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琴语当时进了雅间让他们挪地方,掌柜的一说打五折,这女子就眉开眼笑地同意了,还说这折扣打得不少,所以……所以一开始就以为她是个贪财吝啬的人了。”
“我虽不常出宫,但也知道这天下商家买卖人多是眼利心奸之徒,富不富贵、有钱没钱,只对方的一言一行便能了然。你仔细想想,能让这都城第一楼请入第一阁吃饭的人岂会是平庸无靠之辈?这样的人又岂能是真看中银子的?又岂能是那么随便就容你驱赶、调戏的!你若硬是要告诉我是你林大小姐名声在外,让人不敢驳了你的面子,那么你再想想,若她真是怕了你,那么在听到你要她夫郎留下陪客后却又为何还能与你谈笑如常、讨价还价?”一拍桌子,二公主厉声道,“因为从头至尾、她压根就没把你们放在心上!”
精辟啊,若非是在偷听,只怕我早就“啪、啪”拍起手来。
“殿下……琴语、琴语……愚钝。”这林小姐估计正冷汗淋淋、话都说不利索了。
“恐怕你口中如此说,心里还是不服气,这二人即便是有些来头的又怎能一定说他们是王心然和沈言楷呢?”二公主冷冷地说着,想来林、萼二人此时已不敢随意接话了。
“你见过的佳人美人怕也不下数百,府里娶的那几个也已是百里挑一、不可多得的人儿了,可即便是你从二王爷手上暗夺来的那个新宠、也未见你如此夸赞过。能当得起你这花蝴蝶那么夸的人、你以为当今天下能有几个?人的面貌或许可以易容得来,但气质却是万万装不出来的,哼!混身散发着光一样的人,除了萧临云、我还没见过谁能当得起这么一说的。”
呵,这是在夸那林琴语还是在骂她呢,怕现在林小姐已经满面通红了吧。我又抬眼瞥向沈言楷,有发光么?怎从来不觉得呢?想站起来立远点再瞧,却被他一把拉住、仍旧倒在了他的怀里。
“尤其如今,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这王、沈二人?你可相信但凡这街上走过一个和他们二人长得有五分相似的,就会立刻有不下四队人马、急急发出信号去,而今天你在这里见到这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却一直未有任何信号放出,她们身边也无旁人跟着,不是这人身负绝世武功、又怎能做到?”
哦?我差点笑了出来,看来归根到底还是你二公主也派人盯着了,却未获得任何消息才有此一说吧。
“回禀殿下,”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这时出现,“已四周细细查探过,并无异常。”
我心里一动,这二公主不知何时已不动声色地命令了她的手下进行现场排查了,想来应该是在林琴语跪下之前……嗯,怎能忘了这里的公主自小就会挑出两个随卫、时时跟在身边不离开的呢。
的确,既然已肯定林琴语遇到的是我们两个,而我们又如此轻易放过了嚣张的她,这二公主自是要怀疑我们是否是有什么阴谋安排了,即便之前双方的相遇是偶然,按照常理我们都不会就此甘愿受辱的,只怕还是另有图谋。唉,皇家的人都要过得如此谨慎么?可真是累啊!可惜她推测是全推测对了,但还是没能找出我和沈言楷的藏身窃听之处。顺便看一眼沈眼楷,给他一个表扬的笑容,“还是我的言郎厉害。”轻轻在他耳朵边吹着气。
顿时,他浓密的睫毛微颤、掩盖住眼眸中闪过的光彩,趁我看着他眼睛发愣的瞬间,他已探了过来吻住了我,灼热的气息让我阵阵发晕。
“唔……”搞什么呀,正偷听着呢,即便他们找不到这里也不能这么、这么样吧,太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可推是推不动他的,而且他的味道的确是很好很好……那就、权且先亲一个吧。
等自己好容易离了他的嘴唇,深吸几口气、从神迷心醉中清醒过来,才发现楼下的那几位已经在热烈地谈论王心然其人其事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是那萼儿的:“殿下,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王二小姐而如今却突然冒了出来还把逍遥门给收在了她的手里,此人心机怕是……恐怕会对殿下日后之事有所影响。”
切,那逍遥门是我自己要收在手里的么,那是某某人自己塞了过来的好吧,还从头到尾将我蒙了个透,整个就和我的心机如何没半点关联,又哪能影响她说的什么日后之事!不过听她话尾那句“日后之事”说的很是小心谨慎,连声音都在那里突然轻了五分,这事怕不是件小事。会是什么事呢?唔……懒得想了,等有兴趣了再问问沈言楷好了。舔舔嘴唇,似还有些清甜之味,不自觉又朝他靠紧了些。
