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这才伏在石凤歌尸身上放声痛哭,石青瑜听着何氏的哭声,方缓了刚才见到石勇之时生起的恨意。
哭了一会儿,何氏转头冲向石青瑜,喊道:“你说有人害了凤歌,那究竟是谁害了凤歌?”
石青瑜小声啜泣道:“如今皇上还在审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回审出个结果了。”
石青瑜才说完,却听太监通报,明循已自殿外走了进来。石青瑜转身上前,问道:“皇上可审出个结果了,她可认了?可能为凤歌妹妹报仇?”
明循身上带着血气,大约是对月辰用刑的时候沾染上的。明循听到石青瑜的话,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她已认下是太后威逼她害死了凤歌。”
何氏在一旁听到后,惊道:“竟然是她下手害了我的女儿!”
但石勇却皱紧了眉头,眯眼看了下已变成一具尸体的石凤歌,抬头又看了眼如今仍尊为皇后的石青瑜,皱眉说道:“皇后看起来脸色不好,看来也是操劳过度,去歇歇吧。这里自有人帮着照料……”
石青瑜明白石勇这般话,不是因她是他的女儿才说的,而是因为如今她是皇后。石凤歌因石太后而死,即便石勇这时想要再投靠向贤王,贤王与石太后也不会再信他。石勇为了保住他的权利,只能去保住石青瑜的皇后之位。石青瑜对旁人还能好生做戏,但在面对石勇的时候,许是因为她的身体这几日确实折腾得太过厉害,让石青瑜几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是继续强撑,反而容易犯下大错。
而且如今大局已定,再难生出什么变化。
石青瑜也不舍得把她才养好的身子继续耗在余下石凤歌的丧事上,既石勇提起,石青瑜就顺势咳了几声,轻抚额头,说道:“多谢父亲挂念,但如今凤歌妹妹大仇未报,尸骨未寒,我怎能独去歇息?”
石青瑜说完,用力握了下云珠扶着她的手,云珠立即哭道:“可是皇后因去救贵妃娘娘落下重病,如今还未看过太医,未服过药,一直在为贵妃娘娘之事操劳,皇后……”
石青瑜立即冷喝一声:“住嘴,哪由得你在此处说话?”
此时明循正仔细看着石凤歌,石青瑜就轻声说道:“皇上,妾身擅自做主为凤歌妹妹穿上了皇后朝服,皇上觉得是否好看。”
明循点了点头,连声赞道:“当真好看,她穿此朝服最是好看。”
明循说完,转头看着石青瑜说道:“你的脸色也着实不好,去歇了吧,这里有朕,不会让凤歌受委屈。”
许是因为石青瑜给石凤歌装扮得很仔细,明循看着石青瑜的目光比之前柔和了一些。石青瑜就颇有些无奈的点了下头,随即退出凤栖宫。出了凤栖宫,石青瑜已无力再多走一步,但因不想让她身边的人觉出她的身体真的不妥,再生叛意,就勉强强撑着身体坐了凤辇回到宫中,看过了太医才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石青瑜离了凤栖宫,明循先是召集他认为的几个忠恳臣子,商议如何宣告石太后的罪过。这些臣子又如之前那样胡乱进了几句话,但明循此时是下定决心要除去石太后,不理会那些臣子,就先召了群臣进宫,先把石太后的罪状一一说明,证据确凿,石太后确实杀害了石凤歌企图霍乱后宫。
明循一派的官员知道明循必要除去石太后,就口口声声的喊着杀人自要偿命,石太后害人性命,怎能不受惩处?明律一派的官员只说石太后是皇上母亲,父母杀子尚且无罪,杀了儿子身旁的一个妃嫔,必然是该妃嫔不够仁孝,才遭到如此惩戒,何过之有?
