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凑了上来。
真是好笑,她有钱也好,她家客人富有也罢,都跟她这个路人甲有什么关系?
说出这一番坏人论,是在套她的话,还是单纯套近乎好让她以后都到她家去买衣服,好让她坑个够?
苏铮心里想着,牵动唇角笑了笑:“这位大娘,你哪位啊,怎么连我家没有大人都知道?”
女人愣了愣,笑道:“这不是钱大婶说的吗?”
钱大婶说的一定就是钱姥姥。
苏铮边走边问:“你和钱姥姥很熟?”
“多少年的邻居了,天天呆一块扯闲,哪有不熟的?”
“所以你们聊天的时候钱姥姥自己告诉你我的家事?”苏铮转头盯着她。这女人又矮又胖,即便是以苏铮的身高也差不多能和她平视。
胖女人笑脸僵了僵,强笑道:“三姑六婆聚一块儿,那家都会扯上两句,没什么稀奇的,钱大婶说你们姐弟三个多不容易,说得可怜,又叫我们平日里多照应着,我便记在了心上,又想着那天还卖你衣服卖得那么贵……”
苏铮心里想的却是,钱家老夫妻却是都说过她姐弟三人艰难,但往往下一句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将来他们三个必然都会是出息的。可见他们不可能到处去宣传她有多可怜这回事,这女人一定在说谎。
苏铮故作惊讶地道:“原来你就是那阿福成衣店的老板娘啊,这么说来你是良心发现要来把那五百文钱还给我了吗?”
她说得大声,又是良心发现,又是五百文钱,街上不少人都张望过来。
胖女人脸臊起来,忙小声说:“什么良心发现?我、我是来关心关心你。”
“哦,那就把那五百文还我吧。”苏铮可怜巴巴地说,“我知道你们成衣店打烊了还叫你们开门不好,但到底是给你们送生意上去,那么贵的衣服我因为知道理亏,都没有讲半句价,痛快拿了走人。可大娘你硬说这么冷,从床上起来自己多遭罪,一会又说自己失眠多梦,这一起来就睡不下去了。可那时不过才入夜半个时辰,也没见你是从床上起来的样子,我是脸皮薄,不想再纠缠下去才给了你五百文,可后来想想,真是冤枉,那些钱够我们一家吃用多久了,为这我们家好多天都不敢沾荤腥,好不容易买几颗草莓给弟妹解解馋,你又缠过来……你,你这就是关心我吗?”
她故意说得响亮,在旁人听来这胖女人真是欺负人,可恶极了,大家围过来,又有认出胖女人的,知道她坑人的本领,纷纷指点起来,也有自己开始倒苦水的。
胖女人措手不及,苏铮则提着自己的东西“黯然”离场,走远了她才哼了一声,坑了她的钱还来装好人,被你骗去我就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随即她又叹气,庚溪镇的季师爷说得不错,过日子就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矛盾和不如意,若是她家中有一个男子汉撑门面,这胖女人还敢一来就拿她当蠢货哄吗?
苏铮走后,胖女人也狼狈地把围着的行人轰散了,大家看她撒起泼来,纷纷觉得没劲,都各自走开了。
胖女人面色阴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一旁货摊后出来:“问清楚了吗?”
胖女人恨恨道:“问什么?那丫头精着呢?”
男人就埋怨起来:“你不说你没用?只让你打听一下人家有多少家底,你都磨磨蹭蹭办不好。”
胖女人怒目而视:“你还埋怨我?有本事你去啊!看姓钱的不把你哄出来!”
她上次去旁敲侧击就引得那个老太婆不高兴了。
男人气势就弱了下来:“我这不是着急吗?看她出手阔气的派势,可是条大鱼啊。”
“哼,买得起那么大个院子可不是比你一个大老爷们了不得?”胖女人望着苏铮离开的方向,目中露出贪婪的光芒,“要是被人养着的,我们不过就是去敲敲竹杠,和她撕开脸也是迟早的事,但要是她自家底子肥厚,少不得要拉好关系了……那么个大院子啊,你说得多少银子?该上千了吧,虽说风评不好,但谁说不是人家住不起说酸话呢,凭什么老娘累死累活还要挤小屋子,她一个没出过力的却能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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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章了,有种解脱的感觉,没想到每天双更会这么累,对文的把握也在巨大的数字压力下越来越不行了。
下个月正式进入考试月,会变得更忙,所以恢复单更更新,我会尽量写得好看一点的,抱一个~~
第一百二十章 制壶
苏铮拎着晚上的食材和草莓回到家里。
菜市场发生的事和那个胖女人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婉约、团子看我买了什么……”一踏进家门她先愣了一下。
院子里一个挺拔刚朗的男子如剑站立,另有两个人手里搬着什么东西。
听到声音男子转过来,却是颜独步身边的叶十七。
苏铮瞬间提起来的心又瞬间回落回去。
“苏姑娘,这是我家主子感谢你收留了他的谢礼,不知要放在哪里。”叶十七拱了拱手道,声音如他的人一样笔直挺拔,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出,这是个多么利落的人。
颜独步给她的谢礼?
