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薇妮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那你还有其他办法?”
莉莉安说:“你现在不是贵族小姐吗?”
薇妮垮下眉毛,说:“那我也不是能随意进入王宫的贵族小姐。”
莉莉安神秘地一笑:“我们先去诺伯城。我有办法。”
薇妮腹诽,不会是去依靠那个高深莫测的泽维尔伯爵吧。
劳里把浮雕上的地图描了下来,画在了一张羊皮纸上。
薇妮指着满地被清洗了的画问:“那这些画怎么办?”
这些画是阿缇斯教堂重要的藏品,失去了任何一张,都很容易被发现。况且,他们也不想其他人看到这些地图。
劳里取来颜料,拿笔蘸上颜料,就往洗空了的画板上填去。
莉莉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现在把这些画复制上去,来得及吗?”
劳里只潦草地画了几笔。覆盖住了地图,便开始了下一幅:“不用。里克——我以前的见习神官——临摹过这些画。他的临摹很仔细,普通人一眼看不出来区别。这些画本来就是放在内室收藏的,可以用他的复制品暂时掩人耳目。我现在暂时把这几幅画做成弄脏的草稿样,免得被人看到上面的地图。”
劳里画画的时候,莉莉安和薇妮去把里克的复制品取了过来。
莉莉安看着里克的画,由衷地赞叹道:“画得真好,简直跟真品没有什么差别。”
薇妮说:“里克神官还是我在伊斯顿学院的艺术史教授。”
等到善后工作都做完之后,他们休息了一夜,打算第二天凌晨就去诺伯城。反正现在提坦城也非常的拥挤混乱。还有大量教廷的人源源不断地来。
光荣之柱亮起伊芙名字的那夜之后,伊芙再也没有现过身。她从前行事高调,突然销声匿迹了那么久。一定有什么原因。人们都猜测着其中的缘由,有阴谋论者,坚持声明伊芙在策划什么大事。
教廷对此十分紧张。除了因为这位黑暗法师曾经公开表示过对教廷的不满,还有一个只有薇妮知道的原因——伊芙死去之前,是因为和教廷的交易。去寻找《记忆之书》,教廷原以为她是寻书失败,死在了索多玛之岭。而现在看来,教廷也许认为伊芙拿到了《记忆之书》。《记忆之书》有什么神奇的作用,谁也不知道。教廷或许在怀疑,伊芙这些年。都藏起来研究《记忆之书》去了。如果让她从《记忆之书》中获得力量,那么对于教廷来说,将是巨大的威胁。
虽然莉莉安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说自己有办法。但是薇妮和劳里在诺伯城都有太多认识的人。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劳里表示,从忏悔室离开,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的罪过。他一向随心所欲惯了,教廷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而真正有问题的。是薇妮的婚约。
莉莉安也说,虽然卡莱斯托可以给薇妮提供一个正式的身份。但是结婚不是一件小事,薇妮这么做太轻率了。
薇妮云淡风轻地说:“噢,是么?我觉得和卡莱斯托结婚也没有不好。反正他是圣殿骑士,常常忙教廷的事。而且他这个人生活简单,貌似他没有和妻子一起旅行、骑马、举办舞会,或者做其他一些活动的意愿。那么,我可以有很多时间和自己待在一起。互不干扰。”
莉莉安无语地扶额:“你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结婚就是两个人,名义上挂个夫妻的称号,然后互不干扰,只是偶尔参加聚会的时候一起出席?”
薇妮反问:“那还有什么?而且他平时很忙啊,没有多少会在家种花遛狗。我原本打算住到北方伊森家族的领区去,这样我大概每次都会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见到他。”
莉莉安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你……你你……”
劳里忍不住笑了。
薇妮说:“不过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教廷的初衷既然是利用我,就会想方设法地让我呆在佛兰城。忘了告诉你,为了刺激我对卡莱斯托的感情,他假装受伤,并且喝了虚弱剂。不过不得不说,卡莱斯托不是个好演员。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感情,远远不如舞台上的演员的眼神真切。”
莉莉安垂头丧气地说:“好吧。我知道你没有体验过正常的家庭生活。等你有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你就能慢慢体会了吧。”
薇妮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听进去。
劳里提醒说:“那卡莱斯托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卡莱斯托丢了未婚妻,如果他大张旗鼓地开始找你。那么,你想不嫁给他,都不行了。”
薇妮似乎这才意识到烦恼:“那我怎么办?写信告诉他,我需要再想想,还是直接说,我后悔了?”
