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你以为赌约是你开结局也由你决定吗?”魅惑的声音逸出轻抿的唇中郑锍笑谑地锁视着她扇尖抵着车辕“朕没说停这个赌就必须继续。”
名字被他唤出口归晚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他是暴怒之极才会如此笑在如此笑容的注视之下身子都感到僵硬起来:“皇上九五之尊怎会与我一介女流斤斤计较……”如果计较了有损你天子之尊。
“拿这话激朕……你以为同一个办法能在朕身上用两遍?”
轻耸肩归晚现出莫可奈何的神态:“皇上真要这么想归晚也莫可奈何皇上以仁义治天下凡事当要三思才好。”
闻言郑锍微一怔这才体会到这女子的可恶笑里藏刀处处拿捏七寸之胁偏见她此刻没有任何伪饰地狡黠一笑丽如绚阳他心中怦然一动顷刻间哑然。
捕捉到郑锍表情刹那的松动归晚微微诧异。也许今日占着上风是她而非皇上这个荒谬念头骤然冒进脑海随即又被她一笑弃之。
此刻未占优势是因为他为她所惑吗?以扇柄支颚郑锍静默半晌怒气渐敛眸复清睿:“既是如此那赌约之事就作罢。”
“是……”归晚简单地应了一声。虽然这是心中所期望的结果但是成功来得太快几乎没有波折让她心生疑窦还略有些不安。总觉得对方的目的远不止此。
此刻小巷中静地鸦雀无声沉寂的有些窒闷一墙之隔的相府却是人生嘈杂唏嘘赞扬喊叫时传入耳一静一动截然相反宛如两个世界就在郑锍沉默归晚惶然之时一声尖锐地近似突兀的高喊“河南巡抚仙九重一盆”的声音划空传来。
“河南巡抚?”嗤笑一声郑锍随意至极地将脚搁在车辕之上侧缓然道“听说今日相府小庆如此盛况朕可真算没白来……”
听似赞实则讽归晚抬眸见他笑如熏风并无不快之色一时难测其心意淡然以对。
在巷中听着一声声的传报郑锍挑起一抹笑:“朕到底是低估了楼相不但牵制着六部公卿还手握着地方官员……夫人你来告诉朕楼相于本朝到底是利是弊?”
棘手难题被他话锋一转扔到自己的面前好个狡猾如狐的皇上。
“皇上问错了。”
“问错了?”一扬眉郑锍半眯魅瞳笑问“如何问错了?”
“先皇上问错了对象这话应该问三公九卿该问朝中大员不该问我这一介女流;其次皇上乃九五之尊自有天子气概用人不疑这点气量岂会没有?”
郑锍一瞬怔住既而立刻扬声大笑。
“好好……”又拿话来僵他眼前的女子看似柔弱字字珠玑句句尖锐让他恨得直咬牙偏偏又蕴着一丝莫名的不舍“好一张巧舌如簧归晚你如此锋芒逼人不怕朕狠下心来毁了你吗?你真当朕会无止境地纵容你?”
见他话音阴冷怒显于外归晚暗暗心惊颔道:“是皇上让我回答问题难道坦然直言也有错?”受了委屈似的声调寸步不让。今日占了地利之优她就不信皇上能当场难。
明知她所表现的委屈做假的成分居多听着她婉然悦耳的声音心中某处软了有怒也不能散了一半剩下一半郁在胸中郑锍沉着俊颜看着她对他永远是带着七分的虚假越来越不喜欢这感觉犹似雾中赏花怎么也看不真切。难道这份真切就如此难求?
“既然要坦然直言那么今天我们就畅所直言一番”脸色缓和郑锍用扇点点车辕“不累吗?还是过来陪朕坐坐吧。”最后一声竟是柔意起。
本来无什知觉被他一声提醒归晚只觉得双腿已近麻木可惜这车辕是万不能坐的而周围根本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轻摇头一脸怡然:“不累多谢皇上好意。”
“同一个问题你拒绝朕两次难道朕的好意你就如此不屑?”他的恩惠天下人伏相望偏偏她虽是笑颜相待实则拒之千里。
诧然地对上郑锍的眸竟然看到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她折蹙柳眉转移话题:“皇上想要畅所直言一番归晚站着答才合规矩。”
冷哼一声郑锍不置可否睨锁着归晚停顿片刻问:“你以为……今日在相府范围朕万事不能张扬所以处处受制?”
