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是婚事的最后一项仪式,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赐,女婿感谢岳父母及新婚夫妇恩爱和美等意义,是必不可少的。
大清早,两人才都梳洗好,楚府的人便先来了,带着冠花、彩段、鹅蛋,等物,再以金银缸儿盛油蜜,顿于盘中,并以茶饼鹅羊果物等都送来林家,这就是“送三朝礼”。
两人收了礼物,同林家老爷夫人等辞别,就去了楚府,好在楚府也在京城,很是方便,没多久就到了楚府门口。江倩倩和楚连平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楚秋月来了,真是高兴到不行,楚秋月下了轿之后,也立马冲到江倩倩和楚连平身边,盈盈行礼:“爹,娘。”
江倩倩叹了口气,扶住她:“好啦,嫁人之后,真是生分啦。”
其实这也是必须的礼数,但楚秋月这样做起来,难免让江倩倩有些心酸。楚秋月赶紧站好,道:“好啦好啦,我不做了便是。”
江倩倩看着楚秋月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打扮,心中真是思绪万千,只连连说:“秋月好看了许多……”
一旁的林安夜也下了轿,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面,并不上前打扰,先和楚连平行过礼,拜见了岳父大人,等江倩倩和楚秋月说完了话,才上前对江倩倩行了礼拜见岳母。 见了林安夜,江倩倩一笑,赶紧让他起来,然后同两人一起进了楚府。
楚家已经设宴好了要款待新女婿,只见楚连汀、何相思、楚潮生等人都已经坐好,楚烟波和楚流霜也都在,看见一对新人来了,都很是高兴,两人入席上座,楚连汀和楚连平便先分别按规矩同林安夜饮了一杯。
虽然总共才两日未见,但楚秋月对楚府可是想念的紧,是以同他们叨叨絮絮,也并不嫌烦,好在一旁林安夜也帮着说话,并不见不耐的样子。楚秋月心中感谢,一边和江倩倩说着话,一边听楚流霜抱怨自己已经快及笄了,可江成文还是没动静。
虽然一心两用,却也都放在心上,这楚府大厅吵吵闹闹,也让秋月心中生出温暖的感受来。
在楚府一待就待了一整天,期间楚秋月陪着江倩倩何相思上了街,购买了一些东西,还从楚府里拿了一些自己原本的话本和没做完的女工,一并带了回去。
在归宁当日,是不准在女方家过宿的,必须当日返回男家。因为有新婚一个月内不空房的风俗。
因此当晚傍晚时,两人就不得不回去林府,这次分别,却绝不像上次秋月出嫁那么伤感了,毕竟晓得楚秋月过的很好,江倩倩真是放了一百个心,她能担心什么呢,还不是担心女儿受委屈?听楚秋月说林家人都很和蔼可亲,她也就放心了。
而且江倩倩楚连平说了,并不会太早回去,就算回去,也会没事就来京城,也就是说,归宁之后,以后有空或过节,还是可以来陪父母的。知道这些之后,楚秋月也就不大难过了,放缓了心。
楚秋月他们走之前,江倩倩给了两人一个食盒,食盒中放置了枣子和石榴,枣子,即“早子”,早生贵子,石榴籽多,也含有多子的意。
这是娘家给新人的祝福。
楚秋月拎着食盒,有些不舍的一起和林安夜上了轿子,共同回了林府。
玩牌九
归宁之后,楚秋月同林安夜的婚事便正式落下帷幕,从此楚秋月便是林家儿媳,是安骑大将军的妻子,因着林家的家族,以及林安夜官居一品的身份,楚秋月也得了份皇上亲自下的文书,为诰命夫人。
不过并无什么几品之分,听林安夜解释,只要三品之上的官员娶了家世清白的女子,就会被封为诰命夫人,只是皇上亲自下文书,又是另外的殊荣。