“这王二小姐只十年前归臻那次在人前露过一次脸,那次她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仅让她的亲弟弟过到她生父姓下,还惹得宰相府的大少爷也就是你们说的那四个佳人里的萧临云动了心思、自此不再弹琴。当时这些可是坊间最热的话题了,林姐姐比我大着几岁,想必更是清楚。就连我在她之前一年的那次归臻都没有引发如此的热闹。”二公主倒是挺清楚过往典故的。
“殿下如此一说,琴语倒是想起这事了,当年这王心然的确是被人传过一阵子,说什么才智机敏连破难题还高歌一首让自胎里就伤了心脉的萧临云一晚连奏两曲。”
“走吧,我们回家去。”我已无甚兴趣再听下去,既然知道了这背后的贵客是谁,她们谈些什么已不是我关心的范围了,何况她们此时又提起了萧临云,这么样的说下去还不知会刨出些什么来,没得又惹了自己和沈言楷,我可再受不住他之前显出来的那种魅惑众生的样子了,多半是他也觉得拿萧临云的深情没办法,激得他露出了些本来深藏的邪气。
“好。”他点点头、扶我站起身,帮我整整衣衫、发丝,又抬手去拉上面悬着的那根金丝绳,手才行到半途、我就被楼下传来的一句话又给震住了。
“殿下的意思可是这几年王心然从未见于世人面前,是因为她是王家选定的下一任风影令主?”
风影令主?原本拉着沈言楷的手不禁一颤,王家的?
“当年应该不是,王家之女历来不参加女学、官学,若是未来的风影令主更是五岁那年不会当众鉴臻、归臻,八岁之后不会现身于人前,除非正式接掌令主令符。”
“是呀,殿下,若是她被选为令主就不该有这么热闹的归臻仪式,琴姐姐说的不通呢。”
“几代王家都是独女,令主之选根本是选无可选,但凡得了个女儿便都当是令主那般生养着,惟独这一代王家有了两个女儿,这接势必要王家在她们之中选出一个来……哼,那晚的归臻、怕也是他家几位公子较量的结果,以紫辕伯对她大公子的心意,定是想将令主之位传了给他女儿的,但一来这大公子生性平和不愿意约束她女儿的心性,二来大女儿那的二公子亦是争夺的厉害,所以这王心然的归臻一拖再拖,否则、即便是寻常人家儿子的鉴臻礼也断不会比女儿的归臻来得热闹,何况是朝廷重臣世家,怎会让女儿的归臻借由小少爷的鉴臻礼来做呢。”
“夏儿,我们走吧,她这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耳边暖暖的声音穿透过笼罩着我的浓密烟雾,让我镇静了下来。“她已怀疑我们在她身边按了耳目,虽然她手下未能发现,但她还是不放心的,否则以她的地位、秉性又怎会与这二人今日在此谈论这么多隐秘呢。”
我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拽着他的手也已不自觉地使了很大的劲。
“夏儿,她只是想招揽你,让你为她所用,至少也要在未来不与她为敌。”
“招揽我?”呵,既然连沈言楷都这样说了,那这二公主的话就都是真的了。
“是,这二公主只怕是想、夺位。”
“夺位?”我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
自以为到了这时空后自己一直都做的还算不赖,虽然身在官家,但始终远离是非、远离纷争,悠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大小姐回家成亲前我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原来自己从来就是在纷争里面的,不过是自己仰赖着别人的保护或刻意地隐瞒才自得地生活到现在。归臻那次不留神出了风头,自己还马上有了忧患意识,自此之后尽量躲在家中、远离人群,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人将我忽略、淡忘,可谁会知道当时那样的避世怕反而让人认为我是有所图谋了。
'62'五十九风影
“风影是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似很遥远。
“……”略一犹豫,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风影是一支不在明处的队伍,大宋建国前王家的风影本也是江湖中的一大门派,在各方夺取天下的时候,王家率风影为现在皇帝之先祖立下了大功劳,所以王家一直以来历任宋朝高官、执掌几方兵马,而风影则作为王家的私人护卫队一直留存直今。”
“那为何令主人选不得现于人前?”
