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我就想让你知道，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价值！”
说着，秦无炎一只手已放了那闪耀着光辉的羊皮纸上。
他没有按下去，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沈奕。
沈奕依然一声不吭。
“说话啊！”秦无炎愤怒地大吼：“你哑巴了吗？”
沈奕终于开口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的声调不高，却无视空间距离，直传至秦无炎身边。
“其实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对吗？”沈奕继续道。
“你只是想向我展示你的存在。”
“你想让我后悔，痛心，后悔曾经一时的仁慈，痛心曾经无情的决断。”
“你希望我对你呼号，哀求，祷告，甚至祈怜。”
“哪怕是我动之以情，劝说你不要傻到为了复仇放弃自己的命，也能昭示你的成功。”
“你想狠狠的打我的脸，让我为曾经的行为后悔……不管是哪种。”
“你想证明我的错误，想看到我低声下气求你……”
秦无炎怔怔地看着沈奕。
沈奕依然冷酷无情。
他说：“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当初的事，我做了，我就得承担后果。”
“你做得很对，这是对你来说，能够报复我的最好办法。”
“把你的手按下去吧，写上你的名字，写上你的编号，用你的生命去换一个打败我的机会。”
“遗憾的是，你自己看不到那一幕了。”
秦无炎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奕。
为了这一天，他等待了也不知多久。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沈奕看到自己和魔鬼契约时那惊讶的表情。
沈奕说得没错，他幻想过沈奕痛苦流涕哀求自己，也幻想过沈奕苦口婆心劝说自己，更幻想过沈奕怒发如狂斥骂自己，搬出条条道理驳自己一个哑口无言。
他自认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如沈奕，也正因此，他期待着沈奕用他强悍的语言和似是而非的道理驳斥自己。
他想看沈奕那“丑陋”的表演，然后在他自以为要成功的时刻，签订契约。
非如此，不能给沈奕一个痛快淋漓的打击！
他将一切都想到了，却惟独没想到沈奕的不屑一顾。
这不可能！
这不合道理！
难道他不知道恢复了全盛实力的埃德蒙有多可怕吗？
难道他不知道在这领域下，一个全盛的埃德蒙甚至比二十个炼狱教派的冒险者加起来都更恐怖吗？
他凭什么还敢如此嚣张？
山坡上，战斗还在如火沸腾着。
冒险者们彼此厮杀，鲜血早已将大地染红。
天空中的战机由于埃德蒙的缘故，稀稀落落早已不剩多少，帝**的攻击由于战机的凋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期，在新的部队到达之前，这里依然是冒险者主导的战场。
惟有沈奕还站在山头，冷冷看着秦无炎。
他知道秦无炎想看他的“丑态”。
那或许是他临死前最后的执念。
也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最想看到的一幕。
所以只要他还镇定着，冷酷着，装逼着，秦无炎就按不下那只手。
因为他不甘心！
埃德蒙有些焦急。
可他没法催促。
他也很清楚这个时候支撑秦无炎的，正是他对沈奕的恨。催促只会适得其反，对于一个立志以死复仇的人来说，别说炼狱教主，就算是最高议会都没什么让他可害怕的。
秦无炎摇摇头，他猛地大喊起来：“我不相信！”
他把手猛地往后一收，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沈奕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
沈奕同样向着山下走去。
说来也怪，这山坡上数十名冒险者打成一团，竟然就没有一个找上沈奕的。
狂野如奥古斯塔，找上的是洪浪；桀骜如阿斯廷，找上的是华天睿；阴险如克利夫，竟是与阿修罗战了起来——他情愿和那阿修罗打，也不情愿和沈奕交手。
沈奕就这么向着山下一步步走去，偶而有几个不开眼的蜘蛛机器人或者野战步兵上来攻击他，直接被他身后的赵灵儿解决。
他背负着手，向秦无炎走去，同时漫声回答：“没有为什么，你秦无炎在我眼里，不过一跳梁小丑。你说的没错，我当初之所以放过你，不是因为我仁慈，不是因为我良心发现，仅仅是因为我看不起你。于我而言，放你一马，就象是抬抬脚，放过一只蝼蚁一样，不值一提。既然只是蝼蚁，又怎么可能让我惊慌失措？”
“可现在这只蝼蚁正在让你走下灭亡！”秦无炎大吼着又前走了几步。
沈奕继续前行着，在炮火中穿梭，步履翩然，不见一丝窘态，随口回道：“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现在向你求饶，你就会放过我……你不会，所以我也没那个必要。当然，不能否认，也许我会被埃德蒙打败，也许我会趴在他的脚下哀求求饶，可这些你都看不见了……那个时候，你只是个死人，你什么都不会知道，更什么都不会看到。”
沈奕继续前行，慢条斯理地说着。