楚秋月自己并不是很懂得这些,也算不得在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能有这样的身份,也只是因为林安夜而已。而她所在意的,也只是林安夜。
不过成为诰命夫人之后,就有了件其他的事情要做——专门跟着从宫里来的嬷嬷学礼节。
成文诰命夫人,以后是必须要进宫面圣谢恩的,最起码也要见太后皇后什么的,有时候游园会,也必须要参加,除非是身体抱恙。所以该学的礼节,比当初多了不止一倍,怎样走路怎样称呼,再不得马虎。
以前楚秋月在楚府,就是晓得一些基本的礼节,像“走路时跨的步子不可以超过肩宽”这种规矩,实在是闻所未闻,更别提真的遵守了,现在却是不得不否认她以后丢人,丢的不是自己的人,更是林家的人。
抱着这样的心情,楚秋月每日早上到中午学规矩那段时间,都非常用心,有时候回房,手脚都乏力泛酸,林安夜看在眼中,不免心痛。
这日也是,因着楚秋月过几天就要同林安夜一起去宫中面圣——准确的说,是林安夜去见皇上,她自己去见太后,而学礼仪也学的差不多了,这几日临近末尾,难度也加大,回了房,也暂时把规矩丢在一边,身子软软的就躺在床上。
没多久林安夜也进来了,就见楚秋月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看起来极为疲惫,林安夜心中一动,轻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楚秋月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谁知道太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现在眯着眼睛躺在床上,鞋也未脱,半个身子在床上,半个身子在床外。
林安夜见她这样,伸手帮她脱去鞋袜,轻轻按摩着小腿,力道适中,拿捏的极好,饶是楚秋月正在睡梦中,也舒服的哼了几声。
“……”林安夜有点犹豫了,如果楚秋月再这样哼哼唧唧的,难不保自己会让她更累一点……
好在楚秋月很快就醒来了,见林安夜坐在自己身边,大腿上还搭着自己的腿,吓了一跳,道:“安夜?”
喊完人就打算把脚缩回来,林安夜却按住:“没关系,你再休息一下,我帮你揉揉。”
“怎么能让你来做这个!”楚秋月哭笑不得,“我让小竹来就可以了。”
“没事。”林安夜淡淡道,“我更晓得力道一些。”
楚秋月大概猜到是他以前在军中肯定常常自己为自己或者属下这样按摩,所以比较熟练,虽然林安夜的手同自己的小腿还隔着一层布料,但他手掌中微微的热度传来,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外面青天白日的,无端就让人想到“白日宣**”这个词…………
被自己的联想微微囧到,楚秋月也不再多说什么,靠着床,注视着林安夜,他正低着头帮她按脚,专心致志的,不是一般的认真,而脚上的酸痛也的确逐渐得到减缓。
……真是于理不合啊于理不合。
可是,林安夜居然肯为自己这样,也实在是……
楚秋月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
林安夜究竟是怎样的呢?
当初见面,以为他不可一世,后来发现他礼数很足,再后来英雄救美,发现他有勇有谋,洛城赏雪,又是豪气万千的柔情,现在为自己按摩,却是小心翼翼……
这个人的身上,几乎处处是矛盾,几乎处处都可以推翻自己原本的想象。
可是,自己似乎也越发的无法拒绝这个人了……
楚秋月尚自出着神,林安夜已经抬起头来,见楚秋月盯着自己发呆,道:“怎么?弄痛你了?”
