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权势、荣耀或其他。
“但一切还是晚了,她的长随被赶出来那会儿我若尽快再安置一个在她身边,沈言楷或许不会如此轻易地胜出,只是一来当时心玉的身份没有暴露,安排人到她身边不能过快,二来她自己也一直在想办法推脱。”
她忽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看住我,“好在,沈言楷终于还是没能胜过然儿呀,那天你能让他在属下面前向我跪下,已实属不易。虽然如今你还没能完全胜了他,但既然他对你有真情、那母亲也愿意再赌一次,看看然儿是否能让他开口喊了我这声‘母亲大人’。”
我同样眯起眼睛回视着她,的确,沈言楷那天跪是跪了,但至今没有当着她面叫过她“母亲”,一直以来只用“大人”称呼着,那天的一跪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我认了他、也同时认她是我的母亲而已。母亲大人内心里必定万分想让沈言楷能以她为首,可小沈同学却一而再再二三地让她的打算落了空,十年的棋局下到最后眼看着她就要落败却又出现了转机,她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但是、这理由足以用来说服她却不可能说服皇帝,能说服皇帝的或许严格来说只是拖延了一下这皇帝行动的,我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母亲大人在皇上那边是用萧临云换的沈言楷么?”既然她都说的那么直白了,那我就用她最能接受和理解的词汇来描述事情吧。
“还没有那么说破,但皇上心里应该已清楚的很,她想要萧临云,但以萧临云的身份,非得事先做好妥帖地安排不可。……其实这都是虚的,以后萧临云到底会怎样还是要看然儿,他一日未入宫然儿就可以有一日的时间去考虑该如何做,这样至少为然儿赢来了时间,即便最后萧临云真的入了宫,只要他的心还在然儿这边,对然儿应该只会更加有利。”哈,这法子在她看来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了!而且以她的想法恐怕是我最好能马上去用“爱”意安抚萧临云、让他牺牲了自己到皇帝边上给我卧底去。否则我还能怎么做呢?话虽没和皇上那边说破但大家也都已心知肚明,到时候王家不那么做的可能就只有摆明了和这皇上对着干了。
“母亲不担心皇上因母亲收下逍遥门而起疑心么?”
“呵,疑心不疑心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了,没有逍遥门的时候她不也一样疑心么。何况这次她表面上为了萧临云同意这么做,其实也未必不是她的缓兵之计。不论她同意不同意,你已与沈言楷成了亲,逼得太急了对她可能更有威胁。”
看来母亲大人的确是因为皇上之前判她通敌而记恨在心了,不过也许一直以来她们二人就没真的交好过,当年为了夺取天下时开国的皇帝可能与江湖中的王家先辈有过命的交情,所以能容得下王家的风影。可是事过几代,如今的皇帝自小学的是权术,和王家的关系早已不是之前那样,又岂能真的愿意有那么一支暗势力吃着皇饷却不为她控制呢。
“母亲想然儿怎么做?”这句话终于从我口中说出的刹那,母亲大人应该是松了口气,她今天晚上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在等着我这句话罢了。
“母亲当时对沈氏有心,只是想借助他们来加强风影里专责丹药与支援的风部,真是未想到沈言楷会如此不安于室,不仅成立了逍遥门还与突厥子侄私通助其夺权。若早知是这样,我断不会让心玉去,还让某些人多了一条参奏王家的理由。如今,然儿又与其成了亲,这皇帝的大忌、无论如何我们都已是犯定了,虽然一时稳住了她,但不久后呢,然儿的处境可是堪忧哪。”
还是和我绕着圈子,还是不愿意直接由她自己说出她的想法,这样子的做法可能是由于曾经答应过我爹爹什么也可能是由于她的想法实在过于、惊人。其实、她没必要那么犹豫,她心里的所谓惊人之举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历史上多少改朝换代、多少谋权夺位,远的不说、就是之前的突厥不也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回么。
脑子越来越清澈,但人却更加不愿说话。见我又半天未出声音,母亲大人轻叹了口气:“王家如今只剩一女,原本然儿在未接风影之职前是不必去面见圣上的,只是现在形势纷杂,皇上既然都已不顾忌规矩说出了口,娘亲也不便推却,然儿就权且勉力为之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件物事递了过来,我心知定是风影的令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将它接了过来。这物事入手虽不过巴掌大小但极沉重、想是用足了金银的,再低头看去,却是一支雕着飞天凤鸟的金步摇,哦,只是没有普通的金步摇那么长而已。凤鸟的身姿被刻铸地极其传神,凤首高昂、凤尾三分,三片翎毛中央各自镶嵌着一般大小的红、蓝、绿三色宝石,凤眼则是一颗灰黑色泽的深海珍珠,凝神看去似正眼波流转。整件东西静静地在我手里晕着圈圈光彩。
呵呵,没想到王家的令符如此珠光宝气,不说它代表的权力、仅这金步摇的自身价值怕也是世人奋力争夺的宝物。嗯,话说回来选用这样一件东西作令符也还是有一定好处的,那就是很难仿造。
“母亲这是……?”我故意装作不解,侧过脸望着她。
“这个是风影的令符,本应该先让你了解之后才交给你,但明早就要面圣,娘亲便先给了你,等从宫里回来后再将风影的事与你说清楚。”
“面圣时要将这个戴上?”
