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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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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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行啊?您是老专家,工作又这么忙怎么能让您亲自带啊?”老医生呵呵一笑;“最多时我还带过八个研究生呢”。

  他转过身来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方昊。”“哪个医院的?”“鹤岭煤矿医院。”老专家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鹤岭是东北大煤矿。有个兴山医大。培养出不少优秀军医”。 我大为吃惊,难道他去过东北?章科长见我疑惑,解释说:“张医生在五一年初,参加医疗队赴朝,还在长春组建第一个‘烧伤整形外科治疗中心’。当过军医们的老师,还立过军功呢”。我睁大了眼睛;这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长者,就是鼎鼎大名的张涤生教授。

  我真的遇到贵人了,早就听说,张教授是整形外科的奠基人之一。有这么一段俚语,“全国整形看上海,上海整形看九院,九院要看张涤生”。张教授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我能师承他的门下,真是万幸。

  第一天上班,我有些拘谨。我本是个木讷的人,不苟言笑。张教授带我查房时,首先问我;“什么是整形外科?”我脱口而出:“整形外科不就是矫形外科吗?日本有一本医学杂志,就叫‘整形外科’”张教授微露笑意;“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整形外科是个专业性很强的边缘学科,它包涵了部分矫形外科内容,但常常被误解。即便大医院里,有的医生也不甚了了。你回去看看书吧。每个整形外科医生,必须了解整形外科的特点内容,以便更好的开展工作。”我有些茫然,张教授一席话,使我坠入五里云雾中。

  下班时,张教授告诉我:“吃完饭后到我家去,我给你找几本书。”我十分感动,受宠若惊。傻傻地笑着,连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全国第一届整形外科进修班,共有六名医生,两名来自山东,一名来自安徽,上海本地两名,沈阳军区一名。我算是编外学员。因为整形外科专业书很少,国外的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看到。没有书,也没有讲义,只能依靠笔记。

  我被安置在院里一幢小楼上,小房间内有上下铺四张床位。我睡靠窗的上铺,躺在床上,就能看到病房大楼。这座小楼是职工宿舍。内有公用电话和盥洗室。在住房拥挤的上海,算条件不错了。

  我刚整理好床铺,进来一位打着背包,提着旅行袋的军人。一照面,喜出望外,他竟是武斗时,给我们讲‘枪伤’ 的王宝根军医。真是;‘他乡遇故知’ 别提多高兴了。王军医是浙江慈溪人。六五年毕业于大连军医学院。*时支左,他主动要求去鹤岭煤矿。今年初,调沈阳军区总医院。由杨果凡主任推荐,到上海进修整形外科。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泱泱十亿人口大国,竟会如此巧合?!

  每周两次讲座,今日张教授主讲;整形外科的特点。他没有让我们背诵教条的定义。而只分析了四个字:形态、功能。一般手术都是破坏性的;像兰尾切除,截肢。而整形外科手术是建设性的;比如鼻子再造、断指再植。整形外科的重点就是恢复最好的形态,最佳的功能。但形态、功能是统一的。举例来说;没有鼻子,不但丑陋,而且丧失保护作用,易罹患上呼吸道感染。人体每个结构,每个器官都有其特定的形态和功能。就连‘眉毛‘,不但涉及容貌,而且还有引流汗水,保护眼球的作用。大家在今后临床工作中,要以此为原则,不断地琢磨、分析、探索,为发展符合我国国情的整形外科作出贡献。

  讲课结束后,我把思量已久的一个疑问,请教张教授:“听说,您把整形外科改成了整复外科,是出于什么考虑?”张教授语重心长地说:“一个好医生,不仅仅是个医生。”我有些不解,张教授启发我:“你慢慢会懂的。我国的整形外科起步较早,发展很慢,几近夭折。*初期,整形外科被指控‘为资产阶级老爷、太太、小姐服务,而遭批判、砸烂、取缔、*。北京整形外科医院被解散,学有专长的医务人员改行,下放江西。在上海也大有 ‘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迫不得已,我作了一字更改;把(形)改成(复)。这一字之改,把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整形’(形态)改成了为工农兵服务的‘整复’( 功能)。使上海刚兴起的整形外科免遭夭折,侥幸地保留下来…”。

  我才醒悟到;一个对学术一丝不苟的专家的良苦用心。在那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的畸形年代,能有如此作为的专家,忍辱负重,难能可贵啊 。 想看书来

第卅五章  初入门求知若渴  拜恩师登堂入室(35一190)
在上海九院整复外科进修,我有两点感触最深;一是医务人员的敬业精神,每个医生都能以医疗为职业,对技术精益求精。整形手术是细工慢活,一上台,少则二、三个小时,多则七、八个小时,司空见惯。但每个医生都能忠于职守,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奉为神圣的天职。整形病人的护理工作比较繁琐,除了给病人按时翻身、按摩,还要进行口腔、会阴等特殊部位的护理。别看护士一个个像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起活来却毫不含糊。

