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涛的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司机看到曲春江他们来就急忙上了政府楼去叫贺涛，不一会儿贺涛夹着一个公文包从楼上下来，打了个招呼。两人轿车一前一后出了政府大院门，向县棉织厂驶去。
东新县棉织厂在城南郊，是东新县县上最大国有企业之一，在八十年代曾经红火一时，所生产的毛巾、被料以及针织品行销整个西岭省，有的还出口。但是进入九十年代后市场竞争的激烈，棉花价格的上涨，国际市场波动厉害使经济效益逐年下滑，产品销售不出去，到了九四年债台高筑，连工人们的工资都发布出来，惹得工人们经常去县政府闹事，是县上领导颇为头疼的一件事情。
等两辆小车进入了棉织厂，一个中年男人着两个女工已经在厂门口迎接，他就是县棉织厂厂长赵华山，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县委办副主任陈重任的电话，说是常务副县长贺涛和叶书记的秘书陪着安西大学来的一位教授要进行实地调研，让他好好要好好接待不能出什么差错。
看到贺涛陪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下了车，赵华山赶忙迎接上去，脸上露出的谦卑的笑容，说是欢迎领导专家们视察县纺织厂，请他们去厂部坐一坐听取他的汇报。赵华山在厂部会议室已经准备了水果花生之类，还有一份汇报材料。中午还安排了一座丰盛的午饭。这样的视察赵华山在那几年效益好的时候经常接见，只不过这两年随着厂里效益的不景气，来视察的领导少了很多，今天能见到常务副县长赵华山自然是喜出望外。贺涛县上三把手如果能从他那里要点钱，那么这个月的工人的工资就有保证了，至于那个专家什么调研之类，赵华山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频临倒闭的企业就靠这些专家们来转转就能起死回生？鬼才信呢。
不过让赵华山没想到的是，这个头发花白的专家笑着说先去车间转一转，而脸上没有表情的贺涛点了点头同意了郭树山的意见。看到众人这个态度，赵华山也无可奈何只好带领他们向车间走去。
曲春江进入了纺纱车间，听的不是轰鸣而有吵杂的机器声，也没有纺织厂常有的灰尘，整个车间显得有些安静，只有几个工人开着几台纺织机在那里忙碌，其余的人喝水聊天，甚至有几个女工在哪里织毛衣。
这些女工们看到自己厂长进来也不惊慌，连理都不理照样嘻嘻哈哈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让曲春江看到有些无语。
………【040 调研（下）】………
“这是省上来的郭教授专门来我厂进行调研，这是常务副县长贺涛贺县长专程陪同郭教授来调研，大家欢迎。”陈华山招呼这些女工们。
这些本来嘻嘻哈哈的女工听到有领导来视察，放下手里的针线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是冲向本来是这次调研主角的郭树山，而是将贺涛团团围了起来。
“贺县长，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你们县领导到底管不管？”
“我们要吃饭，娃儿上学要叫学费，你们这些当官的有吃的有喝的，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贺县长，你行行好，给我们发点生活费吧，娃他爸爸也在厂里，我们家快揭不开锅了。”十几个女工七嘴八舌围着贺县长诉起苦来。
看着自己被一帮娘们围住拉拉扯扯，贺涛一肚子的气。本来自己对这个纺织厂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下来了几次都被这帮老娘们围住，讲道理不听碰又碰不得，搞得他很狼狈，所以再也不愿来纺织厂。但是昨晚被县上一二把手点名要陪同郭教授下来调研，心里就有气。什么教授不教授的，文人书生一个，调研能调研来钱吗？但是书记县长发话了，自己就是在不情愿也没办法推脱，今天早上还打电话特别嘱咐陈华山一定要把那帮老娘们看好，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想到这里狠狠的瞪了陈华山一眼。
陈华山看到贺涛那眼神吓了一大跳。不是他没做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个教授怎么会突然钻到这个车间，这可是纺织厂粉尘最多的车间，一般人都不愿意来，所以他也就没在意结果偏偏出了事情。
“你们这像什么话，今天贺县长是陪郭教授来调研的，不是来给你们发钱的！让开，快让开！”看到贺县长被这帮女人围了起来，陈华山脸立即沉了起来大声吼道。
“调研？调研算个屁，能给我发钱吗？如果给我发工资，老娘天天让他来调研！”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工撇撇嘴说话了，话语里却带着粗鲁。
“你们上班就这样工作，怎么出产品？厂里怎么会有效益？“郭教授插一句。
“喂，你以为我们不想干活吗？你问问陈老二，他敢让我们开工吗？真是上面来的大人物，站着说话不腰痛。”这个女人斜着眼睛瞅着郭树山讥讽道。
“喂，刘秀莲，你这是什么态度？！”贺涛一看情势不好大声斥责道。郭书山是县上请来的专家教授，虽然自己对他并不感冒。但是如果郭教授在这帮说话没有分寸的老娘们面前丢了脸，回去跑到书记县长那里诉苦，堂堂的常务副县长压阵就制服不了这帮老娘们，让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我的态度怎么样？我就这个态度，让老娘态度好，拿钱来，只要给老娘按时发工资，老娘天天给你陪笑脸！”这个叫刘秀莲的女工双手一叉腰，蛮横起来。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贺涛顿时气得脸上发青。看到这幅阵势，站在一旁的曲春江赶紧拨开那帮女工，把贺涛拉了出来。陈华山也拉起了郭教授转身就向外走去。