莉莉安说:“写信这么说,不太厚道吧。不过他也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也没有什么厚道不厚道的问题。而且,他求婚的事,在场的也只有你。你可以坚决不承认,说是他的幻想,还可以坚持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建议伊森家族把他送疗养院。”
薇妮被她的话逗乐了:“那我还是先给他写信,取消婚约吧。”
莉莉安继续帮薇妮出主意:“其实还有个办法,我们可以先去欧斯托地区,杀掉克莱斯托。等他死了,婚约也就会自动作废。”
见到立在一旁的劳里,莉莉安丝毫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是他先有意欺骗,所以也就该承担被杀掉的后果。况且我是邪恶的亡灵法师,杀个圣殿骑士没什么大不了的。”
劳里轻笑:“因为我是神官,所以杀一个亡灵法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薇妮没有理会莉莉安和劳里的针锋相对。她很快就写好了一封简短的信,交给阿缇斯教堂的见习神官,托他找人给克莱斯托送去。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已收拾妥当,找了黑市的马车,向诺伯城出发。
出城的时候,没想到城门口的守卫坚持搜索每一辆马车。
马车门刚一打开,薇妮就看到站在外面看上去很面熟的圣殿骑士和——康奈助祭。
康奈看到他们,显然也很惊讶。
薇妮诧异地问:“康奈助祭,你怎么会在这里?”
康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身边那位圣殿骑士替他说出了答案:“听说疑似那个——那个歹徒的人——出现在黑市租用了出城的马车,所以我们赶来城门,想要证实。”
薇妮知道他们说的“歹徒”是指伊芙。如果是伊芙的话,确实需要康奈亲自出马,虽然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没有用。
紧接着,这位快人快语的圣殿骑士看看劳里,又看看薇妮,用难以置信地语气说:“我听说劳里神官和卡莱斯托的未婚妻不辞而别,离开了教廷山。没想到,你们这是??私奔?”
236。墓地
被康奈神官用严厉的眼神刺了一下之后,这位圣殿骑士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默念了两次“主神宽宥”之后,又作了“阿门”的手势忏悔。
既然遇上了康奈神官,劳里他们今日也走不成了。三人被请去了提坦城大教堂喝茶,等到康奈神官确认完了关于伊芙的消息有误之后,已经到了傍晚。
康奈神官让见习神官们招待两位小姐,他自己则把劳里带到后面单独的房间里。
劳里始终微垂着睫毛,安静地立着,姿态虽然恭顺谦和,但正是这样看似顺从的态度却偏偏表达他心中的理直气壮和固执己见。
康奈神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劳里,我知道教皇大人一向对你纵容有加。你是教皇的学生,我本来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没有想到,你非但擅自离开忏悔室,还带了赫格伦小姐和你一起走。你这样做,实在是伤了斯威尼圣骑士大人的心。”
劳里没有作声,依旧是顺从地模样。
康奈神官见他不说话,面上愠色微露:“卡莱斯托骑士远去西方为了维护信仰维护教廷战斗,而你却趁他不在,带走了他的未婚妻。你的行为,实在有失道德。而且同样损害了赫格伦小姐的名誉。虽然我相信你们之间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事,但是如果让不知情的人传开了,传到伊森家族,这对赫格伦小姐和卡莱斯托的婚姻将造成巨大的不良影响。”
劳里慢条斯理地回答说:“再有多大的负面影响,卡莱斯托也会坚决娶赫格伦小姐,对不对?为了教廷为了信仰。”
康奈神官眼神一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劳里漫不经心地岔开了话题:“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相信赫格伦小姐作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聪明人,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既然赫格伦小姐是自愿的。那么我为什么要为她的婚姻担心或者愧疚?如果她决定这桩婚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么她也有权力随时中止婚约。”
康奈神官显然被他这番言论,转而有些恼怒:“斯德林神官,我知道你一直和赫格伦小姐来往密切。但是不管你从前或者说现在对她存有什么心思,你都应该知道,赫格伦小姐现在是卡莱斯托的未婚妻。你凭借教皇的宠爱,向来随心所欲,你可以拒绝帮助教廷,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阻碍教廷做事。其实,如果你真的喜爱赫格伦小姐的话。教皇大人也不是不允许──”
劳里恭顺地低了头说:“康奈神官,我对赫格伦小姐没有存‘什么心思’,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我一直都很喜爱赫格伦小姐,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这一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若非如此,罗纳德校长怎么会放心就这么派赫格伦小姐去对战血腥玛丽?他不就是赌我会帮助赫格伦小姐吗?虽然我不想配合他。但是生命不是用来玩笑或者做赌注的。”
康奈神官见说服不了他,只能愤然地甩了甩衣袖。
劳里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克莱斯托想要追回他的未婚妻,他可以随时来。平定新教徒叛乱,少他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康奈神官也觉得没有再争论下去的必要。他虽然是教廷的助祭,但是身份地位并不比劳里高。加上劳里是教皇的学生,而克莱斯托也和他非亲非故。所以这件事上,他并没有立场来干涉劳里。
劳里和康奈神官礼貌地道别之后,重新找了马车,和薇妮莉莉安往诺伯城方向去了。入城的马车比出城的多,车夫解释说。安东尼。霍勒斯今日宣布重建碎雪佣兵团,许多年轻人都赶来报名。
安东尼和伊芙同一时间成名。分别成立了碎雪和光荣之刃佣兵团。虽然如此,但是两人没有太多的交集。碎雪像大多数佣兵团一样,接受任何的任务,而光荣之刃则多做一些暗杀一类违反佣兵原则的任务。至于安东尼为什么突然解散如日中天的碎雪,去伊斯顿学院当老师,似乎没有人知道原因。现在又突然重新建立碎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莉莉安感叹说:“原来可怜的小朱利尔斯就是整日和这样古板无趣又爱生事的老家伙待在一起,那生活还真是──”说着,她打了一个呵欠。
薇妮忍不住提醒她:“教皇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莉莉安扭了一下坐马车坐得僵硬的脖子,懒懒地伸了伸手臂,说:“流鼻涕的小朱利尔斯也已经七十岁了吗?呵呵,还真是光阴甚箭白云苍狗啊。”
听到她这样言语轻慢地议论德高望重的教皇,劳里侧过头,对她说的话表示无视。
莉莉安靠在马车壁上,喝了一口酒,小声嘟囔说:“啊,活得太久了,果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从前的小朋友都长大了。等他们都死去了,留在世界上的人,谁还会记得我呢?”