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归晚坦然淡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整个京城都在朕的掌握下相府今日的风光能持续多久?南郡王两月之前已经回封地了端王虽然平反但是官降两品大不如前。难道你认为楼澈联合这两人能赢?”
这半年中先是北师上京接着南军北上两军实力相当不能在京城相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然而经此僵局皇上不得已为端王平冤洗去“枫山之变”的嫌疑。从表面看来楼澈占了上风先是让北师无功而返后是逼得皇上让步。可是仔细一想在这其中楼澈政盟点滴便宜都没占到。为了制衡皇上的军事力量调动了南郡的守备力量北师所用由国库负担而南军所用却是南郡负担此消彼长一郡之力怎能与一国抗衡?而端王明升暗降大权旁落有名无实。因此半年来看似表面风光其实凶险非常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这一笔一帐归晚心中自是清楚悠淡吟声道:“皇上就有必胜的把握?就算胜了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江山可是皇上你的稍有损伤最心疼的还是你吧。”
“手上长了恶瘤应该先行割除总不能等糜烂全身朕可不会因为舍不得一只手坏了整个身体。”
“可惜现在还没生出恶瘤就要砍去手难道这就明智了吗?”
与楼澈之争危害到朝堂一战之下两方都会有巨大的损失这样的结果就是天子也无法轻松领受吧。
“没了这只手朕也会找另外的手代替这天下间难道会没有人能代替楼澈?”讽刺归晚的天真般郑锍讲地轻柔无比隐透阴寒。
闻弦知雅意归晚立时想到曾经清如水的那个少年被皇上重用在朝堂上展露头角渐渐占有一席之位虽然还不至于危害到楼澈但是想起他入官场的前因后果她还是难以舒怀。略一沉思竟然忘记回答皇上的问。
直到郑锍定定地看着她问:“没人能代替楼澈?他给的一切朕也能给……”
………【皇城烟华 第十四章 扬之水(三)】………
“夫人……夫人!”老管家夹杂着焦虑的苍老声音隔墙飘来倏远倏近归晚闻之却若天籁解了她眼前的窘境。巷角隐藏的侍卫纷纷现身向着马车靠近。
眼看侍卫围了上来归晚暗忖此刻正是脱身的良机正要转身脚下微动两腿酸麻无比举步艰难就在这稍一迟懈之间郑锍悠闲的姿态骤敛从车上纵身而下婉若游龙抢步上前猛地扣住她的手大力擒住归晚猝不及防被郑锍拉到身前微诧地对上郑锍锐冽的眸芒。
“他可以难道朕就不可以?”乍见她想要逃离的模样他为之气结顾不得时间与地点的不适宜也不在乎贴身侍卫因为他的反常都停下脚步愣在当场举止无措他只是狠盯着她看要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似的旁无他顾的专注虽狂犹痴。
“不可以因为你不是楼澈。”手腕被他攫住炙烈的感觉从腕处蔓延而上隐隐生疼她忍着口气分毫不示弱仪静体闲透着如许傲气。
从她悠淡的明眸中映出自己狂佞的神态郑锍越感到心如火烧与其听到这种答案还不如继续看她虚与委蛇就不会像此刻一般放之不得又不得不放微眯的瞳中暗色幽深淡然但是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连他儒雅自如的笑都渗进些微苦色。
一手捏住她的下颚看着风带起几丝抚过她的唇他轻悠地一叹沉敛的双眸更暗低头欲吻芳泽。
心失跳一拍忙不迭脸外后仰极欲避开他的索求未被擒住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向外推谁知他纹丝不动躲避不过已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在呼吸间变得浓浊。
“皇……皇公子。”旁边不知何人出声横插进小巷的空间郑锍倏然清醒唇略偏在归晚的颊边轻吻而过。再俯相望看她面有痛色手松开钳制。
获得自由归晚急退后一大步侍卫们已经在马车边围成圈当的一个几分焦急地看着郑锍张着口又不知如何说。相府门口的喧闹声轻了久未听见报花名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去不一会儿就会有人路过小巷如此情景该当如何?