而那些士族官员只眯眼看着朝堂纷争,心中暗自取笑着这明家皇族的不堪与混乱。
明循虽在朝堂议事,但暗中却命人去石太后宫中处死她,但石太后在皇宫多年,自有她亲近的宫女护卫,又有明律知道此事后特遣派到宫中保护石太后的亲信。明循派去处死石太后的人非但没有杀死石太后,反而险些遭擒,成为明循弑母的证据。
最后明循在前朝对石太后谋害石凤歌一事,没有做出任何严厉惩处,只是让石太后如之前涉嫌谋害明峻一样,继续幽禁于太和殿中。而明循在后宫之中竟然也没法于暗中处死石太后。经此一事,明循备受打击。待石凤歌丧礼过后,明循更是连着好数日浑浑噩噩,心中又愧又恨,整日整夜的留在凤栖宫中,不愿见人,每日里就昏睡在凤栖宫中。
昏睡之中,明循恍恍惚惚的做了许多怪梦,梦到了许多他从不记得的与石凤歌的过往。还有石青瑜,梦中的石青瑜不比现在贤惠,她虽然容忍他宠幸其他嫔妃,但还是会忍不住露出些吃醋的样子。她虽然没有现在聪明,却会甘愿为他挡刀。如果现在的石青瑜对他的好仿若一杯清茶,梦中的石青瑜对他的感情就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
明循不由得留恋起梦中的石青瑜,甚至比想念石凤歌更甚。
☆、第28章 贤后
许梦做得多了,明循也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在做梦,什么才是现实。每日他就倒在凤栖宫中,沉浸在自己的梦中,被梦中的石青瑜妥帖的照顾着,甚至连药她都要先尝了,才喂给他吃。
明循在梦中想着,如果石青瑜如梦中那样对待他,处处为他打算,那他的凤歌妹妹也许就不会死,他也许早就击败了明律与石太后,也许他早就大权在握。
就再明循似梦似醒的时候,隐约听得有个女子在唤他:“皇上,皇上醒醒……”
那唤他的声音,与梦中石青瑜对他说话的声音一样,明循就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那女子。见那女子的样貌慢慢显现出来,如梦中的石青瑜一样的容貌,不过比起梦中的石青瑜,在明循面前的女子笑容更加柔和,眉目之间更添了些温婉神情。
明循抬起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脸庞,试着问道:“青瑜……”
石青瑜柔声回道:“皇上,是妾身,妾身来给皇上送些膳食,皇上已经许久没有用膳了。”
石青瑜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担忧记挂明循的表情。
明循见到石青瑜这样担忧他,才将面前的石青瑜与梦中的她合在一起,紧紧抱住了石青瑜,唯恐他面前女子,如他每次梦醒时那样消散了。
明循抱着石青瑜慌忙说道:“青瑜,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帮我给凤歌妹妹报仇,帮我坐稳这个帝位,你也应该帮我。凤歌妹妹死了,除了你再没有人真心待我。他们那些大臣就只顾着争吵,去争夺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忠君。朕是皇上,他们都应该都朕忠心的。如今朕才知道,朕想杀个人也这么艰难。若是那天朕亲自去,许也杀不掉她,还会如你所言,背负个弑母的罪过。为什么她杀凤歌就可以,朕杀她就不行?”
