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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压地滚动的咕噜声。天色已晚,街上已没了行人,听到这样的声音,的确有些奇怪,她回过头去,马车已经奔到了面前,一个男人和驾车的车夫并排坐在驾座位置,眯着一双桃花眼对她笑:“喂,上车。”
是钱玺,沈云儿轻挑了挑眉,却没有做过多考虑,抱着青雀,一脚踏上前踏板,登上了马车。
车厢很宽敞,三个人在里面都不觉得拥挤。
内里的装饰的也十分豪华,地板上铺着暗红色花纹繁复的金丝牡丹云毯,壁上衬着同样花纹的浅绯色蜀锦软垫,中间银丝绞链由顶上垂下来,吊了个玉盏,盏里盛了一颗夜明珠,映得车厢内四壁生辉。
车厢的软饰大概都用香熏熏过,散发着淡淡的沉香香味。
不只是太仆府,只怕整个京城也很难找出这么豪华的马车
有钱折腾的人,沈云儿一边想,一边毫不客气的把青雀放在了车里的榻上,这榻上铺得很软,这样也就减少了颠簸时对身体的影响。
钱玺对她这样的自说自话毫不介意,反而很有些高兴,这样洒脱大方的女人难得遇见,也很投他的脾气。因为这,他对她容貌平平这一点,早已不太注意了。
他今天在席上喝得有些微醉,朱澈也喝过了量,沈仁辅就盛情挽留两个人在府里住一宿,二人也没多推辞便住下了。夜里渴了,他起来找水喝,睡不着就出来逛逛,不经意逛到厨房正好看见沈云儿救青雀这一出,他极有兴致的看完,然后听说沈云儿要帮青雀找大夫,一时兴起,便出门叫上自己家的马车,跟来了。
他并非是一个慈悲为怀菩萨心肠的人,平时的小奸小恶的事常干,可是他对沈云儿很有兴趣,想想她在席上演的那一出捉弄朱澈的戏,便觉得这女人有意思。有意思的女人,他一向都很有兴趣。
见沈云儿放好青雀,他有些讨好的凑上去,拿了边上的折扇装模作样在手心里敲着,语气却很兴奋:“现在医馆都关门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到我家开的医馆去,我家医馆的大夫都是宫里出来的太医,保证治好你的丫头。”
沈云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好,可是我现在没钱,先欠着可以吗?”
“不用,就算是朋友一场,我帮你的忙。”钱玺笑得桃花眼眯成了缝。
“我不欠人人情,诊费我以后会还给你。至于朋友,我高攀不起。”沈云儿冷冷的把头别向了一边。
她记得被扔下高架桥前,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话:“伙伴是什么意思?记住,下一次千万不要选错了。”虽然无情,却说得没错。
朋友也一样不能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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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换你一笑
钱玺并不灰心,气定神闲的坐在她对面,用扇子在手心轻轻敲着,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沈云儿的侧脸。叀頙殩晓
其实她的脸部线条很好看,钱玺自诩也算是风月场中打滚多年的人物了,对女人的鉴赏能力在这京城里排不上第一却也难有敌手,对面这个女人若是稍稍打扮一下,或者再长个一年半载,定然也是美人一个,尤其是她的眼睛,那里面蕴着的眼神,与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冷淡,神秘,因此也充满危险的诱huò,当然也诱huò着他,即使明知道也许会致命,也跃跃欲试。
他看了一会儿,把扇子用力在手心拍了两下,下定决心似的轻点了一下头,脸凑得离沈云儿更近了些,桃花眼中闪闪烁烁:“那我告诉你一点点和你这丫头有关的事情,怎么样?”
沈云儿心中一动,回头看他,微蹙了眉:“你说什么?”
“啊,我这人择床,在别人家总是睡不踏实,所以晚上睡不着,就在你们府里走了走,看到些有趣的事。”钱玺不紧不慢的说着,把身体仰回到靠背上,摆了个舒展的姿势,笑笑的看着她。
沈云儿默不作声的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
半晌,她一直不说话,不表态,钱玺倒先绷不住了:“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沈云儿终于开了口,仍是一脸冷淡:“什么交换?”