埃德蒙皱了皱眉头。
他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对秦无炎说：“不要和他废话了，立刻订立契约吧。”
“闭嘴！”秦无炎愤怒回吼：“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契约我会和你订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蛋！”
埃德蒙被他训得老脸上红光一闪，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是自己有求于秦无炎，只能隐忍下这口气。
隐然间他觉得有些不对。
沈奕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他重新看向远处沈奕，只见他正步履悠闲地向这边走来，目光中闪露出一点亮光。
那是……杀气！
不好！
埃德蒙心中突然醒悟，他失声大叫：“无炎，快回来，他要杀你！”
秦无炎愕然转头，看向沈奕。
那一刻，沈奕突然身形一闪，化出三个分身。
这三个分身直接出现在距离沈奕千米之遥的地方，正位于沈奕于秦无炎的中间一带，直接缩短了双方一半的距离，且刚一出现就对着秦无炎狂冲而去，手中枪已一起对着秦无炎开火。
秦无炎怪叫着后退，手已向着后方那张魔鬼契约抓去。
说是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与编号，其实只需要将纹章按在契约上，点下确认后即可完成。
子弹的速度很快，秦无炎的速度也不慢。
眼看秦无炎就要抓住那契约，远处沈奕突然吼了一声。
“嗥！”
这吼声如龙吟虎啸，震得秦无炎精神一颤。
正是迪亚波罗的意志结合圣龙咆哮所发，即使是秦无炎这样心萌死志的人，乍遇之下也不免一个失神。
抓向契约的手不由一滞。
同时沈奕身形一闪，本体已代替了一具分身，对着秦无炎又打出一枪。
子弹在空中呼啸出雷霆怒焰，正是射月加重炮。
埃德蒙怒吼着扑上，他拼着自己中枪也绝不让沈奕攻击到秦无炎。
然而就在那子弹要打中埃德蒙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急速回转，绕过埃德蒙的身体，直飞他背后。
此时秦无炎终于从震慑中醒来，反手抓向契约。
“确认！”秦无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
一道亮光在他身上骤然升起，直扑埃德蒙，仿佛在两人身上搭起了一座桥梁，秦无炎的身体迅速枯萎下去，埃德蒙的身体则开始一点点的恢复，白发转黑，佝偻的身体重变高大，仿佛时光倒流，变得重新年青起来。
与此同时，以双A级穿甲弹为基础的射月也狠狠打在了秦无炎身上。
打在了那个属性减半，没有自身防御与相关防护技能的秦无炎身上。
轰！
巨大的爆炸在秦无炎身上升腾而起，秦无炎整个人被炸得粉碎，大片的血肉冲天飞起，散布四周，血水浇灌了埃德蒙一身。
这一枪杀死了秦无炎，同时也将正在进行中的生命转换彻底终结，使得埃德蒙最终只得到了秦无炎三分之一的生命，最重要的是，它未能将所有反噬力量转移。
大半的反噬力量依然留在了埃德蒙身上。
“不，混蛋！”一头灰发，全身浴血的埃德蒙仰天发出不甘而绝望的呐喊。
功败垂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略转移
一枪得手，沈奕立刻停止前冲步伐。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冷静看着埃德蒙。
虽然埃德蒙没能回复到如日中天的时刻，但部分回复，也使他不再是先前的强弩之末了。
野兽就是野兽，一旦给了他生机，反扑就绝不可小觎。
所以他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死死盯着埃德蒙。
“沈奕！”埃德蒙已从牙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恨！
恨之入骨！
其实埃德蒙从来不是一个为了消灭对手而把自己榨空的人。
他敢于并乐于使用领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秦无炎和魔鬼契约为他的底牌。
就象陈云涛有重生，所以不怕死一样，在某个方面有了底气的人，总是不吝于表现自己在该方面的强大。
直到这底牌因为某种原因失效，你才会发现之前的许多行为，其实都是一种挥霍——他再不能象之前那样，随意而不心疼地使用任何能力了。
正因此，埃德蒙竟然克制住了他的愤怒，没有出手。
他同样死死看着沈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竟给人火花四溅的感觉。
埃德蒙的目光收缩着，然后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这让沈奕微感愕然。
埃德蒙已低沉着嗓音道：“沈奕，你果然很让我吃惊，我必须承认，你的确是个好对手。谢荣军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一个非常擅于利用环境与时机的人。对付你这样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你在一个最简单的环境里，以速战速决的方式，打一场最没有变化可能的战斗。”
