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十四个月了,小巧可爱。她十个月时就会说话,不但会叫爸妈,还会叫姥姥,太姥。但体质较差,过了周岁,才蹒跚学步。一到托儿所,就撅起了嘴;一回到太姥身边,就手舞足蹈。太姥年已九旬,身体十分硬朗,视方方为掌上明珠,呵护有加。四世同堂,备感血浓于水的亲情。
‘六二六’道路,无疑是卫生系统的一次革命,但后遗症很快接踵而至。尤其是学有专长的医务人员,到基层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人浮于事,造成了医疗秩序的失衡。这在工伤急诊急救中尤为突出,影响很大。
市革委会卫生组提出;‘建设好基层矿院,发展矿区卫生事业’。首先是硬件,添置设备,增加床位。更主要的是提高医务人员的素质和技术水平。卫生组决定选派两人外出考察摸底;参加医疗器械的选购,联系进修学习基地。不知那位领导慧眼识珠,这美差竟落到了我的头上,真不知是喜是忧啊。更想不到另一位是冯张。他一见我,十分高兴;“有你同去,我就放心了”。
第卅二章 一路行哈沈京津 山水情往事如烟(32一179)
烟花三月下杨州,北国还是冰天雪地,南方业已春光明媚。能在这个季节,回到魂牵梦萦的江南,真是人生快事。平生第一次出公差,享受办事、旅游的苦乐,也是令人兴奋的事。
我在财务科支了三百元旅差费,觉得腰板挺了起来。和张冯约定在三八节那天动身。
第一站哈尔滨;不止一次的途经哈尔滨,都没有机会揭开她神秘的面纱。这一次和张冯在哈尔滨待了三天,遗憾的是;北国的三月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银白世界。我们来到松花江畔,象征着哈尔滨的‘防洪记念塔’巍然屹立,冰封的松花江像一条银蛇蜿蜒东去。春色无踪,江畔‘树挂’和‘雾淞’的奇观令人叹为观止。望着这条横跨黑吉两省的母亲河,我的耳畔又响起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风物依然在,几度夕阳红。我从‘东阳江’走到‘婺江’又走到‘松花江’,象征着我走过人生的一个个驿站。大浪淘沙的洗礼,坎坷历程的煅炼,正在冲涮我的稚气。天地轮回,苦乐人生一场戏啊!
第二站沈阳;三月十五日,我俩抵达了东北首府沈阳。迎接我们的是一场飞雪,随之而来的是西伯利亚寒流,似乎是我们把北疆的严寒之神带来了。
早就听说,沈阳也有个故宫,是努尔哈赤的发祥地。今日礼拜天办不成事。我俩慕名前去参观,可憾大门紧闭,停止开放。不远处侧门有‘收租院’泥塑展览。为了看故宫,我们入内接受了一次阶级教育。总算看了故宫的一角,虽是管中窥豹,也了解个概貌,较之北京故宫,确是逊色多了。
沈阳有好几家‘医疗器械厂’,尤其是骨科器械,作内固定的钢板,V形针等,都因‘抓革命’而停产了。没办成事,火车票又紧张,索兴耽误一天,去游北陵。
冬日的北陵公园,游人寥寥,这里是清朝第二个皇帝‘皇太极’和皇后‘孝端’的陵寝。进门有马、狮、象、麒麟、骆驼等吉祥兽。再入内就是‘碑楼’,内有一高米,重约十吨的大理石碑,镌刻有满、汉两种文字的祭文。此碑之石,采自保定的深山。当年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从千里迢迢的河北运来,该是何等的劳命伤财!碑楼后有围墙,内为隆恩殿,一副新撰的对联;金碧辉煌只有帝王将相称雄道霸,楼台亭阁全是劳动人民血肉堆成。把封建帝王的陵寝变成批判封建主义的阵地,是‘*’的一大创举。
公园里广植苍松翠柏,大雪压青松的景象令人浮想联翩。张冯游兴颇浓,我却有些瑟瑟然,鼻塞流涕,恐怕是感冒了。一路伴着风雪,我又穿得单薄,连棉裤都没穿,没想到沈阳的三月是如此的寒冷。只因为一时打错了念头,怕穿多了到南方是个累赘,反而遭了罪,赶紧买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第三站天津;三月十八日凌晨,抵达天津。站前广场不大,候车室十分拥挤。坐了多半宿的硬座车,又冷又饿,又乏又困,我还染上了感冒。急着想找个休息的旅店。