“我把我看到的事告诉你,你呢就~~~~”钱玺勾起唇,拖长了声调,桃花眼中波光流敛,他觉得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应该拿手中的扇子去挑起对面这个女人的下巴才更有滋有味,可是明显对面这个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
“你爱说不说!”
沈云儿一句又硬又冰的话砸得钱玺一脸灰,见她冷了脸又要别开头去,他连忙坐正了身体,很快速的说,“我在花园里看见朱澈和你那个叫芷若的姐姐私会,大概被你的这个丫头不小心撞上了。然后我又看见你那叫芷若的姐姐明明看见你这丫头在厨房拿东西,也没出声,就去找那个傻呼呼的沈婷婷,后来那沈婷婷就发飚了……说实话,你那个叫沈芷若的姐姐,心思不是一般的深啊……朱澈大约不是她的对手……”
沈芷若,原来是她在背后捣鬼……沈云儿眼神阴沉下去,原本簪子的事放了她一马,她居然一而再再二三的来挑衅,好,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听到他提到朱澈,禁不住冷笑一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
钱玺愣了一下,扯着嘴角笑了:“你今天把他整得也很惨啊。”
“惨吗?不过是弄花衣服,又不是受皮肉之苦。”沈云儿不屑的哼了一声,她懒得再和钱玺多说,垂下了眼眸,暗示他别再多话。
轿厢中又陷入了沉寂。
“喂,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对我笑笑啊。”半晌,钱玺心有不甘的出声,一脸丧气的样子,“笑笑也不行啊?”
沈云儿突然觉得这男人有些可爱,抬头睨他一眼,轻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一抹轻笑,却昳丽得摄人心魄,在夜明珠的光辉下也毫不逊色。
钱玺觉得心怦怦的跳,直想,今晚真没白来一趟。
二十八、晋王的孪宠
“那儿是哪?”沈云儿突然看见一家宅院门前停着一辆青幔小轿,有个人正弯腰从轿上下来,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是严洛。叀頙殩晓
“哪儿?”钱玺凑上前去,脸挨着她的脸往外看,“哦,是中书令严洛严大人的府地。”
他说话间呼吸扑在了脸上,沈云儿轻皱了一下眉,头离他远了些,钱玺收回目光来,转头笑着说:“这么晚了,大约是值夜回来吧。严大人可是皇上,太子,还有……眼前的红人儿啊。”
他说到“还有”的时候却没说完全,眼神显得十分暧mei不明,沈云儿不由得追问:“还有谁?”
也许严洛太象姐姐了,她不由自主的对他的事情上了心。
“还有,呵呵,现在权倾朝野的晋王爷。”钱玺笑容愈加隐昧,“都说严大人是晋王爷的……”他仍是没有把话说完,可一双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把欲说未说的话说了个明白。
沈云儿没来由的心中一颤,眼神瞬间凌厉如刀,冷冰冰的从嘴里挤出一个词:“孪宠,是吗?”
钱玺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淡定的说出了这个大约连很多男人都难以轻易说出口的词,禁不住睁大了双眼看着她,这女人,太……出奇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在这一瞬间出了些问题,可是事实证明没有,因为沈云儿又重复了一句。
“他是晋王的孪宠,是真的吗?”