“没有,很舒服。”楚秋月摇了摇头,“可以了。”
林安夜微微点头:“你睡一会吧。”
“不用了,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我现在睡觉像什么?”楚秋月一笑,自己把脚缩回来,一边穿好鞋袜,“我去帮娘绣百子千孙被。”
林夫人最近在帮两人绣百子千孙被,虽说是当娘的一片心意,但媳妇肯定是要帮着的,何况也可以促进婆媳两人之间的感情。毕竟林夫人这么好的婆婆,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自己当然要勤快一些,不能让老人家落了不好的印象。
林安夜想了想,道:“你去吧。”
楚秋月没想到林安夜这么好说话,本来看他神情,大抵是不会让自己去的,不过既然他没反对,就再好不过了。
点了点头,楚秋月就带着守在门口的小竹往林夫人那儿走去,才走到半路,就见到了合翠,合翠看见她,喜道:“大少奶奶,夫人正好要我来叫您呢。”
“怎么了,娘有什么事情吗?”楚秋月一愣,道。
“是啊,今日夫人说想玩牌,就让我来叫你了。”合翠道。
“玩牌?牌九吗?”楚秋月问道。
难怪林安夜让自己来,原来老夫人没在做事,而是刚好也要让自己来玩儿……让自己玩儿,林安夜当然肯啦。
“嗯。”合翠点了点头,一边和楚秋月一齐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夫人每过个两三天就会玩一次,另外还有二夫人和钱姨娘邓姨娘,但邓姨娘身子一向不好,有时候人不够,便是让我去。但夫人她们一直嫌我打牌缩手缩脚,所以大少奶奶你来了,夫人她们可高兴了。”
楚秋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过了会儿,就跟着进了屋子,屋子底下埋着地龙,一进去便暖和起来,小竹在旁边,帮楚秋月把披风给解开了,接了过去。楚秋月对大夫人和二夫人行了礼,又看见一个比林老夫人稍稍年轻一点的女子,穿着黄衣,便是钱姨娘。楚秋月进来林家之后,是林安夜的正妻,身份自然是比这个钱姨娘高的,所以也只是婚后第二日才见过一面,现在见了,也不需要行礼,只要淡淡颔首互相打声招呼便是礼数过了。
见楚秋月来了,林老夫人笑道:“可算来了。”
楚秋月见三人已经坐好,笑了笑道:“哎呀,娘,我可不会打牌九。”
“这有什么,很好学的。”说完就摆了摆手,让合翠坐在空着的位置上,“来,你坐我旁边,我来教你。”
楚秋月应了声,就坐在林老夫人身边,林老夫人道:“合翠总缩手缩脚,实在无趣,你好生学着,以后打牌九不止和我们打,在外面也是少不了。”
楚秋月心中明白,这打牌九居然还算是妇女交际手段的一种呢,于是点了点头道:“嗯,我晓得了。”
m 她以前在楚府,也偶尔看江倩倩她们玩过,但她们并未让自己学,只说如果需要,去了娘家自然有人教,一开始就会玩,总是不好,所以也的确没学。现在林老夫人要教她,便认真学起来。
这副牌是用白象牙做成的,看起来光滑剔透,摸起来估计也很舒服,林老夫人道:“牌九一共有32只,其中有11种牌有两只,这种成双的牌叫文子。另外有10只牌没有成双,但点数相同,叫武子。骨牌总共分为:宫.点.么三种牌名,宫和么都是文牌,里面包含了天、地、人、和、梅、长、板、斧头、四六、么七、么五。 武子里就是点,有红九点、黑九点、弯八点、平八点、红七点、黑七点、红六点、红五点、黑五点、红三点。”
林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相应的牌拿出来给秋月看,楚秋月一边看一边点头,虽然稍嫌复杂,但也只因是初学。
“骨牌中最大的牌就是响,也就是红六点加红三点,但分开使用呢,就是最小的牌。”林老夫人拿起红六点和红三点,给楚秋月看了看,道,“响大于宫,宫大于点,点大于么——就是这么简单啦。”
楚秋月点了点头:“嗯,我都记下了。”
林老夫人一笑,对其他三人道:“我们打一把给秋月看吧。”