离开提坦城的时候,莉莉安买了一瓶龙舌兰,一路上小口小口地啜着。薇妮从来没有见过她喝酒,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爱喝。
莉莉安大概有些酒意上头。她在马车里挪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于是默默念了一段咒语,半块头骨出现在她的手里,她枕在头骨上,蜷成一团睡着了。
到了诺伯城的城郊,距离城墙还有几英里的地方,莉莉安要求停车。这附近杂草丛生,荒无人烟,车夫觉得诧异。但是莉莉安也不解释,拖着薇妮和劳里下了车,徒步往前走。
从下午走到半夜,浓郁的夜色将他们包裹了起来。他们越往前走,越觉得荒僻。齐腰的杂草随着冷风左右晃动,发出呼呼声。一大片白森森的十字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是诺伯城的墓园吗?”薇妮问。
“过去曾经是帝国最后一次统一战争中阵亡将士墓地,后来普通人也被埋葬在这里。时间久了,墓地重墓地,棺木叠棺木,都不知道是谁葬在哪里,”莉莉安拨开杂草,仔细地辨别前方的道路,“三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我好像不记得到底该怎么走了。”
237。淘金者
当年的乱葬岗历经岁月多年来,有无数的新坟迁入,旧碑倒塌,整个地方已经面目全非。
莉莉安领着薇妮和劳里在东倒西歪的十字墓碑之间穿过,隔着薄薄的土和浅草踩在棺盖上。树枝被踩断,发出“啪啪”的脆响,震起成群的蝙蝠,展开带有尖角的翅膀“呼啦啦”地向着无月的夜空飞去。
这群缺乏修缮的墓地面积宽广,覆盖了整座山。
莉莉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嗅了嗅周围的气息,轻声说:“到了。”
一只黑色的大鸟在树枝上“呜——呜——”地冲着他们直叫,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莉莉安吹了一声口哨,黑色大鸟扑腾起翅膀,起身飞走了。
“这种鸟叫做丧鸟,因为据说它能看见死亡,”莉莉安介绍说,“凡是被丧鸟冲着嚷的人很快会死去,因为它的叫声是在告诉说‘你将死亡’。”
劳里感兴趣地说:“我以为丧鸟已经濒临灭绝,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薇妮则在自娱自乐地思考,自己怎么再死去一次。
双手在虚空中一划,右手一招,一支白骨破土跃起,落入了她的掌心。她作出拉弓射箭的姿势,在白骨被射出的一刹那,虚空里瞬间现出了一张弓的样子。白骨嗖嗖破空,射没入了夜色里。随即,寂静的夜里传来皮肤血肉被刺破的闷响。
“是淘金者?”薇妮扬起了眉。
淘金者就是盗墓的人。他们依靠变卖从墓地里挖掘出的财物为生。
随即,数十支冰锥在空中凝结,像他们飞扎而来。莉莉安轻轻一挥手,蓝色火焰骤然腾起,在他们面前竖成一堵墙,冰锥刚一穿过火墙,就被融化成了水。看来。对方是水系魔法师。
丧鸟站在一只墓碑的顶端,“呜——呜——”地冲着他们直叫。
莉莉安射出第二箭,丧鸟“哇——!!”地一声惨叫,头朝下栽到了地上。
周围蓦地腾起大雾,遮挡了薇妮三人的视线。水雾浓厚,压迫着呼吸。是水系法术水雾障。根据水系法师两次