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第90部分

（58一286）
（58一286）　　　　　一九七八年二月十日　　　　　　周五　　　　　　　　　天晴

　　今日是年初四，明天就‘破五’了，按习俗；从初五起就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了。破天荒地今年春节不放假，但比*的任何一年都喜庆。　　　

　　二月六日是除夕，又是鲁华三十五岁生日。尽菅，*后初见成效，物资还不丰富，市场却十分繁荣，还临时搭建了‘年货一条街’。　人们竞相争购，把限额供应的票、证化得一干二净。今年可谓团圆年，我们全家四口，加上方晟，做了十个菜，准备了白酒、啤酒，还包了饺子。方晟买了不少花炮、烟火；有名目繁多的转笛、五彩花灯，满地红光、孔雀开屏、出水芙蓉、、孩子们高兴得欢呼雀跃。一直到广播里新年钟声响了，焰花爆竹响彻云霄，孩子们还余兴未尽。

　　初一值班，接待了四起六名伤员。多是爆炸伤，多是儿童，多因燃放烟花爆竹所致。这‘三多’说明了一个问题；节日过得挺热闹，但忽略了安全。

　　老谢送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是他邻居家的独生子。右手被一种叫‘滚地龙’　的鞭炮炸伤四个手指。为了避免日后成为‘秃爪子’，　我给他做了拇、中指两个皮菅；以保留部分功能。

　　昊勇渡过感染期，进入恢复期，开始功能锻练。由于早期切痂植皮，没造成爪形手。脸部口周有疤痕牵扯，轻度唇外翻。移植的皮肤都有色素沉着，但不影晌功能。夜班时，他跟我唠起今后的打算；想考大学，当大夫。他深有感触地说：“医生是个神圣祟高的职业。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白衣天使的光彩”。　我鼓励他；“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你一定能心想事成，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政治处主任带来两位报社记者来采访，开座谈会，走访病人及家属；并让我介绍抢救经过。特别强调；在攻克大面积烧伤中，是如何团结战斗，勇闯难关的。我素来不喜张扬，奉行低调冷处理。‘人怕出名猪怕壮’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何必评功摆好？何洁跟鲁华说：“你们家方大夫，把功劳都记在别人头上。以后评劳模、长工资晋级都要看实迹，让啥？！”鲁华冲我发火：“你傻不傻呀，天天在病房卖命，连家都不菅，算啥能耐？！”唉，人各有志；当好大夫也难呐。

　　老作家徐迟发表了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　轰动了文坛，引发了强烈的反响。陈景润为了求证‘１十１’　苦苦地求索了20年。

　　鹤岭日报刊登了通讯‘在攀高峰的起点上’，　报导了这次抢救深度烧伤的事迹。一时，声誉鹊起，烧伤病人骤增。医院压力很大。打算组建‘烧伤外科’。　派人进修培训。原定秦文国、何洁。临去哈尔滨时，医生换成满青。满青以为；搞烧伤有名有利，做通了领导工作，取而代之。孰不知；从事烧伤并不轻松，愿他这次进修不再当逃兵。

　　下个月，研究生报名开始。我还是举棋不定，委决不下。多读书是我的心愿，但我毕竟三十又五了，有家有业的，不能光为自己着想。除了外文底子差，年龄偏大，我有十六年临床，受过专业培训，报考整形外科有一定优势。可是；班上工作忙，班下家务重，还有两个上学的女儿。分不出时间备考。真是；欲考不能，欲罢不忍。鲁华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种矛盾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我打算补上外文这一课，不菅考不考研究生，掌握一门外语都是必要的。市科委正办‘英语班’，　我托人当了插班生。老师姓甄，是‘矿中’英语教师。听说是上海人，毕业于外语学院。她也是*前毕业，分配来鹤的。

　　我学得挺吃力，因要值班，保证不了学习时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拉课就跟不上。又没时间复习，离开课堂十六年了，脑瓜没学生时好使，记忆力也大不如前。‘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这是叶帅发表的‘攻关’　诗。我决心攻下英语关。徐特立晚年尚学外文有成，况且我乎？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九章　　论成败全由天定　　清余毒顺应民心（59一287）
（59一287）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二日　　　周日　　　　　　　天晴

　　一件事、坚定了我考研的决心。医院正在搞晋级，在调查摸底中，有人提出；我的学历不足，只能算中专生。不错，我是初中毕业考上大专，这是在特定条件下形成的，由不得我选择。不过，倒是提醒我；正好趁这次考研补充学历，争取一次再学习的机会。

　　在选择院校和导师时，我颇费一番思量；招收整形外科研究生的只有北京整形医院的宋儒耀教授和上海二医九院的张涤生教授，名额各两名。报考这个专业的人不会太多，大都是从事接触过这个专业的医生，很可能是本院本科的。但竞争可能会十分激烈。最后我选择了北京，理由有三；北京整形医院是*后重新组建的，急需人才；我对‘北整’　毫无关系，没有瓜李之嫌，也不会使导师为难；若参加复试，上海比北京远，费时长，开销大，还可能陷入尴尬的窘境。我的决策也许是错误的，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站出来，让祖国挑选。我十分钦佩小托尔斯泰的志向；要当著名作家，还要当科学院院士。

