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样血腥暴力的结果，对方认为理所当然。
到这个时侯，舒展才灵机一动，懂得了那项协议的真正意义。
比较起来，与简直像在过家家一样的学府机甲联赛不同，泛联盟机甲大赛无疑要更加残酷，更加无所禁忌。
林医师来的非常快，一到就拿出了医用器械和药品给叶冲进行治疗。
被人手和机械臂同时在身体上忙活着，叶冲感到疼痛正在远离。他已经不再好奇，却依然觉得神奇。
与机师一样，需要在医师协会考取医师认证资格才能上岗的医师，与4000多年前的医生比起来，那差距可就大了。
与其说是医生，倒不如说更像是古地球上一整座医院的效果。
真正跟过去的医生差不多的是电子医师，一般人类医师可以拥有同等级相对应的电子医师队伍，用来作为辅助。
没用多长时间，碎骨被取出，折断的骨头被接起，治疗和恢复药剂被注入到身体里。
看着叶冲脸色缓了过来，就算明知医师出马会万事大吉，舒展那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去。
“第一场就输了，天……”翔还真是没用……
没说出口来，盖亚的这名队员就被蒋飞云看过来的冷冷一眼给把剩下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青年全身都透着股森冷的气息，微卷的黑发一直搭到额头底下来，愈加让人看不清楚眼中的神色。
静默片刻他道：“第二场我上。”
“什么？”
正帮叶冲调整治疗垫温度的杰拉德一听，想也没想就说，“不行！”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居高临下看着杰拉德，蒋飞云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脸颊上投出一片淡色的阴影。他的语气让他的态度仿佛还与从前一般盛气凌人，可就算在半睡半醒间，叶冲也感觉出来现在的蒋飞云毫不尖锐。
不仅不尖锐，还带着点异乎寻常的柔软。
尽管受了伤，动也动弹不得，叶冲心里却不怎么难过。
平时与天翔总是针锋相对，常常语带奚落，冷嘲热讽的，是蒋飞云。
可刚才一脸担心的，也是蒋飞云。
而现在想去帮他出气的，还是蒋飞云。
就好象天翔和盖亚之间的界限不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销声匿迹，他们的队伍忽然变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隔阂要消除也许不是件短时间的事，但总会消失的。
在彻底陷入昏睡之前，叶冲依稀看到刚才那位盖亚的队员，望过来的愧疚眼神。让他觉得，机甲队真是没来错。
“我没资格？”
杰拉德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虫子是我的队员，我会比你更没资格？以为我不知道你吗？一旦打起来你那种不要命似的狠劲的确很有气势。可在这种比赛里，再狠也未必就能比那些人狠。何况你现在连眼睛都红了……”
蒋飞云别开眼。
其他人也开始争先恐后的要求上场，尤其是特维亚和余楠最积极。
杰拉德全都否决了，“……理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等你们一个两个冷静下来，我才会准许你们上场，现在还是我去。”
“你？”
蒋飞云冷冷的嗤了一声，没有掩饰眼睛里的不信任，“连和我对决都会成为手下败将的你，上去是要和叶冲一样送死吗？”
“蒋队长，你这样说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听到他的话，杰拉德刚才还沉着的脸色反倒开朗起来，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我说我上场，总还是有点把握才决定的。你用不着这么担心。”
“……谁担心了！”
“当然是你啊哈哈哈。”
“……反正我上。”
“蒋飞云！”
杰拉德猛地一吼，让黑发青年一个愣神。接着他就站起来，微微倾身，附在蒋飞云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蒋飞云白皙的面皮一下子涨得通红，呼吸都急促起来，很像是即将恼羞成怒的前奏。
但还没等他怒出来，杰拉德就朝门外走去，“就这么说定了，好歹也是队友，祝我旗开得胜吧。”
“……想得美。”
冷哼一声，蒋飞云扭脸，一副你上场就你上场老子不屑看的模样。
可等到比赛开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应该没人留意，青年还是将视线调转到赛场上。
望过去的时候，他眼底深处轻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有八卦！
大概是太全神贯注，蒋飞云完全没有注意到，队员们先是互相瞄瞄，然后纷纷用一种兴致勃勃的目光看向他。
第二十一章 真无耻啊
2。1
“你们说刚才杰拉德队长到底讲的什么？”
“……威胁？”
“不可能，要是威胁蒋队长肯定把他射成古地球才有的那什么……蜂窝煤！”