沈奕耸耸肩：“可惜你没听他的。”
“我需要考虑许多东西，比如一场完美的胜利，一场碾压式的战斗。”
“历史告诉我们，全攻式打法不符合现代足球潮流……战争也一样。军事或许应当服从政治需要，可前提是你能掌握局势。如果不能，那么你想要的越多，你失败的可能就越大。”沈奕漫声回答。
“是这么回事。”埃德蒙深深点头：“我犯了贪心的错误，我本应该再稳一些。”
“你的确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可惜到现在才明白。”沈奕很认同他的说法。
看来埃德蒙已经从最初的强势碾压的心态中彻底解脱出来了。
这也难怪。
随着秦无炎的死，埃德蒙实力恢复失败，第二法则无法解锁又使得炼狱教派无法发挥以逸待劳的优势，一方拥有多达四十余名冒险者，一方二十名冒险者同时还带着大量的部队，双方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埃德蒙握了一把好牌，奈何却没打好，计划中的海天盛宴硬生生让他给做成了无遮大会，再不能象之前那般肆意嚣张。
“现在也不算太晚！”埃德蒙突然道。
他手臂一扬，对着天空遥遥一指：“我宣布，解除第二法则！”
他竟是要进行再一次的法则解除。
所谓的用计，以智取胜，通常都只存在于劣势一方，强势方既无意义，亦无必要过多考虑这类问题。只有当形势变化，强势方渐渐失去优势，力量不再成为依仗时，许多原先不会去思考的问题就会浮出水面。
在这刻埃德蒙的头脑清醒后，他便意识到，由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已经不可能再主导这场战争的胜负。
与其勉力维持，到不如将胜利的希望放在克利夫等人身上，毕竟炼狱教派一众冒险者现在实力保存完好，缺的只是一个发挥机会。
认识到这点后，埃德蒙立刻做了一个战略方向的大转移，决定全力以赴解锁第二法则。
这固然会让他的实力进一步削弱，在对上沈奕时胜率降低，却能为其他人带来更大的胜利机会。
当然沈奕也有可能再次阻止，但是埃德蒙相信，沈奕对法则的理解能力绝不可能超过自己，他真要干，自己也不介意在这方面和他拼一把。
这一次他赌对了。
沈奕的确没有能力再阻挡第二法则的解除——空间之子的身份与对法则的领悟完全是两个概念。沈奕之前的行为，具有一定的侥幸成分，很难复制。
而且就算能再度复制他也不敢。
一次冒险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关，多次冒险，无疑就是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在最高议会眼中，那不啻于自杀。
天空中那道金色丝线再度飞扬出炫目的光辉。
随着这光辉的出现，所有冒险者同时感到那制约他们力量的束缚已然消除。
“嗷！”兴奋的呼叫声此起彼伏的出现，炼狱教派的冒险者已同时发动了血统变身。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大家由于实力受限的缘故，虽然打得热闹，生死危机却不大。那么这一刻随着第二法则的解除，拥有了使用主动能力的冒险者们，才真正发挥出他们恐怖的杀伤力。
尤其是属性降低和防御消除两大/法则依然存在，攻击的有效性与威胁性也大幅度增加，死亡几率也随之大大提升。
而对于炼狱教派的冒险者来说，虽然他们的人数处于较少的一方，但是他们的压箱底牌尚未动用，这刻更是同时呼号着发动血统。
“嗷！！！”伴随着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奥古斯塔身躯已涨大如巨人一般，轻轻一脚踏出，一拳挥击，正砸在洪浪的斧面上，将他一拳轰飞出去。
随后对地一拳，只听轰隆隆一连串震响，大地一片颤抖。
这一拳不是技能却胜似技能，震得数台终结者飞起，奥古斯塔已是一个环臂横扫，将挡在身前的终结者尽数打成铁饼。
第二法则的解除几乎在一瞬间就将整个局势搬了过来，三区联盟立时陷入危难处境。
“糟了！”看到这一幕，沈奕也不由变色，他大声叫道：“灵儿，回去帮忙！”
与埃德蒙一样，沈奕其实也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后方，他留在这里，只是想拖住缠住埃德蒙。
他还想让天魔蛊也追过去，但是下一刻，埃德蒙已大喝出声。
“爱娃！”
爱娃一个闪身已从山巅直接出现在埃德蒙身前。
埃德蒙大手一抓爱娃肩头，一道光芒从他身上升起。
“不好！”沈奕知道不妙。
他想退，埃德蒙却已不愿给他机会，对着沈奕遥遥一指：“跟我走！”
空间传送术！
这一下却不是大预言术的能力，而是埃德蒙直接运用复制异能从爱娃身上复制过来的一个纯传送能力，再加上他自己的超凡规则理解，直接突破技能限制，将沈奕也包了进去。
下一刻，埃德蒙与沈奕已同时原地消失。
这一次，埃德蒙是彻底贯彻了谢荣军的建议，绝不再给沈奕任何利用环境的机会，要把他彻底隔离群众！
看着两人消失，爱娃悠悠叹了口气，却终究什么都不说，一闪身再度消失，出现时已来到己方一名冒险者身边，随手一抓，一移，将那冒险者带离原地，三区联盟三名冒险者的联手攻击就此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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