这帮女工也知道这样闹不是个事情，也就没追上去。那个叫刘秀莲远远大声嚷道：“告诉你贺县长，找你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就要去政府找杨县长，叶书记！不给我饭吃，我们就不让你们吃好饭！”
曲春江几个人假装没听到走出了纺纱车间，旁边的陈华山赶紧向道歉道：“郭教授，乡下人没人话，不懂教养您别往心里去。”
“你真的故意让停工的吗？”郭教授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产品销不出去，全部挤压在仓库，生产一件亏一件，我怎么敢让生产啊？”赵华山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郭教授，这就是现在国企的实情啊。”旁边的贺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叹了一口气：“不仅是纺织厂，我们县的酒厂、农机厂全部面临这个问题。可以这么说在东新县除了东新烟厂，氮肥厂有盈利之外，其余全部亏损。”
“这么严重？”听了贺涛的话郭树山有些呀然，接着又对赵华山说：“你们厂的经营、财务情况能不能给我谈下？”
“郭教授请给去厂部会议室，我会详细给各位领导汇报。”赵华山赶紧说道，他生怕郭教授在跑的别的什么地方遇到什么难堪，那自己这个厂长可真的坐不稳了。
在厂部会议室，两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工忙招呼，曲春江吃着西瓜和郭树山等人一起听着赵华山的汇报。形势的确比想象的严重的多，今年纺织厂产品大量积压，同是欠银行和供应商大量货款，光账面已经亏损一百万。企业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每月每人只能领30元的生活费。
亏损的原因赵华山也总结了几点：产出口形势不好，市场竞争比较激烈，退休职工太多厂里负担太重等。
“赵厂长，我看你们的设备都是比较新的，全部最近几年新购的。”曲春江看着一张厂里的国有资产登记表插嘴道。
“是啊。”听了曲春江的话赵华山显得有些尴尬：“这是前两年厂里进行技改，从银行贷款后购买的。可惜现在出口形势不好，棉花成本不断提高，产一件亏一件，这些新买的机器用不上，浪费啊。”
“我看你是脑子不活，因循守旧，抱着金饭碗要饭吃。”曲春江心里暗骂了一句，“温州那帮作坊里生产出来的东西畅销全国，而你们拥有如此先进的机器就生产不出来？”但是这话不能再这里说出。他了解过这个赵华山，军队专业回来后开始到了轻工局，看到那时候纺织厂效益好边抢着要去纺织厂当厂长。这两年厂里效益不景气，听说又找人活动重新想重新回到轻工局。一句话，外行一个，而且心思根本没操在厂里的经营上，厂里不亏才怪呢。
听了赵华山的汇报，贺涛又在旁边做了一些解释，郭振山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又问了一些问题，特别了解了厂里的退休职工人员情况。然后不死心又跑到别的车间亲身了解了一下工人们的想法，这才笑着向赵华山告别。
赵华山急忙拦住说是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了，准备了一桌饭菜请领导们吃个便饭，郭树山连忙摇手。厂里情况这么困难他怎么能在这里大吃大喝。
看到赵华山一脸为难的样子，曲春江估摸着饭菜已经订好，如果不去吃反倒浪费。于是上去笑着对郭树山说这是赵厂长和全体纺织厂的一片心意，准备也简单。况且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去哪里都是一吃。旁边的贺涛也随声附和，说是叶书记和杨县长再三叮嘱自己一定要安排好郭教授的生活。如果郭教授不去那么自己回去就无法向两位领导交差。
看到仨人如此热情而诚恳，郭树山也知道答应了。上了汽车想东新酒店驶去。一下车曲春江就赶紧把赵华山叫道一边说中午不要上酒，把一些名贵的菜重新换掉。赵华山开始还有些不愿意，但是看到曲春江一脸严肃的样子这才答应了。
包间很豪华，饭菜却简单，也没有上酒，喝了一点饮料。郭树山本来一直奏着眉头伸展了，他最怕上来就是一桌山珍海味，一瓶酒可以顶工人们几个月的工资，那样自己感觉喝的不是酒，而是工人们的血。
但是习惯于喝工人们的“血”赵华山却感到这午饭吃的一点也不尽兴，别说菜档次不咋地，连个酒都不让上，这还算是什么饭局嘛！但是看到在座的几人吃的到很舒坦，便强忍着内心不满，心里琢磨着找个机会一定要把这杯酒补上，自己绝对不能亏自己。
如果曲春江知道赵华山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早就挥拳上去，这纯粹是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主，有这样的厂长厂里不亏才怪呢。
告别了赵华山，本来曲春江建议郭教授回招待所休息下，下午再去酒厂，但是郭树山执意不肯，曲春江和贺涛只好陪着他有前往酒厂。
酒厂的情况和纺织厂大同小异，只不过酒厂的职工更多，这个问题显得跟家严重。第二天又去了农机厂，烟厂进行调研，两天跑了四个单位，郭树山依旧显得精神很好，连曲春江也不得不佩服他。
