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莫家学堂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南若璃若有所思道。
“即便如此,莫子虚还是凭一己之力,成功认养到了儿子,这就是第五代莫嗣安。第五代莫嗣安是最后一个享受过莫子虚疼爱的养子,这种疼爱是空前绝后的。莫嗣安的身边时常跟着三类人,一类人在莫嗣安进食前试毒,一类人在莫嗣安如厕后验毒,还有一类人藏在暗处,保护莫嗣安不受暗器伤害。”
“莫子虚真是被中毒吓怕了。”南若璃不由调侃了一句。
“匪夷所思的是,就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莫嗣安还是在一年之后死去了,死因不用说,依然是中毒。”
“我就知道。”南若璃情不自禁地对莫子虚和莫嗣安产生了同情,“总之莫嗣安就是逃脱不掉中毒身亡的厄运。”
“说来讽刺,莫子虚取这个名字的本意,就是希望子嗣平安,却不料子嗣全部死于意外,而且是同一种意外。”
“你刚才说,第五代莫嗣安是最后一个……什么来着?”
“最后一个享受过莫子虚疼爱的养子。从第六代起,‘莫嗣安’这个名字完全沦为‘死’的代名词。从书简的描述来推测,在短短一年之内,带着‘莫嗣安’这个名字死去的宗家弟子就有十余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在第五代莫嗣安死后,莫子虚心中万念俱灰,彻底放弃了认领养子的想法。”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因此而死?”
“书简上并没有说,其他三家猜疑的重心也聚焦于此。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猜测。莫子虚可能并没有真正放弃养子,而是将莫老头叫到自己跟前,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以后莫嗣安的事情就交给你,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他活着,哪怕只是看上去活着。’之后,就有了卧龙潭下的地穴,接着就是莫嗣安和青苇的离奇失踪。再之后的故事,你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了。”
听完魔翎离奇的讲述,南若璃好久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想到之前在地穴中的遭遇,才忽然意识到这离奇的故事距离自己是这么的近。之前每每看见莫嗣安欺凌学堂弟子,自己心中便有说不尽的愤慨,如今回想起来,这份愤慨已经染上了一层悲凄的颜色。
窗外的雨声渐弱,魔翎轻轻推开窗户,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若璃静静地喝着温凉的茶水,感觉明白了很多事,又觉得很多事越来越模糊。
“天色不早……”“大峡谷中……”魔翎转过身的时候,两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到了一起。
“你先说吧。”魔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峡谷中,我并没有中什么陷阱,我是被人迷晕过去的。”南若璃正色道,“一开始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因为在雾中你们的身影很像,而且不管我怎么呼喊,你都没有回应。”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魔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听到回应,是因为那迷雾有玄机,置身其中就听不见三步之外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南若璃尴尬地埋头喝了一口茶,“那是我误会你了。”
“小事而已,你不必介怀。”“……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对我下的迷药?”
“我大概能猜出来他是谁,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魔翎伸手止住了南若璃,“重要的是你和瑶儿都没事。而且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他只迷晕了我,你却相安无事?”南若璃不满地说道。
“啊?”魔翎简直哭笑不得,“你在意的是这个地方吗?”
“要不然呢?”“……真是服了你了。”“哼……”
“关于这次大峡谷的事情,你跟南伯伯讲了多少?”“没有说太多,就说我们进了大峡谷,然后中了陷阱,接着就逃出去了。地穴的事情,我没有跟爹爹说。”
“没说就好……”魔翎低语道,“冲到谷底两具尸体,算上莫老头的一具,青舟和青苇应该逃出来了一个吧……”
“你在嘀咕什么呢?”南若璃不满道,“我可不担保能够瞒住爹爹很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魔翎叹息一声,只希望在事情败露之前,逃出生天的那一人能够就此永远地从莫家视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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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时节来到了春末,镜山的草木愈发显得青葱翠绿,四处散发着生命力。结束了略显漫长的疗养期的伏琴,背上的掌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魔翎决定去一趟青龙城,寻找晴鸢商议联手之事。当然,这一次,魔翎是作为中间人,“替代”魅羽出面与晴鸢商谈。
晴鸢平日神出鬼没,为了找到她,魔翎几经周折,勉强是通过钱掌柜向晴鸢发出了见面的邀请,不料得到的消息让人有些沮丧:小女子近日事务繁忙,请魔翎公子静候佳音。
这可让魔翎有些为难,回镜山去等吧,担心路途遥远消息不畅,在青龙城等吧,又恐食宿花销负担不起。伏琴的态度很干脆:“这个叫晴鸢的,本事不大,架子不小,咱们回镜山吧!”