“因为……因为风影令主当任前必须通过考验并对风影有所贡献,以确保她在未来能真正地控制风影并为她自己的安全负责,不过现在这最后一条也就是一种形式而已。”
“它前身是专作暗杀的么?”惟有这样的组织才会有这样的规矩吧。
“……,是。”他轻轻地说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
唉,所以我归臻那晚本来是周乘风那小子的鉴臻仪式,所以对我所谓的考试要临时去准备,所以后来那大小姐几乎没多少时候是待在家里的……
后来之所以王心玉能杀我又能在沈言楷离开我片刻的时候将我掳了去,是那时她早已是令主了,那年她的婚礼设计得空前盛大,若非她自己临时跑了,可是能让她面对足够多的外人了。而她逃走后母亲大人一直追踪而去,怕是要收回她的令主权限吧,可惜反而中了她的招被软禁一年之久。只是这样想来母亲大人就真的一点不知道她自己是被这大女儿下的毒么?恐怕她根本不用萧临云当时的指证心里也是清楚无比的,不过是碍于某些事情才一再隐忍吧。
这样的认知让我疲惫万分,“走了。”拉着他打开门,显在眼前的是一条封闭的走廊,按密道通则,这该是通往客来居外面某不起眼之处的。我随意走了过去,两边燃着的灯火立刻映照着将我的身影拉得更加纤长,空气中散发着蜡油特有的气味。刚才进这房间的时候自己虽然闭着眼睛,但并未闻到过这气味,想来这房间也不只这一条通路了。其实、这时空的任何事情都不简单吧,只是一直以来自己不愿意去多看、去多想罢了。
如今,自己恍恍惚惚地在这里过了将近十年,自以为一直是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也只想平静地过完这余生,却没想突然有一日自己成了各方的焦点,还会有皇亲国戚意欲招揽我,当然,前提是要把她今日的那些话理解成招揽。
嘴角微掀,这种皇权统治下的贵族都是如此招揽自己想要的人么?一方面要我为她所用,一方面还要维持着她自己的威严。在我看来、她今天的这些话只能理解成对我的一种威胁和警告,难道这时空的用人都是如此先施威后开恩、以确保招揽来的手下未来不会反到她们头上去的么?还是因为我的锋芒已经过盛、盛到她已无法用与我交朋友的方式来与我谈天论地、说东道西地慢慢拉拢我?或者、她已觉得在她手上有了完全可以威胁我的把握了呢?心念微微一动,似有什么在眼前飘浮,但伸手过去却又抓不住什么。这时,人已慢步到了走廊尽头,沈言楷用手在墙上某处按了下去,轻轻的“喀嗒”声后,清凉的夜风袭了进来,向前一步、抬眼望去,满天的星光在漆黑的天幕中灿烂。
深吸一口新鲜的带着青草味的空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清脆地在夜色中回荡,“长公主想杀我?”
