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没有回应,于是魅羽转头问向青狼:你说呢?
青狼闻言,连连点头:先生说得对,先生说得对。
魅羽回头再向晴鸢,晴鸢这才咬着嘴唇,极不情愿挤出两个字:那你问。
你刚才说除了凡音和柳七霜,还有人出面救你,这个人是谁?
晴鸢微微一怔,冷笑道:青狼不是说了吗,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骗你的。
魅羽扭头问青狼:是这样吗?
呃——青狼有些拿不准,那个臭婆娘以前说她在镜山和白虎郡都有大靠山,不过她没说是谁。
很好,魅羽点了点头,又回头问晴鸢:你陷害魔翎的目的是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晴鸢不愿回答,于是青狼抢着说道:那个臭婆娘原本想害你,没想到莫子虚横插一手,所以她就只能去害魔翎。
原来如此,魅羽恍然大悟,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晴鸢心灰意冷,终于垂下了高昂的头,我知道你不会救我,我也不会开口求你,你走吧。
好,魅羽点头道,那就是没的谈了?
晴鸢闻言惊然抬头,看见的却是魅羽脸上一抹诡异的狐笑,刹那间的求生**顿时陷入到犹豫的泥沼中,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魅羽已经转身走到了青狼的牢门前。
青狼见状奋然而起:先生,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魅羽将青狼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赤手赤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似一个街边乞丐——不对,青狼双手紧抓铁栏,身子微屈,仰面朝上,嘴唇微张,眼中发光,更像是一条乞食的土狗。
我问你,魅羽开口道,你们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我是被白虎那群畜生害的,青狼提到这事就来气,他们偷走了放在天子阁里的盒子,又陷害说我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文书,最后还污蔑说我是那个臭婆娘的帮凶,这全是他们害的!
那晴鸢呢。
她?我听说她在闹市地下开凿了一个密室,专门供人在里面吸食千日醉,加上之前陷害魔翎的罪名被人揭发,郡守大人想也没想就给她定了死罪。
那个地下密室不是我开凿的,晴鸢从旁插话道,是莫子虚。
谁信呢,青狼不屑回道,就算真是莫子虚凿的密室,那你被他抓住算你倒霉——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静思苑和藏经阁那两把火,是谁放的?
青狼丝毫不作犹豫答道:是我,都是我放的。
听到这话,不仅魅羽,连晴鸢都惊愕不已:天子阁出了你这么个败类,真是造孽。
闭上你的臭嘴,死婆娘,青狼回骂道,我最多放把火,你动辄便杀人,你比我还狠毒。
吵来吵去,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魅羽一阵头疼,凡音摊上这么个主子,白虎摊上这么个同门,才最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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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readx; 其他没有什么想问的了,魅羽揉着太阳穴说道,不过救你不能白救。
我懂的,我懂的,青狼连声应道,先生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嗯——魅羽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余光瞥见晴鸢也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下来这一趟,贿赂守卫花了二百两银子,你看……
我来出,我来出,青狼抢过话来,这钱理所应当我来出。
嗯,出了这地牢,外面有郡守府的兵士重重把守,我恐怕……
不劳先生动手,出去之后我自己想办法逃命,先生只要放我出了这间牢门,青狼这辈子都忘不了先生的恩情。
好,一言为定。魅羽拍板道。
这,这就行了?青狼有些不敢相信,先生只要两百两银子钱吗?
怎么,你觉得还不够?魅羽反问道。
够了,够了,青狼连连点头,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先生说多少就是多少。
说完,魅羽从袖中摸出一把青色匕首,准备替青狼斩断牢门的铁锁。就在这时,身后的晴鸢忽然喊道:先生且慢!
魅羽转过身,听晴鸢说道:先生,我出四百两银子,换青狼一条贱命死在牢里。
你——青狼闻言,青筋暴起,你个贱蹄子还想害我!
哈哈哈——晴鸢仰天长笑,青狼,我出不去,你也休想出去。先生,四百两银子,换你什么都不做,这可比他那条贱命值钱多了。
你敢说我的命只值二百两银子!
笑话,刚刚不是你自己说二百两就够了吗。
青狼面色通红,血口大开,鼻孔冒气,怒发冲冠,紧握铁栏的手臂震颤不已,只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晴鸢咬个粉碎。
魅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对着青狼不无戏谑地说道:她出四百两,你怎么说。
一千两!青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先生,我出一千两。
两千两,晴鸢闻言,立刻接道。
五千两!青狼喊得撕心裂肺,内心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一万两,晴鸢轻描淡写地丢出来了一个让青狼绝望的数字。
但青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根本拿不出万两白银,先生,你不要别她骗了!