“是,每任令主初见皇上时都要戴在头上,以示忠心。”
“可是母亲,这么重要的令符交给了我,女儿怕是难以护得周全啊,万一此物落入贼人之手,怕是……”
“无妨,然儿身边一直不缺少保护之人……”听这位大人说的如此轻巧,我真是无语:保护我的人不少是真,但他们没一个是我能实在控制得住的,若哪日他们打起架来,怕你是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而且母亲也已在然儿身边另外安排了风部的护卫,明日更会有高手随行。另外,风影的凤符虽最尊贵,但它的权利也只能调动负责保护支持的风部,影部则必须有鹰符才会完全听命,鹰符按门规要到然儿二十五岁那年才给,所以即便是然儿把凤符弄丢了,也一定能再找回的,然儿也就不必担心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自然是明白了,不管原本有没有鹰符一说,经过王心玉的这番折腾,母亲大人怎么也会把这凤符的实权给分散了开,就算原先没有鹰符,她也会给弄出个马符、龙符什么出来。如今,她给了我这个名存实亡的风影令符,不过是让我担了名头在那里给不知情的人看的,其中有江湖门派、朝廷高官、更有如今的皇帝陛下,所以接了这符,没有实权、只有危险。
唉,做人一定要这么辛苦地算计么,即便是亲生女儿也要如此对待么?我知她心里是喜爱这个女儿的,否则也不会放任了她将近十年的单纯生活,可是这种喜爱在权利的争斗下显得如此无力和苍白,或许、她的确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对她来说没有了权势就等于没有了安全,没有了安全还谈何感情、亲情?
'66'屈尊
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话,依旧是那好宝宝的模样将凤符放入了怀里,倒不是因为认同了她的想法和作法,只是觉得这番谈话让我很是疲累,不愿意在这里再待下去,再说了即便现在能不接、如今外面也无人会信,所以我就算想推脱也得有能推脱的资本,否则也是白费力气和口舌,更苦了自己。
母亲大人面上立刻显露出欣慰,拉过我的手柔和地说:“到底是王家的女儿,果然有胆色。”我只觉身上阵阵泛冷,忙行着礼口里连说“母亲过奖了”。
“哈哈!过几个时辰还要早起,然儿且去睡吧,面圣之事不必太担心,到时只需小心应对就是,而且明日皇上也留不了你太久。”说罢,她击掌两声,门外迅速有人答应着。
“请风护法过来。”她朗朗地说着,门外那人也不多话只一声“是”便离开了。
“然儿,风护法乃风部主管,他武艺高强也很忠心,由他保护然儿母亲放心。”
我转转眼珠,“哦”了一声,见母亲大人似乎对我如此简单地回答有些不满,忙又加了一句,“母亲信得过之人,定是不俗,女儿自也放心。”
她的脸色顿时又爽朗起来,我心里却犯着嘀咕:又多一个,那么多的人围在我身边,都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藏的,也不知他们在那里会不会暗中较量、争吵……对了,这人可别又是母亲大人给我派长随这样的……念头一转到这里,额上立刻冒出了几颗冷汗,嘴动了动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人的跪地之声,“大人。”
短短两个字低沉而沙哑,让人一时辨不出他的年岁,只是并不好听的声音里却又带着些韵味,这份韵味让我心里涌起了不安。
随着母亲大人的一句“进来吧”,一个颀长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绛黑色的软皮靴子、朴实的白麻布长衫、领口围着同色系三角方巾、头发则随意地扎了一下散在肩上……我呆呆地盯着他脸上镶嵌着凤鸟的面具,这呆板的面具遮盖了他全部的脸甚至连他的眼睛也被掩在了浓浓的阴影里。
“风,小姐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母亲大人的话在耳边响起,我定了定神、侧身向她行礼:“母亲大人,那然儿先退下了。母亲大人也早些安歇。”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踏出房门。
冰凉凉的夜、月光迷朦,我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却是晃悠到了已无人住的王心玉的竹园前,那个被母亲称为风的人一直跟随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停下脚步轻轻地问着,有些虚弱的声音在竹林里飘摇。
“是,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回答地斩钉截铁。
我听见自己的冷“哼”,随后、人已跃了出去,一手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答应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在利用你么?!你何必如此不善待自己!”我愤怒地盯着他,松着的那只手探过去想要卸下那张让我看着极其厌恶的面具。
指尖才触到那冰凉的金属,就被他转脸避开,我的手也被他用手臂挡住。我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腕一翻、牢牢地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拉到自己眼前,他并不反抗、依旧沉默着,我知道在这面具后他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但是、那眼神一定已没有了太多的情绪,因为我从中感觉不到温度。