她对萧临云的心思必定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否则怎会王家一出事,萧临云就立刻被封了文临侯急急地送到了宫里。或许当时大小姐的“急病而亡”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她却将这个机会利用得万分彻底,先是王家叛国、再是抄家收审,她不管我是否风影令主、实力如何,只要王家的大旗一倒、她与宰相家联姻的事便无大的阻碍。转身回眸,静静地看着夜色中的沈言楷,忽然发现他竟与这黑夜完全融在了一起――暗夜的气质、晶亮如星的眼眸。
这次,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眼神坚毅而决绝,我知道他的心意,他是在告诉我谁若想杀我就先得杀了他。呵,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除非逼得急了、这类的话是很难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微微一笑,靠在了他身上:“我知道就算我不了解这些事情,言郎也会保护我周全的。只是现在,我忽然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有些感兴趣了呢。”微微一叹气,又有些无奈,“再说,我怕现在一回到家里,母亲大人就会开始要求我做这些事了……与其让她告诉我,不如由言郎先告诉了我。”
如今大姐已死,王家只剩我一个女儿,母亲自然不会再任由我悠哉游哉地过日子,何况我还居然这么“能干”,不仅萧临云对我念念不忘誓死追随、还让突厥王秦无伤给了我不开战的保证,身边更是有个让大宋头痛不已的逍遥门主沈言楷。如今我可是她在皇帝面前的一张大牌,她甚至因此暂时抛开了对沈言楷的杀女仇恨,所以这次,她势必要让我担起王家的各种重担。
“夏儿,”他搂住我的腰,声音带着低低的鼻音,“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如何,你都是我的夏儿。”
反搂住他,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跳重重地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感到巨大的安全与欣慰。这一刻我已经想明白二公主打算拿出来与我谈的那个条件,她以为我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会因为长公主的夺夫之辱而耿耿于怀,所以她认定我必定不会与长公主结盟,而她也已知道萧临云还在世上,虽然现在皇帝不愿意让萧临云重见于世,但长公主却是万分愿意的,这两方必定已经在暗中较量只是谁都没有当众捅破,臣子们也各自三缄其口,惟恐祸从口出得罪了皇帝或长公主。如今,只有她才有能力和胆量把这个消息给捅破了、做实了,那样、萧临云就万万不可能重归我手了。
这计划对她来说是万分有利的,公开了消息、皇帝陛下会更加嫉恨长公主,不公开消息、长公主和皇帝也会明里暗里斗个不停,这时拉我下水倒又象是卖了我个人情,更能让她看到我们三方争斗不休、从而一边拉拢了我一边又削弱了我的力量。
可惜这计划她一开始就估错了,因为我并不是那个真的王心然,我对萧临云,从来就不是这时空女强人常有的那种必得之心,我也压根没她料想的那么厉害,有了一个还能再娶一个,如今身边沈言楷这“包袱”已让我头痛不已,实在是不可能再与谁谁成亲了。所以,她的这些个想法怕是全都打了水漂。
'63'对策
如果长公主殿下甚至是皇帝陛下是真爱萧临云而萧临云也真心实意愿意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那么我是乐见其成的,因为现在的我只希望萧临云能幸福,我自己没法给他的幸福,我希望别人能给他。但反过来,我也不愿意别人逼迫他或者是他自己让自己去做不会有幸福的事。所以,现在对于萧临云的这些事情,我只会静静地旁观,等他有了明确地选择后再判断要怎么做。
再说不论我的态度如何,如今皇帝和长公主的较量早该暗中开始,二公主已没必要真的跳出来再做恶人,毕竟不透风的墙很少,即便是暗中操作也保不准会让皇帝知道。现在二公主最期待的应该是我听到这些消息后会不会介入对萧临云的争夺中,一旦我加入了、世人知不知道萧临云在世的官方消息已经不重要,她只要稍加使用点手段就可以让我在这场争夺中主动去拉拢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