到‘旅客住宿介绍处’敲了好一阵窗口,方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客满,没地了。”张冯打了个哈哈;“师傅,我们从东北来,这兄弟又得了病,照顾一下,帮个忙。”那人问:“有介绍信吗?”我忙把革委会的介绍信递过去,那人咕哝了一声,咽下一口痰,“只有澡堂子了。”一张小纸条递了出来,上印;‘永红旅社’,地址是×××街×××号。想不到偌大的天津卫,繁华的商埠,住宿竟这么困难。
天才蒙蒙亮,行人稀少,又没有公交车、三轮车。转了好几个弄堂,才找到一个‘永红浴室’。一打听,正是。进门热气腾腾的,倒挺暖和。一股混合的气味呛鼻。我们也顾不得了,交了两元钱,分到了睡铺,是窄窄的长椅,翻身都困难。
刚眯着了一会,只听吆喝:“起来,起来了,到点了。”所有顾客都被清堂出门。时刚六点半,浴室要开张了,这澡堂的利用率还真够高的。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到了市中心,我们找到了一个招待所,一问还真有床位。我俩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大房间。一看房间蛛网四布,积满灰尘,偌大的房间,除了两张床,什么也没有。一摸床被,冰冷潮湿,恐怕许久没有住人了。张冯想打退堂鼓;“这是啥招待所呀,能住人吗?”我瞅了瞅四周,阴森森的,毫无人气,也有些打怵。细一打听;这所大楼,原是个资本家的私宅,*中逃到香港去了。‘军管会’把房产交‘居委会’ 代管,办起了招待所。
我们没*服,也没关灯。我仰躺在床上,抽着烟,在袅袅的烟雾中任思想天马行空地驰骋。我设想;这个大楼里一定演译过许多故事…望着黯淡的灯光,听着不时的走动声。不时竖起耳朵,听着细微的响动。似乎见到了憧憧的黑影,使人感到有几分恐怖。我不禁想起了夜半歌声中的宋丹萍,是不是住过这?张冯也没睡着,他一直在抽烟,自言自语地说:“真森人。你睡着了吗?”我捂着被;“彼此,彼此”。这一宿,我俩几乎没合眼。次日一早,我们就退了床,在街尾另找了一间小旅馆。
天津是我国‘骨科治疗中心’之一,有方先之等老一辈骨科专家,还创建了中西医结合的‘小夹板治疗骨折’的新疗法。有十几家医疗器械厂。我们费了不少的口舌,才定下一批货。主管人说:“上级有指示,我们生产的医疗器械,满足军用为主,对你们煤矿可是额外照顾了。”我俩称谢不已。
办完事,轻松了不少。天津卫是名闻遐迩的商埠,一条海河横贯市区。南北走向的街叫‘路’,东西走向的叫‘道’,倒也经纬分明。
建筑风格以西式为主,除了上海,恐怕最具有‘半殖民地’的特色了。气温也比关外高出好几度,至少风不那么凛烈刺骨了。
天津人挺朴素的,女人头上都包纱巾,显得分外俏丽。天津话甜甜的,带有浓重的尾音,像说快板似的。天津小吃可谓五花八门,只要有粮票,什么食品都有,也不用排长队。最著名的当为‘油炸麻花’,还有‘狗不理包子’。这几天,可饱了我们的口福。
天津的公交车也挺拥挤,售票员不背兜,也不拿票盒。票和钱都在手里攥着,卖票、收钱、找钱,干净利落,可称一绝。
因为预购的车票是明天夜里的,张冯拉着我去逛天津最大的百货公司‘劝业场’。但没有专用的票卷,只能看看而巳。
天晴了,好一个晴朗的天,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室外比室内暖和,张冯拉着我去看海港。天津港在勃海湾,码头不大,停舶的轮船不少。,真是‘天蓝蓝,地蓝蓝’…,好一个风平浪静的不冻港。我们在海边踯躅良久,张冯慷慨地说:“看到大海,心里就敞亮了。”他对这次下基层耿耿于怀;“单歪嘴,真不是个东西。等着瞧,看报应吧!朱亚男不是报应了吗!”我也有同感,但没有说出口。
顺道参观了‘南开大学’, 总理就读过的这所名牌学府,也十分萧条,校园里,一派颓败的景象,还有不少大字报的残迹。附近的水上公园更是冷冷清清的,毫无生气。
第四站北京;进京是张冯的意思,他没到过首都,机会难得,我虽来过几次,也没尽兴,欣然奉陪。
事先我写信告诉了表姐,要到北京去。我和张冯在永定门附近住进了一个不大的旅馆。尔后去‘积水潭医院’拜访表姐。表姐正在做手术,我就在医院附近转了转。张冯去了‘王府井百货大楼‘。