我再次伸手去抓他的面具,他又一次避过,顿时全身的血似一下子涌到了我的头上,做什么呀!一个是这样另一个也是这样,一不高兴都给自己弄个面具戴着,还不让人拿下来。哪天我也弄多几个轮流戴给你们看,真是受够了!脑子在想,身体也没闲着,我飞快地扑了过去双手不停地变换着方向――我就是反感戴着面具、我就是固执地要拿下面具,那样美好的脸不应该隐藏在面具之后,而这样的他不是他,惟有拿下这张面具、我才有可能平复心情好好和他说话。
就这般他躲我追、他退我进,来来回回折腾着,直到自己的气吸急促也没能拿下他的面具。我停了下来,怒极反笑,心里却在暗骂:好、好,母亲大人!您是怕刚才那番话不能让我真的上心、动容,所以又早早安排了这步棋吧。你看准了我的心软、必定见不得一个雅致出尘的人因为我的缘故沦落成仆从、自此深陷泥潭险境,何况这人还曾经让我心动过。如此这般,只要他还在风影一日,我便不会舍弃风影不顾,一举两得的是,还成功在沈言楷心上又深深扎了根针。
我渐渐收敛了笑容,斜眼瞧向那个站立着似被我的笑声弄呆的人,“罢了,罢了!个个都武功比我好、力气比我大、脾气比我犟,爱戴就戴着吧,人家自己不着急,我又何必如此替别人操心?何况如今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在利用谁,当年先生的慷慨献奏、怕是早已料到我王心然会有一日拿到凤符吧,啧啧,可真是有远见哪!只可惜如今的凤符经过劫难、已无法与昔日相比了,先生却依旧如此屈尊,难道不觉得委屈么?”
我说着这番话觉得很是伤人,但我还是咬牙说了,只希望能因此激怒他、最好是能让他拂袖离去,自此对我断了念头、不再为我单方面地付出。
他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我看着这双手在我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握拳、放松、握拳、再放松……隐约还听到骨节相错的咯哒声,久久之后,却只等到他平静的一句,“请恕属下愚钝,未能领会令主话中的意思。”
'67'仇恨
我顿时冒出一丝心慌,这样的他不是我所熟悉的,“这面具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你连取下它来让我和你说说真心话都不愿意?也许过了今晚,我们连说说这样的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是你需要这个面具来躲避我或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相信你之前对我的所有一切其实都是谋划好的,你从来关心的、想要的不过是风影而已!”我继续说着我认为可以激怒他的话,他若再不动容、再不愤怒、再这样无动于衷,那么我也只能告诉自己他以往的一切多是为了风影,因为我想要的激怒是建立在他真的在乎我、爱惜我的前提下的。
这次,他再没有一丝举动,如同一尊石像竖在那里。远处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子夜。我知道我周围始终有不少人在暗处,我和他在这里的一切马上就会被禀报到某些人的耳朵里,我本不该如此做、如此说的,但刚才乍一见他这般模样、我是真的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这世间能让我失控的怕也只有他和沈言楷两人了。
“还是领会不了?”我的声音随着心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好,那就一起回吧!”我转身飞奔、不自觉间已用上了并不纯熟的轻功。
身后这人迟疑了不到一秒便已疾步跟上,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越来越近,原本想要激怒他从此不再为我挂怀的心,却在他真的冷漠中慌乱。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正在做些什么,每向自己的院子近一步、心就更加不安一分。
终于,我猛地停住身形、转身向他扑去再次探出手……可惜伸到半途,胸前的那口气息再转不过来,这才想起轻身功夫里的急停转身是极高深的身法,需要很深的功底才能做到,自己的这点微末功夫还想这么做真是自找苦吃。不过这时想起已是晚了,人一软便栽了下去,胸口更是闷堵得无法言语。
伸出的手已无力收回,全身陷入了奇怪的麻痹状态,星星点点的酸痛渗透在浑身的经脉里,似乎让我顿时失去了触觉无法感知周围,只在眼前看到了那片寒冷的金属光泽,离我很近、很近。
我轻喘着气,说话的声音竟弱到了如同蚊蚁:“你的脸……毁了?”
金属的光泽慢慢摇晃了一下,折射着的月光闪到了我的眼。“没有。”他慢慢地答着,声音不再涩哑难听。
那就好,他迟迟不肯摘下面具,让我以为他出了什么状况,我心里一松、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微微向上掀起,“那就好……其实……我只想你能幸福。”我有些艰难地换着气说道。
“……那就,让我在你身边……”
如果我还有力气,我一定会在听到这句的时候一巴掌甩过去,呃,当然不会考虑到自己即便打到了也只会打在金属面具上,幸好,现在我毫无气力,只能软软地也不知是靠还是躺着、圆瞠着两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知道么,我早已后悔。那天离开你回家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那天的我不是什么大度、不是顾忌亲情,我只是……嫉妒而已……是我故意传消息给秦无伤的,我知道他的脾气断不能容忍我与她人成亲……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只求自己的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