　　距考试还有五十天，我开始紧张的温课备考。考试科目有四；政治、解剖学、整形外科、英语。前三科可以‘临时抱佛脚’，　这英语非朝夕之功，心中没底。

　　鲁华托人求甄老师给我辅导。甄老师住地离我家不远，她爱人在市委上班，宁波人，是部队转业干部。论起来，都是南方人，大老乡。甄老师中等个，梳短发，表情庄重。说话不紧不慢，典型的上海知识女性。鲁华陪我去她家，唠起*前后情况，深有同感。她是六八年分配来鹤的，正赶上停课闹革命，她学的外语专业也用不上，只好跟学生们'支农支工'；下乡下矿下厂劳动锻炼；遭了不少罪。

　　鲁华问她：“现在习惯了吗？”她摇摇头，苦笑着说：“孩子都六岁了，不习惯也得习惯呀！”那批‘北师大’‘华东师大’　毕业生中有不少报考研究生。她深有感触：“我只能在边疆扎根了。”

　　甄老师讲课十分认真，可我的基础太差了。不过受益匪浅，至少入了门，掌握了学习方法。

　　每天五点起床，晚十点睡觉。每天挤出五个小时看书。鲁华看我决心已下，主动承担大部分家务。我要把百分之一的希望变成百分之百的行动。纵然不能‘头悬梁、锥刺股’，也要拼一下！

　　市委、局党委、医院联合召开庆功会，表彰这次救治烧伤有功人员。会议开得十分隆重；领导高度评价'烧伤治疗'创造了历史新水平。院党委田书记在总结时大声疾呼：“让我们在攀登医学高峰的起点上，不断前进！”会上给有功人员戴上大红花，赠送金笔等纪念品。会后还有文艺演出，其中有歌颂医务人员的自编节目，博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59一288）
（59一288）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二日　　　　　周三　　　　　　天晴

　　科技大会于三月十八日在京隆重召开，邓副主席作了极其重要讲话；他肯定了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中的一员，在向科技现代化进军的新长征中，他愿意当好‘后勤部长’。　这极大地鼓舞了全国科技人员的积极性，科学的春天真正来到了！

　　*说：外语是人生斗争的武器。我一定要掌握它。每天早五点到七点，我都到煤海公园僻静处背诵单词。北国四月，寒意料峭，在一株老榆树下，我忽起忽坐，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地搓搓手，跺跺脚，跑跑跳跳，以驱散寒意。那天，突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我躲进一个小亭子里，迎面遇上一位戴狗皮帽子的小伙，一看，竟是吴勇。“你在这儿看书？”“背单词。”“天这么冷，你又刚动过手术，要注意防冻。”“没关系。方大夫，你这是一？”“和你一样，温课备考。”“你考研，是吧？”“年岁不饶人，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吴勇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又有老师了。”我自嘲地说：“我刚入门，恐怕你才是老师呢。”

　　真是好事多磨，我的报名登记表是三月十九日寄出的，十天之后，我又收到北京来函；登记表少‘招生办’　公章，让我补寄。还说给我邮来了英语和政治复习提纲，可至今没收到。

　　小禹的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已把皮菅移转到小腿上，再做一次手术就能解决问题了。我用照片记录了全过程。

　　近来，时感肝区隐隐作痛，胃纳减退，肝功化验；转氨酶升高。我意识到；肝炎发作。鲁华有些耽心：“你这么死性，有病就休息嘛。”备考已到了冲刺阶段，离考期还有六天，我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鲁华说：“你待着，我去给你请假。人家考研，没病都休息备考，你倒好，工作、考研两不误，你这是玩儿命呢。”

　　我把自已反锁在家里，停止一切娱乐和社会活动，专心致至的生记硬背。我不断地鞭策自己；机会来之不易，要不是打倒四人帮，恐怕连考试资格都没有。我考研别无他求，既不是向往大城市，也不是为了改变工作环境。尽可以平常心站出来，接受祖国挑选。

　　广播中获悉；当年红极一时的三位*始作俑者，北大聂元梓、清大蒯大富、北师大谭厚兰都已伏罪。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

　　昨日收到准考证，号码是２３０１。鲁华说是个吉祥数字，我明白；23是黑龙讧省区号；01说明我是省内第一个报考整形外科的；也许是唯一的一位。

　　几日间，风吹白杨绿，雨润杏花红，北国最美丽宜人的季节来到了。

　　我怀着兴奋而又忐忑的心情，参加了我国目前最顶级的一次考试；十五日考政治。打开卷子，我就傻了眼；土改总路线、建国初期五大运动、‘联合政府’　倡导的三大作风、马列主义哲学的基本特点、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几乎一无所知。而我背得滚瓜烂熟的新时期总路线、宪法指导思想以及‘十一大’‘　五届人大’‘　科技大会’　内容几乎没有。幸为发挥题；批判四人帮的两个‘估计’，　我答得还不错。估计只能及格。我顶着大风，骑车往返十余里，回家吃中饭后，又赶回考场。