苏铮走上去,看到了那两个搬运工人似的但浑身透着干练劲,只怕和叶十七是一个系统的人手里的东西。
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裹得很精致,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地上还摆着一张用红绸蒙着的桌子。
掀开一看,又感觉不大像桌子,苏铮觉得有些眼熟。
忽然她想起这是什么东西,和姜师傅的工作台外形又七八分的相似。
长方形的桌面,只是更宽更长更厚,不知是什么木材做成,颜色褐红,光泽很正,厚重中透着难以言说的古朴。
她又看向那些盒子,想起昨天颜独步对自己说的那些鼓励的话,心口砰砰跳动起来:“这、这不会是紫砂创作所需的台子和工具吧?”
叶十七点头:“正是,是从镇上的铺子里全套购来,质地中等,尺寸适中,不如特别定制的来的好使,还请苏姑娘不要嫌弃。”
苏铮一下子听明白了。
以颜独步,绝非买不起更好的。但那样未免太惹眼,而在遍地都是紫砂艺人的桃溪镇,买一整套这样不好不差的工具再寻常不过,不必担心有人留心。
苏铮想颜独步倒是细心。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叶十七把这点点明了了,与其她自己以后发现这些东西不怎么样,他先挑明,趁早为他家主子免去一份可能的埋怨。这绝对不是颜独步吩咐的。
“怎么会嫌弃呢,你回去替我转告颜……公子,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苏铮想了想,说了声稍等。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旁边的婉约团子,自己跑进屋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打开东厢房里比较空旷的一间:“先放这里吧。以后我自己再把这些规整好。”
叶十七三人照做。苏铮写了他们,他们表示不敢当。临走时,苏铮喊住叶十七:“庚溪镇那一回,真是谢谢你了。”
叶十七略一回想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面无表情地垂颈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若没有其它的事,先告辞了。”
苏铮送了他们出门,回去就直奔进东厢,惊艳地摸着那张红褐色的工作台,然后拆开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果然是现在黄色丝绸里的工具。
木搭子。大大小小型号并且还有圆有尖的木拍子,还有尖刀、规车、鰟鮍刀、明针、复只……所有在姜师傅那里看到过的工具这里都有,甚至还有更多的。
苏铮喜得快要跳起来。就像一个读书没有课本的穷学生忽然收到一摞的新课本,爱不释手地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又是新奇又是激动。
此外便是对颜独步的感激。
他不单单是嘴上说说,实际行动也这样地迅速到位。
她忽然想起刚才都没有问候一下他的伤势,也没有关心一下他现在在哪里。真是失礼。
可随即想到如果真的过问了才是失礼吧,感觉很越矩。她很清楚那样的人不是自己能碰触的,连交好这种念头都是没有自知之明。
莫名地,苏铮兴奋的心情骤然冷却下来。
婉约走进来,期期艾艾地问:“大姐,这些东西都是那位在我们家住过的公子送的吗?”
“嗯,是啊。”
她好奇地瞧着:“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做什么的?”
闻言苏铮振作起来:“都是好东西,你以后就知道了。”
团子蹲在旁边看他大姐将那些稀奇的东西摸来摸去,扁扁嘴:“大姐,我饿了。”
“好,大姐这就去做饭,婉约,你把草莓洗一洗,和团子分着吃。”
晚上苏铮到西次间连着的耳房里秉烛夜书,将摆脱姜师傅所讲的知识通通记录下来,同时复习一遍。
她并不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当初上学的时候所有优异成绩都是靠十分的用功才能维持下来的。
笔记做完,她又对照着实物虚空使了几遍,越发有感觉了。
一直弄完,夜已经颇深,她从西次间里出来,看着垂挂下来的窗幔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嘴角弯起。
“什么嘛,这么厚的被子都能叠成豆腐块,这手法真高明。”
第二天她再去泥场,没有直接说自己得了一全套的工具,而是拐着弯试探问,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工具会如何。
姜师傅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买工具也要有明路,你以为谁跑到店里吆喝一声人家就卖了?像你这样的生面孔,少不得要被盘问几番——不过你真想要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物色几样。”
苏铮忙说不必,暗自庆幸幸好叶十七做得低调,别人都不知道自家多了那么些家伙。随即又暗恼这些破规矩一些工具弄得跟违禁品一样。
随即又问哪里可以买到泥料。
有了工具当然就想自己动手做了。