“不好,不好,”魔翎想了又想,“还是呆在青龙城比较妥当。”
于是乎,伏琴摇身一抖钻进了玉佩中,魔翎则腆着脸皮,敲响了竹一堂的店门。
“魔翎兄,你怎么到青龙城来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开门的正是竹千重。
“已经痊愈了。”魔翎拍了拍胸口,“青虫兄给的药果然有效,越到后面恢复越快。”
“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快了……听魔翎兄你的描述,那种中毒症状,没个一两个月毒素是祛除不净的。”
“我说没事了就没事了,总之就是没事了。”魔翎将竹千重推进了屋,“我要在青龙城呆上一阵子,咱们又能时常见面啦。”
“这个……”竹千重面露难色,悄悄将魔翎拉到了一边,“魔翎兄,你前阵子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奇怪的人?”
“啊?为什么这么问?”魔翎一脸茫然,“没有吧?”
“上次你在老爹的房里住过以后,那间房子就时不时在晚上闹出动静,吵得老爹好几次睡不好觉。就在前几天,老爹告诉我说,他在半夜看见有人蹲在窗户上,一直盯着他看,吓得他动都不敢动,一夜没睡着。”
“你爹是练家子,怎么还会怕这些事情,逮住那个家伙问个明白不就行了?”
“说得容易,老爹他一把年纪,没吓出病就算好事了。再说,老爹跟那些动不动就比武斗法的练家子不同,他那一招半式,也就唬唬小偷强盗。”
“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蹊跷……那之后呢,那个奇怪的人还出现过吗?”
“我不知道。前几天那件事之后,老爹吵着要换房间,可你也知道,咱家这店就三间屋子,老爹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一直当仓库用。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把仓库腾出来给老爹住,老爹以前那间房反倒是空出来了。”
“这个……”魔翎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你爹他是不是对我有一肚子的怨念。”
“这倒没有,他没想到这事跟你有关,”说着,竹千重的声音更低了,“我也没告诉他,你在追查莫家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就替你留意留意,如果那个人再敢来,我一定抓住他问个清楚。”说罢,魔翎拱手告辞,出了店门没走多远,就被身后的竹千重叫住了。
“魔翎兄——”竹千重挠了挠脸颊,“既然老爹那间屋子空出来了,你就住那吧。”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再有别的什么奇怪的人找上来……”
“再说了……”竹千重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视线飘到一旁,“如果那个人是你招惹来的,你就应该亲自把他赶走。”
“对啊。”魔翎一拳砸在掌心,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那我就替你们捉一次鬼。”
看着魔翎“蹬蹬”上楼去的背影,竹千重嘿嘿一笑,转身关上门,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魔翎在竹一堂一连住了数日,每天夜里都守在窗边注意动静,可惜始终没有看见竹千重所说的奇怪的人。
这天晚上,魔翎在窗边坐得又困又乏,便起身开窗,想要透透空气,不料一张白色纸笺随着窗棱滑出,飘悠悠掉了出去。魔翎眼疾手快,一把拈住了下坠的纸笺,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字,睡意顿时消散在了九霄云外。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一四二三。
这是什么意思?魔翎将纸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放过每一个角落,还是只找到了这几个字。魔翎便将伏琴叫了出来,依照伏琴的主意,又用火烤又用水浇,折腾了整整一夜,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二人为了这四个字费尽心思的时候,竹千重忽然给魔翎送了一封书信。信角落着一个“钱”字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傍晚时分,沁心楼备茶恭候大驾。
魔翎读完书信,将纸笺揣进怀中拔腿就跑,竹千重在后面怎么喊也不管用,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魔翎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到了沁心楼,时辰还未过晌午,魔翎向掌柜要了一间房,“蹬蹬”跑上楼之后,先将房门锁了起来。
伏琴从玉佩中探出身子,疑惑地问道:“时候还早,你这么着急过来干嘛?”
“上次就让晴鸢占了先机,这次咱们再不能吃亏了。”魔翎先将房内四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样,接着跑到阳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伏琴看着魔翎忙来忙去,便不慌不忙地来到桌前,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到魔翎忙完了,方才开口问道:“准备妥当了?”