钱玺被沈云儿的眼神中的杀气摄得心神一凛,稳了稳神讪讪的笑:“不过是传闻罢了。我也只是听说。其实严大人是保皇一派的,和晋王在朝上倒是常有冲突,这传闻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大约是因为晋王原本以手段铁血著称,可是对严大人却往往手下留情,这个……于是就传出这样的流言来了罢。”
“云儿,你和这严大人相熟?”她似乎对与严洛有关的事很有兴趣,这一点令钱玺疑惑又不安,严洛的确长得一表人材,难不成这别扭的小妞对严洛怀有爱慕之心,这样一想,钱玺莫明的就有些不开心,说话的声音里带了些酸味,“严大人虽说年近不惑,但气度相貌的确是十分难得的。”
他其实是想说,严洛再好也已经三十了,比你差不多大了一轮。
沈云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熟。”
“哦。”钱玺心情蓦然好了起来,“云儿……”
“我和你也不是很熟。”沈云儿抬眸瞟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去。
钱玺大受打击,尴尬之余只好咳了两声,要让他叫他沈小姐,心里却百般不愿,第一次一贯让人吃瘪的钱三少被憋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幸而此时,外面驾车的车夫“吁”的长长一声,车厢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到了。”钱玺恢复了自如,笑得艳如桃花,“下车吧。”
二十九、又见煞神
进了医馆,沈云儿将青雀放下之后,钱玺摇着扇,晃着头,很大方的对自家医馆里的大夫吩咐:“梁大夫,这位是我的朋友,只要能救,再贵重的药材,自家有的,都拿出来,只管用。叀頙殩晓”
那大夫梁中庆连连点头:“有救有救。”眼睛往沈云儿身上瞥了一眼,暗道三少爷约摸是又发花痴了,只是这一回,这朵花也太平淡了一些。
沈云儿没有拒绝钱玺的好意,自己囊中羞涩,既然有人愿意负担诊费,原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钱玺想要得到什么,他表现的很明白,丝毫没有掩饰,这一点,倒让她对他少了些防备的心。
一剂药用下去不久,青雀的表情似乎安稳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么虚弱痛苦,沈云儿稍稍放下心来,转头对钱玺道:“能不能找个轻便的小轿,最好稳一些的,帮我把人送回去?”
“当然可以。”听见她对自己要求,钱玺心情愉快,一口答应。
“这位姑娘的伤情严重,依老夫看还是在医馆留一夜,观察一下情况的好。”梁中庆在边上提了一句。
钱玺只觉得梁大夫这一句是这医馆开张这么久来说得最有医德仁心的一句话,说得他心花怒放,连忙趁热打铁在沈云儿边上好心劝说:“是啊,还是留一夜比较放心。你放心,我这里多的是房间,一定把这丫头照顾得好好的。”
青雀若是在这里,少不得沈云儿要来探望,这就多了接近她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的。
沈云儿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麻烦大夫帮我照顾她了。我明日再来接她。”
梁中庆还没说话,钱玺猛点头:“好好,你只管放心,绝对照顾好她。”
梁中庆扯了扯嘴色,反正不用你照看,你答应得倒爽快。钱玺回头很严肃的盯了他一眼,梁中庆连忙拱手道:“姑娘放心,在下会命人彻夜照看的。”
沈云儿点了点头,拱手行了个礼:“多谢,那我告辞了。”说罢对二人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钱玺立刻跟了出去:“哎,这么晚了,我送送你。”
出了医馆门,沈云儿没有上马车,直接转身往回走。钱玺愣了一下,追上去:“怎么不上马车,我送你回去。离太仆府还有些路呢。”
沈云儿没理他,只顾顺着寂静无人的大街往前走,走了一段见钱玺还不屈不挠的跟着,沈云儿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表情冷淡:“我认得路,你不必送了。”
“哦。”钱玺很听话的停下了脚步,勾唇笑了笑,“那我不远送了。”
他放弃得这么快,沈云儿稍稍有些意外,却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后便没再理他,转身独自一个人往前走,钱玺果然没有再跟上来。