意识到不能久留郑锍邪佞之态收起郁色暗藏于深瞳中看向归晚薄唇成线微微勾起成弧精芒掠眸隐含残冷。
“看来朕对你的纵容……已经出乎朕的意料了”郑锍自嘲似地笑语“但是这其中的代价你可不一定承受得住归晚……”最后柔声轻呢魔咒般地出口他挥袖折返头也不回地向车而行上了马车黑色帘子一撩一落挡住了所有车外的视线。
巷子的另一边早已牵出了好几匹马侍卫们动作迅地上马马车夫扬鞭马车转了个方向轱辘的车轮声伴着阵阵马蹄渐行渐远。
归晚背过身向着巷口走去手腕依然有些痛楚拉起衣袖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清晰的如爪红印边缘处甚至泛紫轻柔地抚了抚她松了口气皇上的脾气本已是难测之极今日更见张狂乍怒乍郁起起伏伏……
“夫人……”快步而来老管家面露喜色“夫人你可到哪里去了?这半天不见你我还当……呸呸你看我这老嘴尽说些不中听的。”絮絮叨叨地念着他走近一看现归晚的面色有些苍白暗惊。
“夫人?这是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里头闹了点我出来散散心。”转眄一笑掩饰而过。
点头相和老管家将疑问堵在心间夫人是相爷的掌中宝下人只有尽心伺候不敢多加干涉。
“相爷呢?”随着管家回到院中眼见周围都是相府下人在忙碌人衬花花映人处处繁花似锦其中偏不见相府主人。
“相爷在书房和来访的官员议论正事。”从旁一招手让下人端来椅子放在花院的荫蔽处让归晚依坐一边可以小憩一番同时还可以赏花为乐。
“书房里都是些什么人?”漫不经心地问道归晚靠着椅子一手支颊将院中美景收进眸中。
“是京中几部的大人还有几个下相河南覃州的巡抚还有……”恭敬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却在最后显得有些吞吐。
“还有?”归晚扬眉。
重重点了几下头老管家神态无奈解释道:“今天还来了个怪人送花不止还自称有经国济世之才相爷还召见了他居然还让他到书房议事……”也许是从未遇到这种事老管家的话音里还透着好奇不已。
轻恩了一声归晚不置可否默默地在院中等待着这一等直等到日落山头华灯初上。也许是耐不住沉闷书房门终于打开。鱼贯而出几个锦衣玉带或老或少的官员都是一脸肃然正色走出房门之时还在互相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几人瞥到院中有人探眼而望见到簇花而坐的归晚无不露出惊艳之色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转过头去低头而行往院外而去。
跟在最后的居然是一个布衣男子这本没有不妥但是跟在一群华服官员之后却显得有些奇特。归晚立时明白他就是老管家说的怪人只见他向自己看来没有任何表情犹如未见一般也跟随其他人的步伐离院而去。
等官员们都走净了归晚站起身向书房踱来还未上台阶书房门一开一合楼澈走了出来。
“归晚?”挟着满园芍药的馨香楼澈笑看着她。
踏上台阶归晚恬然含笑:“夫君可算是忙完了……”似叹。
“等久了?”执起她的手慢慢向花厅走去“用膳不必等我小心身体别把自己饿着了。”
轻偎着他心头踏实归晚笑而不答。
花厅已是灯火熠熠玲珑站在桌旁看见两人来到忙吩咐下人开饭。一桌子热气腾腾的佳肴只闻香也勾起了几分食欲。
杯盘交错看见楼澈两杯酒下肚归晚暗讶放下玉箸问道:“夫君今日心情这么好是碰到什么喜事了?”