  二是;病人来自全国各地,病种五花八门,住院十分困难。周二,黄主任带我们出门诊,看了一上午,接待了上百个病人,一个也没收容住院。黄主任说了其中的原委;“整形病人多,整形医院少,全国的整形病人都奔上海来了。在门诊登记,等待住院的整形病人,已有一千四百多例”。王军医问:“既然病人这么多,为什么不多开几个专业医院呢?”黄主任说:“一提整形外科,有人‘望文主义’,误把整形等同美容。被指控为‘资产阶级’服务的雕虫小技,连北京整形医院都取缔了,别的城市哪还敢蹈其复辙?”我忽然想起了张教授的话,他把整形外科改成整复外科,旨在纠正人们对整形外科的误解。

  一个月下来,我已基本弄懂什么叫整形外科。整形外科收治哪些病种?最多的是烧伤整形,那些被火焰或者是化学品烧得面目全非的丑陋人,疤痕挛缩引起功能障碍的残疾者。他们当中有的是救火英雄,有的是荣誉军人,还有一些特殊原因的受害者。这些病人数量大,疗程长,住院次数多,手术有一定的难度。

  还有先天性畸形,如唇腭裂,多指并指,尿道下裂等。特殊的体表肿瘤,如神经纤维瘤,巨大痣,皮肤癌等,都必须通过整形的手段解决。更重要是创伤整形,外伤的修残补缺。以达到伤而不残、残而不废。整形外科治疗范围很广,几乎从头到脚,凡是属于修复重建,建设性的手术都包括在内。

  美容外科也在整形外科范畴之内,在我国还没有具体说法,不开展,也没有明令禁止。但只接待演员和特殊需要者,要经上级部门批准,方能施行。

  应邀到张教授家作客,第一次到恩师家,总不能空手,我带了两斤黑木耳,又买了个大蛋糕。真巧,今天正好是张教授的生日。

  客厅里,高朋满座,当然还有不少弟子学生。我环视一下,几乎都不认识。其中一位,中等个,三十几岁,看去很有魄力的医生。忙着张罗。我悄悄问身边人:“他是谁啊?”“他都不认识?他是张老师*中的最后一个研究生,现在是九院的革委会副主任,叫韦璜。”

  客厅挺宽敞的,墙上挂着一幅张教授和一个外国人的合影。韦璜说:“这是国际著名整形外科专家罗伯特、艾伟教授,张老师的导师,是我们的祖师爷。”

  张教授今天分外高兴,穿戴整齐和我们合了影,饶有兴趣的谈起了他的从医经历;1941年他从‘中央大学医学院’毕业,就投入了抗日工作,在贵阳‘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任军医,成了我国外科老前辈张先林教授的助手。他亲眼目睹了年轻的将士被毁损的面容、支离破碎的肢体,心在颤抖。也激起他要为这些毁容、功能障碍的爱国志士治疗的决心。

  1946年他远涉重洋,进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深造,师从国际著名整形外科专家艾伟教授,从此走上了一条探究整形外科奥秘王国的医学道路。

  在祝福声中,我们唱起了生日歌。张教授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和亲朋、同事、学生们一一碰杯,这情景令我思潮澎湃,感概万千!人世间,虽有十之*不尽如人意,但亲情、友情、爱情,也包括师生情,永远温馨!

  我小声问韦璜:“张教授在*中没受到冲击吗?韦璜横了我一眼,正色道:“*是触及每个人灵魂的革命,谁都要见风雨、见世面,经受考验,张老师也不例外”。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

  听章科长说:1948年,张教授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回到祖国,在上海创建了整形外科。在抗美援朝中,又在长春组建了我国第一个‘烧伤整形治疗中心’为很多残疾、毁容的革命军人,修残补缺,恢复功能,做出了出色的成绩,荣立三等功。1958年,抢救大面积烧伤病人丘财康成功,他是专家之一,在植皮、修复创面作出了新的贡献。不但在中国,在日本,新加坡一带也是名声鹊起,同行们视他为亚洲的骄傲。”我听了肃然起敬,深感能拜在他的门下,真是一种造化。

  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红色专家,在*初期,也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 还因岳父是资本家,解放前曾是‘国民党中校医官’ 而被扣上‘国民党残余分子’ 帽子。被停职、批斗,甚至贬去搞卫生,打扫厕所。直到1967年11月,才被‘解放’出来,回到临床工作。

  我还听到了张教授不少轶闻趣事,非洲某个国家一个皇室成员,被人割了鼻子,指名请求张教授给予治疗。张教授被莫名其妙地送上了专机,在飞机上才告诉他原委。张教授无奈地说:“光人去,没有器械怎么行啊?”随行人员告诉他:“器械另有专机送来。”从此,他获得了一个‘飞机专家’的雅号。

  我几乎天天上手术室,不是参加手术,就是观摩手术。今日,参加‘爪形手切疤植皮术’, 又观摩了‘对掌肌成形术’,手术做得很精巧,预计效果不错。

  我对手外科产生了浓厚地兴趣。在矿山,手外伤发生率,要占创伤总数的三分之一,是多发常见的创伤。手是最重要的劳动工具,所以,对手外伤的治疗,更需要整形外科的手术原则,以最大的限度地保留和恢复功能。