下午一点多,手术才结束,表姐见到我十分高兴。我到表姐家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倍感温馨。表姐忙着做饭、炒菜,还买了一瓶绍兴花雕酒。酒足饭饱以后,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我觉得轻松了许多,感冒也好了一大半。
竺锋问我:“北大荒咋样啊?”他好像挺感兴趣似的。我明白;其实他在思念远在天涯的父亲。我不由得想起了方方,离开鹤岭才十几天,我就想家了;这是这些年来少有的感觉。毕竟有了妻子、女儿,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我陪张冯去了天安门、动物园,还游览了北海公园(部分开放)颐和园。故宫一直是大门紧闭,听说已被军管,停止开放。
春神已悄悄地降落京城,柳枝已抽出新绿。这次来京和六七年那次相比,火药味似乎不那么浓烈,市场供应也大大好于往年。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和黑皮肤白牙齿的黑种人多了起来。舆论又开始造势;‘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了。政冶形势好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老百姓都祈求国泰民安,休养生息
第五站上海;我们乘上了十三次京沪特快,一觉醒来,已到了徐州地面。从窗户望出去,大地已披上绿装,一派欣欣向荣的初春风光了!
火车驶入南京时,隆隆地过桥声,使我激动不已。当年浦口到下关一江之隔,何等艰难,而今‘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是自力更生的一曲毛泽东思想的凯歌。
春风又绿江南岸。 张冯是东北人,第一次下江南,望着窗外桃红柳绿的明媚春色,不禁叹到:“南北真是两重天哪,难怪有那么多文人墨客‘忆江南’了。”
在蒙蒙细雨中抵达上海,一到上海,我的感冒也好了。出了站我们先奔天目路上的‘旅客住宿介绍所’。早就听说上海安排住所要看介绍信的级别,果不其然,我们递上市革委会的介绍信,只能安排到小旅馆。
这个旅馆在北京东路的里弄口,是街道办的,有了住处就谢天谢地了。谁让中国人多,旅馆少呢!这个叫‘向红’的小旅社,地理位置不错,到南京路和外滩都挺近,安顿下来,我们各吃了一碗一角一碗的阳春面,开始办公事。
买了张上海交通地图,查电话号码薄,寻找医疗器械厂家。上海地方太大,我们不熟悉交通,器械厂又大都在偏僻的地方,每日疲于奔命,跑了五、六家器械厂,收获无几。只买到少量常规器械。上海积习太深,看不起外地人。尽管解放后,资本家、买办掮客,青红帮、娼妓阿飞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后,沉渣泛起,又借尸还魂。
时而可闻锣鼓声,这是欢送上山下乡的‘知青’,那气氛已经没有初期那么狂热了。听说已开始‘动员下乡’甚至‘强制下乡’了。
对城市的喧嚣,我和张冯都不太适应,尤其是‘坐马桶’和‘万国旗’(里弄里晾晒的衣裤)。外滩高耸的大厦使人目眩,苏州河恶臭的气味令人恶心,黄浦江混浊的江水让人压抑。尤其有一股浓烈的漂白粉味的自来水,又涩又苦,使人食不甘味。
办完公事,我和张冯到‘豫园’,但内部整修不开放。张冯非要看看‘大世界’,这个游乐世界早已被*,门可罗雀。唯有‘虹口公园,’借鲁迅的福荫,树绿花红,叶茂草青,可憾‘鲁迅纪念馆’也不开放,真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啊。
第六站,杭州;早六点,乘坐93次直快赴杭。这是沪杭间的双层列车,坐在舒适的双层车厢里,遥望窗外的景色,分外惬意。火车奔驰在杭嘉湖平原,江南水乡春色一览无余,绿油油的麦苗、黄灿灿的菜花、紫莹莹的云英、河湖交叉的水网、阡陌纵横的稻田、白墙黑瓦的农舍、小桥流水人家…好一派明媚春光。张冯目不遐接,指指点点,问这问那,感叹地说:“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天堂啊!”