石青瑜轻轻拍着明循的后背,仿佛在哄个刚刚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安慰道:“皇上不要烦忧,妾身一定会报仇,如今的皇宫是皇上的,皇上想要做什么事,怎会做不到?如今皇上应该先吃些东西,把身体养好的再说旁的。”
明循才想起之前石青瑜也病着,他就胡乱慌张的抚摸了下石青瑜的脸庞,问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石青瑜一边把食盒打开,拿出仍带着热气的红豆粥与几样小菜,一边柔声说道:“之前是总是时睡时醒的一直糊涂着,今日才见好些,就听得皇上一直未上朝宿在凤栖宫,妾身就立即过来了。”
明循看了眼那些粥菜,摇了摇头说道:“朕吃不下去,朕想起凤歌就心里难过得很。”
石青瑜听后轻叹口气,说道:“皇上且宽心,如今皇上碍于孝道无法惩治元凶,来为凤歌妹妹报仇。可太后虽动不得,她身边的人我们却可以处置。那给月辰传递密信之人,那安排月辰进入凤栖殿之人,这些人都是害死凤歌妹妹的凶手,都该处死。待石太后身边爪牙除尽,那太后的性命就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明循这几日都未正经儿用过饭,如今他浑浑噩噩的听到石青瑜的话,就忙点头说道:“是的,朕要处死他们。”
石青瑜轻声说道:“此等小事,哪用皇上出手?因皇上这几日都未上朝,前朝人心浮动,皇上只管到前廷稳住人心,皇上不如将这事交给妾身吧。妾身险被石太后诬陷,石太后亦妾身的仇敌,妾身必然将此事做好。”
明循听后,又连着点了几下头,说道:“那这事就交托给青瑜了。”
说完,明循面上的郁色才散了些,低头拿起饭碗,吃了两口红豆粥。石青瑜见到明循已经开始进食,立即就唤了太医过来,给明循查看下身体状况。明循喝了几口粥,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未等到太医过来,就先让石青瑜扶着走到凤栖宫外。明循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眼凤栖宫,哽咽道:“将这个凤栖宫封上吧,不许旁人过来打扰了凤歌。”
不许旁人过来打扰了石凤歌,也不许有人打扰他曾经在这个凤栖宫中做过的那些美好幻梦。
明循出了凤栖宫,就宿在石青瑜殿中,石青瑜自此开始着手处置所有参与进石太后谋害石凤歌一事的宫女与太监。石青瑜没有耐心去分辨哪个有罪哪个无辜,只要与她石青瑜为敌的宫人,那就是谋害石凤歌的凶手,只要归顺于她石青瑜的宫人,那就是清白无辜。原本明循与石太后两方明争,而石青瑜躲于暗处的局面,转瞬之间变成石青瑜一家独大的境况。
明循对石青瑜的恩宠也更胜于以往,虽石青瑜的身体不便侍寝,但明循却连续数日宿在石青瑜宫中。后因石青瑜上疏谏言,让明循以明家子嗣为重,让明循轮流宠幸宫中嫔妃,明循这才不再长宿石青瑜宫中。
往日石凤歌在时,明循不是留在石青瑜宫中,就是去到石凤歌那边。如今石凤歌没了,后宫即刻雨露均沾。嫔妃们或是畏惧石青瑜如今的势力或是因当真对她心怀感恩,各个都称赞石青瑜的贤德,后宫与前朝关联密切,后宫女子得到宠幸这意味着这个女子背后的家族都有一争皇权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是石青瑜给予的,前朝也接连有许多臣子称颂石青瑜的贤良。
但石青瑜的这份贤良却惹了石勇的不喜,石勇竟然亲自入宫,请求面前石青瑜。
石青瑜正在修剪了多余花枝,听到这个传报就笑着说道:“快请忠勇侯进来吧。”
石勇见到石青瑜也不行礼,就先说道:“还请皇后屏退左右。”
石青瑜点了下头,说道:“既忠勇侯这般说,那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听到石青瑜下令,都即刻退出殿去。石青瑜这才转身对石勇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石勇皱了眉头想了一下,才抬手扶起石青瑜,生硬的说道:“你已贵为皇后,不必行此大礼。”
石勇与石青瑜的关系生疏,如今若不是石青瑜的举动会妨害到石家的利益,石勇也不会进宫来见石青瑜。石青瑜笑道:“我先是父亲的女儿,才是皇后。因女儿久在宫中,无法再父亲面前尽孝,已是女儿的不对,如今怎还能免了礼数?”
石勇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连忙说道:“你怎么能让皇上去了旁处?若是其他妃嫔有孕,那你的皇后之位如何保的住?”
石青瑜笑着说道:“让皇家开枝散叶,就是为后的本分啊,父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石勇觉得石青瑜愚蠢之极,气道:“那旁的妃嫔生下的儿子是石家的血脉么?我已觅得一族中女子,你若生不得,就由她来生,反正是我们自己家人?”
石青瑜笑着问道:“但那女子可好控制?生出的孩子是否能忘掉他的生母,独敬我这嫡母?认父亲这个外公么?若是不能保证,那这孩子即便有石家的血缘,也与这宫中旁的妃嫔生下的孩子没有两样,即便将来继承帝位,也姓不了石啊!”