晴鸢脸色一狠,接着说道:一枚金色令牌,先生,我给你一枚金色令牌,换他立马闭嘴。
成交,魅羽欣然同意,当即收起青色匕首,抬手便是一记排风拒流,青狼躲避不及,脑门中央正中一掌,当即身形一震,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合眼之前,青狼嘴里还在念叨:晴鸢,我要杀了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青狼昏过去后,地牢忽然安静了许多,魔翎再次回到晴鸢的牢门前,还未开口,便听晴鸢说道:“我生平最恨与道人做生意,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什么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
“真是讽刺,”魔翎接道,“那你一心求道,岂不正想变成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晴鸢无言以对,转而惋叹道:“我这一生最喜爱的是道人,最痛恨的也是道人,最艳羡的是道人,最鄙贱的也是道人。可惜我只剩半日寿命,再无入道的可能了。”
“确实可惜,你若早几年遇见我,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再想入道,已经比登天还难了。”
“再早几年……”晴鸢怔怔低语一阵,忽然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未出家门的小姑娘,哪有这个福分遇上先生。”
“你错了,入道并不需要什么因缘,也没有什么法门,唯有心中长存善念,方能有朝一日触摸到道法境界。”
“善?”晴鸢听见这个字,不禁嗤笑道,“先生,白虎郡连年动乱,百姓性命贱于草芥,但在性命之下,还有一样更卑贱的东西,那就是善。先生,你告诉我,一个人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他想到的会是善吗。”
“我曾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没想到从你口中听到这席话语。饥寒望果腹,饱暖思体欲,可惜道法既不能果腹,也不能纵欲,更无法定人死生,你从一开始就错看了它。”
听完这番话,晴鸢静默了许久:“在白虎郡,有一条跨越南北的大江,名字叫古丽江,在南白虎又有一支秘密流传的教众,他们信奉古丽江的神仙,认为神仙能解世间疾苦。我见过他们的首领,也听过他们的教义,终究认为他们的信仰不值一文。但今天听了先生的话,我才明白道法更加卑微,信仰能解疾苦,道法却一无是处。”
“我今天来,并不是要给你讲授道法的玄妙,”魔翎说道,“道法的高深,也不止于几本粗浅的功法,我是讲功法的先生,而非讲道法的先生。我只想告诉你,你求的不是道法,只是极为粗浅的功利。”
“哈哈哈——”晴鸢高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不是先生一语道破天机,我还以为先生是在卖弄玄虚。那依先生看来,对于只剩半日寿命的我来说,生死、功利和道法,究竟寻求哪一样更好呢。”
“唉,青瓷易碎,朽木难雕,罢了,罢了。”魔翎禁不住连连摇头,“在恢宏无尽的道法面前,就算百年寿命也不过弹指之间,你的见识为渺小的时间所缚,哪里能触及到深邃的法理呢。”
“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自愧不如先生的觉悟,但先生也未必能如我般洒脱,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晴鸢回应道。
“确实,是我想太简单了。”魔翎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了长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就此打住吧。”
晴鸢看见魔翎手上的长剑,惊诧万分:“那把剑,你从哪里拿到的!”
魔翎没有回答,摸出钥匙解开铁栏上的锁链后,径直来到晴鸢跟前,举剑直指晴鸢的脖颈,“我今日救你,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其中理由不消言说,你心里清楚明白。但是我不来,凡音也会来,所以我救的人是凡音,而不是你。”
说罢,魔翎取出床下的钥匙,解开墙上的手镣和脚镣,将晴鸢放了下来。晴鸢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呆立在原处看着魔翎发怔。
“还能走吗,不行的话我背你出去。”魔翎将长剑收入袖中,朝晴鸢伸出手去。
晴鸢看着魔翎的手,迟疑间不知该不该接过来,“我,我能走……”
晴鸢试着抬脚迈了一步,身子即刻失去平衡,好在魔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不要逞能了,还是让我背你吧。”“嗯……劳烦先生了。”
魔翎蹲下身子,将晴鸢背了起来,发现她意外地轻。
牢中地道狭长而寂静,魔翎走得很稳,几乎听不见脚步声,拐角路口处的士兵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晴鸢此时才知道,原来魅羽一开始就打算救自己出去。
“先生,”晴鸢趴在魔翎的背上,声音很细,“不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过节,先生的救命之恩晴鸢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将回报给先生。”