第三天进行公开面试，地点设在了县政府的礼堂，这次不仅两位专家做了评委坐在评委席上，六个招聘委员会的成员也全部上阵，东新电视台、汉湖电视台全程报到，而且曲春江提前知道汉湖市市长张刚将亲自来到现场，观看指导东新县有史以来规模最大，职位最高的公开竞聘考试。
市长要驾到，保卫工作就一定要做好，公安局局长赵永强从各个派出所抽调警力加强了县城的安全保卫工作，生怕有不法分子前来捣乱。
什么人会来捣乱？其实政府里的人都知道，除了那些喜欢上访的群众还有谁？这些人最喜欢在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的时候拦截车队，甚至抱住领导的大腿陈诉自己的冤情，弄得领导感到尴尬官员跟着受气。
这次张市长亲临东新县知道的人并不多，赵永强指示保卫工作是内紧外松生怕走漏了风声。
一切都准备停当，县委书记叶明辉和县长杨红新带领一帮人在东新县和汉湖市所在的汉天区交界处等待着市长的到来。但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上访事件正等着他们。
………【041 要出事了】………
叶明辉正坐在小车里，趁着所迎接的张市长还没到来，微闭着眼睛在车里打盹，突然提包中那副大哥大响起了有些刺耳的铃声。他接过电话听了几句猛然睁开了眼睛，脸色都变了：“什么？纺织厂有上百号工人进行游行上访？正在往县委大院走？”
正坐在前排的曲春江听到叶明辉这几句话，心里也猛然一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大家最担心就是群众上访没想到竟然发生了。
“不行，坚决不行！”叶明辉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要进行引导教育，坚决不准强行驱赶！张市长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就到达县城，你必须解散上访群众，而且绝对不能使用暴力！”
关掉电话叶明辉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这是自己上任以来张市长第一次来东新县视察工作，这个时候出了差错，无论是上访群众那边受了什么伤，还是张市长这边被人围住，那么自己这个县委书记都是失职。想到这里叶明辉对前排的曲春江说：“你坐我的车回去替我看看，公安系统现在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担心下面的人像以前一样乱来。你协助赵局长无论如何稳住上访群众一定不要出事。就说是我的命令！
“你放心，叶书记，我一定会协助赵局长处理好这件事情。”看到叶明辉一脸焦急，曲春江赶紧答应。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叶明辉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的能力。”然后就下了汽车。
“叶书记还真是高看我？好像我无所不能。”曲春江听到叶明辉这么说，心里哭笑不得。
在回去的路上曲春江心里琢磨着感到这件事情比较蹊跷。张市长来东新视察是经过严格保密的，只有少部分才知道这件事，连那些来维持秩序的公安也不知道情况。只是今天早上临时通知来执行任务，怎么纺织厂工人怎么会提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上百号人一大早就来政府上访？难道是谁故意泄密，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场面？这么做对告密者有什么好处？
曲春江想了一会感觉头大了，赶紧把思路集中在如何摆平上访群众这件事情上，前天自己陪郭教授去纺织厂调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帮“彪悍“的女工形象让曲春江记忆尤深，郭教授讲道理不听，连常务副县长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去能有什么办法？
“小江，我知道纺织厂那本娘们难惹的很，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一直不开口的郑东方突然对曲春江，他也知道今天事情重大，很担心曲春江能不能完成任务。
“郑大哥，我现在有什么办法，只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曲春江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到郑东方是从纺织厂出来的赶紧问道：“你从纺织厂出来，你说说是那些人喜欢带头闹事？”
“纺织厂喜欢带头上访主要有两个人，一个叫刘秀莲，三十多岁性格泼辣，那天郭教授下去调研你们也看到了。还有一个叫张建军是纺织厂的技术员，在技术上有两下子所以在纺织厂的威望还比较高。”郑东方边开车边说。
曲春江默默记下了这两个人名字。刘秀莲她见识过有几分姿色，那破泼辣的性格估计一般男人都扛不住，只是这个张建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建军人长的比较帅气，除了技术好，还会一点吹拉弹唱，所以在纺织厂也受这些小媳妇姑娘们的喜欢，此人也比较好色，听说和那个刘秀莲还有一腿，到底是真是假那就不清楚了。”郑东方看曲春江默不作声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制服这两个人那么这件事就克暂时平息。曲春江已经想好的大概思路，只不过不用武力如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