庭,在金钱的维护下,于物质生活方面可以弥补不少精神上的缺憾。但是一般的单亲家庭呢?有不少社会上的问题人物正是来自于这种不幸的家庭。
“不管如何,我绝对不赞同把孩子拿掉!”
看任革非正色的样子,官容宽不解的一笑,拍拍她的脸,“你要怎样都行,也不过是交换一下事情的看法嘛,干啥这么严肃?那位未婚妈妈又不是你,看你激动成这样子。”
“我……”她脸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不舒服,应该多休息一下。”他站了起来,“我到外头去买一些水果回来,不看医生多吃些水果也好吧。”
“容宽……我……”任革非欲言又止。“前几天……我遇到了沈小姐了。”顿了一下,她又说:“就是前些日子我们在停车场看到的那位沈小姐。”
“沈淳妃?”光是想到她就令他不舒服,皱着眉他十分不悦的问:“她没对你怎么样吧?”那个女人他得多防着她一些,她说过要报复的事不会如此轻易的松手。
“她……她只向我打招呼……没多说些什么。”
“以后看到她尽量躲得远远的。”
任革非不解,“为什么?她人很好啊!”
“总之……”要如何开口把沈淳妃以往的总总告诉革非?过去都已经过去,对于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是非就毋需多提了。“听我的话,接近她对你没好处。”他将话点到此为止。
“你怕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她一时激动说溜了嘴。“呃……我是说……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你们以前的种种而吃醋?”
官容宽疑惑的锁着眉。“我和她只是朋友,以前就对你说过了,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不……不是的……”任革非低垂眼睑,不敢和他的眼睛对上。“沈小姐长得太漂亮了,我……我长得那么平凡,当然会担心。”
听她这么说,官容宽才释然一笑,爱怜的说:“在我心中,你一点也不平凡。我一向自视甚高,若你真的平凡我又怎么会看上你?你这个人已经占尽了天下的便宜,又漂亮、又聪明,怎么对自己还是那么没自信?”
“我……”
“别再胡思乱想了,嗯?我去买个水果马上回来。”
待官容宽离开,任革非独自想着方才他所说的话。为什么他不对我说实话?只要他肯把从前和沈淳妃的事告诉她,她不会跟他计较从前的种种。
她未出现前的事她真的可以释怀,可就算她能不计较,孩子呢?孩子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叫沈淳妃把孩子拿掉吗?不!孩子是无辜的!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叶片映照在泥土上显得特别活泼有朝气,这时竹林中站着一位六旬左右的男子,那男子一身西装笔挺,一脸桀傲不群的气势,俊秀绝伦的脸上镶嵌了一对如鹰般的锐目,他所散发出来的领袖气质浑然天成!
站在竹林下,听着风吹着叶片所发出的沙沙声,南官修尘预测着,这几天可能会见到多时不见的妻子,就儿子跟踪自己的行踪看来,他一定从他母亲那里得到了些什么消息,也许他已经知道一切。
他了解妻子是个什么样脾气的人,绝不可能主动告诉儿子亲生父亲是谁,那么……官容宽那天又为什么跟踪他?
那天官容宽搭着计程车跟踪他,他怎会不知?若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他还有何颜面主持风云组织?不过,这回他破例让官容宽跟踪得逞。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在私心上,他真的很想听官容宽叫他一声爸爸,哪怕这已经毁了他和妻子当年的约定,哪怕这会令妻子更加怨恨他!
眯着眼,南官修尘看着渗透过竹叶的阳光,想着他这一生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在这冥思之际,他听到一个从远而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优优雅雅的,该是一个女子才是,那脚步声来到距离他五步开外停住了,接着传来他听似陌生但又熟悉的声音——
“南官修尘,好雅兴啊!”官凤君的声音既冷且冰。
一个回头,看见许久不见的妻子,她仍是如此冷傲,多年前的她正是以这股特质吸引了他,多年后,这种感觉的影响力仍在。“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恭候已久。”
“你不守信用!”等不及坐下来好好谈谈,她立即发作。“当初你利用容宽到美国的机会,藉机亲近他就已经坏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她咬着牙,“你难道忘了吗?当初我曾给你机会选择,是你选择了那个鬼组织而放弃了我们母子的!”
“我没有忘记,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组织培育了他,他不能忘恩负义。
“你藉机亲近容宽,最可恶的还想要他加入组织!这些事在你答应我会让他三个月内结婚的条件下我不再追究!”她怒声的说。“你答应从此以后不会再找机会见他的!你言而无信!”
“我?”南宫修尘皱着眉。“打从美国一别后,我没再见过他啊。”
“你们组织的人都专门找法律漏洞,是不?你说不再‘见’他,可没说不能用电话亲近他,用电话联系不算违背不‘见’他的承诺!嘿,南官修尘,你手段够高啊!”
“我想……这其中有误会。”南官修尘想了一下,“我非但没再见他,就连电话我也没打。”
“你这个人满肚子心机!总之你设计在美国‘认识’容宽就不怀好意,居然连名字都告诉他,你这分明是想留下些蛛丝马迹!”
“告诉他我的名字?”南宫修尘有些明白了,他和妻子的误解,可能出在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