石勇听后一愣,怔怔反问道:“你说姓不了石?你是什么意思?”
石勇虽然在明律与明循中间有些摇摆不定,但石勇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他就不会为了谋取权势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也不会为了权势之前一直攀附着石太后,生出扶持明律上位借此谋取更多利益的念头。
石勇未等到石青瑜回话,心头狂跳了几下,有即刻厉声说道:“你也不要存下不该有的心思。”
石青瑜抬眼看了下石勇,随后悲戚说道:“女儿是无法生育的,将来即便能有个族中女子进宫为皇上诞下龙嗣,而后继承皇位,这人并非父亲的亲外孙,他能去保父亲与弟弟们的富贵多久?凤歌妹妹死得这样冤枉,也让女儿看明白了一些道理,即便我贵为皇后她身为贵妃又如何?不过是明家后宅的一朵花一根草罢了,我们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父亲难道希望我的弟弟侄子们也遭受同样的命运么?父亲辛苦为明家打下江山,最后只想落得一个不得无法干政的外戚地位么?”
石勇眸光闪烁几番,定在原地,许久才说道:“那你是不肯让族中女子进宫了?”
石青瑜摇了摇头,苦笑道:“即便父亲选个家室苦寒的族中女子进宫,但终究无法保证这女子将来生下孩子之后夺我后位,将来这孩子长大杀掉外戚,那进不进宫有什么两样?”
石勇皱紧眉头,沉思许久,说道:“为父可寻一个性子柔软好摆弄的女子。”
石青瑜抬手摘掉身旁花枝上的枯叶,说道:“那全凭父亲安排了,看父亲如何去寻到一个性子柔和,甘愿把亲生儿子交给我抚养的女子。又有什么办法把这孩子教导得敬重父亲,一心想为石家着想吧。女儿自凤歌妹妹去后,心中早无旁的念想,只盼着家中能好些罢了。许多话,父亲若是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
石青瑜说完,拿起剪子一剪子把开得正好的一朵花剪了下来,摇头说道:“这花开得这么艳这么美,人一剪子下去,也就即刻掉落了。”
☆、第29章 施恩
石青瑜之后再没有提到有关后位与外戚的事,只对石勇说了明循对之前追封给石凤歌的“仁德皇后”的谥号不满意,就拿了写满谥号的折子仔细与石勇再商量了石凤歌的谥号。石勇盯着那跌落在地上的鲜花,最后胡乱点了一个谥号,皱着眉头离了皇宫。
最后石勇还是未将本已选定的石族女子送入宫,石青瑜的话让石勇多了几分反心。
待石青瑜把石太后宫中的人都换了几回,玉彦落罪的消息如上辈子那样传了过来。玉家在落罪之前也是一名门望族,可如今根基几乎毁尽。除去玉彦玉容虽还有几个玉家旁支残存,但那些人家的几个玉家儿郎因容貌出色,早已因生活所迫委身于贵人,已被消磨得毫无志向,只知向权贵献媚讨好。
玉彦玉容一回京城,那样姣好的容貌就引得许多男女觊觎,但谁都暂无康顺长公主的嚣张跋扈与愚蠢敢对其下手逼迫。可随着玉彦任了御林军左都尉,玉家兄弟就不仅仅只是这些权贵在床榻席间的谈资,而成为许多势力针对的敌人。御林军是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都尉分别由士族、明循与明律势力瓜分。玉彦初任官职,就担此重任,不仅引士族与明律注意,更加让明循身边几个所谓忠心官员嫉恨。玉彦既无根基又招人嫉恨,怎能不迅速得了罪名入狱?而且这罪名还是有关谋害石凤歌一案,石凤歌乃是明循心病,明循也未细问,就直接将玉彦收押。
石青瑜听得此事,并不着急,她在玉彦任御林军左都尉的时候,就料到能有这么一天。
玉彦不同于旁人,他们那些人没遭遇过流放的日子,不知道如今安稳富贵的日子又多难得,但玉彦懂得。虽玉彦身上自带着一股正气,但经过那一段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