只见林老夫人将三颗颜色相同的骰子放入一个骰盅中,最后摇出是林二夫人坐庄,林大夫人一边回头对楚秋月道:“牌九也分大小两种玩法,不过我们一般是玩小牌九,比较快。第一把之后,就由输方摇骰胜方坐庄摸牌。”
“阿敏是坐庄的,则必须按我这个摇骰子——也就是以后的输方指定的方法摸牌。”林大夫人道,“嗯,从后面摸牌吧。”
阿敏就是林二夫人的小名,她原名叫孙敏,林大夫人则叫王慧贤。名字还颇为现代……
孙敏点了点头,从后面摸牌,其他人依次摸好。这牌是四块一墩洗好的,一共八墩,每人按摸牌规则摸八块牌,由庄家,也就是孙敏开始出牌,然后其他人依次出牌。
上家出一块牌下家就必须跟一块牌,出一对牌就必须跟一对牌,如果上手出的牌下手要不起,下手必须用手上最小或没用的牌跟,也就是消牌。消的牌必须正面向下,不能让对手知道消的什么牌,一轮结束后由桌上牌面最大的玩家把桌上的牌全部收到自己面前算得的分。玩家收的牌越多得的分越多。
大概晓得规则之后,楚秋月就看着四人打牌,合翠果然有时候缩手缩脚,常常消牌,估计其实本来是可以跟的,还是消了,也难过其他三位觉得不尽兴。
孙敏运气不错,等一轮下来,她收的牌最多。其他人包括合翠都按番数和自己与庄家的差给了钱,孙敏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还露出一些微笑。
楚秋月也算明白了,这个牌九其实感觉稍微有点像以前现代玩的扑克一种,就是“五最大”,只是这些牌更为复杂一些,林大夫人问她会了没,楚秋月点了点头:“大概会了。”
王慧贤满意的道:“好,合翠,你让秋月来。”
楚秋月上了桌,晓得如果像合翠那样不尽兴的打牌,肯定反而让林大夫人和林二夫人不满意,反正自己也算新手,放手去打,也没什么。
上把输的最多的无疑是合翠,楚秋月接了她的位置,就要替她摇骰子,摇出之后是钱姨娘坐庄,楚秋月想了想,让钱姨娘从前面开始摸牌,然后挨个继续摸。
这把楚秋月没让,该打什么打什么,不过也还是没赢,付了钱,又继续。
这牌九颇有意思,楚秋月跟着三人一直打到快吃饭,也算越来越熟练,最后清点一下,开始输的后来赢了一些回来,算是小输一点,林二夫人孙敏一个人赢,林大夫人不输不赢,钱姨娘输的比较多,无奈的叹着气,笑道:“我还不如新学的秋月呢。”
楚秋月笑了笑道:“今儿运气还好。”
林大夫人满意道:“秋月打牌不错,以后我们四人就不却人啦,若是打厌了,还可以玩叶子戏——秋月你会么?”
“嗯,稍微会些。”楚秋月点了点头,“叶子戏更简单,我看过娘打过,看几次就差不多晓得了。”
“是啊,”林大夫人点头道,“嗯,来了个秋月,就好玩多了。以后若康夜娶妻,便还可以作梦了。”
林二夫人孙敏脸上带着笑意:“姐姐想要康夜娶妻,就是想找人作梦?”
林大夫人一笑:“只是觉得若能这样,那才算好。”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其乐融融的去了大厅,楚秋月这下午玩的破位尽兴,可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也的确有点吃不消。其他几位也都让丫鬟帮着按肩了,小竹也懂事的来帮楚秋月按肩膀,按摩手臂,楚秋月模模糊糊的想,还真的不如林安夜按的舒服呢……
这么一想之后,又觉得自己真是……
在大厅吃饭的时候,林家四位男人都在,钱姨娘虽然可以和他们一起打牌九,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坐在大厅中吃饭,所以大厅里便是四位男人三位女人,见楚秋月他们都一副有点疲惫,但脸上挺高兴的样子,林二老爷笑道:“又玩了牌九吧?输赢如何?”
“阿敏今日手气好,赢了不少。”林大夫人笑了笑,道。
又对林安夜道:“秋月也聪明,学的快,技术也不错。”
林安夜看着楚秋月,笑了笑,楚秋月一晒,悄声对他道:“你特意让我去玩牌啊?”
林安夜道:“让你陪陪娘,一起放松,也没什么。”
“精神放松了,身体更累啦。”楚秋月半真半假的道,“手臂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