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令自然不是对其他那些原本就在府里的丫鬟仆人说的。
当他下令的时候(并不知晓那逛街的四人刚跨进后门),留守的六人那个汗啊……
两名姑娘是“救命恩人”,虽说主动来当主子的丫鬟,主子将她们留在身边,却没真当她们是丫鬟,进进出出都不曾定过规矩,他们也只听主子当初的吩咐,如果她们出了院子就跟两个人保护。
主子一进来就找湘儿姑娘,难道有什么急事?但她们还没回府啊!
说来也真是巧,那四人从后门出府,竟也没其他下人瞧见,因此此刻也没别人禀告主子。
凤之清因为皎儿并不认他,所以也没有对属下有过新的命令,彼此都像先前一样,清晨时他想她前几日才刚出去过,因此他出府的时候也没想到她们会出去。
六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相对资历较高的准备开口禀报,却见凤之清身后冒出来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年……在嗓子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们那天没去齐王府,自然是不认得铁砚小弟的。
凤之清边走边微微皱眉,这几个侍卫不去请人,欲言又止,但神色并不焦急,只是微微有些慌张,他已料到大半,一路进去只看到六名侍卫,当下明了。
而凤之清身后的七个侍卫,见他们不动,当然也明白了,人不在府里,自然也站着不动。
气氛瞬间显得有些沉闷,一道身影(另外一个跟着进院子了)突然从远处迅速赶来,与其余的侍卫立在一起,这六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金侍卫见状忙道:“属下这就去请湘儿姑娘。”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老远。
金侍卫暗自叹气,做侍卫也不容易,一身武艺只是基础,还需对人察言观色,对事审时度势,没瞧见那日他镇南王府首席侍卫被派出去保护一个小姑娘嘛!见她们要出府也不拦着点儿,就是拦不住也多跟两个人呐!
从来不出诊
皎儿与湘儿回到屋子,才刚喝上一口茶水,还未换上丫鬟的衣裳,就听屋外响起叩门声。
皎儿一惊,难道是那个贼?(别怪她听不出来人的脚步声,高手嘛——走起来跟猫似的,她又不是武林高手)
低沉的男音响起:“湘儿姑娘,公子在前厅有请。”
原来是金侍卫。
“公子回府了?——请问前辈,公子何事唤湘儿?”怎么心慌慌的呢……
“这……平东王世子派人请湘儿姑娘到齐王府住几日,为小王爷医治。”金侍卫暗想,这——不算嚼舌吧?
“……”某女皱眉。
“……”
对视一眼,湘儿回道“请公子稍等片刻,湘儿马上就来。”
金侍卫闻言便让身旁的侍卫先去禀报,那侍卫到前厅走了一趟又迅速返回来了。
皎儿早先便于湘儿商议过,她们二人在京城里还要住上些日子,如今不能出城亲自采药,自然是需要去药铺买的,况且那有心之人既然见到凤之清等人解了毒,而凤之清身边侍卫少了几名,这毒自然不是他们自己解的,他们身边又多了两名女子,自然就是那解毒之人,再说也说过无须担心袒露苗女的身份,对外不妨大方坦言她二人会医术……因此出府去药铺购买药材,给凤之淩送药方,自然也都无所谓。本以为给凤之淩这样的人送药方,以他冷漠的性子定然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发生,却……
约莫一刻钟后,湘儿换了衣裳出来与金侍卫一同前往前厅。
前厅——
凤之清见湘儿独自出来,唇角浮上一抹笑意。
“公子唤湘儿?”湘儿上前行礼。
凤之清微一点头,道:“湘儿,平东王世子昨日用了你的药方已有好转,今日想请你过府几日为他诊治,你可愿意?”