　　下午二点至五点考英语，试卷十六开纸长达八页。展开浏览；一个个似曾相识的字母竟像天书。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医用英语’。而不是我学的‘公共基础英语’。这下糟了，三个小时还不够查生词的。硬着头皮边看边查词典，犹如盲人找马，看不见，摸不着，毫无头绪。到收卷时，我只答了不到三分之一。这次考试彻底砸了。平生从没参加过这样窝囊的考试，懊恼不已。我忽然想起；没收到政治、英语复习提纲的事，怪自已太自信，疏忽了，以至不知道考试范围，造成了全盘皆输。本不想再考下去，转念一想；检验一下自已，考考何妨！

　　十六日考人体解剖学，只有五道题，一道比一道难；一是颈部分区、境界和内容，二是纵隔范围、分界及内容，三是肠系膜上动脉阻塞时引起的危害，四是'脊髓9一10平面半侧脊神经损伤'引起的功能障碍，五是一个人用钢笔写字时有多少块肌肉参加。除了第四题之外，几乎全答上了。

　　十七日考专业一整形外科，九道大题，我答了整整八大篇，多是基础题，内容包罗万象，但难不到我，答得比较满意。

　　三天考下来，好生轻松，好像完成了任务似的。虽不存有侥幸心理，一时也难以平静。我打算趁热打铁，学好医用英语。

　　晚林森来访，他是来祝贺的，我只能遗憾地如实相告；考上的希望不大。他告诉我一个特大喜讯；剥削阶级第三代不算剥削阶级成分，按其父母职业来定。这是中央文件明文规定的。血统论、株连法终于画上了句号。林大夫说：“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消息；对四十五万右派分子帽子一风吹，按排适当工作。”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这两个英明决策解放了多少人啊！林森临走时好像还有话要说，欲言又止，倒底没说出来。

（59一289）
（59一289）　　一九七八年六月三十日　　　　　　　周六　　　　　　天晴

　　一切都还原，回到应有的规道，生活平静而又紧张。后院的樱桃树结满了硕果，挂满了枝头。不大的小园子里，种有韭菜、菠菜、茄子、甜椒、还有西红柿，成了我和孩子们的乐园。

　　接张教授回信；报考他的研究生共十一人，复试取四名，录取两名。初试最高平均分６９分，复试科目为专业和外文，还有面试。问我收到他寄来的‘招生汇编’　没有？言外之意就是问我何因没报考？我由衷感谢恩师的良苦用心，也感到惭愧，还有些后悔。鲁华批评我；'你太迂腐了'

　　杨婕来了，她是为父亲落实政策打听消息的。我们请她到家作客，她叹息道：“在县妇幼保健院当个小大夫，三天两头奔走在农村，平平庸庸的过了十几年，还染了一身病。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我都快成老太婆了。”她确实老了不少；有了眼袋，添了额纹，鬓际还冒出几丝白发。看来她这些年过得够艰难的。我问及她家里情况，她叹声道：“金鑫在*中栽了，病休在家。两个儿子都上小学。我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也顾不了他们”。　杨婕的眼晴红红的，含着泪花：“人强强不过命啊，我认了。”她颇有感触地说：“父亲虽然没能等到落实政策这一天，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我忽然想到大哥，又联想到表姐夫，不知他们怎样了？

　　刚吃完晚饭，甄老师慌慌张张跑来，说她的儿子小康突发高热，直说胡话。鲁华跟她上家看看，回来说：“我请何大夫给小康会诊，先住院，再作全面检查，恐怕得的是比较缠手的病。”“印象诊断是啥？”“怀疑是血液病。”“要是，那可糟了”。

　　郭沫若於六月十二日逝世，享年８６岁。被鲁迅称之为‘流氓才子’，　在当今称为‘御用文人’　的一代文豪，虽然颇多争议，仍不失为伟大的文学家、考古学家、诗人和革命家。他才华横溢的一生，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六月十六日，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景令人激动。为了改变命运的知青，在拼博中展现人生风采。丨

　　发榜了，政治６９分、解剖学５６分、整形外科７１分、英语１８分。和我自已估计；政治、英语出入不大，解剖、整外相差１５一２０分。复试为三选一。我虽然取得了复试资格，心里却犯了嘀咕；原招两名研究生为啥只收一名？导师不是宋教授，而是‘，宋教授指导组’　一个组只带一名研究生，岂非咄咄怪事？！

　　我写信向从上海调回北京整形医院的申老师请教，他的回信有如醍糊灌顶：“研究生的选拔在报名时就内定好的，入围者多半和导师有着特殊关系，考试不过是‘走过场’　而已。”我恍然大悟；难怪我的解剖和整外的考分压得那么低，原来如此！听说‘哈医大’　胡教授招两名研究生，一名是他儿子，另一名是他外甥。选拔到了如此‘举贤不避亲’　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了。看来，我太书生气了。

　　唐效跟我说：“有件事和你通个气；大家以为；你一定能考上研究生，这次晋级把你落下了。以后有了名额一定给你补报。”如冷水浇头；我懊恼不已，考研鸡飞蛋打；又耽误了晋级；越想越不是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