“我也觉得不是，蒋队长的反应哪像是发怒啊。”
“就是，分明是害羞。”
“害羞……总不至于是告白吧？”
“虽然很匪夷所思，我倒觉得你说不定猜中了。”
“……不是吧？”
“两位队长原来相爱相杀吗？”
“针锋相对一定是伪装！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出猫腻，所以才故意打情骂俏！”
“……”
为什么不管是天翔还是盖亚的队员，都对两位队长的八卦这么乐此不疲……舒展忽然很羡慕可以睡着的叶冲。
*
叶冲并没有睡的太久。
意识稀里糊涂的，开始还总感觉到一些让肌肉都纠结的疼痛。后来疼痛总算一点一滴的消失，耳边却又换上了愈加清晰的嘈杂声，于是也没有能够睡的太熟。
身体陷在柔软微温的垫子上，肌肉被微电流轻轻按摩着，营养剂不断渗进体内，仪器开启的嘀嘀声偶尔响起。
好不容易挣扎开包裹住全身的困顿无力，眼睑动了动，慢慢张开。
从模糊到清楚，第一时间他看到的是舒展的脸：“虫子你还好吧？”
“……嗯。”
林医师有些诧异：“你怎么都醒了？”
“啊？”
叶冲和舒展同时发出惊讶的语气词。
两个少年瞪大眼睛的样子让林医师赶紧解释，“在浅睡眠过程里，身体在电波振荡中吸收药力和营养都多一些。所以理论上来说，只有当身体到达吸收的极限时，才会影响仪器的工作，患者也才会醒来。”
叶冲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体术才4级。”
“那怪不得。”
林医师倒没有奇怪他为什么还能够操纵机甲，“体术级别高的人就像大桶，而你是一只小桶，更容易装满。”
“……嗯。”
“别担心。”以为他对这事耿耿于怀，林医师再给他检查了一番，“桶大桶小与治疗没什么关系，你恢复的相当好，再躺两三天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嗯。”
感受着已经没什么知觉的胸骨，叶冲心里在想的却是，4000多年的时光，医学还真是进步了很多，要放在以前……
他现在还记得前一世有个同伴在扒窃时被踢碎了腕骨，当时就被赶走了，理由是养伤都得养上几个月，而且那只手从此就废了不可能再干活。
整个人都被迫局限在治疗垫上，尽管机械臂调整角度的动作非常灵活，叶冲依然有点费力才把视线转到赛场中。
注意到他的意图，舒展赶紧将投影转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淡蓝机甲一个飞踢将对手踢出十来米，可怜的庞然大物在地上直哆嗦却动弹不得。
紧接着，裁判宣布天翔盖亚机甲队的胜利。
“啊，是队长。”
叶冲一眼就认出来那架机甲的操纵者是杰拉德。
“嗯，杰拉德队长赢了。”看到杰拉德出来，舒展回答完毕，就发现治疗垫里的室友换上了一脸的纳闷。
“他们在说什么？”
还没醒就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语声，现在那些声音也还没消失，只是听得断断续续，叶冲不怎么明白。
“哦，是这样……”
舒展将杰拉德是怎么从蒋飞云手上强硬的将参加第二场对决的人选决定下来，队员们私下对那句神秘的低语所展开的如火如荼的讨论……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冲。
叶冲当即也双眼发亮：“杰拉德队长到底说的什么啊……”然后嘿嘿一笑，“等队长来了肯定有人问的，不是副队就是别的谁……”
“……”
原来你们这群人就没一个不八卦的……嗯，杰拉德队长说的是什么呢……
舒展正思考着就看到叶冲满脸期待地望过来，“舒展舒展，你看我都伤筋动骨了，中午做糖醋里脊吧！”
还有些湿的头发盖在额角，腆着脸笑，眼巴巴的，只差摇尾巴了。舒展却非常直接地拒绝了：“不行，我不做这道菜。”
“为什么？我都行动不便了都不满足我的心愿吗……”
“就是行动不便才不行。”
“你真是铁石心肠。”
“谁叫你和我性别相同。”
“切……”
叶冲撇嘴，沮丧没几秒钟眉眼就又亮起来：“队长来了，快快！快把我推过去点，得抢占有利地形围观。”
“……”
这家伙思维和话题跳跃的速度还真快。
就算想解释受伤不适合吃那道菜都没机会。
没辙地帮他往前推了一点，挨到叶冲肩膀的时候不自觉拽住，迅速松开时，只有舒展自己感觉的到手心微湿的汗意。
*
不出叶冲所料，杰拉德刚踏进休息区就被人迎上前去，堵在门口问：“队长，问你个事你可一定要回答啊。”
“嗯？什么事说吧。”
刚战胜对手的青年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煞气，只有在看向蒋飞云时才冲他眨了眨眼。
“你先答应我们一定回答。”
“好，你问。”
“队长，比赛前，你跟蒋队长到底说了句什么话啊？”
杰拉德擦汗：“你们问这搞什么？”
“不能说吗？”
“倒不是不能说。”
杰拉德摸摸下巴，脸上露出来的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注意到他的神情，蒋飞云脸色一沉。
然后又微微一松。
“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队长你答应的啊。而且这是大家的要求，你必须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嘛。你看，万一因为太牵挂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不小心挂掉了怎么办……”