我们下榻在湖滨路的‘中华旅馆’,这是座典型的江南式旅店,两层楼,都是木结构的,门窗刷的红漆,看来很有些年头了。房间陈设简单,除了床被,仅有一桌两椅。但比较整洁,收费也不高,每日每床元。我们住在楼上,打开窗户,就能捕捉到西湖的气息。我和张冯漫步在湖滨六公园,远处青山绿水,近处如织游人,暖风吹得游人醉啊!
我久久的倚在湖边栏杆上,直到最后一片晚霞退尽,才蹒跚的回到宿地。这一宿我又失眠了,旧日的梦境,又似真似幻的地过起一遍遍电影…
(32一180)
在杭州,走访了医学院和几家大医院,收获不少,落实了‘进修实习基地’。 浙江比较开放,办事认真,乐于交流。这是这次公差的最大收获。
张冯乐不思蜀,我也留恋家乡的山水。张冯说:“天赐良机,再玩几天何妨!”我求之不得。我拟定了一个‘三日游’ 计划,第一天,游九溪十八涧;九溪位于山坞中,前临钱塘江,背靠五云山,有修竹篁林的石径,叮咚作响的山泉。环境幽静,有西湖二十四景之一的‘云栖竹径’,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风水宝地。
第二站;六和塔。这是座有很多传奇色彩的宝塔,有鲁智深、武松,还有济公的种种传说。月轮山上又新添一景,屹立起一座蔡永祥舍身救列车的塑像。登塔眺望,江山如画。我不禁想起钱塘江桥和桥梁专家茅以升的故事,令人遐想…
第三站;虎跑。山门上有柳公权的手书,沿着石阶而上,入寺内有一泉眼,水面上飘着不少硬币,听说投入硬币如果不下沉就是吉详之兆。我们到茶室小坐,品茗‘龙井茶叶虎泡泉’双绝之新茶。
我们余兴未尽,沿湖畔踽踽而行,边走边看,一直走到‘柳浪闻莺公园。’正是人间四月天,公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柳丝拂地,春水满湖。真是‘三月桃花落英去,百啭花莺又复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天色已晚,我独自一人在湖畔踯躅。张冯已回舍睡觉,可能是思念家中年轻貌美的小媳妇了。夜深了,六公园还没平静,盲流、乞儿、疯子、江湖艺人倾巢出动。在湖畔演绎出一幕幕人生悲喜剧。
有人在大声朗颂毛主席诗词,有人在唱越剧,有人在跳‘忠字舞’…。还有摆地摊的,上访告白的…我恍然回到现实中,突然意识到,*还没结束呢。
今天是四月五日清明节,旅馆供应粽子、鸡蛋。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扫墓已被当作四旧废止,但没法从人们心底抹去。杭州到东阳只有二百余里地,但我只能在心中寄托哀思了。
清明另一项活动是‘踏青’。我设想了一条步行游览的线路,从‘柳浪公园’出发,先到‘西山公园’,园内有两个胜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