“一个人”看着醇色在酒杯中晃悠楼澈说道“今日得了一个对我大有助益的人。”
是指那个布衣的青年?居然能得到楼澈这么大赏识:“哦?依夫君的说法比管修文更有才学?”
听到这个名字楼澈酒杯触桌厌色淡浮。当初在府中就觉得与他有无法消弭的鸿沟如今果然应证了想法此子手段狠辣做事果断俨然又是朝中后起之秀此刻虽然气候不足假以时日必成大患。而对于他最让楼澈厌烦的并非是他日渐雄厚的实力而是他的眼神澈如水又带着痴态。
那痴迷之状似乎专为归晚……心头一阵烦躁见归晚自然脱口这个名字显见是坦然楼澈释然答道:“此人的才华不是状元之才和管修文截然不同。”
轻撇嘴归晚笑出声:“莫非他是将才?”看那布衣青年的样子不像将才相比林瑞恩感觉上差了什么……
“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没有领兵做战的才能”见归晚嗔然的娇态楼澈轻怔谁都无法想象即使成婚已经三年有余每见她如此宛自天成的笑他都为之怦然心动似乎有此已经万般满足了“他的才能在于能取代朝中任何人。”
见归晚闻言眉轻折楼澈解释:“得他一人等于得一家族。你可听说过南方的舒氏?”
在三娘的薄子上似乎见过记录隐约还记得三娘曾评说此家族世出武林但是经营有道家底丰厚。归晚瞅瞅楼澈:“舒氏又如何?”
“这个家族人才辈出行事缜密不出几年就在南方展露头角前景可观。”
得一人得其家族原来是这个意思最后一口羹入喉归晚抬起头看着楼澈本欲把今日之事告诉他眼前看来不是时机心中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这朝中矛盾本已激烈何苦再添上一笔他与皇上真要嫌隙更深这平静的日子只怕也过到头了……
隐见忧色悬于她眉间楼澈柔声问:“身子不舒服?”
摇摇头归晚绽开笑:“在花园坐久了这花香熏得我直泛困。”
仔细看她倦色已现楼澈心疼不已站起身牵起她的手:“既然累了就别硬撑快回房休息。”伸手抚过她的在稍轻顿在她站起之时轻楼纤腰。
虽然知道归晚并不孱弱却总是不自觉地想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如今时局不稳只有这一座相府似乱涛中的方舟任凭外界如何的明争暗斗这里永远鸟语花香。
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换来的不过是一隅的安逸晨曦初现看归晚对镜梳妆院内院外看归晚笑语流连……
一生醉于权术只有他知道权势得之不易去之却在顷刻之间。
“夫君在想什么?”绕着廊道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归晚偏看着楼澈。
楼澈轻抚她的脸颊呢喃道:“胭脂点玉。”推门而进点起蜡烛室内瞬时明亮绵缎罗纱的帐幔流苏飘摇的琉璃宫灯红木雕制的梳妆台。
解下头上饰物任由黑铺泻归晚烟波流转:“看来夫君对芍药真是情有独钟。”这胭脂点玉是芍药名品今日送到府中不少。
她这一笑真如拨云见月说不尽的风流雅致楼澈哑然默然地看着她洗尽铅华长飘飘随意自如之至。
抱起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绸被看着她闭上眼帘直到呼吸平稳现出酣甜熟睡之态他才定下心落一吻在她颊边浅言低笑:“这胭脂点玉哪里说的是芍药。”恋恋不舍地再三望之。这才又起身走出房外。
在房中感觉只有半刻时光出门之时才现月上柳梢头。
老管家和楼盛站在院口等楼澈走出内院两人都是恭敬地低下头。
“听说今日有人送过一盆牡丹?”沉声问道楼澈淡笑里含着肃杀。
“是”管家跟在他身后向议事厅走着“听说是过路马车上的老爷送的。”
“今天夫人见过谁?”归晚有些心不在焉他虽不动声色却暗记在心。
“这个……”额上现出汗光老管家支吾以答“夫人离开过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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