“……这……”湘儿面有难暖色。
铁砚自进府时听凤之清说唤个姑娘,当时并没说这姑娘就是大夫,虽然不知道凤之清此举何意,但也没作他想,这次毕竟是人家地盘,也不好催人家快些请大夫出来,可方才听凤之清一席话后铁砚震惊了。
这女子他见过,就是那日跟在凤之清身边的丫鬟,看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竟有如此医术,果然江南那位花夫人名不虚传。
江南海堂的花夫人名满天下,门下桃李也众多,传闻皆是年少有为之人,铁砚自然认为在凤之清身边的这位少女是花夫人之徒。
铁砚的小脑袋的转动,见她神色为难,急忙行礼:“铁砚见过湘儿大夫。”有求于人一定要态度谦和。
湘儿自然从进门便瞧见了他,这少年她自然认得,正是那傲慢无礼的小王爷的大力侍从。
侧首虚行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铁砚今日碰了两回钉子,那个呕心啊,不过幸好他不屈不饶、为人乐观……“铁砚谢过湘儿大夫昨日送来药方,我家主子今日已好转许多。诚请姑娘到府上暂住几日,相信我家主子必定可以更早康复。”
“……这位小兄弟,还请见谅。金钱宝贵,生命更宝贵,时间最宝贵。出诊,会浪费许多时间,所以——湘儿是从来不出诊的。”这句另一个世间的名言自然是某女教的。
铁砚语塞,他自然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自幼在王府长大,虽然也见过一些江湖女子,但眼前这样的……
众侍卫一听,暗自好笑,不是他们心肠坏,虽说王爷与平东王兄弟感情深厚,但那日凤之淩的傲慢让他们极为不悦,管他是不是嗓子有病,有病就能摆那副面孔啊?此时直觉大快人心。(后来才发现这人是千年冰山,每天都这样)
“虽然湘儿不便出诊,但已给小王爷备了三副方子,另外保证充足的睡眠,快则五日,慢则七日内定当痊愈。”湘儿从袖中取出方子递过去。
铁砚闻言接过方子,毕竟少年心性,立刻喜上眉梢:“铁砚谢过姑娘。”转身向凤之清告辞,回了齐王府。
太后寿宴
洪德二十一年腊月二十八,转眼过了半月,到了太后寿宴之日。
寿宴摆在永寿宫后花园。
皇太后永寿宫正殿内接受朝拜,虽说太后爱笑,可毕竟年纪大了,今日笑的已经麻木……太后不喜铺张,往年也就是自家的孩子媳妇一起吃顿家宴(两个藩王派人将寿礼送来),若不是今年是六十整寿,皇帝要给她办个寿宴,又把煜轩和煜辀的两个孩子唤来京城瞧瞧,她还真不愿意如此麻烦。
话说皇帝下了旨,百官送上的寿礼皆不能超过本人一个月俸禄,阻止互相攀比,以防百官贪污。
这日凤之清留了十名侍卫在府里保护皎儿与湘儿,自己只带着五名侍卫赴宴。
凤之清与凤之淩总是很有默契,每每总在宫门口碰到。
凤之淩的嗓子早已痊愈,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两人见过太后到了后花园,席上已经坐了一大半人。
皇子、公主、嫔妃和官员极其家眷分为两方,宫女将二人带到他们的席位,两人相邻而坐。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陆续到了,一名太监尖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众人忙下跪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搀扶着太后落了座,自己才坐下:“都起来吧,今日是太后寿宴,众卿不必多礼,不要拘束,尽兴才好。”
“谢主隆恩。”众人都起了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子、公主、嫔妃一一送上寿礼。
随后便是百官。
凤之清与凤之淩都无心理会他人所献的寿礼,自顾自的半神游状态。
两刻钟后,轮到凤之清这边。
凤之清献上镇南王府准备的寿礼:镇南王手默《孝经》一部、镇南王妃亲手绣的双面刺绣祝寿图、凤之清的是到京后作的皇太后画像一副、三周岁的凤之祥写的寿字一副、镇南王养女凤籽月的一方寿字锦帕(以前几年屯下来的)。
这一家的寿礼,女子都是刺绣,男子皆是笔墨,甚为低调。
虽说江南是富庶之地,可富庶的是江南这片土地,并不是他镇南王府……
何况凤煜轩深知太后不喜铺张浪费,祝寿贵在心意,银子固然能买到那些华美的物品,但却是冷冰冰的东西。
凤之淩献上手书的百寿图一副,另外三人送什么,他不想知道,虽说如此,还是听到了礼官的念唱。
随着参宴的五品以上京官全部送上寿礼,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御宴摆开,歌舞开始。
“孙儿先敬皇祖母一杯。”坐在左上首的太子起身。
太后今日笑得脸麻,但到底有几十年功力在,回以一笑。
场中一曲歌舞完毕,皇帝含笑道:“朕素闻冷爱卿之女精通舞艺,可否献上一舞?