不远处的府邸门前,两盏灯笼昏暗的光把阶前照得暗影幢幢,显得有几分萧索,那是刚才路过的严洛的府邸,沈云儿只是略停了一停,便走上前去。
“什么人?”一声低低的喝斥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面前,沈云儿暗暗吃了一惊,这人好快的身手。
“做什么的?”来人声音微哑,黑衣黑巾,看上去整个人仿佛象黑暗中的煞神。
阴魂不散,沈云儿看见他便想到了这个词。
三十、吃了闭门羹
站在面前的人正是午间在街头碰上的京兆尹的捕头,黑面神赵煊。叀頙殩晓
不过他其实也不算很黑,沈云儿还挺有闲心的刻意的打量了他几眼。他的微褐的肤色,在这样黯淡的灯光下,透着金属光泽,脸部线条在光影中显得轮廓分明,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不象午间那么麻木,整个人倒显出些英武的感觉。
大约发现她是个女人,赵煊明显愣了一下。半夜里一个女人独自在外面乱逛,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不禁微蹙了眉,仍是按例又问了一句:“什么人?快些答话,不然……”
“不然什么?拘我回京兆尹啊?”沈云儿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立刻发现这话有些不妥,自己这话出口,摆明了告诉他,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似乎还认识他。赵煊如此精明的人,马上就可能想到这点。
果然赵煊神情一凛,仔细打量着她,眼中带着一抹怀疑之色。
“你们这些官差就可以半夜在外面逛,我就不能吗?”沈云儿镇定自若,很是嚣张地补救了一句。
赵煊一身捕头的行头,她这样说意味着只是看他的打扮认定他是官府的人而已,至少可以减少赵煊的怀疑。
“你是什么人?”赵煊眼中的疑色消褪了许多,公事公办地询问,“此处是严大人府地,你为何在此地徘徊逗留?”
“我是,严大人家的亲戚,千里投亲来找他的。”沈云儿随口胡诌,面不改色。
赵煊的目光轻闪,正好被沈云儿捕捉在眼里,觉得那眼神里有种奇怪的意味。她没有多去深究,越过他往严府大门走,她有足够的信心,以那天在太仆府严洛对她不同一般的态度,若是看见是她,绝不会在赵煊面前揭穿她的谎话。
赵煊一闪身又拦在了她的面前:“姑娘要做什么?”
“敲门啊,不然你还以为我在骗人呢。”
沈云儿不满的撅了撅嘴,睨眼看着他,在暗光下看去这表情倒如同在撒娇一样,赵煊竟然晃了一下神,面上一热,暗自庆幸还好灯光阴暗,他稍稍把目光移开了一些,冷声道:“姑娘等一等吧。”
“等一等?”沈云儿有些莫明,对他这句话没听太明白,却并不理会他,“我就是要敲开门证明我说的不是谎话啊。”说罢她直接上前扣响了门环。
门环扣响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响亮,扣了半天,听见里面有人下门栓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张皱纹满面的脸来,眯缝的眼努力看着门口的人:“什么人啊?”
“老伯,我是严大人的表外甥女,我叫云儿,是来投严大人的。”
“云儿?”老头儿费力的看着她,大约在努力的回想着关于她的信息。
“老伯,你只要去向严大人通传一声,就说云儿来找他了,他肯定会见我的。云儿很辛苦才找到这里的,老伯,你帮个忙吧。”沈云儿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老头儿迟疑了一下:“姑娘,你等等。”说罢又掩上了门。
沈云儿转头挑衅的去看赵煊,赵煊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隔了没一会儿,门内又转来脚步声,老旧的大门被重新打开,老头儿探出头来看着一脸希翼的沈云儿,笑容干涩:“不好意思,姑娘,我们大人不方便,说谁都不见。”
三十一、不懂事的女人
隔了没一会儿,门内又转来脚步声,老旧的大门被重新打开,老头儿探出头来看着一脸希翼的沈云儿,笑容干涩:“不好意思,姑娘,我们大人不方便,说谁都不见。叀頙殩晓”
说罢那门就沉沉的掩上了。
听到里面落下门栓的声音,沈云儿呆怔的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她稍有些回过神,立刻想,身后的煞神该如何应付?
身后的赵煊却静静站着,半天没说话,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