  我忽然意识到:烧伤和手外伤的治疗正是煤矿最需要的,我一定能在这个领域,创出一条新路。苍天给了我一个学习整形外科的机遇,使我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真是:歪打正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我走遍了上海市的新旧书店,没买到整形方面的书籍。借张教授的书,有(整形外科概论)(手部创伤的整形外科治疗)(实用成形外科手术学),还有几本外文书,我不能全然看懂。没有书,给今后的工作会带来很大的困难,我决心抄书,心想:抄书是最好的阅读。我把手术图谱中的手术步骤都描绘了下来,张教授看到了我的笔记,露出了欣慰地神色,笑着说:“学习就要这样,咬定青山不放松。”受到张教授的鼓励,更坚定我抄书的信心,通过抄书描图,再结合临床实际,我觉得自己收益颇丰,进步挺快。

  接到刘处长的电话,仲茂、王晶将于8月30号到上海,一块石头落地了,他们也真太沉着了。过了这个月,报到就成了问题,真是夜长梦多啊!

(35一191)
秋风起了,又下起了绵绵淫雨。气温已降到三十度以下,酷暑已成了强弩之末。不久,将是桂花飘香的季节了。

  接鲁华信;家书值千金,我亲身体验了夫妻两地生活的思念。我能设想到;一个带孩子的怀孕母亲的艰辛,也勾起我一片思亲之情。有了家室,就有了牵挂,同时有了责任。‘柔水之情何足道,堂堂铁打是英雄。’我坚信自己,能克服一切心理和生理的障碍。

  急诊来了一个手外伤的年轻女病人,拇指、食指脱套伤。黄主任带我给她做了两个‘胸胁部皮管’,保留了伤指。这正是整形外科独到之处。如果不做皮管,只能截指,这整形手术,有时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在农村医疗队,也遇到这么一个受伤的农工。送到合江医学院,高主任就建议,用皮管修复,当时我还不甚了了。现在我才明白:这就是整形外科技术在临床的应用。

  我又想起了高煤海,也不知他出狱了没有?想到他在*中的不幸遭遇,我就一阵阵心寒。真是啥人啥命啊!

  我想到了杨捷,不知她的近况如何?从学校分手之后,我们就天隔一方了。我还想到了文鹃,心里总想;是什么原因会使她变成恶魔?

  梅姣的影子也跳了出来。我深深的内疚;对不起她。也许她还在苦苦地等着我,也许她已成了别人的新娘。参加工作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她,但她像从地球消失似的,杳无音讯…,这一宿,我又失眠了。

  医院食堂的伙食还可以;早餐有馒头、包子、米粥,中晚餐一般是籼米蒸饭,有五六种菜肴可供选择,估计每个月二三十块钱就够了。但我常常不能按时就餐,往往从手术台下来,食堂已打烊。只好到院外‘小饮食店’里,吃碗面条、菜饭什么的。价钱倒不贵,卫生就难以保证了。

  每逢周六,我们这些外地进修医生,就会聚在一起,打酒买菜,打打牙祭。跑跑颠颠的事,全让我包了。北方人喝白酒,南方人喝黄酒,我是两种酒都喝。吃的有卤菜,也有热炒。虽然口味不同,却也其乐融融。出门在外,不能太委屈自己,但想到妻儿老少在家缩衣节食,支持我们学习深造,此情此景,不免有些辛酸。

  仲茂、王晶报到后,都妥善地做了安排。我总算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攻读’了。从仲茂吞吞吐吐的言谈中,我还是猜出,出了问题;安山矿医院对我们仨在上海进修反应强烈,舆论哗然。仲茂、王晶联系进修成功,招来一片反对声。而我正是焦点,成了‘众矢之的’。这也难怪,派性加上嫉妒,口水也能淹死人。我分析:既成事实,领导也不能出尔反尔。尽管非议很多,一时还奈何我们不得。也不可能停止我一个人的进修,我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尽可能的投入到无限的学海之中。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中苏边境陈兵百万,互相对峙,有一触即发之势。上海也搞疏散,落实战备措施,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连着百性的心啊!

  这阵日子过得浑浑沌沌的。直到有一天,开大会传达内部文件才清楚;原来*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汉。毛主席的这位亲密战友终因抢班夺权,自毁前程。

  这些日子我过得并不轻松,感到体力超支,体重掉了七斤,时感疲乏,食欲不振,我真怕有一天会倒下。

  刘处长打来电话,国庆节让我们放松一下,到宝山县的洪达家做客。十月一日一早,我们一行六人(我们仨,刘处长和两位工作人员)在宝山路乘上去远郊的汽车。

  车一驶出市区,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使人耳目一新,神清气爽。久居闹市,最喜欢感受自然风光了,那畦畦的青菜,金黄色的稻浪,白墙黑瓦的农舍,河中的小舢船,飘香的桂子,火红的枫叶…浑如一幅‘水墨重彩图’。在细雨霏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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