冷馨竹看一眼身前的父亲,见父亲未转身但微微点了点头。
冷馨竹起身,向皇上福了福,随即绕到宴会中央叩拜:“皇上、太后,臣女冷馨竹献芙蓉舞,祝太后寿比南山不老松。”
冷傲天脸色无常,手中金杯却微微有些颤,当今太子凤之淳,年已二十有七,十年前便立了太子妃,后又陆续纳了两名侧妃,七八名侍妾,十年才得一女,三年前太子妃病逝,今日太后寿宴,皇帝必定要再替太子立妃,故而今日参加寿宴的官员都携带女而来。
别人想方设法想跟皇帝一家攀亲戚,他冷傲天可没这份心思,虽是一名武将,但伴君如伴虎这句却是不分文武的,这宫中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万分凶险,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性子也随他不喜束缚。况且这太子……他只希望女儿可以平平安安的嫁个称心的夫君就好,此刻却……
寿宴赐婚
皇帝朗声笑道:“朕据闻当年朕的皇弟在西湖边因江南第一美人一首《木芙蓉》倾心而亲自上门求娶,如此美事流传开来,才渐渐有了这支芙蓉舞。今日朕的皇侄在此,不如由他为你伴奏一曲镇南王妃的《木芙蓉》。”
皇帝的目光转向凤之清,看他作何反应。
众所周知,凤之清并非如今的镇南王妃所生,但皇帝似乎就认为凤之清会弹这首花娇龙的《木芙蓉》。
众人的视线都投到了凤之清身上,嘴角勾起,眼中分明有着嘲笑。
凤之清一脸坦然,无视旁人的视线,缓缓起身道:“之清领旨。”
皇帝笑着命人给他备琴。
悠扬的琴音清澈地响起,似九天仙乐,似远似近,飘飘渺渺。
冷馨竹所站之处在凤之清斜前方,而且他们父女来的比凤之清晚,因此还未瞧见他,听到琴音微微一怔,才慢慢舞开。
她身穿淡粉色衣裙,犹如天上仙女落入人间,她本是将门之女,从小舞刀弄剑,身子极为柔软,此刻将芙蓉的柔美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又不乏坚韧,柔中自带一分刚。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琴,同一首曲出不同的意境。
芙蓉花明净无瑕,与不愿与春花争艳,与夏花比美。
凤之清指下的《木芙蓉》不似花娇龙那般轻灵,隐有一份了然尘世的清澈。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拚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绿窗梳洗晚,笑把琉璃盏。斜日上妆台,酒红和困来。
曲终舞毕,四周鸦雀无声。
良久,皇帝拍掌大笑道:“母后,清儿弹得极秒,远胜宫中琴师。冷爱卿之女的舞姿可谓天下无双。”
众人纷纷拍手称是。
“谢皇上”凤之清与冷馨竹跪拜且异口同声。
太后闻言回神,赞许的看着二人道:“真是天作之合。”
“是啊,看来母后也这么想,那今日就由朕给母后寿辰再添一喜。”皇帝笑得慈祥无比。
这话说的已经明白,凤之清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冷馨竹原本舞的有些轻喘,此时还未平复,一听此言,一颗心又扑通扑通地狂跳,忍不住偷瞧过去。
大将军冷傲天一颗心终于放下,冷傲天与凤煜轩二十多年前便相识,凤之清虽是庶出的,但就他的言行举止以及方才抚琴就可看出,是个真君子也,何况舞曲极为融合,夫妻必定能琴瑟和谐,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女儿嫁给长她十岁的太子了。
皇帝短短一个停顿,三人各自想着心事。旁人皆是一惊。
“冷将军之女品貌端庄、聪慧可人、才艺双全,赐婚于镇南王之——”
已有想娶之人
“皇上!之清素闻冷将军之女蕙质兰心、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之清自问文才武艺皆远不如冷小姐,只因在家常与舍妹一同弹奏这首《木芙蓉》,故而方才略显熟练,实非冷小姐这般真才实学,万不敢误了冷小姐!”凤之清不等皇帝说出他的名字,冒险抢白道。
凤之清为了拒婚自损一番也无所谓,但再怎样,这话里,终究意思是——拒婚。
众人唏嘘不已。冷傲天脸色黑沉,冷馨竹则羞愤不已,脸已涨的通红,身子微微颤抖。
想凤之清为镇南王庶出,现在毫无爵位,将来大不了封个没实权的郡王。冷将军乃我朝三军最高统帅,他们之前还在担心皇帝会和冷傲天做亲家呢,众人唏嘘过后,换上嘲讽的神情看着这出好戏。
“清儿,莫要谦虚了。朕与太后都觉得你与馨儿二人真是天造地设,佳偶天成呢!”某皇帝不死心搬出太后。
“……”凤之清额上已经微微沁出冷汗,饶是再沉敛的凤之清也有着他的命门。
“清儿,哀家也觉得你们很般配呢!”皇太后很喜欢方才二人的配合,意犹未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心想如果这二人成了亲,日后凤之清留在京城,岂不妙哉……
“……太后娘娘、皇上,请恕之清不能从命!”声音不大,却无比的坚定,淡淡地响彻在偌大的宴会上。
冷傲天的脸已黑的不能再黑。
冷馨竹紧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但她的双眸虽紧闭,泪水仍然不断自眼角滑出。
“哦?为何?难道你已经定亲了?朕怎么没听说呢?”皇帝好奇的问道。
“……之清心中已有想娶之人——只因她如今年纪尚小,未及婚嫁之时。”凤之清坚定的对着皇帝的眸子解释道。
“这……”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又要再问,却听一个浑厚苍劲的声音响起:“皇上,老臣以为冷将军之女品貌端庄,温柔贤淑,蕙质兰心,与太子殿下更为般配。皇上与太后如此喜爱冷小姐,何不收在身边立为太子妃?”
事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皇帝一怔,随即一阵大笑道:“文太师所言极是——冷将军、冷馨竹听旨。”
冷傲天头顶似有天雷滚滚,头痛欲裂,可身为人臣,君命不得不从,虽为武将,可毕竟为官二十多年,试问没法像一个年轻人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抗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冷傲天上前一步拉了女儿一同跪下。
“冷将军之女冷馨竹,品貌端庄,温柔贤淑,蕙质兰心,才艺双全,特赐婚太子为妃,钦此!”某皇帝威严下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声儿怎么听着隐隐夹着哭腔呢?
“谢父皇赐婚儿臣。”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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