“我不图你什么回报,你要真的感激我,就对凡音好一点。”魔翎如此回道。
晴鸢没有说话。没过多会,魔翎感觉背心传来一股湿热,心中不禁一阵释然——不枉凡音对她一片赤诚,原来她在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份人情味。
“先生?”“嗯?”“你的肩膀好宽。”“你闭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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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readx; 走出地牢,夜晚的凉风顿时吹散了两人之间的那份暖意,看着府院内满目的灯火,魔翎脸上堆满了凝重。晴鸢轻咽一口唾沫,低声问道:“先生,我们该怎么出去?”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闯,你抓稳了。”
说完,魔翎嘴里念动咒决,脚下狠狠一跺,身子腾空而起,在半空微微一顿,朝着东边疾速飞去。眼尖的兵士立刻发现了魔翎的踪迹,高呼刺客来袭,声音很快传遍了整个府院,当即就有几十名兵士举着刀兵,从四面八方追了过来。
晴鸢死死地抓住魔翎的后背,魔翎则拔出长剑,落地便跟兵士厮缠到了一起。若在平时,魔翎且战且退,甩开这些兵士并非难事,但如今背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晴鸢,魔翎需要专注于防御,不敢贸然进攻。好在凡音给的这柄长剑锋利异常,兵士手中的刀兵全不能挡,魔翎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很快便突出重围。纵身一个飞跃,本以为能够甩开追兵,奈何又有几十名兵士从天而降,再次将魔翎二人围在了中央。
这群兵士跟刚才大不相同,只见他们上下里外围作三层,一手持盾一手持枪,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魔翎。魔翎不动手,他们就不动手,魔翎一动手,他们便全部举枪来刺。魔翎腹背受敌,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来二去,白白费了不少功夫。很快,整个郡守府的灯火陆续点亮,远处传来一股声势浩大的士兵呐喊声,晴鸢心头一颤,神情还算镇静,脸色却白得异常:“先生,形势危急,整个郡守府的兵力都出动了。”
“我知道,不能跟他们久耗。”魔翎也不犹豫,当即从怀中摸出两张符纸扔向空中。符纸离手之后精光大作,很快就化作了两条丈许长短的白蛇,在空中不停盘旋。而原本寂静清幽的朗月晴空,也被四面聚来的狂风乌云所遮蔽。
只听“咔嚓”两声骇响,两条白蛇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吐出一道明晃晃的闪雷,正好落在众兵士头顶。众兵士举枪来挡,哪知闪雷流过长枪,顺着铠甲将里外三层的兵士传了个遍,被闪雷缠绕兵士纷纷倒地,哀号不起。魔翎则趁此机会冲出后院,一路靠着白蛇左右吐雷护驾,很快来到了前院大门前。
出了大门,便有马车接应,到时再甩开这些兵士就会轻松很多。可是现在空中的白蛇已经只剩尺许长短,四面八方涌来的兵士则不下二百之数,魔翎气息紊乱,灵力空虚,怀中符纸所剩无几,手中长剑寒光渐微。
“先生……”看着四面不停涌来的府内精兵,听着魔翎急促凌乱的喘息声,晴鸢忽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苍凉感,“我们,已经走不掉了吗……”
“晴鸢,凡音有没有告诉过你,东魅羽和西晴鸢,都是当世的英才。”
“没有,先生为什么问这个……”
“那正好,”魔翎打断了晴鸢的话语,从怀里取出最后三张符纸,一张含在嘴中,两张执于左右手,“我今天就教给你,何谓之英才!”
说着,魔翎将左手的符纸祭向了天空,“夫英才者,或有纵观天下的眼界——”
符纸“嗖”的一声消失在幽深的天幕,有如碎石入湖,只激起了一层渺不可见的涟漪,可就是这一层轻柔绵软的涟漪,让院中数百士兵身形一震,不能前行一步。
魔翎微微一笑,将右手的符纸祭向了地面,“或有超世绝群的筹谋——”
符纸轻轻地没入厚实的大地,却如巨象踏地,震得数十丈内的地面晃荡不止,震荡所及之处兵士纷纷倒地不起,唯有魔翎稳立中央,丝毫不改颜色。
最后那张符纸一直被魔翎衔在口中,与天地之中的符纸遥相呼应,“又或有至死不渝的信念。”
话音刚落,口中符纸散发出夺目的精光,天空和大地同时现出一轮巨大的法阵,魔翎身居法阵中央,口中念决声不断。
“晴鸢,你记住,所谓英才,无论在怎样的绝境中,都绝不会倒在绝望面前!”
晴鸢被这一声高喝深深震住,在一刹那间竟无法言语、思索与呼吸。
“异法,星落剑阵!”随着魔翎念决声止,无数的蓝色长剑如流星一般坠向大地,晃眼看去,竟如一场漂亮的骤雨,只是伴随这场骤雨的并非狂风疾雷,而是遍地的哀鸣呼号。从天而降的长剑穿过兵士的手臂、身躯,最终沉入地面的法阵中,消失了踪迹。
趴在魔翎背上的晴鸢看见这番景象,忽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这究竟是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功法,还是魅羽口中那遥不可及的道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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