“哦，这么说来不说还不行了？”
偷偷冲蒋飞云挑眉，得到对方瞪过来的一眼，里面清楚写着“你敢说就试试”，杰拉德停顿了下来……很久很久……
久到众人都以为他会保持沉默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说就说。”
唰唰唰——
蒋飞云甩过来无数眼刀。
“可蒋队长看起来想杀了我。”
盖亚有队员质疑：“该不会杰拉德队长真的向队长表白了吧？”
“闭嘴！”
蒋飞云怒气冲冲大吼出声。
“嗯哼，我说的那句话……当然是……当然是……”
眸光在蒋飞云脸上兜了个圈子，杰拉德哈哈一笑，“我和蒋队长说，如果我输了我就绕赛场裸奔三周半啊。”
2。2
“唉——”
齐齐发出一声含义复杂的长叹，众人的面孔都带上了浓浓的失望。
惟独蒋飞云的脸很黑，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有人抢先一步：“队长，你真流氓，这里女人很多的啊。”
杰拉德十分委屈：“你们不觉得我才是受害者吗？显然蒋队长让我上场就是也想看的嘛……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对我的裸体很觊觎？”
“杰拉德！”
低喝一声，蒋飞云对他怒目而视。
赶紧举起双手摇了摇，杰拉德澄清：“开玩笑啊哈哈开玩笑啊。大家别当真，尤其是‘蒋队长觊觎我裸体’这事，大家一定别当真。”
众人纷纷扭脸，窃笑不已。
蒋飞云冷哼一声，总算放下心来，只有耳根还稍稍残留着一点燥热。
刚要把视线挪开，就对上了杰拉德看过来的目光。瞪他一眼，蒋飞云用嘴形跟他说：算你识时务。
谁知棕发青年一下子凑过来，低声道：“当然，他们只是要我回答，又没要我非得说真话。”
“……”
因为离得近而将杰拉德的话原原本本听在耳中，叶冲和舒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感慨。
“真无耻啊！”
像是听到了这四个字，杰拉德转过脸来冲两人挤了挤眼。
叶冲回给他一个队长我很崇拜你的眼神，然后问：“舒展，我的机甲徽章在哪？”他记得，当时他有将银红机甲收起来。
“在我这，要等今天比赛结束送到维修所去修理。”
“拿给我……”
“要这干嘛？”
“不拿在手里我不安心，现在好了。哦对了，我还想睡一下。”
“那你去单间睡吧。”
治疗垫收到指令后下端伸出滚轮，将叶冲送进了休息区的单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叶冲才敢压低了声音呼唤。
“凤羽？凤羽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叶冲望天花板：“这么有精神，应该还不错吧，睡觉睡觉……”
“叶冲！”
回音都带上了气鼓鼓的腔调，多出来的冲字音让叶冲噗的笑出来：“我不叫叶冲冲啊凤羽小朋友。”
“呜呜，你不知道我现在遍体鳞伤，完美无暇的身体竟然变得如此丑陋，我再也不要照镜子了……”
“……”
到底谁给你镜子照了！
机甲继续声泪俱下：“呜呜……每当我看到镜子，我就会看到如今只剩一片狼藉的我那美丽无双的躯体，这么丑陋的我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叶冲绞尽脑汁的给它安慰：“你没价值我也不会抛弃你，而且……内在比外在重要，真的。”
停下嚎啕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机甲抽抽搭搭的说：“我要能量！”
“能量？”
“没错！我可是贝雅特拉齐的生物机甲！不管什么损伤，只要有足够的能量，都能够自我愈合！”
“可是……”
叶冲很苦恼，“你会被送到维修所。”
“没关系！现在我只要能量！”
被机甲猛然提高的声量吓了一跳，叶冲嘘了一声：“你轻点声，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你会说人话吗？”
凤羽哈哈笑，嗓音里带着鄙视：“叶冲你还是我的主人呢，难道不知道我进行了声波屏蔽，只有你才听得到？”
“……不好意思我真的现在才知道。”
又没有说明书给我我怎么会知道！
“像我这么完美的机甲，为什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主人！”
“……所以你还是丑着吧。”
“千万不要！”
机甲发出一声分贝极大的惨叫，刺得叶冲耳膜一阵一阵的疼。
“千万不要啊主人呜呜呜……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心中的搜泼斯大！你最聪明你最无敌只有你才配得上如此完美的凤羽！”
顿了顿，它又低低的加了一句，“对不起叶冲，因为模式你不要我转化，我没来得及帮你挡住攻击，其实那点能量我还够的。”
“……没关系。”
语声这么低落的凤羽还真少见，叶冲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