姜师傅看了她一会,叹道:“暂时先用我的,以后再找时机带你出去转转,到各处混个脸熟,你以后想买工具也好,泥也好,都方便。”
他停了一下说,晦涩地说:“以前也不是这么严的,但近年紫砂壶进了贡品之列,大家就越发看重派别传承,民间散支的窑户艺人也越发处境艰难,到如今就很不鼓励,甚至是打压新人自学技艺的。你又是个女孩子,更是打眼。我挺喜欢你这踏实的性子,收了你做徒弟我有了接班人,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这个圈子。但是,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入流的,跟着我学,起步就低,以后的路更难走……先看看你有多少天分吧,要不是我把握得了的,你就能另谋一条明路了。”
苏铮很感动,假若不是真正关心,说不出这样推心置腹的话。
同时她也明白了很多东西。
她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姜师傅倒是愿意收她为徒,但姜师傅自身水平就不高,在业内也没什么名声地位,跟着他前途也会很灰暗。如果她资质平平也就罢了,但如果有一些天赋,那多少就会被耽误。
毕竟已经有一个师父,就很难再认第二个,更高明的技艺也就无从学习了。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而且就苏铮自己来说,对于拜师这件事,她的确要深思熟虑。
古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觉得这事跟嫁人都有的一拼,要看缘分,看人品,看彼此的性格身份,否则以后必然会有数不清的矛盾。
以她的本意来说,她从来没打算找个人来束缚自己,就想自己单干野干来着。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话题略沉重,两人都就此打住,因为姜师傅从今天起有任务要做了,就是开始制作紫砂壶,规格、数量都有一定要求,他们两人去仓库挑选需要的泥料,姜师傅进行制作,苏铮就跟在一旁看。
只见姜师傅切出一块泥料,用木搭子均匀拍扁成为泥片,接着用起泥刀将泥片刮压平整,墙车裁出所需的泥片的宽度。
“用这个墙车的时候手一定要稳,不然裁出来的线条歪歪斜斜,那可就难看了,而且也是不能用来做壶的,真正进行壶的制作前,这些拍泥压泥还有裁剪,包括裁围身筒的直条泥片和做圆形的底片口片,这些都要练习,都是功课。”
苏铮心里一一记下,便看见姜师傅血管虬曲皮肤粗糙的手稳稳地拉开,墙车的两个金属刀割出两条线,姜师傅又在切下来的长条泥片两端各切一刀,随后将边料拿开,将需要用的长条小心放在一边。
他又说:“你看这个宽度,初学的人一般是要对着图纸量好尺寸,不过我们做熟练了,心里都有数,做的又是中档壶,对这些都也就没那么讲究,你以后可不能这么马虎。”
见苏铮老实点头,他满意地笑笑,虽然还不是徒弟,可能以后也未必就能做成师徒,但他现在是确实拿苏铮当徒弟来交。
这个在职业领域并不风光的人几乎没有当过老师的经历,对其教导人很是热心和积极。他说:“接着做底片和口片,他们分别是身筒的底和顶。”
苏铮不解地问:“还要顶吗?壶不是上面加盖的?”
姜师傅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做壶的时候我们是要加上顶和底,做出一个密闭的物器,基本成型了,稍微阴干后,才会切出壶口,按上壶盖。”
他随后又取来一小块泥,一边放在制作台的边缘一手转动着,一手拿着木搭子将其慢慢拍成一个饼,拿来规车,两个脚调出需要的尺寸,然后压在泥片上剪裁。
第一百二十一章 离开
规车有点像苏铮认识的圆规。
一根长条的木柄,一头钉着一根铁钉,木柄上还夹着一个可以来回滑动的木质销钉。
以铁钉和销钉之间的距离为半径,以销钉为圆心,右手按着规车不动,左手平稳旋动泥片下面的辘轳车,铁钉便划出一个规规矩矩的圆形泥片出来。
姜师傅划了一个,又划一个,笑道:“这便好了,你瞧瞧,将这个底片拿来,置于辘轳车上,再把这个泥片围上去……”
他取来之前裁好的长条泥片,下端贴在底片周缘轻轻围成一个桶:“这时候就要用鰟鮍刀切掉这多余的部分。”
他又将毛笔蘸了水,在切口处沾湿,随后将两边切口黏合起来,一直大号的木拍子抵在外围,一只小号的则在里面推压紧实。
这个过程中姜师傅的手既轻柔又有力,看似随意但每个动作都很细致。
“这些都是粗功夫,真正的本事从后面这收敛筒身开始,这把壶我从头到尾做一遍给你看,你先看个眼熟,以后再一步一步学。”
苏铮点头。
然而还没等姜师傅给她演示真本事,外面便有人喊道:“姜师傅,手里忙吗,杜掌柜叫你过去一下。”
苏铮和姜师傅对视一眼,苏铮站开了一点,目光调转开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因为上次春雷时候两人关着门躲在里面,后来给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得不大舒服,姜师傅便决定以后即便是教授技艺,也要敞着门,大不了就说自己制壶的时候苏铮在旁边帮忙。
姜师傅手上没停回头问外面的人:“叫我什么事?”
“不知道,另四位师傅也都被叫去了。”
姜师傅皱了下眉头,对苏铮说:“我去瞧瞧。”
苏铮自己对着满桌的工具泥料。心里痒痒的。
但门外人来人往她可不敢自己上手,只好光看着,不断回忆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