“妥了!”魔翎擦掉额头的细汗,满脸都是欣喜之情,“我刚刚看过了,这个房间阳台的视野是最好的,过往行人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待会晴鸢要是来了,我就悄悄躲在这里,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伏琴抬眼望了一下窗外高悬的太阳,静静地呷了一口茶,“你就慢慢等吧,晴鸢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
魔翎看见伏琴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撇了撇嘴,独自取来一张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阳台中央,俯瞰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一副惬意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空的太阳缓缓西斜,魔翎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才发现是伏琴在推自己:“醒醒,魔翎,时辰差不多了。”
“什么时辰了?”魔翎惊得一跃而起,“晴鸢到了吗?”
“已经酉时了,”伏琴说道,“我刚刚出去看了一下,大堂里没有看见晴鸢的影子。”
“那就好,”魔翎舒了一口气,又坐回到椅子上,“晴鸢差不多该来了,现在正是监视她的好时机。”
看见魔翎一本正经地盯着街上的人流,伏琴觉得有点好笑,“那你可别再睡着了。”
魔翎一直等到戌时,也没有看见晴鸢的踪迹。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夜色将要笼罩青龙城,魔翎终于坐不住了,丢下正在桌旁点灯的伏琴,怒气冲冲地将房门一推,准备去找钱掌柜算账。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哎呀,这不是魔翎公子吗,真是巧啊,你也住在沁心楼?”
魔翎回头一看,隔壁房间门前正依着一名女子。女子头发略显散乱,眼睛惺忪,似乎刚刚睡醒不久。
“晴鸢……”魔翎惊得两眼大瞪,“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沁心楼住了好几天啦。”晴鸢扯了扯缠在一起的头发,还是没有捋顺,尴尬地嘿嘿一笑,“我都不知道魔翎公子就住在隔壁。”
“……”不知为何,刚刚还燃得正旺的火气忽地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阵阵乏力感,“我今天收到一封书信,上面说傍晚有人在这里等我喝茶。”
“哎呀——”晴鸢一拍手,“我差点忘记了,那封信还是我让音儿帮我送的。真是失敬得很,让魔翎公子等了很久吧?”
“……我也是刚刚才到。”魔翎不好意思说自己等了晴鸢整整一下午。
“那还好,那还好。”晴鸢舒了一口气,冲魔翎招了招手,“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来吧,我叫音儿给你倒茶——还有我这头发,只有音儿才拿它有办法。”晴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钻进屋去,“音儿,快来帮我拾掇拾掇头发,有客人来了——你顺便沏一壶茶,等一下,你还是先把灯点着吧。”
听见屋里叮叮咚咚一阵响,略显昏暗的房间总算是亮了起来。魔翎在门口候了一会,对伏琴使了一个眼神,敲响了晴鸢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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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哎,门不是开着的吗,直接进来就好,魔翎公子。”屋内传来了晴鸢的声音。
魔翎走进房间,看见晴鸢正坐在桌旁,冲着自己不停招手,“魔翎公子,这边来坐。”晴鸢的身后站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帮晴鸢梳理头发。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摆着一壶茶,两个茶杯。女子的半边脸颊掩在晴鸢的身后,看得不甚清楚。
魔翎走到桌前,与晴鸢相对而坐,没等自己开口询问,晴鸢就先介绍道:“她是凡音,我平日里都叫她音儿。音儿,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魔翎公子。”
凡音对魔翎点头一笑,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小女子凡音,见过魔翎公子。公子看上去没有上次精神了。”
“我们之前见过?”魔翎惊讶地看向凡音,脑海中寻不到一丝印象。
“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不奇怪。”凡音朝魔翎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梳理头发。
“我听音儿说,你们之前在钱庄见过,是真的吗?”晴鸢问道。
“钱庄?啊——难道你是那个蒙面人——”魔翎一个恍然,想起来那天在钱庄地下,凡音两招就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场景,禁不住要惊叹晴鸢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也有如此好功夫。
不对啊,魔翎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如果凡音就是那个偷走金色令牌的蒙面人,那她知道的只是“伏琴”这个名字,她又是如何将“伏琴”跟魔翎联系在一起的呢?
没等魔翎想明白,就听晴鸢高兴地拍手道:“原来你们确实见过面,那就方便了。音儿是我的贴身丫头,你不介意她听到咱俩的谈话吧?”
“晴鸢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没有关系。”
“那好,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来谈正事。”晴鸢将椅子往魔翎旁边挪了挪,凑近些说道,“听说公子已经找到了魅羽,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在下没必要骗姑娘——”“哎呀,不愧是魔翎公子,那魅羽她怎么说,有没有重新出山的想法?”“出山,姑娘是指?”
“当然是重出江湖了,”晴鸢说得眉飞色舞,“就像当年一样大杀四方。”
“……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魅羽不是这样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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